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时候一个家属都不在吗？”
隔壁床的老先生走了。
中午扔垃圾，一出病房就听到护士MM急促地传呼值班医生。两名年轻医生在过道上狂奔而至。病房里传出各种指令和机器冰冷的鸣叫声。
回到病房，睡在床上的妈妈背对我挥了挥手，示意关门。我透过门上狭窄的边窗，看着门外的白衣身影交替。
陪护在走道里打电话，说你们家属一定要来一个。但听上去是要五六点才能赶到。估计是不在本市。
一切静寂下来后，我打开门透气。妈妈辗转着，似乎没睡着，但一直没睁眼。
下午三点左右，有担架来，我听到“把头盖起来吧”，有点犹豫是不是去关门。护士长过来，帮我们带上了门。
傍晚家属来了。风度翩翩，很成功人士的样子。
晚上我爸来接班。“那个时候一个家属都不在吗？”“一个都不在？”然后他变得很沉默。
妈妈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们有跟我透露过养老的安排。说是以后打算请远房亲戚和他们住到最后。
不过人最后最想见的是谁呢？
二
“没有这5块钱，温度计就拿不回来了。”
量体温的时候发现温度计不见了，前台韦护士说，交押金5块，之前的押金不退，赔丢失的温度计。
我后来喂药时发现旧温度计被发药的护士放在了药格里，就回去退新拿的温度计。韦护士一边退押金一边大声地教育其它护士，“看，你们以后一定要记得要押金，没有这5块钱，温度计就拿不回来了。”我有点尴尬，有点火气。
我们的病房门口就是护士站。时不时地可以听到韦护士的声音。
“X医生，说过多少次了？你要记得开单子，我们做一次XX治疗收费是这么多，这都多少次没收钱了？你现在回去把之前的都记起来，找病人签字！”
“为什么又封管。你们不要病人要求就给封管。成本都收不回来了！”
……
我私底下称她做管账小能手。
后来妈妈换药，她利落的不得了。之前的护士MM花了40分钟。她20分钟就弄好了。而且服服帖帖。我妈很喜欢。
再后来，护士站传来一个病人犹犹豫豫不是很好意思的询问声。大约是乡下的农民，对治疗费保险等等搞不清楚。韦护士又懂行又耐心，到哪几个部门申请什么手续，怎么转保险，时间怎么衔接，等等。“这样你自付的部分只是###”。阿伯特别感谢，“之前其他人都说办不了，要全自费。我们急死了。”
我还是喜欢称她管账小能手，不过跟之前的心情不一样了：)
三
“我结婚前就有我女儿了。”
周护工嗓门又大音调又高。推妈妈出门检查的时候，她把一床病房棉被，一提篮病历丢给我，对随行的医学硕士生也很有几分的不客气：“叫你这样推不要那样推”，“叫你走这边就走这边，问什么问”，“你让到旁边不要妨碍我”，“你在这里帮忙抬病人吧，我要去其它地方了。我很忙的。”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后来妈妈需要护工帮助洗头。她午饭扒拉了一下就过来了。和她的大嗓门急性子不一样，她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她一边洗一边跟我妈妈聊天。谈到她每天去江边游泳再来上班。谈到她养了一只鸡。谈到她女儿又聪明又懂事，现在毕业了开始帮忙家里了。我看她很年轻的样子，怎么女儿都毕业了。她顿了一下，“我结婚前就有我女儿了。”“那时在路上看到。能怎么办？不能当看不见啊。”“当时小小的，现在她有1米68了。”
人可能要接触久了才知道另一面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