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开花一汪白

喜欢这篇。很像新加坡的《 Roti Prata, Char Kway Teow》

又见荞麦

○兰干武

这次回家探亲，猛然发现街面上到处都是卖荞麦馍的摊铺。我好生激动，一下子买了一大兜。
《天工开物》云：“荞麦实非麦类，然以其为粉疗饥，传名为麦……秋半下种，不两月而即收，其苗遇霜即杀，邀天降霜迟迟，则有收矣。”荞麦开小白花，据说还有淡红的，我没见过。我的家乡在长江中游，在老家稻场旁边，有块腰子形的旱地，专门种荞麦，开的就是小白花。与《天工开物》中所言不同的是，种在春上，而不是秋季。我１４岁离开乡下，算来在外流浪２０多年了。但我依旧记得那片白灿灿的春光，依旧记得母亲为我们做的荞麦粑粑，好香啊！
妻子见我买许多荞麦馍，不以为然。她说你吃过一两次就懒得吃了。然而，一个人的积习是很难更改的。好在妻子贤慧，毫不利已，专门利人。餐桌上，总摆有她不沾筷子、却令我垂涎、令我不忌为饕餮的物什，比如带有泥土腥气的筒蒿、藜篙、莴苣叶等等。我就喜欢吃这些个土味。离开故乡时间越长，地方越远，眷念之情亦愈深愈厚，就想亲亲土地。吃上这些土味，就像回到了土地中间，又清新，又踏实。
女儿最易受她妈妈的影响。妻子不吃的菜肴，女儿便望而止筷。这是我最光火的时候。人即使不需要要追随者，也不希望“众叛亲离”，特别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我阴谋着一定要改变改变，小孩子家偏食不好嘛。席间，我轻描淡写地说，有报道称荞麦可以美容和防癌。妻子的全身似乎紧了一下，嘴上却装做无所谓，说鬼才信你的鬼话。但是，她到底还是吃了半个馍。倒是女儿无动于衷。她还不太懂美容和防癌的意义。嗨，这比康有为闹变法还难。 饭后，我告诉女儿我小时候的事。

每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大人小孩都挤在向阳的墙角晒日头。大人们闲扯家常，孩子们则玩游戏。所有的孩子坐成一排，将两条腿伸出来，一个孩子在前面挨个儿用手点膝盖头，嘴里同时念唱一首儿歌：

排排脚，蒸馍馍；馍馍白，种荞麦，荞麦开花一汪白；左一腿，右一腿，大脚姑娘缩一腿！

最后的那个“腿”字，点到哪个膝盖，那只脚就得收回去。谁的两只脚统统收回去，就该也（她）站起来点。女儿觉得蛮好玩，硬闹着要做这个游戏。我就趁机说，谁输了谁吃荞麦馍。她一口应承。
结果，竟是我输了。不能食言，我吃。突然，女儿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她说，谁赢了谁吃！于是，她一把抢过荞麦馍，大口大口咬起来。我哈哈大笑，妻子也笑。
我说又见荞麦，其实是荞麦馍。荞麦馍勾起了我鲜活的记忆。它使我望见了故乡，望见了故乡的荞麦地，荞麦地上白光光的荞麦花，荞麦花盛开的亲情。那里是我生命的摇篮，我以我的方式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