那些青涩的过往（完结篇）

来源: seasickyetdocked 于 2010-12-02 22:19:58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382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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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优势之一是很容易就move on了，尤其是这种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情愫’。大学生涯多姿多彩，为了和母亲赌气，我将出国，逃离母亲的控制列为我四年大学的终极目标。除了每天苦念英文准备‘寄托’以外，我开始频繁地出入学校的各类舞场。宿舍楼下也开始有男生找我，弄得看门老太太每次看见我都相当的苦大仇深。他每年寒暑假回来依旧会到我家报到，我们会像老朋友一样聊学校，聊课业，聊未来，只是他再也没有单独约我出去过，即使整个寒暑假我们都呆在同一个城市。偶尔他会从北京给我来封信，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似乎不想远离，却又不愿意靠近，这让我很困惑。有一年深秋，从他的信里飘出一片红叶，让我的心一阵悸动，可他却吝啬得没写一个字。我不知道他想传达什么样的信息，难道是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思念？我有过想直接问他的冲动，可是当他真的站在我面前时，矜持的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对我而言，因为他的存在，让那些在楼下跟老太太套磁想见我的男生们显得黯然无光，因为无论才气，性格，深度，成熟度和风度，他们都不在同一数量级，全然没有可比性。就这样大学四年，虽然楼下的男生络绎不绝，看门的老太太唧唧歪歪，我却没有认真地谈次恋爱，直到临近毕业，在那个躁动的六月，在游行的人群中遇到M，才有了那场七月的无奈，算是晚节不保。

出国时我本来计划从上海离境，顺便买点漂亮衣裳，但最后一分钟我选择了北京，因为还有一丝牵挂，因为我需要一个closure。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他的宿舍，他和几个男生正光着膀子在打四副牌的拖拉机，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白色的纸条，那是那个年代特有的半透明状的‘玻璃纸‘。见到我他很意外，慌忙着抓了件衣服就跑了出来，把室友们的调侃和坏笑关到了门后。楼道里他边走边忙乱地撕掉脸上的纸条，我看他嘴上还贴着两条就想顺手帮他扯下来，他惨叫一声，然后就看到他鲜血淋漓的下唇。原来纸条和唇粘在一起，我这么一拽居然带下一块皮。我吓坏了，赶紧用手去帮他擦，他却一把紧紧地搂住了我，血糊糊的嘴就那样盖了过来。。。后来对于他的记忆，除了儿时的两小无猜，就是那一刻‘血腥’的晕眩。

那晚的未名湖很美，我们并肩走了好久。我问他对未来的打算，他说他母亲需要照顾，不可能出国，再说他认为他更适合在中国发展。我们谈起北京的风景名胜，说起香山，就自然提起那片红叶，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那么吝啬，连一个字也不写，他说‘我答应过你母亲，在乎你就不能连累你，我要你幸福。’我想这就是我要的closure吧，‘在乎你’这三个字让我明白了他的心迹，that’s all that matters. 有了它，我可以轻装上路, 重新开始了。临走时他说了这么一番‘临别赠言’：‘这么说吧，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要不成为中国的财长，要不就是被关进去的经济犯。如果我当了财长，我要你嫁我；如果我进去了，我要你来看我，最好带一份糯米烧卖’, 说这话的时候他虽然满脸的玩世不恭，眼神却透着坚毅，我知道他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许多年后在美国接到他的一个电话，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我在你们美国，一个叫做’废弃的城市’读MBA呢, 我说你不是憋着当财长吗，怎么没憋住跑出来啦？他说’错，镀金是为了当财长而走的捷径，按照现在国内的形势，在金融界想往上混非得弄个洋文凭，还得是名校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果然他拿了学位就回国了，顺利进入了那位著名行长组建的海归团队。显然他在严格地执行着他的计划，步步为营地在官场上攀升。以他现在才40出头的年龄，我想他的理想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二十年过去，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运行着，他也成家生子，该是幸福美满的。我们联系很少，听朋友说现在要见他一面都很难，得通过秘书安排。其实想知道他的近况很容易，随便百度一下就一目了然。然而偶尔午夜梦回，我会想像着另外一个结局，那就是自己拎着一份烧卖去看他。我知道如果他真的进去了，我会去看他的，虽然想到那种可能会让我后背发凉。每每有金融界的大地震，比如王雪冰事件之类，我跟踪新闻和网路的同时，生怕会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我理解生活的磨难给了他常人没有的坚韧和想要出人头地的drive, 但如果不忠实自己的原则，这种drive常常让人不择手段，迷失自己。令人欣慰的是，至少现在看来so far so good, no news is good news.

我就这样远远地关注他，默默地祝福他，为他的成功而骄傲，衷心地祝愿他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同时也希望他不要在仕途上迷失了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们老了，有机会能一壶清茶，一客烧卖，笑谈当年事，也算是对那段青涩过往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