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艾丽 女 32岁 私营业主
洋婚背后的噩梦2006年，我跟另一个男同事被公司派到西北大学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职业培训，Luis就是那时跟我遇见并相恋的。我还记得那天是细雨蒙蒙的初秋，Luis登着一辆破单车差点撞到我的鼻尖上，他慌里慌张地用中文对我说了句“没事吧”，然后便扬长而去，留下我一脸愣怔地呆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儿。
再次相遇就更戏剧化了，Luis居然跑到我们教室问素不相识的其他人，“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演”到我跟前，直直向我伸出了手。在我忍不住向他微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跟这个大男孩是要发生某种关联了。
从恋爱到商议结婚，我们用了九个月的时间。当我把要结婚的决定告诉爸妈时，妈妈居然哭了，爸爸则长吁短叹好像我要去送死。现在想想，我当时要跟Luis去西班牙结婚确实是昏了头，而且绝对是抽了疯。
我那时在一家公司的企划部作宣传，培训结束后我本可以顺利地升上宣传主管的位子。对于我的突然辞职，公司上上下下都表示意外，但我却被Luis的承诺蒙住了眼。Luis说像我这种管理类人才在西班牙很吃香，他说他的家人一定会给我找到合适的工作。如果我跟他去西班牙结了婚，我就会以技术类移民的身份找到相应的工作，并在此基础上慢慢获取西班牙的永久居留权。说真的，我当时并未想过定居的问题，说来好笑，我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结婚而已。
在经过漫长而又繁琐的准备之后，我跟Luis终于说服了我的家人。在来送机的亲朋好友面前，我虽然也哭得唏哩哗啦，但我心里毕竟是憧憬的，飞机腾空而起的一刹那，我以为我是奔着幸福生活而去了。
2007年1月14日，是我抵达西班牙的第一天。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像梦般的生活。西班牙是天主教国家，Luis的家人有非常严格的宗教习惯，当我从餐桌礼仪开始学起时，我才发现置身于这么一群大胡子中间我的处境并不妙。Luis的妈妈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Luis在中国受了两年多熏陶没留大胡子外，他的兄弟和爸爸统统是清一色的大胡子。每当在餐桌上面对黑森森的胡子后面一双双审视的目光时，我就毫无食欲。刚开始我对Luis诉苦，希望能搬出去租房子住，但Luis断然拒绝了我的想法，理由是妈妈那里一定通不过。
艰难而又烦琐的婚前手续终于在一页页的文件中落实了。2007年4月3日我正式成为Luis的新娘。结婚时我爸妈没到场，因为他们办鉴证很麻烦，我也不忍心让他们远涉重洋。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期待过的婚礼，就在庄严肃穆的教堂举办完了。我觉得那天的我像是提线玩偶，糟糕的是，线还不是在Luis手里，是在周围的陌生人手里。我还记得我那天给爸妈打电话，Luis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哭个不停，我从心底觉出原来爱情是如此虚无的东西。 在西班牙我只做过一份工，就是去附近的蛋糕店替爱好中文的小姑娘们读中国诗，她们是附近女中的学生，据说她们喜欢我的声音。而Luis之前承诺的给我找工作的事却没了下文。Luis婚后开始在一家食品加工厂上班，而我则永远呆在家里盼着他的车在落叶堆积的路上驶来。Luis的妈妈从来不苟言笑，她要求我做西班牙菜，只要我一闲下来她还要教我做蛋糕，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恶心的蛋糕，就等着她夸我一句，还是看着那群大胡子拖儿带女来消灭掉？ 我跟Luis的争吵是迟早的事，而一旦吵起来没理的永远是我，他妈妈则会在餐桌上少摆我的碗碟。用她的话说是，“爱发怒的人需要饿肚子”，但为什么Luis却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没有工作，我根本没有资格申请永久居留权。我只能以家属的身份一次次向当地政府出具我的证明，说明我的情况，Luis说他当翻译都累死了，但来调查我的人似乎永远也不倦。 离婚的念头是在跟Luis的家人闹翻后萌生的，西班牙的风俗是直呼其名，对爸妈也一样，除非在生气时。而我却很不习惯这种指名道姓的叫法，在学会基本的西班牙语后，Luis的妈妈便指定我必须用西语跟她对话。而我一旦不慎加入称谓，她则会像发怒似的睁圆了眼。有次她在餐桌上又开始指责我，我便扯了餐巾不发一声。结果这个举动竟招来全家人的声讨，我在饭桌上跟Luis的妹妹吵了起来。事后，Luis居然要我道歉，我第一次对他动了粗口，我说“去你妈的，我没学会道歉。”Luis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我生气了。我们那次僵了一周多，可想而知，我在餐桌上是多么尴尬，因为没人理我。 从提起离婚到真的离了婚，我用了3个多月，除了公证上的麻烦，最主要的阻力则来自于Luis的家人。Luis的妈妈扣了我的护照，甚至拿走了我的皮箱。在西班牙的风俗里，离婚是要命的事，他们丢不起人。后来我是通过在西班牙的中国朋友帮忙才彻底跟Luis一家断了来往。我记得我最后走时，Luis居然哭了，但我没有回一下头，因为我太渴望回到爸妈的怀抱，我太想念原来的生活了。 雨虹：你觉得Luis婚后是什么心态呢？ 艾丽：公平地说，Luis并不想让我离开。但因为我们本质上是不同的人，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在我这儿就成了不可思议。琐事会消磨掉爱情的，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维护之前的感情。 现实中的双面人 2008年12月我在离婚后回国。我在深圳的朋友那儿住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朋友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我觉得我没问题，我只是太累了。但她们却坚持说我神思恍惚，有点精神分裂的倾向。 深圳的心理医生没给我治好什么恍惚症，一个多月后我跟妈妈回到西安。当时我表妹在长安区筹备开影楼，我便投了大部分的钱进去，当生意开张后，我每日兴兴头头地跟妹妹一起做生意，完全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2009年7月，我和小姨一起合作在振兴路又开了一家美容院，在蒸蒸日上的生意中，我似乎又恢复到之前风风火火的样子。但只有我自个知道，我有多假，多累，过得多没滋味。 离婚时，Luis给了我一笔钱，加上法院判下来的离婚应得，我现在还算小有资产，这两家生意的投资目前看来还算是有赚头。在众人眼里，我在国外转了一圈是小有名气的镀金人士，影楼里有小妹妹居然说要以我为榜样。我懒得跟任何人讲起我在西班牙的噩梦经历，连爸妈也不知道我为何就卷铺盖回了国。虽然离婚了，但因我而起的轰动效应似乎并不会过去，爱面子的我只好在他们面前装洒脱，装得我一回家就浑身骨头疼。 8月底我在雅梦新居买了套50平米的一居室，我拒绝住在家里，搬出来自己住是我躲避人群的方式之一。如果我一周不用去店里，我会在家里关紧门窗，冷热全由空调来调控，面对一堵白墙或是电视整整坐一天。困了我睡在地板上，饿了就叫外卖，吃得最多的食物就是各种垃圾食品。 有时我会无端地流泪，会拿起电话跟现在一个追我的男人打两三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我累得举不动听筒。我不是想跟他说，我只是需要一双倾听的耳朵。 这种状态让我常常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曾经找过碑林区心理援助中心的心理医生，他给我做过测评，说我需要治疗，但我在去过2次后，却失去了治疗的兴趣。因为我发现，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切换在好与不好之间。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需要安静和远离人群。 目前跟我相处的那个西安男人很阳光，他自称爱上了我，但他根本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在众人眼里，我是多金优雅的女老板，但只有我清楚，我实际是生活中纠结的双面人。 两周前，Luis居然从西班牙跑到西安来找我，我爸妈把他轰了出去，我也发誓不见他。但当我们真的遇见后，我又无法对他冷若冰霜。Luis的思维很奇怪，他此行的目的竟然是劝我回家，我觉得很可笑，也觉得他有一种傻得质朴的单纯。Luis不是不明白我跟他的矛盾究竟是什么，但他仍一厢情愿地觉着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不知道外国人的思维是不是都这样，但至少Luis让我永远想不明白。当初我爱他的浓情似火，也看重他的纯良简单，但现在看来，结婚仅有这些远远不够。 现在那个西安男人想跟我明确关系，并最终走入婚姻。而Luis还像个傻瓜似的希望我能跟他重修旧好。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我其实并不痛苦，我只是很麻木，觉得有种无所谓的淡漠与无情。 雨虹：有没有觉得你是在放大离婚的阴影，实际在我看来，你现在没有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 艾丽：我觉得自个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以前很爱冲动，现在却跟块牛皮糖似的。是因为离婚吗，好像也不全是，你说我该怎么调整？ 主持人手记
何必在虚妄的经历中自怨自艾 离异对女人，绝对是一场情感的重创。但艾丽的伤却并非止于离婚，她的心结更多体现在无法从洋嫁的虚妄中剥离出来，她之所以会有双面痛苦也在于她不愿卸掉洋嫁带来的光环，不愿在众人面前揭示真实的自我及境况。 所以，她的痛苦在我看来更多是自找的。当今社会，离婚不算稀罕事，洋嫁也不过是男婚女嫁的一种形式而已。真正让艾丽陷入抑郁与混乱的是她的虚妄和完全不必要的自怨自艾。 既然洋嫁失败，既然回国后选择低调解释、高调生活，那就别再妄想维持洋嫁带来的风光。闭口不谈完全可以，相信没人会长久关注你的归国生活。真正让你无法忍受的是自个心灵的落差，觉着装得很累，那是你喜欢装，别人的不知情不应该成为你大叹悲调的理由，你可以选择沉默，也可以选择诉说。但关键是，你要活的真实。 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在任何时段、任何状态她们都能一跃而起，她们的心里未必没有伤，但她们以坚韧和真实给了现实最有力的回击。这种女人，别说是离异，我想再大点的风暴她们一样会无惧。这种女人，应该成为所有自怨自艾女人的标杆。 所以奉劝仍活在“双面”状态的艾丽，你的境况并未糟糕到需要怨天尤人。甩掉无谓的虚伪与浅薄的虚荣吧。婚姻的失败，也许正是你开始成长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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