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2)

《送饭》(2)

文/马青


今天,2016年8月17日,去成都郫县安靖成看。同行者,罗开文、李昌泰、周小弟。

三件事。其一,接成都访民何艾芩。其二,给成都酒案四君子送日用品。其三,看望被行政拘留的“又是纳税人”。

何艾芩,女,四川省青川人,46岁,四川省成都市文家场访民,因拆迁补偿安置维权走向漫长的上访之路。2016年5月7日,她所在社区工作人员给她打电话,叫她快去社区解决问题。将她诱骗到社区后,公安机关限制其自由,没收其手机和钥匙,并将其押送进成都市第一看守所,罪名:寻衅滋事。因为被精神病鉴定暂缓,刑拘期间神奇地从2016年5月7日拉长到2016年8月17日,而非通常情况下的37天。即使凭白无故地被多羁押两个多月,拉长到8月17日,2016年8月17日当天,也未见她走出看守所。为了打探她目前情况,我们给她送了双拖鞋进去,结果方知,她所在的监室号变了,从0907变成0904。一般来说,签逮后,才变监室。

2011年,何艾芩因为维权,被八个警察打成血尿和尿失禁,血尿持续一个月,尿失禁2015年才治好。

在监室里,何艾芩直不起来腰来,走路时总是撅着屁股。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她吃饭、睡觉、上厕所,白天、黑夜,都戴着三十斤重的脚镣。

成都酒案四君子,目前依然不能见律师,不能写信出来。

“又是纳税人”因为在微博上声援连云港,被行政拘留十天,时间:8月12日至8月21日。

四天后,“又是纳税人”将走出小监狱。何艾芩哪天出来,是个未知数。酒案四君子的罪名是山巅,哪天出来,更是个未知数。

截止2016年6月21日,我出看守所那天,何艾芩所在的0907过渡监室(我和她同在一个监室)一直不能刷卡,因为不能刷卡,她就无法买豆豉和香辣酱,不能买饮料。因为不能买饮料,就没有自己的瓶子喝水。用公用杯子喝水的人,只能等洗碗组的女犯提着开水桶分发热水时喝水,完全不能保证足够的饮用水,到了晚上,只能喝水笼头里放出来的冰凉的地下水。漂汤(里面漂了些带皮的冬瓜或者黄瓜,外加少许肥泡泡肉或淋巴肉,以及,星星点点的油珠珠)绝大多数时间无油、无盐,不能买调味品的人只能忍受无盐无油的比猪食不如的漂汤。长时间吃无盐食物,据说,比高盐食物对人的伤害更大。

成都访民圈给何艾芩捐了款,也给她在看守所的卡上存了钱。但截止6月21日,她不能消费,因为没刷卡,没刷出小票。代表所方发言的生活轮值(说是轮值,其实是固定的牢头)解释,没刷出小票,就不知你卡上有多少钱,不知你卡上多少钱,你就不能买东西。啥逻辑啊?这是!从何艾芩5月7号进看守所,到6月21日,她被剥夺了消费权,和0907组所有女犯罪嫌疑人一起,包括我。

不能购物的何艾芩除了不能买脉动饮料,除了不能拥有自己喝水的的瓶子,还不能买卫生巾。经期时,她只能向生活轮值借卫生巾。借卫生巾的过程让人无比心痛。首先,她右手撑着腰,艰难地爬向铺板边沿,再满脸堆笑地、无比讨好地给四个“轮值”中间的某个人说“你好!XX!麻烦,借包卫生巾给我……”借来的卫生巾是那种女人们在经期最末几天才用的最薄的卫生巾,用这种超薄型纸巾,一准侧漏,何艾芩也免不了。一到这时,室友和生活轮值就会劈头盖脸地骂她:“何艾芩,又把被子弄脏了!猪嗦!喊你用纸板垫起得嘛!”当然,侧漏的人不止何艾芩,被一顿爆骂的,也不止她一人。在里面,稍微不注意,就犯规了,就领罚班了;稍微不留心,就被一帮人狂骂了。

监室里面必须保持绝对干净、整洁,不能乱涂乱画,发现血迹,必须彻底清除。进过看守所的人都知道,林昭的万言血书,完全是天方夜谭。

因为腰痛,她不能久坐。而盘腿打坐,是必修课。每天,必须直端端地挺坐在铺板上,时间长达七、八个小时。她一痛起来,就要找身边的人倾诉。一倾诉,就要被挨骂。连二十一、二岁的小女人都不放过她。曾经,何艾芩是民办小学语文老师。多少,是受人尊敬的人。

何艾芩腰上缠着一大块毛巾,权当护腰。每天,她要贴一块止痛膏。她说,贴一次,能管两个小时。止痛膏有股中药味,很多人都为此而反感她、躲着她。经常,她会怀念她的护腰,说,在看守所外,她有好几个护腰。

何艾芩离异,父母不在身边,唯一一个女儿只有九岁多。无人给她签字委托律师。她在外面的朋友给她写了封信进去,让她签字委托律师,但是,这封信绝对不可能到她手上。她最大愿望至今无法实现——会见律师。

一般女犯罪嫌疑人穿的囚服是淡黄色背心,何艾芩穿金黄色背心。因为,她是二级重点看守对象(一级重点看守对象是穿红背心的死刑犯,三级重点看守对象是穿绿背心的聋哑人),她的左边和右边永远各坐一位“保驾”。为何她与众不同?进看守所前,在文家场派出所,她一头撞向墙壁!也因为这一撞,她戴了整整十五天重达三十斤的脚镣。

何艾芩到北京去上访过十四次。2015 年64期间,她去天安门广场,拿着小白花纪念64。广场上的警卫问她为啥拿着白花,她说,不该拿吗?六月飞雪!不该拿吗?!某回,她在东风大桥河边举牌,其上,四川省省委书记的名字赫然醒目。还是在东风大桥河边,她举牌,上写:“停止迫害,释放人权律师,释放良心犯,释放正义人士”!某天,她堵在成都市公安局门口,等局长出门时,跳上前去大骂一通。青羊区公安局局长,更是她对骂的对象。

何艾芩是成都女访民中间最大的刺头。她总是被旅游,在64等敏感等时间段。社区、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都沾过她的光,押着她,一起去过昆明、西安、西藏旅游。

整整两周时间,我睡她身边。有几次,我不加强学习,不值电视班,或者,不值罚班时,我就躺她身边,听她神侃。她说,衣服,领袖最脏、裆(党)最臭。我说,上访到底有用没用?抓了一个贪官,抓了一个不作为的地方官员,还有更多的贪官和更多的地方官员。不从制度上着手,上访有多大作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医到两个一百年之后?把自己整成人体炸弹,只能引爆几个人,把自己变成火种,结果就不同了,是不是?听我这样说,她点头称是。

何艾芩吃低保,每个月只有500多元的生活费。她不吃肉,买黄豆代替肉。买菜籽榨油。不去超市买米,到农户家里买米。

各位律师朋友,何艾芩这种情况咋办?哪位律师朋友给出出主意?哪位律师朋友可以帮她?

2016年8月17日于四川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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