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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暑假,因为同一个教授给了我full time的RA工作所以决定留在学校。这时的我已经从筒子楼过渡到较正规的one bedroom apartment. 隔壁住的是个生物系名叫志的山东人,中等个子,皮肤黝黑,脸有点圆,带着厚厚镜片的黑边儿眼镜,像极了电影里的日本胖翻译。
夏日的傍晚常常看见一个女孩经过我的窗口去他的公寓,然后两人会踩着夕阳出去散步。女孩很美,恬静,纤细,脸上老是挂着浅浅的笑。 偶尔我会和他们聊上几句,女的叫梅,来自北京的湘妹子。她和志从师一个老板,算是师兄妹吧。 从眼神看,他们像一对恋人,尤其梅的浅眉低笑里是无法掩饰的幸福,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间有任何亲密举动,好几次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即使在那么美的夕阳里,虽然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般配,志也不曾将手绕过 梅那不赢一握的小腰。他们似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跨越。
学生物的很辛苦,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里。有时候实验做晚了,他们吃夜宵时会叫上我。志很能干,三下五除二地从和面到擀面,15分钟一堆手擀面就好了。 梅和他配合默契,她烧上高汤,卧上鸡蛋,面条起锅另煮,然后面汤合一,洒些葱末和香菜,最后淋几滴香油。 一锅香飘四溢的热汤面就成了。 那是我对北方面食的最初认识,直到现在山东手擀面和新疆‘揪片子’依然是我的最爱。 志看梅的眼神很温柔,充满了怜惜;梅看志的眼神很欣赏,充满了爱慕。 吃面的时候他们谈到专业的东西我不是很懂, 依稀听明白的是志和梅在合作写篇Paper, 梅当时在申请PhD, 好像同时申请东部和加州的,我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不申请本校呢?学校又不错又容易申请何况将来还有志可以帮你,志不是就在读你们系的PhD吗?我的话一既出,他们两个马上变了脸色,志面露尴尬,梅的头埋得很深,热闹的饭桌一下子死一般的沉寂。吃完了面我负责洗碗, 然后志送梅回她的住处。
虽然有被邀请当特约电灯泡的嫌疑,我还是喜欢上这一对,并逐渐熟捻起来,变成朋友。他们其实性格蛮像的,聪明,内向,勤奋,低调,善良。 可是到暑期快结束的时候梅几乎不露面了。 志则是每个周末都去逛yard sale往公寓里拣破烂。当有一天我看他吃力地往里搬小床时,我怔在那里,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我插着双手站在他门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怎么回事。 镜片后的他目光闪躲,不停地搓着双手,说老家的老婆孩子签证签上了,过些日子就要来了。 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鄙视,好想给他一巴掌,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跟在我身后说:‘你还年轻,你不懂。男人有了责任以后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我从来没骗过梅,我们两个都挣扎过。’
志的老婆和孩子终于来了。她来自山东泰安,过去是泰山脚下一个美丽的小镇。 志和她是同乡。她有着红扑扑的脸蛋,壮实的身体和爽朗的笑声。他们的 孩子5岁多,是个虎头虎脑的光去头小男孩儿。 也许我一开始认识的是梅,认同的也是梅,对于这个原配的老婆我反倒有些抵触,因为她透着泥土气,因为她的教育程度不高,因为她说话粗声大气的,总之就是和志不般配, 哪儿哪儿看着都别扭,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好像是她把志从梅那里抢走了似的。 (鄙视自己一下,那时年少不更事,这都什么是非观呀)
倒是那个孩子我很喜欢。一大早就能听到他打开窗胡说八道一番‘天气预报’,比如‘今天晴空万里,乌云滔滔’,把隔壁的我给乐的。他说话大舌头,配上虎头虎脑的脸和小光头,别提有多可爱了。 可能是我天生就有孩子缘,所以很快这个小光头就成了我的常客,只要我在家,他就过来把门拍得贲响,‘阿姨,把门打呆(开)把门打呆’。因为孩子我和他老婆也熟了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