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有两年了,从和老太太的聊天里拼凑出一幅不完整的画面:从老太太的照片和目前的模样,能看出她年青时算一个美人胚子。她很后悔,年青时太好玩,没有成家。现在一个月的退休收入有两千美元左右。70多时驾照考不过,从此就不能开车,每次出门只能靠教堂的教友帮忙。老了吃不动了,饭量很小,我们夏天经常送她一些自己菜园里产的cherry tomato,黄瓜等,她很高兴,吃不完还拿出救济她认识的穷人呢。
老太太退休前和哥哥一家住。哥哥去世了,她就选了个离医院近的apartment,上下有电梯,单间。没有多余的钱,这个单间一住20年。地主要长房租,她交不起;地主想赶她走,又不能对老人作太过,所以,20年没有给她的公寓换过任何东西了。前阵子冰箱出了问题,好说歹说终于换了。好多更新,老太太得自己想办法。
她的广告经常登在华人网,有好几拔中国人帮过她。所以,对华人映像好,说尊重老人。有次她让我开车去把她一些不要了的东西送到教堂捐给穷人,她不好意思地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许他人能用;和你们华人的恩德比起来,这个就太微不足道了。太太给她干的这两年,就是洗衣服的空档聊聊天,算学口语吧。老太太过意不去,又需要人打扫房间,就让我儿子去,每周一小时,七块钱,还不够我来回接送的油钱呢。但对儿子是一个不错的锻炼,学会作家务,刷马桶洗浴缸,这些儿子在家怎么也不会作的。
最近老太太的医生说她不能单独住了,得进养老院。老太太很悲伤,说没了自由。更麻烦的是没有钱,找一个合适的养老院不容易。服务好的一个月要四千多美金呢。政府补贴的要排队。老人家就一个侄女,在外州,生活听说也窘迫,帮不了她。所以只想搬得离侄女近点。她说她会想我儿子的,没人聊天,没人给她打扫房间了。
老太太很怕孤单的。每天把自己的时间排得紧紧地,每次太太和儿子去帮忙,她都预先准备好,约好时间。给我们一个很忙的映像,一直没有想到她的孤单。去年感恩节,老太太原计划去侄女家过,结果火车票出了问题,不能去,才和太太说起感恩节要去教会给无家可归的人办的感恩节晚餐,流露出想来我们家的意向。可惜我们已经安排好去朋友家。但和太太商量好,争取明年要是老太太身体还好,能走动,就接到我家过感恩节。
老太太计划很周全,早为自己的后事作了打算。没有钱来买墓地(以前买了,给哥哥用掉了),就捐自己的遗体给医学院学生解剖,这样就不用花钱了。她还给我们看她的遗嘱,让我们了解一些身后事的处理。老太太人很开朗,也健谈,人也不错。我太太几次忙不过来,想quit, 但觉得老太太太可怜,下不了决心。估计她要去养老院的话,离我们太远,太太才会放弃这个义务。
在文学城投资理财坛里有不少反对为退休存钱的网友,认为与其存钱,不如拿这个钱去享受现在的生活。这些人其实也一样认为钱是快乐生活的根本么。不然怎么会说趁年青别存钱,多玩玩呢。老了也一样,也是需要钱。另外,不成为社会和孩子的负担,也是一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么。美国人的退休很大程度上是要自己安排的。社安保险那点钱远远不能维持一个经典中产的生活标准,更不用说负债累累的政府今后是不是还有钱来发社安保险呢。所以,早打算早安排才识正道。“人算不如天算”的说法是经不起统计数据的推敲的,它只能作为一种自嘲。
(二0一四年一月二十一日)
美国养老院里的晚餐
下一个又是忙碌的一天。星期天干完实验室的加班活,趁着难得的好天,回家把后院的落叶收集到菜园子里,放把火烧干净,又成了明年的肥料。喝完一碗太太准备的羊肉萝卜粉条汤当午饭,就陪太太花钱逛mall,买儿女的圣诞礼品。两个小时的shopping,赶回家还没来得急放下东西呢,以前太太和儿子帮忙的一位美国老太太就来电话催我们:晚餐是四点半开始。我在门里面等你们一起吃。
风急火急地赶过去,老太太已经等在进口了。一家三口进去,房子外表不起眼,里面的摆设还不错。晚饭的大厅里人不多。看得出来有不少是家人陪老人吃饭的,也有老人孤单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自己吃的。我们一家是唯一的亚裔面孔。老太太在我拿食物时骄傲地对另一个老人说我们是中国来的呢。晚餐选择不少,就是没有肉。我挑了一碗土豆汤,一盘蔬菜色拉,一盘水果色拉,外加一杯橙汁,一个橙子,蛮健康的。儿子太太吃完了,还每人拿了个冰淇淋。边吃边聊天。老太太说中餐才是主餐,会丰富很多;早餐还不错,不过她不大愿意从自己房间下来吃,往往是晚餐时带盒牛奶,早餐对甜麦圈(cereal)吃就够了。
吃完了晚餐,去老太太的房间坐会,顺便聊聊天。这是一个老旅馆改建的,五十个床位,目前有27个老人住。供应三餐,每周打扫一次房间,洗一次衣服。老太太的房间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加卫生间,共270平方英尺(约27平方米)。老太太自己带进来的家具杂物太多,不然一个人还是蛮宽敞的。一个月两千五,包水电暖气电话和internet。老太太给我透露了她的家底,她的存款能支撑九年这样的生活。再往后,她就只能靠pension和社安保险,是支付不了这中养老院的费用,那时就得住穷人的养老院,往往是教会办的。
这个养老院实际上不合适躺着起不了床的老人。没有护士,有病得去医院。好在医院就在街对过。老太太说她最miss的是绿色。养老院在市中心,基本看不见一丝绿色。在承诺老太太以后我们不想做饭就来她这里吃,送给她一盒巧克力,祝她圣诞快乐后,我们一家告辞。
回家路上,太太问我:以后我们住得起吗?我安慰太太:争取靠pension/社安保险活到不能自己打理,而不动用其他退休账户的钱。这样我们就能支持十年这样的养老院生活。我们的邻居酒友常说退休了一定得回中国,不然得天天吃美国养老院里的macaroni and cheese和spaghetti。这次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了美国养老院并不是只供应macaroni and cheese和spaghetti,还有很多选择么。所以,别怕,咱多钓鱼,吃够了再进没肉的养老院。
(二0一四年十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