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是我爸的忌日。一道跨年的朋友打开香槟的时刻,我不声不响地点了一支香。
2日,也就是今天,醒来前我梦见了我爸。梦里回到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干打垒平房,门前砖砌的台阶消失了,我只能从更远的山坡爬上去,坡既陡且干,每往上爬一步都要滑下来半步,提住一口气冲上了坡,原先湿漉漉的江南野景变成了一片茫茫荒草,原本破损的红砖小道也换作茅草掩隐的土路,踏下去尘土乱飞,鞋都白了。老屋变得比记忆里更遥远,四户联排只剩下我们一家。我走到的时候天色已暗,主屋黑着灯,原来是灶间现在改成儿童房的窗户是亮的。我知道这是弟弟的房间,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我敲主屋的门,我爸来开门,屋里黑洞洞的。我劈头就责怪他:这么晚了,弟弟哪去了?我爸看起来还是50多岁的样子,陪笑嗫嚅着:我刚下班,还不知道。。。我心里生气,然后就静静地醒来。现在是2025年,我爸去世已两年,我50多岁,从来没有过弟弟。
下午我在厨房画了一幅画,就是这间位于当年临时安顿单位非双职工家庭的调剂平房,稍远处的桑树和公厕,屋前屋后的自留地,地里种了毛豆,韭菜和南瓜。通往房子的坡路上,有人推着自行车,车后座上骑坐着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路旁有高大的开蓝花的泡桐树,结红果的构树,开皱皱花的紫荆,路边有邻居种的凤仙花,可以染指甲。
大娃过来问我,不久后女朋友要过生日了,他想着把相处一年来一些美好时刻的照片印成一本相册当礼物可好。我说不好,印出来的相册虽然比手机里的相片感觉更留得住回忆,但是假如将来你俩分手,首当其冲就是它,最可能的去处是垃圾桶。再设想,就算躲过分手的劫,将来她嫁作人妇,你觉得她未来的夫君可喜欢她保留这么一本相册吗?
大娃万没料到我会说出如此扫兴的话,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才说是他欠考虑了。我看他推门出去,心里在喊,不要责怪我啊,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会猜到下一集呢?等他离开之后,屋里又静下来,我突然想起来,大娃是有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