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大约是七零年的上半年,学校要破四旧,号召学生们把家里的书交出来烧掉。低年级小学生哪里知道什么毒草不毒草,只能按要求把书名报给老师:
“老师,《十万个为什么》是毒草吗?”
“是!”
“老师,《星火燎原》呢?”
“也是!”
…………
回到家里要拿书,被父亲制止了,只拿了一本不记得名字的薄薄的书去学校交差,为此被老师不点名地批评了一通。
院子里的孩子们在谈《欧阳海之歌》,好奇之下就从家里的书架上翻了出来。母亲从干校回来后见我喜欢读书,就从单位图书馆里弄了几本出来, 《艳阳天》、《古丽娅的道路》、……。
搬了家,楼里孩子们不多,也不熟,索性躲在家里抱起了书。放学回到家把门插上,悄悄读起了《红楼梦》。父亲回来开不了门,就知道我又在读禁书,轻描淡写地一句“你还小,不要读”。母亲发现我读完了《红楼梦》,非常认真地弄了一些红楼梦评论,说是要给我消消毒。
不耐烦听父亲讲故事,干脆自己把书读。《三国演义》、《史记》 ……
新华书店开始有小说卖了,出一本买一本,《艳阳天》、《金光大道》、《征途》、《沸腾的群山》、《西沙儿女•正气篇》、《西沙儿女•奇志篇》 ……
朋友之间互相传借,《清江壯歌》、《红岩》、《叶尔绍夫兄弟》、《我们大家的事业》 ……。自习课上偷读《卓雅和舒拉的故事》,读到卓雅就义泪流满面。半夜三更读《牛氓》,泪湿了半边枕头 ……
每到寒暑假就把家里所有的书翻出来重读,枕边摞着一摞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三国、红楼等翻来覆去读过不下几十遍。
九一三后批林批孔,读了供批判用的三字经、弟子规、女儿经、论语 …… 。“打着红旗反红旗”?到底何为真?带着疑问开始通读毛选四卷。书荒得太厉害,从床底下纸箱里翻出中苏论战时的九评,读!……
内部出版发行了一些书,《丘吉尔回忆录》,朱可夫的《回忆与思考》,什捷缅科的《战争年代的总参谋部》,华西列夫斯基的回忆录,查尔斯·波伦的《历史的见证》,《爱德华· 肯尼迪》,《杰拉尔德·福特》,《麦克纳马拉》,《朱可夫》,《梅特涅》,《拿破仑》,《你到底要什么》,《病夫治国》 ,《战争风云》, ……。
因为工作,父亲能读到一些港台出版的书,有一整套有关民国人物的《传记精华》,有台湾军事译粹社出版的英国军事史学者李德哈特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德国三大名将古德林的《闪击英雄》,曼斯坦的《失去的胜利》和《隆美尔战时文件》 ……
内地和台湾在人名地名的翻译上有所不同,古德林、古德里安,曼斯坦、曼斯坦因等还好对上,查来对去艾门科居然是叶廖缅科…………?!
跟着父亲每天两本大参考是必读,有一阵父亲每天晚上校对资料,我就靠在床头他校对完一页我读一页,这样读的当时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国会的讲话……
高考复习紧张的时候,每周六晚上院子里放电影,但是父亲带回了蔡东藩的历代通俗演义,关门躲在屋里悄悄读。不明真相的母亲逢人就夸我学习刻苦复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