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游艺
从出国至今,三十多年了我没有在中国过春节,以前因工作的缘故,回家大都在秋季。在德国每年的春节为了一种空缺我都要象征性的包饺子,人在外,春节变得比在内时重。
在国内时我对春节颇有些头疼,一年好不容易有几天假,全国人民一起放,到处都是人,每年春节我都争取值班的机会,找个躲清静的地方。想想还是做孩子的时候,过春节最有意思,孩子过什么节都津津有味。平常都得早早去睡,可三十那天都允许熬夜。单元里的孩子们这家那家的乱串,大人们总在屁股后面提醒着“关门!”无论谁 家都在吃花生、瓜子,其实每人春节定量不过二两,怎么就好象吃不完似的?电视转播的联欢晚会结束,还会放一部新电影,就是现在叫作贺岁片的吧,我们熬到12点还接 着看电视,精神头大大的。放炮的事我不上心,跟着放也不过是用手堵着耳朵,我虽然勇敢,却非常容易被惊吓,估计是肝胆不足而心虚的缘故。
文革前每年春节,能得到去大会堂参加联欢晚会的票, 有一年,轮到了我,我那年10岁,已经可以被带出去活动啦。那时的春晚很朴素不能与今天的相媲美,二姐带着我坐院里的车,和其他参加晚会的人一同前往,一路老嘱咐我到了地方要跟紧她,那里人很多,不要走丢了。等我进了人 民大会堂时,一下子就傻啦,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厅,挤得水泄不通的,难怪我姐语重心长。在车上听大人说,要去什么什么会场,因为中央领导人也会去,毛主席也会去,人们都盼着能见到毛主席。我们和大人们不一 样,我姐姐虽说比我大,也不过才大二岁,对毛主席的感情还正在培养中,我们是冲着大会堂的游艺去的。在大会堂玩游艺花样繁多,得到的奖品也不象在学校举办活动简简单单的,那里的奖品都是全国、中央级的。我姐野心 勃勃,在家时就把手心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儿。
可谁知道在大会堂里,无论玩哪一种游艺都要排半天的队,我又不太大,什么都玩得不出色,好不容易排到了,玩到半截儿就坏掉,什么奖都没份,连个安慰奖都没有。看着人家手上的各种奖品,我心里真不好受,兴趣索然。有个人得了漂亮的大柑子,那是南方的水果北京少见,惹得我嗓子冒烟一阵干渴。我姐得了个二等奖,一个小巧的鸟笼里,站着一只黄绒金丝鸟,特别可爱,我越发闹心了。得不到奖,我就闹着喝汽水,喝完汽水,我又闹着上厕所,把我姐烦的恨不得把我卖给人贩子,她的心全在继续得奖上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从厕所出来就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游艺大厅,我们一个个厅走下去,越走越糊涂。
当时的我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漂亮的大厅,无数个坐位,舞台上表演什么的都有,话剧、芭蕾、戏曲···与我好似做梦,如同另一个世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就找不到北,要是让她进春节的大会堂,肯定得中风。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场面的原因,什么都是又大又多,把小小的我比没了。我们来到电影厅时,正放着电影《小铃铛》,一下我就看着迷了,可我姐就是不让我继续看,死心塌地要去玩游艺。没办法,我只能从命, 谁让她比我大呢。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我要是没看见那个大柑子就不会非得喝汽水,不喝汽水也不会闹着上厕所,那我们也不至于走丢,大会堂不仅在我眼里大,在我姐眼里也不小。不知走了多少回合后,我俩心烦意乱、疲惫不堪,看见一个转门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转,没想到这一转就转到了门外再进不来啦,我们没了票,我姐气的把我生吃了都不解恨!
在停车场找到了院里的车,车上一个人都没回来呢,我们是第一个,司机还挺奇怪地问:“怎么不多玩会儿?”这一问,我姐的肠子都青啦!回家后,她提起这事儿就上火,冲着我妈大喊,今后再不带我一块儿出去,“她就知道喝汽水,上厕所!” 我呢,理屈啊,无言以对。没有几天,我姐的宝贝奖品鸟笼子就坏啦,里面那鸟叫她妹我抠了出来,带着一块儿喝汽水、上厕所啦。
别以为是为了气我姐才把奖品故意破坏了,那时我还小,还没有学会那么卑鄙,我就是喜欢它,没人看见就弄过来玩一玩,哪里知道它是如此的娇贵,只能观赏不许动手啊。
今年春节我把这段儿典故想了起来啦,今年不是鸟年啊?我姐现在住在山东渔村,那里的传统民俗比城市顽固,春节的气氛也热闹,我已经见够了世上的热闹,八抬大轿请我去大会堂春晚我都不去,倒很想去山东的渔村看看,那里的气氛是我不曾经历过的,再有一代人,那种气氛也会绝迹,和那个漂亮的金丝鸟、玲珑精致的小笼一样,被现代无情的淘汰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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