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六点半,老马走出猎场,第一句话是“我们回家”,第二句话是“我冻僵了”。于是我半边心痛、半边心喜地跳下露营拖车。
这是昨天完整的日记:
今早五点,手机闹铃响了。“你的乳房哪里去了?”老马惊恐地叫起来,两手把我前后乱摸后,声音更加惊恐:“它们跑到你的后背了 !”
老马睡觉一直躺我右侧,入睡和醒来,我俩通常都是左侧卧,象两只扣着的勺子。今早手机闹铃响了后,我往右翻身去拍老马的脸,所以当他象往常那样伸出手时,先是因为摸了个空而惊恐,后来又因为摸了个实而更加惊恐。
绕晕没有?
昨天的午饭是在大姐家吃的,Paul提出的邀请,我们带了一盒蛋糕,老马从钱包掏出两张20递给大姐,这段时间我们用了大姐家好多次洗衣干衣机。
“Louise会很高兴的。”走在前面的Paul回头说,昨天下午我们仨又去爬山了。
“你和Louise怎么算饭钱?”我问。虽然听说、虽然据说,外国人不喜欢被人打探隐私,但有时我会仗着自己是中国人,用中国人的规矩对付几个亲近的家人。
“除了酒水,食物和其它日常生活用品都平摊,一月结一次账单。”Paul说。当然,Paul住在大姐家,是付了400块房租的,这问题我早问过。
“你俩可以开一个共同账户,这样方便。”老马说。
“Louise习惯保留账单、检查有无错账,我倒无所谓。”Paul耸耸肩。
Paul是老马的哥哥,12个兄弟姐妹中,他最没钱,虽然有两个大学文凭,但前后两次患癌,让他失去工作能力,一直靠领取政府救济金生活,马妈妈去世前,每月会私下给他一些钱——马妈妈告诉我的。很公平,Paul照顾马妈妈最多。
2021年,马妈妈去了老人院,Paul也在那家老人院找了个零活。前年他的房东做了一个小圈套,终止了与他的租房合同,当时我邀请Paul来我家住,他摇头,因为住我家,他就不能每天见着马妈妈了。
老马一出娘胎就是白花花的矮胖子,而Paul从小就是爱生病的豆芽菜,也喜欢Niaiser,比如我问他得知患癌后,害不害怕。“不,我不怕得癌!”Paul摇摇头,然后咯咯地笑:“我怕死!”
这个周六,我们得去蒙特利尔,几个家人相约去那里为老马的侄子庆生(自从老马的弟弟Martin自杀后,这几年我们都会为他的儿子庆生),所以我们计划周三回自己家,利用周四、周五,赶做一些家务,尤其是收拾落叶。我家是社区的好住户,春夏秋冬,门前的街道,都是干净的。
“只有两天时间了,我得最后一搏。”老马咬了咬假牙——这是很多魁北克人悲惨的往事,那时医疗水平落后,小孩子的牙齿一有问题就直接拔掉,所以很多人虽然有漂亮的白牙,但是-是-假-的!
言归正传。为了最后一搏,昨晚我们把拖车停在猎场,睡觉前老马特意检查了手机闹铃的设置,今早没出意外,5点正,闹铃响了,老马惊恐地叫起来......
起床穿衣后,老马绕到床的左侧,嘟起嘴,让我亲了亲。煮好咖啡,吃过昨晚准备好的火腿三明治,老马绕到床的左侧,嘟起嘴,让我亲了亲,然后出了拖车。
今早不算冷,但为了节约用水,我没有起床洗漱。七点半左右,手机里跳出老马的短信,他射出了一箭。
赶紧穿衣穿裤穿袜子。大约20分钟后,老马通知我与他汇合。“它进林子了。”老马说,“我们等等Paul,他想和我们一起追踪。”
时间接近九时,云层变得低矮。“不能等Paul了。”我推推老马,他点点头,我俩一左一右进入树林……慢慢地,地上的血迹变成淡淡的血水,最后一身雨水,我们空手走出山林。
午饭后,我们敲开了三姐夫的门,老马急需三姐夫倾听他上午所经历的紧张惊慌、沮丧失望。
“Marc没少失手,只是他只吹得手的时候!有次太阳正落山,来了一只白尾鹿,我说距离太远,他偏要射发,结果白尾鹿一进林子,天色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三姐夫还打着腹稿,三姐已经凭借女人的语速,抢过了话语权。
“唉,那时我和她认识不久,我想在Ma blonde 面前显摆。”三姐夫老老实实地点了头,“现在我不喜欢使用弓和弩,很难一箭致命,追踪受伤的猎物太麻烦。”
这里,贴一张三姐和三姐夫的关系图:
三姐有过一婚,结婚原因是“他太帅了”,离婚原因是“他外面有人”。
三姐夫叫Marc,有过二婚,第一个老婆死了,第二个老婆也死了。
三姐是14年前卖房搬进三姐夫家的,两人决定同居那天,三姐夫买了两个戒指,一个套自己的无名指,另一个套三姐的无名指,不代表订婚,也不代表结婚,只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我在日记里以“三姐夫”称呼Marc,是懒得解释的意思。
另外,Ma blonde 直译是“我的金发女郎”,也是魁北克法语,头发颜色可以是金的,也可以是红的、黑的、白的,意思是成都话的“婆娘”,指老婆,也指女友。
倾诉完毕后,老马再次换上狩猎的衣服。“我还有两次机会。”老马说,嘟起嘴,让我亲了亲,没精打采地,拖着胡萝卜和苹果,消失在十月的山坡......
绕晕没有?
这不是我的时机
我一直在听
低矮云层的走动
风过树林
我一直在听
白色的新月
海水的卷曲
紧紧地
折叠羽翼
等待十一月的风暴
我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