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开始,民间艺人正在吹着民间传统乐器、唱着民谣,镜头慢慢拉近表演的艺人,本色、原始、粗糙、饱经风霜的脸,没有雕琢的朴素、本色声音,穿过岁月,沧桑浓烈,直击人心。大眼农村小女孩空灵的声音唱着的巜两颗心》,寂静、凄美:
两颗心,两双眼,是什么在日夜哭泣
你为之流泪的黑眼睛,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谁会爱上这样的男孩
我只是一个男孩,只有我的歌声,我会爱到生命最后一瞬
我会,爱到生命最后一瞬
这首电影主题歌 ,是心灵中爱的呼唤,用民歌、用合唱、用爵士风格等表现方式贯穿影片的不同时期,演绎着不同时期的心境和状态。凄美、忧伤的音乐串起黑白画面,广袤、深沉,象一首忧伤的诗,诉说着影片主角维克多(Wiktor)和祖拉(Zula),十五年的岁月,被裹挟在历史洪流中,相遇、相爱、分离、团聚、爱恨交织、纠缠伤害的缠绵、破粹的爱情之旅!正如愽尔赫斯的诗:
望着光阴和水组成的江流,
想起时间是另一条长河,
我们如何一般消逝,
一张张脸庞水似的流去。
把日子或年月看作
人们生命的符号,
把岁月的蹂躏变成
音乐、声息和象征。
诗一样的音乐、诗一样的画面,挣扎的心灵,安静的灵魂,岁月的尽头,雾霭弥漫,被忧郁打湿了的天与地,苍茫晕染,颠沛流离、地老天荒的爱情在苍茫中荡漾………
爱是一种历程,有开始和结束
有生命,就有爱。爱伴随着生命过程流动发展,在开始和结束之间,在途中,个人命运,生命欲望在变化、在发展。
上世纪五十和六十年代的社会主义波兰,资本主义巴黎,柏林、南斯拉夫,变换的时空,不同的意识形态,在这样大的社会生活背景下,导演却把重点放在了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淡化了两人的家庭关系和社会生活,着力描绘和表现了人的内在情感追求,以及男女主角的不同性格、不同追求所带来的不同人生的选择又是如何影响他们的命运、爱情的结局。在十五年的不同时间,在相遇、相爱、分离、团聚中展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一:相遇、相爱、激情燃烧、纯净美好(1949—-1952)波兰乡村和华沙
维克多,内向、深情、忧郁而又才华横溢的作曲家、钢琴家和同行一起来到乡村,收集民间音乐素材,选拔优秀的民间音乐歌舞人才,组建政府民族音乐歌舞团。在选拔演唱中,和年轻的乡村女孩祖拉相遇。
祖拉,这个金发乡村女孩,象骄阳下原野中的一朵野花,向着太阳,沐浴着大自然的阳光,傲然屹立,她的目光,原始、野性,她的微笑,有着桀骜不驯的天然自信,仿佛准备着迎接一切命运。
祖拉和另一位女孩演唱时的独特气质,吸引了维克多,他要求祖拉加唱一段,祖拉选择了苏联爱情电影里快活人里的插曲巜心》。她的演唱真挚、生动,情绪饱满,非常富有表现力。维克多被她的天赋和气质深深的打动,他对同行说:她身上有特别的品质:活力、温柔、原汁原味。祖拉被选上了。
他心中的情欲在崩动,他观察她、注视她。同行告诉他,祖拉曾经因为杀父亲进过监狱,他通过和她练唱的机会,问她:“父亲的事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进过监狱?”,没想到祖拉毫不做作、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把我当成了我妈,所以我用刀子让他明白,他搞错了”。好一个勇气的展现。他一边弹情、一边用他温柔含情的双眼注视她,她敏感到了目光中的欲望,又大胆问他:“你是爱我的天赋,还是爱我这个人?”,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更深情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练唱,在低音的钢琴伴奏下,她吟吟低唱:啊啊啊啊………,心中的欲望在心底燃烧。
他爱她什么?活力、勇气、天赋、自信
她爱他什么?深情、温柔、才华横溢以及对她的欣赏。
华沙的演出,她成为主唱,演出成功后的庆祝晚会中,他们再次目光相遇,深情遥望,再也无法控制的内心的欲望和激情,让他们第一次激烈做爱,拥有了彼此。爱,超越了阶级。爱情是如此的美妙。
爱让他们渴望厮守在一起。有一天,他们来到小河边上,躺在草地上,阳光照射着躺着的他们,微风徐徐,她向闭着双眼沉醉的他宣示:“我要永远跟着你,直到世界的尽头”。相爱的两颗心、两个灵魂笼罩在太阳的光辉里,与天地溶为一体,清澈、纯净、美好。这也是爱情开始的纯粹。接着祖拉告诉维克多,她每周都要被迫向歌舞团的行政经理汇报他,这让维克多非常生气,扬长而去,而率真有个性的祖拉对着维克多的背影委曲吼道:“小资产阶级,粗鲁傲慢,我要害你还不容易吗?”,并没有去追维克多,而是接着委曲地转身跳进河里,身体漂浮在水面上,望着天空,唱起了美丽的歌谣,歌声轻柔、回荡在天地间、优美抒情,诺大的世界里,洁白、寂静。歌声让维克多转身回来,但他要追求自由的欲望在心中升起。
二:逃跑、流亡岁月:分分合合(1952——1959)爱在挣扎中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民族歌舞团在华沙的演出很成功,文化部长决定在歌舞团的曲目中,
加进一些歌颂社会主义改变、歌颂和平、歌颂领袖的歌舞,政治和意识形态对艺术的干预,让维克多这个纯粹艺术家压抑、苦恼。
1952年,歌舞团得到了到柏林演出的机会,在去柏林的火车上,维克多告诉了祖拉叛逃的计划。祖拉问:我去那里怎么办?我的身份怎么办?维克多告诉她:你有我,我会和你在一起。祖拉又说:可是,我不会法语,维克多抱着祖拉,真切如说:你是独特的,我的生活离不开你。理想主义的维克多和现实主义的祖拉在行驶的火车卫生间紧密相拥、激情做爱。但演出结束后,在边境处维克多没有等来祖拉,祖拉选择了波兰,而维克多却踏上了流亡的征程!
1954年,祖拉随团到巴黎演出,离开巴黎的前一天,和维克多在酒吧相见,维克多告诉祖拉,他在巴黎很好,编曲、作曲,在一个俱乐部演奏钢琴,而祖拉也成为歌舞团的台柱,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情人,两个原本相爱的人,特别是祖拉,脸上多了一份成熟苍桑感。在送祖拉回酒店的路上,维克多终于忍不住问祖拉:能解释一下你那天为什么没有来?祖拉平静的回答:因为我觉得我们会失败,不是因为逃跑会失败,而是因为我不够好,我不行,什么都没有你好,你懂的。而维克多告诉祖拉:我只知道爱就是爱,就这么简单。而祖拉听完后,若有怨气的说:我只知道,我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跑。这分离二年后的短暂重逢在依依不舍的激烈拥抱亲吻中结束。回到住处,情人问维克多:你去找妓女了吗?维克多坚决的回答:我去见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了。
1955年,维克多去南斯拉夫看祖拉演出,当祖拉在台上发现台下座位上的维克多时,吃惊欣喜,但中场休息时,波兰特工带走了维克多,并将维克多送上返回巴黎的火车。火车来时,维克多苦苦哀求特工:让我留一晚上吧,我要见我的女人,我的生命。相见在维克多的痴情中破灭。
1957年,祖拉为了到巴黎与维克多团聚,跟一个意大利人结婚(但没有在教堂举行结婚仪式),合法来到巴黎,团聚让两个相爱的人陶醉、缠绵,塞纳河边、巴黎圣母院都见证了他们甜蜜炽烈的激情,但很快融入巴黎资本主义自由世界的丧失感象一阵萧瑟凛冽的秋风将希望、合谐、甜蜜一扫而光!
拥有了天空,却丧失了土地。在巴黎这个自由的商业社会里,维克多尽力融入,他的自我和灵魂在慢慢沉沦,而祖拉却在放逐、中断、没有家园的孤独中失落、迷惘、忧伤!
维克多想为祖拉和自已制作一张唱片,他带祖拉去见制片人,也正是这次大型晚会,彻底撕开了巴黎和祖拉的自我、文化、家园之间的难以愈合的裂缝。面对维克多昔日的诗人情人表现出的傲慢和优越感,她不示弱地告诉她:我在波兰生活得更好。为了唱片,维克多让祖拉和制作人米歇尔交流、拉近距离。当她从交流中知道了维克多把什么稳私都告诉米歇尔时,她生气地质问维克多:为什么要将我进过监狱、杀我父亲的事告诉他?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假装着是乡村女孩?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曾在克里姆林宫为斯大林跳舞?维克多回答她:因为我想让你更突出,这里就是这样运作的。被切断了根和过去的祖拉躲进厕所里,喝酒来抵挡自己的失落、无助和沮丧。她真的喝醉了,当摇滚乐响起时,她逃向人群,疯狂摇摆。当维克多扛着喝醉的祖拉回到他们的小屋,祖拉幽怨地说道:在波兰的时候你是一个人,而在这里,你成了另一个人。无所依傍的祖拉、令人心碎。生命的裂伤在疼痛。
录音棚里,祖拉穿着性感的裙子,忧伤地唱着,过去的灵性却己远去。维克多叫停:你唱得太空洞了,祖拉睁大她无奈的双眼重复:空洞。维克多鼓励祖拉:你要相信你自己,祖拉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当然相信自己,只是不相信你。信任在丧失,爱也在丧失。
巴黎的街头,他们并肩而行,维克多手里拿着由他编曲、祖拉演唱的他们的第一张唱片,他发现祖拉沉默冷淡,便问她:为什么不高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祖拉抢过唱片,用力丢在地上,并恶狠狠地骂道:混蛋。维克多继续追问:你怎么了?祖拉玩世不恭地回答:没什么,都很好,法国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米歇尔什么都擅长,他一晚上操我六次,不象某个流亡的波兰艺术家。维克多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阻拉的脸上。爱,散落一地,碎片覆盖。
祖拉头也不回地回了波兰。
失去了祖拉的维克多在痛苦、失落、思念中反思,他爱祖拉,包括她身上拥有的文化和那一片她生长的土地!“流亡在根本上是一种中断的生存状态。真正骇人的事实是:流亡是无可补救地世俗的和难以忍受地历史的;它是由人类制造给另一些人类的;它像死亡那样夺走千百万人的传统、家庭和地理的养分,而又没有死亡那样的终极慈悲。”(Edward Said)
他要不顾一切回到波兰,回到给他生命活力和激情的爱人身边,回到那片土地。
三:重归故里1959——-1964爱在岁月的尽头升华
1959年,维克多回到波兰,却因为非法离境、非法入境被判十五年,祖拉去监狱探望他,十年时间,岁月沧桑、生活磨砺,再见时都疲惫苍老,但却更体谅和珍爱对方。隔着桌子,维克多:别等我了,找一个可以支持你的普通人生活,祖拉:这这个人还没生下来,心中的爱在悲伤中蔓延。
祖拉发誓要救维克多出狱。她嫁给了歌舞团的职业经理,生下一个男孩,利用邻居部长的关系为维克多减掉了十年刑期。当他出狱观看她的表演后,两人再次在厕所悲伤相聚,祖拉肯求维克多:带我走。
1964年,破败的无顶乡村教堂?,维克多和祖拉,为他们自己主持了婚礼,祖拉坚定地对维客多说:现在我是你的了。他们分别吃下药,一起走向一个一字路口。
一棵大树下,一张长椅子,四周是原野和通向不同方向的道路,他们平静坦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远方,神情安详,毫无畏惧。最后,祖拉指着远方说:到那边去,那边的风景更好,他们起身,走出了画面,留下了雾气弥漫的苍茫大地,寂静、忧伤。
有一个地方,很美,在等着他们,在那里,悲欢离合中,他们会爱到地老天荒!
J.S.Bach的哥德堡变奏曲永叹调(Aria)钢琴声响起,庄重、舒缓、忧伤的琴声敲击进我心的深处,让我沉浸、让我悲伤、让我感动。
屏幕打出字幕:献给我的父母
我的脸上,一颗颗眼泪随着琴声流淌,心,沉重,然而柔软。
生命是一种状态,人生和爱情都是一段旅程,想象中的爱情和现实,中间有历史、有政治、有选择、有偶然,终将曲终人散。
我们为什么要爱?
因为我们内心孤单、寂寞;因为我们需要灵魂深处的对话和交流;因为我们也恐惧现实世界的冷酷和残忍;因为我们也在我们爱的人身上寻找我们自己。
有完美、圆满的爱情吗?爱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绝对完美的爱情,但有相对完美的爱情,因为每个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每个人对美好生活和爱情的欲望也变化多样,当我们在现实人生中面对选择时,也会完全不同,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一次生命的冒险,每一次的选择,就是人生的一种可能性,生活也许就是各种可能性的相逢,爱,也会在一次次选择中变化、发展,破损、残缺!
这部电影为什么这么动人?
在爱情的开始与结束之间,虽然经历了纯粹的爱的破灭,纵使分分合合、爱恨交织,但最终他们选择了珍惜内心的感情,选择了仁慈,选择了谅解,虽然凄凉、辛酸,无奈,虽然遍体鳞伤。但用生命做代价的谅解和包容,让爱升华,让灵魂美好。正如罗素关于美好人生的说明:“美好人生是为爱所唤起,并为知识所引导。作为一种情感的爱,总是移动于两端之间,一端是纯粹的欢喜,另一端是纯粹的仁慈”。
仁慈和知识,让我们自省,让我们学会谅解和宽容。
电影自始自终用波兰民谣表现着不同时期的心境情感,黑白画面,干净、清澈,忧郁,男主角的忧郁深情和女主角的坚韧执着,象一首哀婉的诗,让柔软在心中绵绵不绝,也象苍苍茫茫的天与地,让人在灰飞烟灭的情绪中剧烈颤动!
这部电影获得许多大奖,这是导演的介绍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awe?_Pawlikows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