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体弱多病,加上比我小一岁的妹妹憨厚能干,早早就会帮助妈妈做饭,我的少年时代几乎都是躲在妈妈单位成堆成捆的书报杂志里面度过的。努力吃饭,其余全不用管,家里也没指望我能管,身体好不生病就已经是万幸。学校的功课并不像妹妹那样用功,成绩却一直很好,高考时更是被家人照顾得缩手缩脚。冲突无从谈起。大学四年,分隔遥远。偶尔假期回家,也是亲情遮盖了一切。我的那些不合时宜在妈妈眼里显不出多少的不妥贴。
毕业后结婚生子,妈来成都照顾我。第一次近距离相处,那些个性上的差异和观念上的矛盾才一点点浮了上来。因为有个新生命在一旁打岔,大家都兴奋莫名,自然缓和了好多的过节。有一阵我甚至以为母女从此没有了隔阂。
我对厨艺一直不是很在行,对采买也非常没有心得。每次买菜的时候,如果眼前的菜能够在脑子里顺利地显出做熟后成品的样子来,我才会买。当时会做的菜比现在还少,而且因为怀孕几乎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买菜很难,除非妈或者先生在一旁跟着。妈对我另一个不满意,是我讲价的技巧太臭蛋。
有一次先生外出,妈在家里收拾屋子,让我去菜市场买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我摇摇摆摆去到菜市,左看右瞧,前后花了两个钟点,拎回半斤豌豆粒。妈一瞅气不打一处来:“大着肚子那么远地跑一趟,你自己也对不起自己嘛。”不过并没有大发作。妈说只要我听她的话,好好吃好好做月子,其余的她都可以忽略不计。
一同从上海分配到成都的朋友莉对我说,她自己做月子,自己带孩子,受了多少苦。“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妈的月子规矩实在太多。不能吃硬,不能吃酸,也不能吃甜,咸,烫。喝凉水嗓子哑,吃姜伤口会结疤,加了葱花奶水又留不住;还有下地脚板痛,不包帕子头会炸,洗澡会伤风,出屋的话更是后患无穷。妈经常说她就是月子没有坐好,所以现在才会见不得风。知道妈妈是对我好。可是六月的成都,每天关在密不透风的十平米小屋里,不梳不洗不刷牙还要每天大吃海喝那些没盐少味的几斗碗,做新妈妈的兴奋和幸福很快就混上了被迫坐监的无奈。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想着和妈“斗智”。
妈有个硬性的规定:除三顿正餐以外,必须每天五顿每顿四个煮鸡蛋。费了很大的劲才在先生的同情和支持下,勉强降为三顿两个。但还是咽得很困难。一天朋友送来一筐鸡蛋。妈妈欢喜得不得了,因为市场上很少看得到这样大的鸡蛋。我嘴上感激不尽,心里却叫苦连天:送什么不行呢,偏偏送鸡蛋,关键是还那么大个的!
一天正在午睡,无意中听到屋外几个邻居你一声我一句地跟卖蛋小贩扯皮:这么小的鸡蛋都不便宜点的嗦? 看你精精明明的一个人,咋个生意做得这么死板呢? 妈那歇刚好不在家,我一听想都没想拖上鞋就跑了出去。哈,还真是的,那鸡蛋白里透红,小得像鹌鹑蛋那么Cute,让人爱不释手。我三下五除二地捡了一篮子鸡蛋,搞得论个卖蛋的小贩喜笑颜开,讲价不成的邻居们则一脸的不满和不解:“瓜女子,这么小的鸡蛋,起码可以讲脱小一半的价钱!”唉,大妈大婶姑娘嫂子们,我有错,我悔过,请你们一定原谅我。
有一次,卖蛋的小贩在屋外做完买卖又等了一阵,见我总不出去,在门外一声接一声地吆喝:“鸡蛋,鸡蛋,小个儿鸡蛋~~~~”。其实那天是妈在家里,我连下地的基本自由都没有,哪里还顾得上买鸡蛋。个儿再小,也是望尘莫及的。
出月子后我没怎么发胖,离妈妈的期望值相距很远。妈很失望,觉得是个彻底的失败,同时也怪我没有从头到尾严格遵循她的月子规章办事。回忆起来,在妈妈眼皮底下做月子经历,真的是一段有趣而幸福的人生片段。在后来我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这段回忆尤其显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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