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版上在讨论跟父母的感情,想起自己的心酸往事和当今的痛苦,忍不住说说自己的事情。
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孩,已经是超生,父母把我放到外婆家养,然后躲计划生育去了其它地方到三岁多生完弟弟才回来,回来时候我已经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小时候只记得是一直帮家里干活,烧柴火煮饭、打柴和田地里的活,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都在玩,而我得干活会冲父母大叫,你们不要让我干活,那些田地没有我的份(农村按户口分田地,父母是老师所以我是超生没有户口没有田地)。家里有好吃的都必须给弟弟,那时候物质很匮乏,很难吃上顿肉,家里偶尔买些肉都是给身体不好的姐姐或是弟弟吃,只有外婆疼我会悄悄给我煮个自己鸡生的蛋。衣服都是穿姐姐剩下来的。
六岁要读书,父母说你要去读书谁带你弟弟,先不去。我于是就没有正常读书,但弟弟因为父母的溺爱很霸道,而我脾气也很倔,常常在家里跟他打架,到七岁就是如果我读一年级快要结束时候爸妈发现我跟弟弟常常打架就说算了你去读书吧。因为他们是老师,所以我随时可以插班,记得那天晚上爸妈查字典才给我起了个农村人叫的书名,在那之前我因为超生我不在任何官方文件上出现过。去上学了,一年级我只上了一个月,期末考试两门课都没有及格,因为爸妈在学校,我没有被留级。二年级才慢慢跟上去。那时候的我很野,玩起来很疯,可是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得去去打柴,我基本负责了家里的所有柴火。姐姐因为从小身体不太好,而且她很乖巧听话,基本被父母免去一切家里的活。
六年级外婆去世,我被外婆宠的一个坏毛病就是只吃白水煮的鸡蛋,别的做法一概不吃。外婆去世后我突然意识到没有人再疼我了,我也就突然变懂事,从原来的事事跟父母做对的皮小孩变成了一个开始主动分担父母责任的小孩。我想其实是因为外婆去世后家里没有人给我任何关注了,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赢得他们的注意。我把家里的活都揽了,放学回来就主动做饭洗衣,忙活菜地里的活。到中学毕业,我考上了市里重点高中,爸爸说你要去了市里,谁给你弟弟做饭(那时候父母工作比较忙),就这么一句话他把我档案调了回来留在了县城高中上学。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我晚上和中午在学校住,但每天跟打仗一样利用下午的两个小时回家给弟弟洗衣做饭,每天晚自习我几乎都是最后一个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的,班主任为此找我谈过很多次话,说我太不重视学习。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是学校不需要硬性要求自习的时间,我也想象其它同学一样留在学校自习,但每个星期都会被妈妈批评,说没见过我这种人,天天在学校呆着家里活都没有人干。于是我尽量减少在学校的时间,学校老师和家人要求都让我觉得委屈,但是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努力做好一切试图让大家都对我满意。
记得初中高中时候很爱美,但是我没能买过一次新衣服,一直都是捡着姐姐的旧衣服和鞋子穿,我很少能穿过合体的衣服和鞋子。有一段时间特别流行一套运动服,我特别想买,想了好久才跟父母提出来,父母问了价钱就直接回绝说不行。但是他们却会毫不犹豫给弟弟和姐姐买哪怕是更贵的衣服鞋子什么的。有一次发烧,回家就躺在床上睡了,一直睡了两天父母也没有发现,第三天我才自己起来告诉我爸让他带我去看病,那次是犯白喉,几乎要命。高考那年全班同学都在吃营养品补身体,我没有,因为父母觉得我不需要,但前两年姐姐高考的时候,爸爸一直给她买着营养奶粉。高考志愿什么都是自己决定,高考前两天爸爸对我说,你们怎么还没放假,我们学校都放了,我说我高考,他没说什么。高考完近乎虚脱,但学校要求退宿舍,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你能不能来帮我拉一下东西回去,爸爸说我没时间你自己弄回来吧。我自己竟然神奇般的把所有东西方自行车上弄回去了。大学我选择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父母没有送我去,自己跟姐姐一个同学去的。离家以后竟然觉得无比开心,也不想家。到了大学看到宿舍同学父母隔两天到学校看她们才知道父母原来是可以如此爱孩子的。
大学时候妈妈瘫痪了,我回家在医院守了一个月,后来妈妈也没有起来了,每年一放假父母第一时间催我回家,回去就是照顾妈妈和家里的活。自从妈妈瘫痪后我就基本扮演了家里女主人的角色,打点家里的一切。每次姐姐弟弟回家父母都会大鱼大肉,而我回家时候还得自己做饭。后来保送研究生,打电话告诉爸妈,他们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家里好多事情等你回来弄。研究生中间妈妈中风一次,爸爸第一时间把我召回去说我得在医院守夜,姐姐不敢在医院过夜,弟弟还小。于是我不得不请了一个多月假回去照顾妈妈。他们对我相当依赖,家里大事小事都得我做决定,脏活累活都得我去干,剩饭剩菜都得我吃,那个时候的我有一个很强的信念,只要我努力,会让这个家越来越好,姐姐我和弟弟都上了大学,我觉得我的付出和努力没什么,一种特别强的家庭责任感让我一直坚持着。
本科开始就干了很多兼职来维持妈妈的医药费,基本没有任何时间谈恋爱和其它的课余活动,除了兼职就是教室。研究生时候跟老公开始谈恋爱,我很独立,也没有太多时间跟他谈恋爱,而且因为我自己对家人没有什么要求,基本都是我付出照顾他们,所以我对那时候的老公也没有什么要求。而且还相当感激他没对我提什么要求,不要求我陪他,给我相当大的自由让我去承担我自己家庭的责任,谈恋爱时候我们基本都是在学校大家每天一起吃顿饭。我们俩生气吵架,我也主动破冰,因为我不想两个人拗着。在研究生毕业时候我跟老公结了婚,就领了个证,没有任何婚礼和其它的仪式,甚至连新衣服都没有买,我只是憧憬我有自己的小家,有人疼我爱我。结婚以后我一如在我自己家里一样,操持家里里里外外的一切,只想有一个温馨的家。
可是结婚不久问题就出来,发现老公经常几天不跟我说话,有时候我发发脾气或是他工作上出了问题他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管我怎么样说怎么样做他都出不来。当时我觉得是他没有责任心,不承担家庭责任。有时长达一个多月。其实这些问题在我们谈恋爱时候就有苗头了的,那个时候他也不怎么懂得关心我,吵架以后不会哄我,不对我提要求其实是他对自己生活就没什么要求。只是结婚前我的生活状态让我觉得那是他对我的尊重和体谅,结婚以后才慢慢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无数次想逃离,但是却放心不下。他一直没变,他一直是他,变的人是我,我在结婚前被生活压得不知道我内心对生活的真正渴望是什么,结婚以后我才发现我需要一个人好好疼我爱我。每次我想离开他都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努力,他也确实是在努力,但是他的自闭行为却总是让我绝望。他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曾责怪我对我家的付出和责任,只是他的性格和家庭成长环境使然。如今的我离开他不是,坚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一旦进入自闭状态对我的情感变化就完全漠视。不管我是生病还是不开心他都不会在乎。而离开他,他告诉我他舍不得我离开,如果我离开或许他就真的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常告诉自己我不是什么能人,世界上没有人离了我活不了,但同时长久以来培养的那种担当和责任感让我无法甩手而去。
一口气写了那么多,人生何去何从不知道。有时候想,或许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