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仙山
白子画本来想直接飞回去的,突然想起身边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儿。
听花千骨自言自语似的在那嘀嘀咕咕,转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肩上竟然趴了刚刚掉到自己酒盏之中的那条小虫子。
“白,白……这个是糖宝。”花千骨给他介绍说。
“我不叫白白。”白子画叹口气道。
花千骨顿时面红耳赤,怎么她一紧张就结巴的坏毛病还是改不过来呢!她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啊,她现在又不能开口叫他师傅,叫大叔大爷的好像也不对。
“你称我尊上就行了。”白子画看着糖宝正在挤眉弄眼的弯腰鞠躬和自己打招呼,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招了招手,一朵云彩从半空中飘了下来。
在花千骨的啧啧声中,白子画已站立云中,回头看她。
她连忙费力的拉扯住软绵绵一团团的云朵往上爬,白子画也不理她,好不容易等她爬了上去,还没坐稳,云已经嗖的一下飞上半空中了。
花千骨吓的紧抱住云朵不放,探出头往下看着,不过飞的太高太快了,什么都看不怎么清楚,除了云还是云。
不过这个比刚刚乘的随风飘摇的树叶小船要舒服平稳多了,虽然速度惊人,但是仿佛雪橇在云海里滑行一般不会让人觉得不适。而且一伸手就可以够到身旁漂浮的云,却不像身下的这一朵有固定的形态。
应该是用法力凝成的吧,不知道可不可以吃。花千骨一时好奇,忍不住悄悄的埋下头咬了一口,软软的,绵而轻柔,入口竟然化作滴滴甘露。
哈哈哈,味道真好啊!
咬一口,又咬一口,再咬一口……
“你打算把这朵云给吃完么?”白子画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突然开口把花千骨吓一大跳,差点没被云给呛到。
“呵呵。”花千骨尴尬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一向话多,也明明憋了好多问题在心里想要问。可是坐在云里,看着高高矗立云端的白子画的背影,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糖宝实在是忍不住了,无话找话的问他。
“尊上,长留山离这远么?”
“我们现在在极西的昆仑,长留山远在东海之东,还是有点远的。”况且他还不是御风而行,云上又还多了件“行李”。
“我可不可以一直跟在骨头妈妈的身边啊?”
骨头妈妈?白子画看了花千骨一眼,花千骨尴尬的低下头去。
“可以。”
“哦耶!太好了!”糖宝继续回到花千骨耳朵里睡大觉,嘿嘿,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是仙山,就算有人对自己这个小精怪不满意,以后也没人敢提意见了,因为是尊上亲自批准的,哼!
到达长留山之时已经是日暮时分。若是单靠花千骨腿力,怕是得走上好几年吧。
听到糖宝的惊呼和尖叫,花千骨睡眼朦胧的从云中抬起头来。
遥望四周,到处都是水茫茫,深蓝一片,他们早已到达东海之上。海风一吹,清醒了大半。望向前方,顿时傻眼,张大的嘴巴绝对可以把她自己的拳头塞进去,目瞪口呆的注目着眼前海市蜃楼一般的长留仙山。
夕阳的金光着重着的,丝丝缕缕的仿佛从天空中金色的大洞里倾斜而出,海面倒影粼粼荡漾,浮光闪烁。
身边不时有头上有着漂亮花纹的鸟儿飞过,鸣叫犹如管乐。花千骨擦擦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桃源仙山。本以为昆仑瑶池已是美仑美奂,没料到长留山更是惊艳绝伦。
主岛方圆千里,呈一个不规则的奇怪八卦形状,整个的漂浮在半空中。周围斜上方三座小岛,犹如日月星般将主岛环绕。同时三座小岛上,缎带一般垂下巨大的瀑布,以银河落九天的奔腾气势倾泻而下,流到主岛之上,然后再整个的由主岛四面八方每个边缘倾流入海,在半空中建起巨大而壮观的水帘幕。在夕阳残照下,唯美得犹如幻象。
而远处的空中,还散布着大大小小零星的仙岛和仙山。有的秀奇,有的逶迤,在一片海色天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灵动。
我以后竟要在这样的仙境里生活么?花千骨微微有点头晕目眩。
“中间的主岛是长留山,山上弟子八千。经过一年的初步修习后,会根据自身体质和能力,选择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一行集中修炼,仙剑大会后,才能正式拜师,由师傅亲授。那三座小岛上分别是贪婪殿,销魂殿,绝情殿,一般不让随便上去。岛上规矩甚多,以后自然会有人交你。”
“你是属什么行?”花千骨抬头看他,久久的移不开眼睛。
“水。”白子画淡淡开口,听得她一阵清冷入骨。
“哦。”下决心要好好学水系的法术,一年后的仙剑大会上好拜他为师。
隐隐可以看见三座小岛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笼罩主岛的光壁,随白子画穿过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岛上的山近了,广场和大殿都近了。花千骨看到许多身着各色袍子的人在广场上似是修炼还是习武。
白子画绕开前殿,直接降落到后殿中央。
“恭迎尊上回山……”四周哗啦啦跪倒一片。
花千骨略显手足无措的从云上跳下来,跟着他朝大殿走去。看众人都悄悄的在打量自己,不由得浑身不自在。
四处张望着,大殿雄伟威严,层层华幔,殿四角都燃着贵重的沉香。
“十一。”白子画唤道。
“弟子在,尊上有什么吩咐?”
花千骨抬头看来人,发黑如墨,眼湛如丹,修长的身材衬托出不失高雅的青衫。
“这是新进师门的弟子,你帮她安排一下,有什么不妥之处再问我。”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被什么拉住,转过头,看见花千骨眼中隐有不安的拽住自己衣角。
“没事,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十一,他会带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从今天起,你就是长留门下正式的弟子了。”
花千骨看着他没有回头的慢慢走远,远的她觉得自己别说一年,就是一世也追不到他的身边。
前面的青衣男子神色淡然,双手插在衣袖里,悠悠的踱着步子。
“我叫落十一,是尊上师兄摩严的大弟子。”
“我,我叫花千骨。”
“我叫糖宝。”糖宝从花千骨耳朵里悄悄探出头来,果然它法力还是太弱啊,连在瑶池都没事,一来到这长留山却头晕的不行。
落十一眼睛一亮,下一刻又将那份喜爱和惊讶深藏了起来,狭长的凤眼流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长留仙派上下弟子八千,掌门是尊上,主掌绝情殿。他的师兄也就是我师傅摩严主管长留大大小小的事物,主掌贪婪殿。小师叔笙箫默性格慵懒,主掌销魂殿,但是很少过问派中事物。”
“哦。”花千骨点点头,一面东张西望着。大殿雄伟壮丽,高而空旷,层层深紫色华幔,地上铺的全是上好的白玉,甚至可以映出人影。几人才能合抱住的巨大柱子,上面镶嵌着颗颗夜明珠。
落十一在前面走着,双手依旧插在衣袖里,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有一点根基和法力,也看不出什么仙资和不同,不会是尊上随便在凡间捡回来的吧?十个仙班理应是应该把她插进最末一个的。但是,毕竟是尊上亲自领回来的,身上还带了一只灵虫,也不知道底细和来头,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真是的,尊上也不详细吩咐一下,让他好难办啊。
唉,还是秉公一点吧,不然师傅那里才真是难交差。
“千骨,新进门未拜师弟子一共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仙班,每个班大概五十人,前面几个班的大多是各派推荐过来,或者仙资极高或者本身法力已经很强的,你可能跟不上进度。我把你放在癸班可好?班上的多是凡人和初修者,进度会比较慢一点,你跟起来不是那么吃力。”
“好。”花千骨点点头,心道不知尊上会不会亲自给他们授教呢?
走过长长的回廊,周围不时遇到身着各色袍子的仙人,身上有的挂铃,有的挂花,神色淡然而有礼的和落十一彼此点头相招。虽然各个风姿绰约,但是前有白子画一相比,花千骨再看眼前一切皆是平常了,眼光也不多做流连。
突然想起茅山派掌门的宫羽还揣在自己怀里。王母应允过替自己召集茅山门人,到时候云隐应该会知道来这里找自己吧?到时候把宫羽和那两本古籍一起交还予他便行了。其他的自己都不懂,既没资格又没能力,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总的来说清虚道长和林随意拜托自己的两件事便也算办妥个七七八八了,还算万幸。
只是现在自己到了长留山,要是朗哥哥去茅山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呢?还有东方彧卿,回去办事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还有村里的张大夫他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捎封信回去,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找到安身落脚之处了呢?想来想去,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世上,认识的,有所挂牵的,竟然只有寥寥不到数人而已。
跟在落十一后面出了大殿,许多人老盯着她看,她低头看看自己浑身邋里邋遢,脏兮兮的,腰上甚至还插了把镰刀,的确是太乡野太像要饭的了,和这长留仙境连空气里似乎都飘着仙气蒸腾着祥瑞的感觉完全格格不入。
“对了,千骨。”
“呃?”
“你刚来很多还不懂,可以慢慢学,但是一定要记住,长留山尊卑等级严格,规矩众多。你入门现在最晚,整个师门上下你都要称师兄师姐,小师叔面前无所谓,但是在我师傅面前一定要格外注意言行举止。门人的话,称掌门为尊上,我师傅世尊,小师叔儒尊,见了皆要行跪拜礼。不可随意出山或者入海,也不能上三殿,后山禁林更不准去。每夜亥时休息,卯时必须早起晨修。山中门人住宿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你住亥殿,癸班的仙导是朽木清流,一会我带你去见他,到时候他会给你安排课业、修习、食宿等具体生活方面的问题。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也都可以随时问他。
“哦,一年拜师之后也这样么?”
“得道之人通常讲入定,不需要睡眠和食五谷了。但是这长留山上大半还只是凡体和级数较低的仙人。等你一年之后拜师了,大部分时间便都伴在自己师傅左右,各个师傅有各个不同的教导徒儿的方法,管教和态度各有不同。”心里默念一句,不要衰到遇到像他师傅那样严厉的人便好。
“师兄你能拜世尊做师傅一定很厉害吧?”
“其实厉害倒说不上,不过是我办事老练沉稳,可靠得体,深得他老人家欢心就是了。用一些弟子背后的闲言碎语来讲,就是会拍马屁。”
花千骨愣在那里不走了。
落十一转过头来对她一笑:“看你年纪尚小,心思单纯,但是你既然来了这,私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你没有背景没有法力又没有权势,难免还是会背地里受些欺负。而且你是被尊上带回来的,很多弟子都看见了,肯定会有人故意刁难你。若是太过分了,你大可找我或者清流帮忙。但是派中事物繁多,不可能每件事都照顾得到,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靠你自己应对。”
“这么复杂么……”花千骨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还好吧,等你适应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两人绕来绕去,到了另一座和方才雄伟迥然不同的华丽大殿中,迎面突然飘来一朵红云。
花千骨眼睛一花,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觉得额头中央被人弹了一下。
“火夕,你又顽皮了。”落十一叹道。
“没有啊,师兄,我大老远就闻见好东西了,怕被青萝又抢了先,就先打上记号啊!”
那一团红云风流而动,聚拢成形,竟是个十七八岁的翩阡少年。一身红袍如火,玉带束腰,腰间别了朵宫花,却是红到滴血的纤姬子,华贵中透出一种在人之上的傲气和邪气。
花千骨觉得额头上隐隐作痛,揉了揉,抬头瞪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
“是新来的?就是刚刚和尊上一起回山的那个?”
“恩,你别也跟着欺负新人啊,她什么也不懂的。我正要带她去三生池。”
“那么脏,是该好好洗洗。”火夕从半空中飞了下来,花千骨看到他脚上隐有火焰翻腾,不由咂舌。
火夕绕着花千骨一圈圈转着,眼睛骨碌碌的转,显得有点油腔滑调。突然靠到落十一身上,攀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落十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火夕伸出手正要去看花千骨挂在脖子上露出来了的天水滴,却见眼前电光一闪,手指疼的麻痹了一下。
咧着嘴郁闷的转头,却看花千骨肩上趴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虫子,气鼓鼓的小脸,额头的两根触角还滋滋的冒着电光和火花。
有没有搞错,这么小的虫子居然敢放电打他。火夕伸出手指想去捉它,花千骨连忙退后两步,躲到落十一身后。
落十一嘴角难掩促狭的笑意,道:“别玩了,她叫花千骨,以后是癸班的学生。看见清流没?”
“没有,他一天神出鬼没的。嘿嘿,骨头,以后好玩了。我先走了,要是碰见青萝千万别说见过我。”正说着又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落十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那个是谁啊?”花千骨好奇的问。
“火夕,是小师叔的弟子,生性顽劣,师叔都管不住他,或者说根本就懒得管他。他口里的舞青萝也是小师叔的弟子她的师妹。长留山最让人头痛的一对活宝,常常惹祸。偏偏小师叔护短的很,众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世尊和儒尊都有很多徒弟么?”
“没有,师傅连我收了三个徒弟,其实我不算是老大,之前听师叔说还收过一个,后来被师傅逐出师门了。现在加我下面还有两个,青丘之狐和上上飘,小师叔就火夕和舞青萝两个徒弟。”
“尊上没有?”
“恩。”
“为什么呢?”
“可能是身边事物太多,牵绊太多吧。”落十一沉思道。
花千骨不明白的摇了摇头道:“我要拜尊上为师!”
落十一惊了一惊,回头望着她。
看她无比坚定的重复道:“我要拜尊上为师。”
突然忍不住笑了,俯过身来悄声在她耳边道:“其实我之前也这么想的……”
花千骨歪着的脑袋被他敲了一下。
“想当尊上的徒弟比登天还难啊,不过你加油就是了!”
“尊上和我说要是一年以后让他满意的话,就考虑收我!”
“真的?”落十一瞬间脸跟吃了烂柿子一样,瞠目结舌的简直不敢相信。
“恩!所以这一年我一定要努力!”花千骨握着小拳头在空中一挥。
落十一高高的挑起眉毛。尊上竟然说了这种话么?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然这远离尘世的长留山,真是好无聊啊!
“对了,师兄,火夕师兄他们穿的衣服好像颜色都不一样啊!”
“恩,对,等一年之后你确定了自己五行修行的主要方向,那一系的便多穿那一色的衣服。如金属黄色,木属绿色,水属白色,火属红色,土属黑色。但是没有硬性的要求,随个人喜好而定。但是腰间的宫铃宫花宫玉什么的,却一定会随着体质和法力所属而改变颜色。”
花千骨恍然大悟的点头,怪不得尊上的羽毛是白色的。火夕的宫花是红色的,再看看落十一腰间的宫玉,是只黑色的麒麟。
“我是不是拜师的时候就可以挂铃铛了?”花千骨看那麒麟生得好看,忍不住用指头碰了碰。
“虽然这个也要看法力,但是你如果做了掌门的徒弟,挂铃肯定是没问题的。”
“恩恩。”花千骨开心的点头。
落十一眼角瞟了糖宝一眼,看它又无精打采的爬回花千骨耳朵里打盹去了,不由有点好笑。
“到了,这就是三生池。”
落十一指着那三个不规则的池子道:“这个是三殿的圣水,你分别在里面洗一下身子,去一下凡胎带的污秽和瘴气,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洗过大脑会清明许多,这是正式成为长留门人的重要仪式和浴洗礼。”
“哦……”花千骨在一片水雾当中有点迷惘。
落十一指了指旁边放的整洁的衣衫道:“换洗的在这。我在外面等你,一会你自己出来。”
“好。”
走了半步犹豫一下又转过头来道:“可能会不同差别的有点疼痛,如果哪一池的水实在受不住就别勉强自己非洗不可,没多大关系。”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低下头看着那池水清澈透亮,上面还飘荡着几片白的粉的花瓣,墙上三个龙口里缓缓的吐出清流,和扑通的浴池倒也没什么不同。把耳朵里的糖宝弄醒了,怕它被水淹到。
“糖宝,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不对,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公的的话不可以看我洗澡哦!我得找个带子把你眼睛蒙起来。”
糖宝一头黑线。
“我是妖精,还没变身呢,雄的雌的我也不知道。你又没什么可看的怕什么!嘿嘿,我也要洗澡!”说着噗通一下跳到了水里,以它的虫泳式在水上来回翻腾着。
花千骨笑着脱掉衣服慢慢趟入贪池,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戒贪,戒欲,戒痴么?真好玩。
最后是绝痴池里的水,脚刚一放下去,却突然有一阵奇怪的麻痹感传遍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连忙把脚缩了回来。
“怎么了?骨头?”糖宝在旁边池子里游得正欢。它身上的妖精气和这仙界气息经过池水洗涤总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没什么。”花千骨奇怪的再把脚放下去,却又没什么感觉了。难道是她抽筋了?
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额头中央两眉之间一个红色的火字若隐若现。怎么回事?用水擦了又擦洗了又洗就是不干净。
肯定是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火夕在自己额头上留下的印记。讨厌,怎么弄不掉呢?回头问问十一师兄去。
躺在水里,轻纱薄幔间,角落里貔貅金熏炉中满载檀香,催人入梦。花千骨舒服的迷迷糊糊忍不住睡了过去。
外面的落十一等得心浮气躁。那三生池里的水有净化人心的功效。但若是执念太深的人进去,却是苦不堪言,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会有许多人凭借法力,或者避开某一池的水不洗来逃过检验。但是就连仙人也完全做不到摒弃贪嗔痴念,何况是凡胎俗体?只要不是执念太深疼得太过厉害,勉强过关,他一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般人进去还是会大呼小叫一下,这个花千骨进去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看她年纪尚小,应该执念不深啊,不会是一碰到水就给疼晕过去了吧?
神仙学校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却觉得什么在拍打自己的脸。
“糖宝,别闹……”以为又是糖宝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胡乱伸手挥了挥。
可是拍打仍不停止。
“千骨,千骨,你没事吧?”
一个焦急的声音很近的传来。
花千骨近日太过奔波劳累,好不容易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却看见脸上停了一只纸鹤,吓了好大一跳。
“千骨?里面还好么?回答我!”
花千骨凝神一听,分明是落十一的声音。可是又是从脸上这只纸鹤传出来的。那纸鹤跟活的一样,用朱笔点了两个红色的眼睛,还扇动翅膀不停的拍打着花千骨的脸。虽然不疼,可是这画面还是有几分诡异。
“我,我没事!”她慌忙的把纸鹤从脸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的白玉阶上。定了定心神,想是师兄看自己太久没出去,又不好直接冲进来,只好御了个小纸鹤进来看看自己。
找了找糖宝,看它懒洋洋的睡在水面上漂浮的叶子里好不舒服自在。拎它起来,三下两下的把它抖醒,糖宝又取了朵花瓣擦了擦身体,然后还抱住一片用牙啃啊啃啊的,啃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再从嘴里吐了点丝状物把花瓣粘起来,竟然做成了一件小衣服和小裙子的模样。粉粉的套在晶莹剔透略带翠绿的的身体上,还臭美的在那转着圆圈扭屁股,可爱到不行。
花千骨忍俊不禁的也穿上一边准备好的衣服,样式和外面大多数弟子穿的差不多,简单大方,但是非常轻软,手感很好,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珍奇料子。刚开始穿上的时候还有点大,很快便按着她的身形开始缩小,变得舒适而贴身起来。
花千骨啧啧称奇。
糖宝不服气的嘟起嘴巴道:“哪有我的桃花衣好!”
待到出去落十一平时如此沉稳的人也已经等的焦躁不安了。
“这个是你的吧?”花千骨把那只纸鹤还给他。
落十一接过来:“已经湿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巾,小心的把纸鹤糊糊包了起来揣在怀里。眼睛看到糖宝穿着小衣服,不由得愣住了,然后转过头去,另外掏出一方白巾在脸上什么地方擦了擦,然后迅速塞进袖子里。
“咳咳,你怎么那么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师兄,我不小心睡着了。”
“睡着了?你有没有搞错啊!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三生池都是个恐怖可怕的地方,你居然在里面睡着了?”
“怎么了?洗的很舒服啊,一点没发现哪里可怕了。”花千骨闻闻自己身上,到处香喷喷的,很好闻的味道。
“这池水是用来过滤入门弟子的,算是浴洗礼也算是检验,一般邪念或者执念太重的人,不适合修仙,更碰不得三生池的水。以此来分辨是不是邪魔外道和有没有仙资和仙缘。但是毕竟只要是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有贪念欲念和痴念,但是只要不很严重洗洗痛痛忍忍便也过去了。”
“啊?有这么厉害啊?”
“心正之人自然不怕,但是大部分弟子洗后都还是得褪掉半层皮的。”
“可是我什么事也没有啊!”
“很少有人能下三池水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哪怕是成仙之人也总是会有一点执念。这水对于心正者可清心中杂念,还有对疗伤都有很强的功用。但是对于邪魔外道,就跟剧毒强酸一样没有区别了。”
“这么可怕?”
“门中的几大刑罚中便有一条是浇三生池水。对于惩罚执念强的人比什么打板子的不知道疼痛多少倍,全身跟剥皮似的。我就亲眼看到过戒律阁惩戒一个强奸了多名凡妇的弟子被拖进销魂池里,活生生被腐蚀到骨头渣渣都没剩下。”
花千骨额头开始拼命冒汗,搞了半天刚刚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道回来自己都没察觉啊。跟着落十一继续往前走,感觉周身轻松多了,飘飘跟在云里似的,就是肚子饿的厉害。
走到大殿门外,刚刚来的太急都没仔细的看。现在到处瞭望,才把周遭全貌尽收眼底。
他们现在在的是长留山中心最高的正殿长留殿,比起她之前见过的茅山九霄万福宫高大了不止两倍余,深红色,深灰色还有金色交相掩映,肃穆庄严又大气华重,让人仰头之间忍不住便想跪倒。长留山漂浮海上,盛产玉石,几乎所有地面,连广场石阶都是用不同质地的白玉石铺成,举头漂浮的三殿,更是犹如璀璨的水晶宫一般,在血一片的红霞映衬中,灼灼生辉。
落十一给她指道:“长留山一正殿三圣殿,九阁十二偏殿,正殿多是集会祭祀或者处理山中大事,三圣殿在头顶上,由尊上,世尊,儒尊分别居住掌管,九阁是长留山九位德高望重的仙老掌管,有戒律阁,藏书阁,封魔阁,医药阁,礼乐阁,书香阁等等。山中大事也不是尊上一人说的算,需要三殿九阁一起讨论。我已经派人去找清流了,他一会就过来,他是你癸班仙导,会带你先去书香阁给你登籍,领了仙号再带你回亥殿休息,然后明天就可以跟着癸班一起上课了。还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向他请教。”
花千骨看着远处廊上果然有个男子走了来,体态修长,却半佝偻着身子,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倒像喝醉了一样没有精神。腰间插了把断刀,头发乱蓬蓬的,有几缕白色,像是染的一样。衣服也是穿的松松垮垮邋里邋遢,一只胳膊还露在外面,上面有一个古怪花纹的纹身。面上胡渣隐隐,拓拔而沧桑。走到二人面前,眼皮耷拉着,肩膀耸起。
“叫我来什么事?”挠挠头,一面还无精打采的打个哈欠。
朽木清流这才完全的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花千骨叹口气道:“你又来给我添麻烦了,把这样体质的孩子扔给我。”
“我会努力的!不会给你添麻烦!”花千骨突然开口保证道。
朽木清流笑了笑,弯下腰来,伸出手掐了掐那张仰望自己的小脸。
“好了好了,你这混蛋,知道我对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报道。”
落十一朝她挥了挥手,让她跟着去。花千骨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挥手再见便跟着朽木清流走了。
余下的事倒也简单,登籍什么的朽木清流基本上都帮她办妥了,花千骨领了些七七八八的物品,还有一个仙号,写的是花千骨不认识的文字,刻在一块不规则的黑色辟邪木上,是身份的证明。她怕弄丢了,小心的挂在腰间。
来到亥殿前,花千骨举头望,足足有九层高。住的和她一样大多是刚入长留的弟子。拜过师的便跟着师傅住别的殿或者外出云游去了。
她住在顶层上,爬楼梯爬得要死。打开门,却见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桌上看书,翠绿色的衣裳,头上扎着几条细细的发辫,回转头来,明眸皓齿,肤光胜雪,娇美绝伦。花千骨怔了怔,那女孩也怔了。
朽木清流先一步进去,叫道那女孩:“轻水,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妹,也是癸班的,今后你们一起住。”
轻水点点头,微笑的走过来接过花千骨手上的包袱和行李,一边帮她放在榻上,一边说道:“我叫轻水。”
“我叫花千骨。”
朽木清流交代道:“千骨很多东西都还不知道,你慢慢帮她熟悉一下。明天带她一块上课。我先走了,酒瘾又犯了。”说着打着呵欠拖着步子走远了。
第一次和同龄的女孩呆在一起,花千骨微微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轻水比较活泼,小嘴不停的说着,两人很快便熟识了。糖宝睡饱了也懒洋洋的从花千骨耳朵里爬出来,打量着四周,干净整洁的小房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轻水很怕虫子,不过看糖宝那么可爱,也壮着胆子摸了一下,咯吱的糖宝直笑。
听到花千骨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响,轻水带她去每层的一个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因为太饿,忍不住就吃了个饱,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才蒙蒙亮就被轻水叫醒了,看糖宝在枕头边睡得还正香也就继续让他睡。抱了昨天领的几本书就跟着轻水去上课去了。
上课的地点在午殿,同样也是九层高,但是样式和风格和亥殿不太一样。
从轻水口里,大概知道了他们要完成的课业是哪些。最基本的有锻炼体力韧性的体能课,有系统讲述仙术道法的理论课,还有关于六界史的历史课,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课,还有像骑射、御剑、防守、飞行等各个的实践课。
每个阶段开的课都不一样,各个班的师者也不同。大部分的课是和其他班混着一起上。花千骨晚来了一个月,所以进度可能会比别人落下许多,需要自己努力补回来。还有不到一年就结业的话,每个弟子都在拼命努力,好在仙剑大会上崭露头角拜一个好师傅。
她们现在去上的是上午的历史课。因为来的比较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花千骨坐在垫子上,趴在案上,依然犯困的不行。她还从来没试过起那么早的。
轻水一看就很有八卦女王的潜质,每进来一个人,不管是自己班上的还是别人班上的就兴高采烈的给花千骨介绍着。花千骨无力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是大部分年纪都十多二十左右,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岁。
教室里坐了三个班,甲班的坐中间,丁班的坐右边,癸班的坐左边。甲班的弟子一个个高声喧哗着趾高气昂,一看就很有优越感。似是很不屑和最后一个班在一起上课。
“能进甲班很不容易,他们都是很有仙资的弟子,入门之前已经有了不小的法力。而且大部分甚至是其他各派掌门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子女,本身就有仙骨不是凡胎,特意送到长留来清修。所以一个个娇蛮无礼,很不好惹。”
“为什么不在自己门派修习?要送长留来?还有,仙人居然可以生孩子么?”花千骨目瞪口呆。
“笨,道家有双修的啦!而且除了天庭有一些特定的规定,大部分仙人都可以自由恋爱和结合。其实你别看成仙了,除了有法力之外和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修道者,都只顾着提高自己的法力,在德行和心灵上甚至比凡人更污秽不堪。”
“没有啊,尊上就很好。”花千骨想起那个不染一丝尘埃的身影,不由得有点出神。
“能把那些和尊上比么,整个仙界上上下下都敬他莫若深。对了,你看到那个刚进门被人簇拥着中间穿红衣的女子没有?”
“看见了。”花千骨有刹那间的惊诧,世上竟然会有人艳丽成这样,小小年纪已经是绝色无双。虽然和她在天宴上看见的七仙女,嫦娥她们比起来,还差了点风骨和气质。但是一定岁月的积淀之后,肯定能后来居上。
“那是霓漫天,蓬莱仙岛岛主的女儿,也算是这届弟子中的仙资奇葩,很多男生喜欢她像众星捧月一样。就是狗眼看人低,喜欢惹是生非,其他班的女生都很讨厌她,却也不敢惹她。她从小就开始修炼,法术非常厉害。”
轻水说着又转过头去,跟周围班上的人介绍花千骨。因为大部分是出生寒微的凡人,所以各个都和蔼可亲比较好相处,很快便熟识了。
过了一会老师进来竟然是白个胡子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坏脾气老头。迟到的全部被他在门口罚站。
“我好像昨天有见过他。”花千骨想起昨天在书香阁时有看到他从里面出来。落十一还跟他行礼来着。一看他腰间,挂着个黄色的什么,应该五行是属金的,却又看不出来挂的是个什么东西,便指了问轻水。
“那个是宫木,礼乐课上有学到过。一般仙等级按佩戴的宫物来判别。掌门是宫羽,从凤凰到麻雀,颜色什么的也各有不同,长留山佩带的只有尊上。接下来是宫石,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水晶啊玛瑙琥珀之类的。佩带的有世尊、儒尊和九阁长老。然后就是宫木了,柳木檀木黄杨木,桃翁师尊身上的那块是桃木,身份也是九阁组成的元老级别的,极其尊贵。然后之下便是宫玉、宫花、宫带还有宫铃了。严格的说一共七级,有的小派人少,可能会缺里面的一两级。”
“宫羽,宫石,宫木,宫玉,宫花,宫带,宫铃……原来朗哥哥和我少说了几个。”花千骨喃喃着,默记于心。
大略的翻了翻手中的书,写的也是六界的大概历史,却明显比清虚道长给自己的那一本简略了很多,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特别是关于仙界的谬误特别之多,很多歪曲事实的地方。而关于神界,几乎只字未提,说是六界史,却明明只有五界。而且对于妖魔二界,也是大加批驳,把妖魔鬼怪都写成十恶不赦需要仙人去降服的东西。
桃翁在上面讲的滔滔不绝,花千骨在下面听得头都痛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还不如她自己看清虚道长写的书。加上觉没睡够,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突然感觉谁在下面掐她,慌忙的抬起头来,却看见桃翁站在自己面前。轻水在一旁使劲的使眼色。
“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花、花千骨……”这下死定了,第一天就在课堂上睡着了,要是传到尊上耳朵里……
“俗话说笨鸟先飞,你身在癸班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人家甲班的人还在认真听课了,你却在这梦庄周去了。看来我刚才讲的你都知道了,那我就考考你。答不出来你就给我留下来把整本书抄上个二十遍。”
上古神器
桃翁的白胡子一抖一抖,脸却又彤红彤红,感觉像一个长着白色叶子的熟透了的桃子,不过当然这个桃子的皮有点皱巴巴的,样子十分滑稽。
如果平时花千骨可能还有心情研究一下,可是这时候花千骨可没有心思笑。那么多双眼睛兴趣盎然的盯着自己,大部分还不怀好意的等着看自己出丑,这种滋味可真是如坐针毡。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只要她别惹什么麻烦,传到尊上耳朵里就好了。恨只恨今天怎么没把糖宝带来,不然有它在耳朵里,才不怕被提问呢!
桃翁为人倒也不坏,就是有些势利,爱从一些阔绰弟子手中捞些油水和甜头。昨日尊上亲自领回一弟子之事,很快便在长留山上传开了。碰巧又在书香阁碰到,看花千骨又瘦又小,一副穷酸样,心里本就不太待见。今天竟然还敢第一堂课就在那打瞌睡,也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可是毕竟是新来的,又是个凡人,什么都还没学,若是故意刁难她,又恐落人口舌。就先问个最简单基本的吧,她若是答不上来,自己更有理由好好管教管教。
于是仰天负手一边摇头晃脑道:“代表身份的宫物你按等级依次先列举一下。”
花千骨和身旁的轻水同时松下一口气来,这不是刚刚才在讨论么,正撞在枪口上。哦哈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花千骨很快的把那七种背了一遍。
桃翁一看没难住她,便又道:“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那仙界的品级和排位,还有各个门派,各路神仙,你都列举出几个来。”
轻水听了,悄悄用手想在花千骨腿上写答案,却被桃翁一瞪,当他老糊涂,老眼昏花啦?
花千骨回忆了一下东方彧卿,轩辕朗跟她说过的,不慌不忙道来,然后又想起在群仙宴上见过的仙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长串。
四周微微有了点议论声,连轻水的眼睛都睁大了好多,花千骨说的许多她连听都没听过,却见她说的跟真的见过似的。
桃翁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冷哼一声道:“那我再问你,上古十六大神器是什么?”
四下一片寂静,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教过,而且神器因为是封印之物,本属禁忌,知道的人根本不多。桃翁分明是在有意刁难。
花千骨抹一把汗,还好前两天自己翻六界全书时特意去找过拴天链,顺带看了一下其他的几件神器,嘿嘿。
“分别是轩辕剑、东皇钟、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神农鼎、崆峒印、昆仑镜、勾栏玉,夺魂箫,浮沉珠,催泪铃,玄天伞还有拴天链……”
她却不知她若是回答不知,也算给了桃翁一个台阶下,像桃翁这种气量狭小的人最讨厌的便是自以为是的学生了。四下议论纷纷,如此桃翁面上可挂不住了。
“你可只举了十五件。”
“可是女娲石已碎……”
她看到桃翁身子震了震,脸由红变白,连忙闭嘴。
“女娲石已碎?”桃翁喃喃着,满脸不可置信。
花千骨略觉得奇怪,桃翁应该对这些了如指掌的才对,难道会不知道?
“对啊,不是碎了很久了么?十六件神器还有封印能力的应该只剩九件了,所以要好好保护,特别是那琴……”
桃翁身子晃了晃后退两步,眼睛睁得老大,惊恐道:“怎么可能……不、不是还有十件么?还有,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伏羲琴是长留山所守护的神器么?书上有写啊,不但伏羲琴,其他几件除了下落不明的没有记录之外,什么时候,落到何人之手,又都曾被何人何门何派守护过,都很详细的说明。另外难道自己特意去群仙宴通知大家拴天链被夺的消息,尊上回来都没有说过?花千骨觉得很奇怪,小声咕哝道:“茅山的拴天链被夺了啊……”
却不知道为了不引起恐慌,连妖神出世的事除了各派掌门和长老,基本也很少人知道。花千骨看书上好像是如实记录的很容易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书中字字所叙述的都是惊天的大秘密。
桃翁青白的脸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厉声道:“你跟我来!”说着甩袖出门。
课堂里一片混乱。花千骨望着轻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答对了也要惩罚她啊!呜呜呜……
轻水连忙使眼色让她跟上去。花千骨几步小跑,只觉得身后有一道利刃般的凌厉目光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却看见霓漫天高傲轻蔑的眼神。
不对,不是。匆忙扫视了一周,见到的却都是嘻嘻哈哈幸灾乐祸的脸,暗自无奈的跟着桃翁走了出去。
却没人注意霓漫天身后坐着的优雅从容的蒙面青衣少年,本来他的装扮在课堂上显得尤为奇怪和扎眼,大家却好像见怪不怪一样。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脸,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都是冰冷而漠然的独来独往。身在甲班,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他名叫朔风,法术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跟他说话,除了霓漫天坐在他前面,左右都没人。
此刻他一向冰冷漠然的眸子却变得犀利起来。眼中一丝兴趣和诡异,微微低头默念道:伏、羲、琴……
花千骨跟在桃翁后面一路小跑,没想到这白胡子老头走起路来那么快。
不一会儿进了长留殿,花千骨听见桃翁问一旁弟子什么,弟子答道:“三尊正在殿内议事。”
忍不住心中狂跳不止。莫非那么快就又能够见到尊上了?
只是桃翁不会是气急败坏下拉了她到尊上这来治罪的吧?这下惨了。
跟着桃翁继续往里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更加坎坷不安。末了到了议事厅门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心扑啪扑啪的在扇着翅膀在胸口乱撞。
终于异彩鎏金镶满宝石而又高大沉重的门慢慢被两侧站的弟子推开。花千骨直直的望见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白子画,心立马扇着翅膀飞到他那去了。
白子画依旧是一身不落尘埃的白衣,只是比那日腰间多束了一条宽边金带,出尘中更添了几分高贵和傲气,面色中更添了几分冷漠与威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让花千骨忍不住便想倾身膜拜。
“参见尊上,世尊,儒尊。”桃翁行了个礼,回头看花千骨,花千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拜见。
“什么事?”
花千骨听到一个威严又低沉的声音,眼角偷猫一眼。看见一个略比尊上年长的黑衣男子,眸子深邃的叫人一眼望不到底,眉头紧皱,额上有道挺深的疤痕,严厉中带几分凶煞,气势咄咄逼人,可见脾气不是太好。却也是帅得一塌糊涂。
这个应该就是世尊摩严了。
那左侧坐着的这个,不对,是躺着的这个应该就是儒尊笙箫默了。
花千骨狂汗颜。
与另两人不同,笙箫默紫衣玉带,慵懒却优雅,半倚在专门为其准备的铺满冰丝玉锦、雅致褥枕的卧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根长箫,飞速的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飞舞着。
摩严和白子画应该是见惯了他这副摸样,倒也不以为意,自动忽略。
花千骨盯着那银箫看的有点头晕,心道不愧是三尊,无论容貌气质仙姿都比其他人强上那么多。再抬头去看白子画,却见白子画也在看他。可是视线却直直的穿透她而过,似乎又眼中无一物的感觉。
桃翁开口说话,花千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猜大概他是用密语在和三尊禀报什么事情。
呜呜呜,告状就算了吧,干吗还告得偷偷摸摸,让她想辩白都不知道该辩白些什么。
笙箫默似乎是渐渐来了兴趣,也不玩手中的箫了,身子直立起来,看着花千骨道:“二师兄,这就是你昨天带回山来的那个娃娃啊?”
白子画不作声,也不点头,面上毫无表情,让花千骨几乎快误认为上方是端坐于莲的白玉雕像。
摩严冷哼一声:“她是如何得知长留山护守的神器是伏羲琴的,你莫要捡了个妖魔回来,一身煞气,千载祸星!”
六界全书
花千骨心狂跳一下。隐隐听出世尊的口气不光是在指对自己,还有责怪白子画的意思。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太敢开口,如果说白子画给人的感觉已经是让人无法呼吸的话,摩严那种威严简直是压迫。随便一个眼神扫过来,简直都让人觉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怪不得长留山上上下下都忌讳他如深。
笙箫默却笑道:“大师兄你就别瞎操心了,二师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然后向桃翁使了使眼色,桃翁躬身退了出去。整个空荡荡的大殿,花千骨一个人在下面面对着三尊心里紧张更多了几分。心里着实在意的却是白子画脸上是否有丝毫不满的神情。
“听说,是你在群仙宴上传达的拴天链被夺,茅山被屠的消息?你叫什么名字?”笙箫默问,声音温柔中带着一股迷死人不偿命的甜腻,酥得花千骨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花千骨。”
“恩,真是乖巧的好孩子,来,告诉儒尊,你怎么会知道长留山护守的神器是伏羲琴的啊?”花千骨背上冷汗直流,她倒情愿他像摩严世尊那样严厉的呵斥她,如此哄小孩的口气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是清虚道长给弟子的书中所写。”花千骨老实的回答。
“什么书?”摩严眉头紧皱,目光犀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清虚道长写的六界全书。”
“他把这个写书里去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这臭道士还颇留了几手。”
“师兄。”白子画一开口便是断玉分金的尔雅古音,语气淡然,却分明在指责他对死者不敬。
摩严冷哼一声:“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花千骨心里也有微微不悦,道:“写的就是六界的大事记什么的。”
“有很详细的提到神器的事么?”
“除了下落不明的几件,其他都有写。”
摩严眯起眼睛:“其他几件在何人何派手里都有写?”
“是。”
笙箫默和白子画对望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落到妖人手里……
“呈上来。”
花千骨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
“我让你呈上来。”摩严话语里带了一丝不耐和火药味,似是不信竟有门下弟子不听号令。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心里斟酌着这书毕竟是茅山派之物,里面还记载了很多茅山本门的机密大事,是要传给茅山派弟子的。若是给他人看了,算不算是有负清虚道长所托。而且她听摩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上古神器为何派何人所护守原来他们彼此并不知情。却不知道清虚道长是从何得知,并记载在了六界全书上。既然各派都怕神器出意外或者惹来像茅山一样的被妖魔屠戮,不愿意本门有神器的事被外人得知的话。那么这书若是被世尊等人看了,神器每一件在哪,他们就全部知道了。
虽然说心里面绝对没有任何怀疑三尊的意思,但是多一个人知道,肯定多一份不安全。况且也有违清虚道长的初衷。
她一下子进退两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望世尊恕罪,这六界全书是茅山派之物,里面许多茅山派还有其他各派的机密要事,实在不方便为外人看。”
笙箫默一听更加兴奋了,对那本书来了兴趣,对花千骨更是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不听大师兄说话的,这下有好戏瞧了。
“笑话,说的我好像窥探他什么道法秘籍似的,他十个茅山派加在一起,长留山都不放在眼里。他有胆子写下自派和别派的这些要事,我怎么就不能看了!给我立马呈上来!”
花千骨心里叫苦不迭,却仍是站直了身子,硬着头皮坚定道:“请世尊恕罪!”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不但把桃翁师尊给得罪了,连世尊都给得罪了,以后日子有得自己受了。
“你反了是不是!”摩严一拍桌子,吓得花千骨在那样的威严下差点没屈膝跪下去,却依然不为所动的顶着头上黑云一样密布的巨大压力。
笙箫默在一旁咧着嘴巴坏笑,完了,真的把大师兄惹毛了。
“师兄师弟,你们暂时先退下,她也有她的为难之处,让我跟她慢慢说。”白子画望着花千骨一个劲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眨啊眨的求救眼神,无奈道。
“哼,你自己带回来的,你自己好好管教管教!”摩严拂袖而去。
笙箫默失望的打个哈欠,银箫在指尖跳跃了几圈,形成一圈炫目的银环,然后不情不愿的出了去。他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呢。每次都这样,二师兄好无聊啊!不过也只有他以掌门之尊能说得动大师兄一点点了。不然殿下站着的这朵努力忍住不发抖的小花花,可就真要倒霉了。
突然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二人,花千骨求神告奶奶,自己心跳的那么响千万不要被尊上给听见。
“十一已经帮你把一切都办妥了吧?在这里感觉如何?可还习惯?”
花千骨不解的仰头看着他,不懂他为何明明语调温和,却总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可亲和关切。
“恩,都很好。”若是能天天见着你那就更好了,花千骨在心里补上一句。
“你俗体凡胎,命格又是异数,和山中许多有仙资的弟子本不能比,以前身边又太多邪物缠身,体质外虚内空,修炼仙法,实属勉强。所以理应比他人更加努力吃苦才行。”
花千骨心头一暖,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那么多话。天资不足,那就以勤补拙,无论如何,自己定不会负了和他的一年之约的。
“弟子知道。”
说着上前几步走上台阶直到他的面前,心也随着自己脚步上下忽悠。举起双手,低下头,却把那本六界全书呈到了他的面前。
白子画面无表情:“这又是为何?”
“弟子刚刚在课堂上闯上大祸,请尊上责罚。”
白子画似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很快便把这事想了个通透,摇头道:“你初入长留,很多事情并不知情,这事不能怪你。”
“可是长留拥有神器伏羲琴的事可能就此流传出去,或许会像茅山一样带来灭顶之灾。”
“以长留之实力,护守神器那是必然之事,不用流传妖界魔界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护守的是何物罢了。如今就算确凿又能如何,若是连长留都保不住神器,妖魔敢来硬的,那仙界也就无人可守了。这你不必过虑。”
“弟子明白了,请尊上收下这六界全书。”
白子画疑惑的看着她,不解她出尔反尔是何故。
“上面很多记载可能会对尊上首领仙界,除魔卫道,守护神器以防妖神出世有很大的帮助。”
白子画思虑道:“可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是茅山派之物。”
“我相信尊上。再说清虚道长写这个肯定是希望它能够派上用场,他虽然把这个给了我,可是我并没有多大用处,很多东西也看不懂。若是尊上的话就不一样了,若能好好护守住其他神器,并且想办法夺回拴天链的话,相信清虚道长泉下有知会很开心的。”
白子画不说话。
花千骨又道:“况且经过这么一闹,这书在我身上已经不安全了。里面记载着这么多重要之事,若是被其他人强行夺了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千骨现如今还没有可以守住这书的能力,这书放在千骨这里绝对是祸不是福。如果尊上不介意的话,就请先替弟子暂时保管,等到千骨需要的时候再归还,这样可好?”
白子画漆黑如墨丝毫没有反光的眸子里更添一分深邃。盯着花千骨看了两秒,花千骨猝不及防的连忙低下头去。
他倒没想过她小小年纪看似弱不禁风,普通随意,做起事来却是周全而细致,心地有着几分过人的敏锐与聪慧。
“甚好。”白子画把书接了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花千骨的指尖,惊得花千骨倒抽一口凉气,简直冷得跟冰雕一样。
抬头看白子画,只觉得他美归美,身上却没有半分人气,心上几分遥远和失落。也难怪,尊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啊,“若是以后有什么人在你身上想打听神器的下落或者其他,你就让十一来向我禀报,长留山这么多弟子,总也是混了不少不轨之徒的,你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留意。”
“弟子知道。”
“那退下吧。”
“是。”
花千骨快走到门边,突然转身对白子画回头一笑,宛若清流:“尊上我是不是以后都很难看见你啊!”语气不似方才硬着头皮的故作老成,又恢复到平时孩子气的天真无邪。
白子画怔了怔神。
“你们虽很少能看见我,却要知我总是在绝情殿上俯视凝望着你们的。”
花千骨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了,虽然可能今后一年内的日子里自己很难看见他。可是他却总在高处望着自己,和关注其他弟子的成长一样关注着自己。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看着小小的身影退出殿内,大门重新又嘭的一下合上,四周安静无比。
白子画打开六界全书慢慢翻阅起来,末了把书合上,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回去教室的时候,正是课间。花千骨依旧两腿依稀有点发软,轻飘飘的飘回座位上,轻水着急的问她怎么样,听到千骨说是被带去见三尊的时候不由得脸都吓白了。
“这怎么弄得跟三尊会审一样啊,不就是答几个题么,有必要这么大的架势?!这桃翁也太小气了!”轻水愤愤不平的说,拍了拍花千骨的背,“把你吓傻了吧?第一次见世尊和儒尊有何感想?”
花千骨满头黑线道:“呜呜呜,没感想,就是我貌似把世尊给得罪了。”
轻水张大眼睛道:“这下你完了,世尊可记仇了。他们没惩罚你吧?长留山的刑法很恐怖的。”
“那倒没有,就是问了些问题就让我回来了。”
“那还好,应该不是很严重,都是桃翁小题大做。喂喂,你觉得儒尊怎么样?”轻水挤眉弄眼道。
“儒尊?”花千骨枕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下,“还好吧,印象也不是太深刻。不过实在是一点也不像儒尊的样子,倒有点像……”
“像什么?”
“像狐狸,还老一脸坏笑,弄得我毛骨悚然的……”
“哈哈,我跟你说,世尊太严厉,尊上太冷漠,只有儒尊最好说话了。而且长得那么好看,温文可亲,儒雅风流,那个可叫风靡万千少女啊!整个长留山莫不以他为偶像。不信你回去我带你去别的弟子房间里看啊,到处都贴着他的画像。连他写过的草稿,传音螺记录下的箫声,拿出去都可以卖好多银子呢!”
“啊?”花千骨傻眼了。
“那尊上呢?”
轻水横她一眼:“你觉得有谁见过尊上敢生出半点异心么?我每次看他连头都不敢抬,他太高不可侵了,好像放在心里多想想都让人感觉是罪过。不然以尊上之资,整个长留山乃至仙界还不疯狂啊!贪婪殿和销魂殿除了世尊和儒尊,好歹还有他们各自的徒弟,和几个专门服侍的弟子。但是尊上真的就是那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住在绝情殿,冷冷清清的。长留山大小要务一般都是世尊处理,尊上也很少露面。只有要事和重大仪式的时候出山一下,或者下一下长留殿。”
“一个人么?”花千骨回忆起他身上仿佛万年都化不开的冰雪,竟不自觉的有点微微心疼。想以后都陪着他,这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上课了,快坐好,这次我保证你不会无聊到睡着了。”
“谁的啊?”
“十一师兄的。”
“啊?”
“他是长留山首座大弟子,做事成熟稳重,很受三尊恩宠,讲课也很有趣,人气可是稳居前五的哦!”
“啊?还有排名的啊?”
“当然,目前按山中非官方发行,私下流传的《仙人志》上统计的票数来算的话,人气第一的是儒尊,第二是十一师兄,第三是尊上,第四是儒尊的弟子火夕,第五是世尊。”
“有没有搞错,连世尊都有人喜欢么?这年头女生的眼光都怎么回事?”花千骨望天长叹。
“切,这年头M体质的人多着去了,有人控腹黑男,也有人控大叔啊!何况世尊长得那么威严,好像天神一样,很多人都会喜欢在那种严厉下臣服吧!”
花千骨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说不出话来。
就看着优雅从容的落十一什么也不拿的走了进来,瞟见花千骨和她微微点了个头。然后道:“今天户外实践课,大家到外面校场上集合。”
周围一阵欢呼雀跃,一扑咯嗖的全部冲了出去。
“十一师兄教什么的啊?”
“飞行术中最基本的御剑术啊。你落下功课太多了,一点基础都没有,第一天就学这个太吃力了。”
花千骨跟着众人来到校场上排好队,落十一指着一旁架子上的一把把木剑道:“还是和上次一样,一人选一把。”
花千骨一面漫不经心的东张西望,一面伸手去取剑,没想到明明是木剑却奇重无比,猛的就往下沉去,把她拖得弯下腰。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讪笑。
花千骨吃惊道:“怎么会这么重啊,明明是木头啊!”
“这个是海轩木,不是生长在陆地上只生长在海面上,比玄铁还要重。”轻水也正费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剑。
“我晕,这样的东西能飞起来才真是奇了怪了。”
正说着突然有个东西从自己头顶上嗖的就飞了过去。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叫好声。
花千骨抬头一看,却是一身彩衣翩飞的霓漫天。
霓漫天显然是没入长留之前已经学会了御剑,有心显耀一样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左右翻转,技术着实不错,看得花千骨和其他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落十一又把心法和要诀什么的跟大家复述了一遍,可是花千骨根本就什么都听不懂。蹲在地上望着那把她几乎扛都扛不动的破木头发呆种蘑菇。
甲班的许多人都已经能够做到勉强让人和剑漂浮在半空中的程度,只是没办法像霓漫天那样自在飞行。
而自己班上的大多数人尽管对着那剑频频念咒,百般折磨,那剑依旧是纹丝不动。
轻水算是很厉害的,剑已经能够在她的指挥下腾空离地一米多高了。
四周不断响起弟子从剑上摔下来的哎哟声,花千骨和轻水两人看着大部分一个个四脚朝天,忍不住捂嘴偷笑。
花千骨跳到地上的剑上,踩啊踩,快飞啊飞,看那木剑比一般正常的剑还要宽上两指,却仍是不够一个脚面宽,之所以用这么重的木剑来练习,可能是因为不伤人的同时重心又很稳,可是一样还是很难在上面站立住啊。
落十一过来给花千骨讲了一下要诀,让花千骨先在一旁去默记下来。毕竟御剑而飞是较高段数的仙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虽然花千骨如今身上沾染了很多仙气,可是力量依旧不足以御使剑器,要多加练习。
花千骨连连点头,看着霓漫天在天空中自由的飞舞旋转,迷得下面的男生晕头转向,犹如一道耀眼而绚丽的七色彩虹。
暗暗下定决心,她也要赶快学会飞,这样才可以离天空更近,离绝情殿更近,离高高在上的尊上更近。
抬头仰望东边天空上漂浮着的绝情殿,和主岛巨大的长留山比起来,显得挺小的。瀑布从上面倾流而下,犹若一条银链,连接着长留山和绝情殿,仿佛不让它被风儿吹跑一般。而尊上,就那样日日夜夜一个人住在那样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天空中三殿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屏护,盖子一样笼罩着整个长留。因而蓝色的天际偶尔会闪过一缕反着光迅速流动的虹彩。傍晚时候太阳下山,有时候还会在天空中整个投射出长留山的巨大倒影,犹若海市蜃楼,美轮美奂,和海中的倒影交相辉映,却是有三个长留山。
花千骨又犯懒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出神,却突然听见那边隐隐起了骚动。在一旁百折不挠跟木剑怄气作对的轻水立马拉起花千骨就奔了过去。
却见霓漫天站在朔风的面前眉飞色舞的挑衅着要跟他比御剑。
花千骨看他蒙着面,眸子冰凉冰凉的,感觉不太好惹,望向轻水,轻水在她耳边悄悄说:“那个男的叫朔风,也非常厉害,但是很神秘,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不论哪一科的成绩都很好,甲班他总和霓漫天争第一,所以霓漫天很看不惯他,把他视为自己拿到仙剑大会魁首的头号大敌。但是对方不知底细,又不太好招惹,只能变着法儿和他较劲。
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花千骨四处看找落十一,却发现他远远站在一边却是一副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
朔风刚刚就一次也没有御剑飞过,看着霓漫天冷哼一声,懒得跟她无聊较劲,突的就和剑一起腾空而起,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嗖的就不见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东张西望到处找,天空中哪里还有他的半点痕迹。
挖,这么快的速度,真的只是刚入门的弟子么!花千骨张着嘴巴,望向长留殿大殿屋顶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影响,或许是清虚道长传给自己的道行和功力作用,或许是到了长留之后变得更加耳目清明,她发现自己看东西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楚了。
所以在所有人还在到处找的时候,很快的便捕捉到朔风向大殿顶上飞去的身影。虽然隔了还有挺远的距离,却清楚的看到他悠闲的躺在屋顶上,嘴里不知何时还叼了根狗尾巴草。末了,似是发现自己被人看到,犀利的眼神遥远的直视花千骨。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电光火石的撞来撞去,最后噼里啪啦,花千骨明显敌不过的败下阵低下头来。
只争朝夕
乐声响起,下课鸟……
霓漫天气急败坏的扔了剑头也不回的走了,身边总跟着的那几个跟班连忙跟了上去。落十一手一挥,所有的剑全部回到了架子上。
“千骨你在看什么?”轻水问。
“没什么没什么,肚子好饿,吃饭去吧?”花千骨收回目光。
回到寝室一推门,糖宝就啪的飞到花千骨脸上,抱着她的鼻子呜呜呜的哭。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呃,是一个虫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骨头妈妈到哪我都要跟着去。”
“好好好,我不是看你那么爱睡觉,我们天还没亮就得起了不舍得叫醒你么?”
轻水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给糖宝做房子,怕晚上和花千骨睡不小心被她压倒。而且兴致勃勃的亲自动手给它缝了小枕头,小被子,还有小衣服。
花千骨拎着那些袖珍的小玩意哭笑不得。
夜里轻水睡得很沉了,花千骨依旧在灯下看书。时间不多,她需要尽快把那些落下来的补上才行。
糖宝躺在桌上的新房子里,开心的滚来滚去。睡了一觉醒来,看见花千骨依旧在看书。
“骨头睡觉了吧,那么晚了。”糖宝打一个呵欠,睡眼惺忪的样子,花千骨忍不住伸出小指去咯吱它。
“你先睡吧,乖,对了,那本六界全书你已经全部看过默下来了吧?”
“当然啦!”
“那就好,我把原本拿给尊上了。”
“为什么啊?”
“恩,反正上面写的你都知道,那上面写了太多重要的东西,我保护不了,一不小心反而会出乱子,交给尊上保管就放心了。”
“这样挺好的。那另外一本记载着茅山道法的要诀与精髓的你留着好好修习吧,清虚道长基本上把他余下的道行和仙力全部都传给你了,但是你没有修道过,所以半点都不能运用。现在再想赶上其他人的进度以你的凡人之资自然是十分吃力,你先从茅山的道法入门,然后再修长留的会比较容易得多。”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糖宝,我发现我看东西好像越来越清楚了,记忆力也越来越好,这是所有凡人求仙洗过三生池之后都会这样,还是因为清虚道长的原因?”
“可能两者都有吧,传到你身体里的仙力虽然你不会运用,但是让你的五识更加清明那是必然的。”
接下去的日子里,花千骨花了大约十天,几乎不寝不眠的把所有的书都看完默记了下来,先夯实了理论。
然后每天深夜在亥殿后的林子里开始修习茅山道术。还有白天课上所学。导致每日的凝神入定课上总是打瞌睡。
还好糖宝总是呆在她耳朵里,帮她应付各种麻烦。例如在师尊来之前及时叫醒她啊,问问题的时候在耳朵里悄悄给她讲答案。
偏偏好几位师尊都看她不过眼,跟她杠上一样,越是难不住她就越是抽她起来回答。
结果一时间花千骨名声大震。其他班的都知道癸班有一个花千骨,虽然仙资仙骨差到离谱,却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对此霓漫天不屑一顾,仙剑大会是比实力,又不是考笔试。只是仍然多了个眼中钉,特别是慢慢发现落十一好像对其特别关照,多次课下单独给她指导,心情更不爽了。
五行课是最重要的课业之一,分别由五个人上。班导朽木清流负责水系,火夕是火系,舞青萝是金系,木系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屈木授教,教授土系的是世尊的二弟子狐青丘。
其他课例如仙药,例如奇门遁甲等她都还能应付自如,而且遥遥领先其他人。但是五行课她却总是抓不住要诀,她的体质没办法跟其中任何一个很好的融合,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属性。
霓漫天似乎是盯上她了,一次火夕课上故意失手烧掉了她好多头发。
那个该死的火夕总戏弄她,当着所有人面前老骂她笨不算,还不帮忙灭火,只顾着抱着肚子在那笑,实在是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只要一见到师妹舞青萝他立马就老实了,有几次不小心撞见他被拧耳朵的场景,从此火夕对她的折磨更加惨痛无比,时不时的被他留下来课后指导,抄书跑步,挑水罚站,连带按摩捶背,简直跟当丫环一样。
而朽木清流的课上永远都酒气冲天,弟子每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惩罚就是喝水喝水不断喝水。结果每次花千骨上完课都是挺着个大肚子回寝。
屈木那个糟老头分明就是和桃翁一国的,串通一气,变着法子折磨她。一挑到刺就叫她到林子里去,用手砍树,砍倒了还要劈成木头片,然后用手指在上面罚抄书。她没办法凝气,一开始每每刻得十个指头都鲜血淋漓,时间长了,指上疤和老茧结了一层又一层,用三生池的水洗了掉,掉了又结。看得糖宝在一旁心疼的眼泪鼻涕一把又一把。花千骨却也只是咬着牙硬要坚持。
之后难度升高,竟然要她在海轩木上削刻。花千骨学会凝气,日子长了,不知觉间,一双手却是变得灵活无比,摧金断玉,削铁如泥,修炼反而算是略有小成。
世尊的三个弟子,落十一成熟稳重,上上飘天真迷糊,狐青丘却是深得世尊真传,明明花季少女,却又严肃又古板,跟个老道姑一样。大家都不喜欢她,她更不喜欢大家。
不过她对霓漫天,朔风等聪明有资质的弟子倒是另眼相看有加,偶尔还会露个笑脸。对癸班的学生却几乎不闻不问。对花千骨更是完全无视,花千骨自是求之不得。
她最喜欢上的就是舞青萝的课了,舞青萝虽然性格火爆,但是从不端师尊的架子,上课下课都和弟子们打做一团。看不惯的也直接用脚踹。而且授教起来,讲解又直白又简单,从不半点多余的废话。大部分弟子都学金系法术学的很好。花千骨日学夜学,却也勉强能赶上进度。
但是入山也有五个多月了,别的弟子都早已学会御剑而飞,霓漫天,朔风等人都可以腾云了。她却始终只能让剑飞起离地不到两米,也没办法在剑上站立超过三秒钟。
这夜花千骨又在林中练习御剑,这半年来她吃了太多苦,却硬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可是只要一想到离仙剑大会的时间一日近过一日,她就越发心切急躁,不断的逼自己,早已超过了寻常人的心理和身体承受极限。
朔风坐在远处高高的树上好奇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从剑上摔下来。剑飞的越高,便摔得越重。身上已摔得到处是伤痕,骨头应该也折了几处,却倔强的仍然不肯放弃。
糖宝趴在一旁的叶子上悄悄的哭,只觉得这几个月以来花千骨跟疯了一样拼命的逼着自己。却又固执得跟头牛一样怎么说都不肯听。摔到它都不忍看了,心里就是不明白花千骨如此拼命是为什么。
花千骨又一次从高空掉下来,尽管凝气周身,糖宝也第N次的使用仅剩的力量替它缓冲。还是内脏重重的一震,再也爬不动了,擦擦嘴角边的血迹,躺在草地上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还有繁星下的绝情殿,突然觉得有点心灰。
突然听到糖宝满是心疼的声音:“骨头,你还记得你初上茅山的时候么?你求仙的初衷是什么,咱们非要拜白子画为师么?”
花千骨愣了一下,无力的笑了笑。是啊,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求个与世无争的简单生活。没有鬼怪缠身,不会祸及他人,吃饱穿暖,不用四处奔波。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心好胜,只求进取,为了拜白子画为师拼着命的努力。什么时候心中竟会有了这么深的执念了呢?
虽说如此,或许每天简简单单,在这长留仙境按自己的迷糊性情随意度日,又来得几分快乐清闲。自己每问必答,事事好强想要做到最好,惹下一堆嫉妒与侧目,不也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足够优秀,他若听说了心里能有一丝欣慰么?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便再也没办法放手了啊。
想要离他近一些,近一些,再近一些。只要能常常见到他,伴他左右,自己也便心满意足,不负他带自己回长留山的恩情了。
想到这又努力爬了起来,继续练习。
第二日,落十一课上,花千骨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各色衣裳的弟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一面留意着他人技巧和平衡的掌握。
轻水也已经能飞的很好了,站在剑上,向花千骨俯冲过来,然后漂亮的停住,伸出手来。
“千骨我带你上去玩玩。”
“不用了不用了。”花千骨连忙摆手,“你自己好好练习吧。”
“你还不会御剑啊?你不是很厉害嘛?哈哈哈!”半空中传来一阵笑声。霓漫天脚踏云彩飞了过来。
“要是怕剑上太窄不敢的话,我来载你吧!”说着一用力把花千骨拉到了云里,忽的就飞了老高老高。
“糖宝!”花千骨身子没稳住,正在耳朵里睡觉的糖宝一下子就掉了出去,直往下坠,却依旧睡得香甜没有知觉。
落十一大惊的飞了过去,正好接在手心里。糖宝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却看见霓漫天脚下的云彩却突然散了开去。她御风飘在了半空中,装模作样去拉花千骨却没拉到,花千骨也掉了下去。
落十一这边刚接住糖宝已经赶不急了,轻水奋力御剑过去却明显速度不够。
朔风的剑突然激烈震动了起来,他动了一下身子忍不住想飞去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依旧只是冷眼旁观。
花千骨惊吓中根本忘记了凝气,下坠的太高太快,她慌忙的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这回非摔断胳膊腿了。
却突然感觉自己的下降停止了,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身体冰冷着,没有任何被拥抱的感觉,可是闻到那熟悉味道的瞬间她的大脑便停止了运行。
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果真是她几乎近半年没有见过一面的尊上。
素衣如雪,神色不惊的抱着她从半空中徐徐飘落。以为花千骨是惊吓过度,身子才会颤抖得如此厉害。
轻轻把她放下,花千骨腿一软,跪倒在了他面前,半天不敢抬起头来。
霓漫天也连忙飞了下来,跪倒在地。后面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熙熙攘攘跪倒一大片,口里齐声道:“参见尊上。”
白子画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可以把花千骨定在空中慢慢放下地来,却为何当时心中一惊给忘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抱着她飞了下来。
“是弟子不对,本想教导一下千骨师妹如何御剑而飞,却学艺不精,一时失手,还望尊上责罚!”霓漫天没想到尊上会突然出现,脸都吓白了。
白子画心中略有一丝不悦却也不说破,看着面前的花千骨略比初见她时长高了许多,原本凌乱的发也扎成两个乖巧的发髻,比较像个女孩子的样子了。只是面色苍白憔悴,抱在怀里轻得跟片羽毛一样,而且刹那间探知到她身上的多处外伤和内伤,却又不知是从何而来。他今天若不是刚好带人过来找花千骨她岂不是重伤又要添一处?更何况正当着这人面前,实在是有失长留颜面。
月夜焚香
“弟子拜见掌门!”面前那人跪在她的面前,花千骨仓促的抬头,正对上那人对她宛然而笑的一张脸,容貌出尘,身畔仿佛有云霞相依,整个人让人感觉暖融融的。
花千骨措愣,抬头去看白子画,白子画点头示意让她起身。
她硬撑着站起来,腿仍隐有些颤抖,面前那人却仍是不起。她连忙闪到一边,只觉得那人定是跪错了方位,她可受不起。
“茅山弟子云隐拜见掌门。”未料那人又转向他,深深一鞠。
花千骨顿时面容僵硬,连忙伸手去扶他。身子刚靠近便闻到一阵决绝又素雅的清香。
“云隐你莫吓着她,有什么事进大殿容后再说。”白子画幽幽开口。
云隐这才顺着她的相扶站起身来,清澈的目光欣喜的停留在她身上,似是无尽话语要说。又立刻自知失礼的低下头去,恭敬的做了个相请的动作。
“骨头妈妈!”此时糖宝急急从落十一手中飞出停到她肩头,呜呜呜的抱住,真是把它吓死了。
花千骨笑着戳戳它,悄悄跟轻水在下面打了个别担心的手势。然后跟着白子画和云隐进了内殿。
下面立刻议论纷纷起来。似是都大大惊诧那看似毫无法力和背景的凡人,竟然是一派的掌门之尊。
霓漫天拳头握的直响,看来她真是小瞧了她了,他日定成心腹大患。
进了大殿,花千骨才发现世尊和儒尊都在,糖宝连忙悄悄藏进她的耳朵里。因为有外人在,笙箫默总算是与上次不同的正襟危坐着,只是神情依旧懒散。摩严看来依旧对上次之事耿耿于怀,没有给她半分好脸色看。
“弟子见过世尊,儒尊。”花千骨跪下去恭敬的俯身一拜。
却听摩严冷哼一声:“我们可是担当不起,茅山掌门。”话里一字一句都是讽刺。
花千骨愣了一下,脸热辣辣的烧了起来。
笙箫默无奈道:“大师兄,千骨也是临危受人所托。”
摩严拂袖道:“身为长留弟子,却又是别派掌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们长留可真是屈居了你这位贵人。你还是早日回茅山去做你的掌门人吧!”
花千骨一听这话心猛的一沉,慌忙抬头看白子画,却见他淡然的放下手中茶盏也不说话。云隐紧皱起眉头,却也顺势说道。
“弟子当初接到王母青鸟送信后即刻赶回了茅山料理后事,因为得知掌门跟着尊上回了长留山所以也较为放心。因为派中事物太多忙不过来,又不想让掌门这个时候回去,面对太多的困扰和麻烦,何况听得掌门已拜入长留门下,每日课业繁重,所以一直没有叨扰。半年来一直间接从尊上那了解掌门的消息。现门中基本已重整完毕,只待掌门回去主持大局,发号施令。所以这次是特地来接掌门回山。”
花千骨不解的看着云隐,他理应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清虚道长临终无奈所托,之前没联系过自己,定是也明白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如果已掌门之尊留在茅山,就算一切权力仍在他手中,可是形式上依然得事事请示,定然有诸多不便。而且她没有能力,完全不能自保,需要大量弟子保护,如有不善,茅山本已重创,掌门再出什么事,定然一蹶不振,对其气势更是大大的不利。而把自己留在长留的保护范围内,他要做什么手脚自然能放开得多的多了。
如今既然茅山派已修整完毕,自己一会把掌门的信印与宫羽什么的都传给他就是了,不用再跟他回去多生事端,而且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以她这样的破烂水平,怕是连仙剑大会的台子都爬不上去。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做白子画的徒弟,哪里顾得上什么茅山掌门。
“我什么都不会,也不懂得怎么做掌门,你来得正好,我好将掌门之位传给你,这也正是道长临终所托。”
云隐摇头:“弟子明白家师的意思,也知道掌门现在身份为难。只是茅山派现在内忧外患,弟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任掌门之位,处理事情身份反而多有不变,一些视弟子为眼中钉的人甚至会趁机作乱,所以只能再拜托千骨姑娘担任掌门,姑娘是家师亲口所托,且对茅山派有大恩,尚能服众。待时机成熟,若是姑娘仍不想继续担任掌门人,我们再另做打算,可好?”
花千骨心下了然,自己年纪毕竟太小,又只是一个凡人,能力不足。云隐的意思便是自己做幕后的傀儡,而他在幕前操纵一切,这样才能解茅山之危。心下不由倒也对他有几分佩服。
既然他说得如此入情入理,自己又岂能不帮。于是只能点了点头,末了加上一句:“但是我始终只是长留的弟子。”
“在下明白。”云隐躬身道,“只是再过几日是茅山大典,所有云游弟子皆会回山,掌门不得不出席,否则对士气是大大的打击,所以弟子主要是为此而来,只需要几天的功夫,之后弟子一定会再亲自送掌门回长留山。”
花千骨抬头望向白子画,白子画微微点头表示默许。
“恩,我跟你回茅山一趟。”
皓月当空,林子里花千骨点了香,烧了纸,拜上两拜,然后就坐在树下看着火焰发呆。长留山不但盛产玉石也盛产香料,这香里也不知参杂了什么,味道和别的不同,带着浓郁的愁思和悲苦。烟雾缭绕中,却让人熏然欲醉起来。
她半夜里偷摸着一个人出来,却是因为这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忌日。
明明平常人都是过得欢天喜地,只有她每年的此日却是最伤心之时。
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所以注定了,她只能永远一个人。孤独如此,寂寞如此。
明天便要跟云隐回茅山了,告别人间半年,再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有沧海桑田的感觉。
“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小命都去了半条,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就立马跪了下去。
“拜拜拜见尊上。”
低下的头,看见他极白的衫拖在地上,沾了几片黄叶,突然想伸手拂去。
“我到亥殿找你,你却不在,寻味道到了附近却被香迷了,失了你行迹,就寻香过来,你果在这。烧纸又是为何?今天是谁的忌日么?”
“我娘的。”花千骨黯然道。
“是这样,节哀——”白子画从来言语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花千骨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在秋风中瑟瑟的抖着。
这孩子,怎生就这么怕他呢?
“你起来说话。”
花千骨站起身来,仍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尊上找我是为了明日回茅山的事么?”
白子画点了点头:“你明日回去一路肯定艰险阻碍重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何?不是就参加一个大典么?”又不是回去打仗。
“一方面云翳和春秋不败等人定然会想方设法加害于你,让本已实力大减的茅山更加一蹶不振,从而对仙界各个击破。一方面想要争夺茅山掌门之位之人不在少数,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你回去。云隐自然会尽全力保护你,但是难免会有分身乏术之时,我本不放心想随你们去,只是太多事情牵绊,而且身份不方便露面。所以你得自己积极应对,莫要丢了长留与茅山派的颜面才是。”
“弟子知道。”
白子画顿了顿又道:“你还不会御剑?”
花千骨心中一惊,忐忑不安又惭愧内疚的点了点头。心道尊上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心中不由又是懊恼又是难受。
白子画却突然指尖一挥,一道银虹从他腰间闪电一般的直掠长空,盘旋了几周后停在半空中,剑身薄如蝉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华丽的在剑身上流淌着,发出悠长的剑鸣。
“我教你。”
说着向花千骨伸出手来。
花千骨震惊的抬头,望见他颠倒众生的模样,一刹那只觉得他身后月光的清辉瞬间暗淡失色。整个人痴了般,什么都抛却脑后,只是呆呆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冰凉如水,整个人似乎都浸没了,她没了呼吸,没了出路。只突然预感自己此生再也逃不开了。
白子画看着小小的她:“不要忘了口诀和心法,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和剑融为一体,感觉他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想往哪飞就往哪飞,自然就不会掉下来了。”
说着犹如天外飞仙一般,携着花千骨缓慢而轻盈的腾起,飞立于剑上,那剑长不过三尺,却因为花千骨个子太小,倒也不嫌挤。
花千骨摇摇欲坠中感觉白子画在身后扶着自己,心下安定不少。
“调整呼吸,别怕,现在剑交给你控制。”
正说着剑在空中上下摇晃了两下,便开始“之”字型的向下滑去。
啊,花千骨在心中尖叫,看见前面有棵大树眼看就要撞上去,连忙闭上眼睛,突又想起尊上在身后,连忙凝神聚气,用力把剑拉到一边,树叶擦身而过,她满头大汗。
“很好,现在,再让剑稳一点,慢慢拉上去。”
花千骨只感觉剑在空中完全没有章法的曲线乱转,忽上忽下,离地不过一两米,实在太过惊险。不过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一是因为这把剑非常好御使,二是身后有尊上像是吃了定心丸。
在大树间绕来绕去,实在有够危险,花千骨凝神望着月亮,心里一个劲叫着向上向上向上。终于一个仰冲,跃出林子,剑载着二人飞向如水的月光里。
迎面的清风吹的花千骨好像要飘起来,剑逐渐开始飞得平稳。
花千骨深吸口气,空气中香的味道混合着花香草香十分的让人舒畅,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而她的翅膀,不是剑,是尊上。
花千骨慢慢掌握了要诀,又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飞得好高好高,甚至俯瞰了整个长留山和三殿。
末了慢慢降落下来。剑自动飞回白子画腰间,收入鞘中。
“飞得很好。”白子画嘉许的点点头,花千骨比吃了蜂蜜还要甜。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尊上我身上的妖气依然很重么?你到哪里都能闻到?还可以找到我?”
“那不是妖气,只是异香,容易招惹妖魔,如今你身上带着勾玉,掩去很多,妖魔和一般人闻不到了,我却是还能闻见的。”
说着拿下佩剑递给她:“我看你跟这剑颇有缘分,就赠给你吧。”
花千骨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多谢尊上抬爱,千骨不敢收。”
“放心这不是横霜剑,只是我日常佩剑名曰‘断念’,轻薄精致,倒也适合女孩家用。你不是还没有兵器么?断念虽不是什么绝世名剑,却也绝对是剑中翘楚,而且很有灵性,危险的时候亦能保护你一二。再说,今日不正是你生辰么?就当是送你的礼物好了。你要好生修习,莫要辜负了这把好剑才是。”
“谢尊上,弟子明白……”
花千骨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剑跪了下去,声音亦有些发抖,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生日送礼物给她。因为娘亲的缘故,爹也总是避开不谈的,更别说庆祝了。
心里的暖意铺天盖地,酸楚和感动激荡胸臆,却再说不出多一个字。
可是尊上怎么会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的呢?她抬头望他,白子画见她孩子气的脸庞如蒲公英在夜风中轻轻摇摆,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飘散开来,似是明白她想问什么似的道:“观你面相,掐指算算便知。”顿了顿又道,“茅山御剑术名满天下,你现在能御剑了,以后若是遇到问题也好有个应对,总不能事事靠云隐给你撑着,好了,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回去。”
花千骨感动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原来尊上特意来,教自己御剑不说还把佩剑赠给自己竟然还有有这层寓意。他定是担忧自己已掌门之尊回茅山若是还要仰仗云隐御剑或者腾云定然有失提统,且不能服众。而且若遇门人刁难至少有个说法,遇到妖魔若云隐顾及不到且也有个逃生手段。他竟是为她着想至如此之细微,叫她如何不肝脑涂地?
望着白子画背影渐行渐远,飘如云起风生,怀抱那剑,竟是有想哭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和云隐前往茅山,自然是把糖宝也带上。
落十一一直送他们出了天罩,然后才折返。花千骨第一次飞那么高,踩在剑上,丝毫不敢低头看下面的大海,只觉得就要一头栽下去。
看见糖宝在肩上手里抱着个白白的东西开心的扭来扭去,怕风大它被吹下去。
“宝宝你抱着什么呢这么开心?还是回耳朵里去睡觉吧?外面风大等下感冒了。”
“呵呵呵,十一师兄给我的棉花糖。”说着啊呜一口咬下去,一脸的甜蜜。
“骨头妈妈你也吃啊!”说着扯下“一大块”费力的高高举起。
花千骨转过头去,糖宝喂到她嘴里,只尝到甜,简直还不够塞牙缝的。
云隐始终在她右后方不近不远的距离飞着,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便慢,似是恐她若有差错不小心掉下去。虽说下面是海,但若是姿势不对,五十米以上掉下去水面会比大理石地还硬,当场脑袋就会开花。
回望逐渐变小在视线中隐去的长留山,心中颇有些不舍。半年时间,她已经把这当作她的家了。
突然又一想到脚下这把剑是尊上亲自赠予她的,忍不住一阵激动和感动。
云隐一路上跟她说着茅山派大小事务,花千骨都一一用心记下。怕花千骨体力不支,云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议停在半空中休息一下。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又不是很快。花千骨怕在路上耽误时间太久,总是推说不累,继续往前。云隐也不违逆,只是暗中控制断念剑,减轻花千骨的负担。
到茅山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花千骨想来自己当初和尊上从瑶池到长留山,相当于这次两倍的距离,也只花了不过半天而已。
重回茅山,当初花千骨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居然是犹如仙人下凡一般直接从空中飞临而下。大殿的宏伟钟声连敲了十二下,花千骨俯望下去,九霄万福宫前密密麻麻跪了上千名弟子,忍不住站在剑上的腿就开始有点发软了,这,这是什么阵仗?!广场的巨坑早已填平。可是一想到当初里面的血肉模糊的屠戮景象,还是忍不住一阵反胃。
糖宝睡饱了爬到花千骨的头上万分激动的看着下面众人,好像正在朝拜的是自己一般洋洋得意又沾沾自喜。
钟声末,突听着下面齐声高呼“恭迎掌门回山”,声同霹雳雷惊,差点没把她从剑上吓得掉下去。强自稳定心神,姿态还算优雅的缓缓着陆,身边立马有弟子上前扶她。
云隐领她直入万福宫大殿,花千骨望着那高高在上的掌门金座,心想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兀的端坐在上面,望着从殿内一直绵延到外面整个广场,密密麻麻的弟子,头还是直泛晕。
面前不断来人参见,从茅山的各个师叔长老到其他各派邀请来参加仪式大典的宾客。
花千骨根本就记不住谁是谁的名字,谁是谁的脸,只是笑容僵硬的一一点头问好。
甚至没有时间休息片刻,接下来竟是掌门的正式接任仪式。花千骨有点无措的望着云隐,他只是安慰的对她笑。
面前弟子手捧一个空的金盘跪在花千骨面前,花千骨傻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就听到糖宝在耳中道把宫羽放金盘里。
连忙从怀中取了来,打开包裹着的手绢,把小小的羽毛放在盘里。
受羽仪式由茅山目前辈分最高的白胡子花花的清怀道长进行,花千骨根据糖宝提示一切倒也没什么纰漏。
最后跪在大殿正中,对着茅山列祖列宗拜了三拜。清怀道长亲自给她挂上了宫羽,之后默念心法,花千骨看见无数的文字和图画在空中显现,然后全部吸收凝结到了清怀道长的伸出的右手拇指之上。
接着清怀道长飞速结了几个法印,然后往花千骨眉中心一点。
花千骨只觉得一震,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澎湃欲出。眉心当初清虚道长印上的似花非花的红色掌门印信再次凸显了出来,衬得花千骨小小的脸越发脱俗了几分。
下面又开始齐声高呼,现在花千骨算是正式的茅山掌门了。
再接下来是茅山的祭天大殿,主要是为了之前惨死那些茅山弟子。花千骨照着糖宝和云隐的指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大典才算举行完毕。她都快要虚脱了,肚子也饿得不行。
云隐把她引至内殿去休息,面色甚喜,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纪却能如此镇定的应对如此大的场面,而且举止言谈都甚为得体。因为很早知道新任掌门是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还拜在长留门下,茅山众人都忧心忡忡。今天一见,花千骨虽然只是个孩子,瘦小却不娇弱,眉间自有一股坚韧和气魄。而且,身上挂的,竟然是长留上仙白子画的随身佩剑。显然尊上对她十分重视,整个仙界一向以长留为尊,仙人中更是以白子画为首,既然有上仙在背后为小掌门撑腰,那不管花千骨到底怎么样,众人心里都踏实不少。
云隐微笑的看着那把断念,白子画想要借此向茅山众人,以及天下传达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望着满桌子饭菜花千骨差点没扑上去,可是念在有弟子在,仍是矜持有礼的坐在桌前。直到云隐把众人都打发下去。这才和糖宝两个,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云隐等她一边吃,一边自己在一旁报告着她这几天需要打理的事物。花千骨暗自叹息,原来做掌门人如此不容易,长留山比茅山更大,弟子更多,尊上一定更加辛苦吧?
事务太多,未等云隐说完,花千骨已吃饱睡着。本来饿的不行,再加上长留饭菜清淡,好久没吃那么丰盛,忍不住就又吃到撑了。
云隐刚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又觉得有失提统,凝神凌空把她温柔的放在了床上,再盖上被子。
糖宝则大肚子朝天的仰在了盘子里睡着了。云隐拎了匹生菜叶把它从头到尾的整个给盖住,然后让人撤了饭菜也回去休息了。这半年来,真是把他快要累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花千骨也不管自己依旧衣冠不整,从床上立起来。云隐眼睛看着头发蓬松,睡眼惺忪花千骨,眼睛眯起,忍住笑意。
“拜见掌门,昨夜可睡得可还好?”
“挺香的,嘿嘿,我还做梦了。梦到林随意来谢我,呵呵。”
“林随意?呵呵,他的尸骨他师傅已经帮他收殓回去了。”
花千骨坐到床边正准备穿靴子,突然见云隐单脚跪了下去,把花千骨的白色小靴子拿在了手里。
花千骨顿时有点慌了,她还从没被人这么伺候过。而且还是个成年的男子,心里不由得咚咚乱跳。
却又不好拒绝的只能伸出脚去,让他温柔的替自己一一穿上还绑好带子。然后又递上一旁准备好的毛巾擦脸。
“要弟子为你梳头么?”
“谢谢,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云隐立在一旁,看花千骨动手梳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发髻,不由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平常在长留山都是轻水帮她梳的,她本就不太会打理自己,贤妻良母型的轻水从头到尾散发着伟大的母爱光辉,总是替她照顾好一切。
“还是弟子来吧。”云隐突然从她手里拿走梳子,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看看铜镜中的自己,的确是手艺不精。却见云隐修长的手指滑过发间,不一会儿就梳了个可爱的包子头。还解下自己佩剑上的两根红色缎带替她系上。
“真好看!”花千骨心里乐滋滋的。
“肚子饿了吧,早餐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外面吃?”
“房间里就好。”
“弟子的莲藕清粥做的很不错,掌门要不要尝一尝?”
“好耶!”
花千骨在镜子前面玩着自己的头发。不到半柱香就见云隐又回来了,脸色比之前苍白不少。
“好快啊!”花千骨看看他手上,呜呜呜,我的早餐呢?
却见云隐似乎忘了之前一回事似的,看着花千骨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立马低下头去。
“弟子找掌门有点急事,请掌门马上跟弟子来。”
花千骨奇怪的跟了出去,末了回过头指指睡得正香的糖宝道:“要不要叫上糖宝,如果要和众长老议事什么的,它可以给我提个醒。”
“不用。”云隐看看桌上的盘子,皱起眉头,似有些不解,神色匆匆的转身出去。
花千骨连忙跟了上去。却见云隐从殿后小路一直走,出了万福宫。竟是要下山的姿态。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花千骨望了望周围,发现一路行来,居然一个弟子也没有遇上。
“是要紧事,掌门切勿多问。”云隐走的飞快,却又不见他御剑。
花千骨望了望周边,已经下了大茅峰:“不远处就是林随意的墓了呢!”
云隐愣了愣,嗯了一声。
“云隐明*****差人把他的尸骨送回崂山吧?”
“好。”
云隐快速行了几步,却发现花千骨站住不动了。
转过头,看见孩子样的她却以那样看穿一切的烁亮眼神高处注视着他。
“你不是云隐,你是谁?”
流火绯瞳
“你不是云隐,你是谁?”
花千骨看着眼前的那个人,不动声色。
面前的“云隐”惊异的眯起眼睛:“你说我是谁?不是云隐还能是谁?”
花千骨皱起眉头,突然想起什么,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是云翳?!”
云翳面色瞬间有如寒冰,冷笑道:“不愧是茅山新任掌门啊……”
花千骨摇了摇头:“第一,茅山有了前事之鉴,防卫方面下足了力度,各种阵法布了一重又一重。外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出内殿犹入无人之境,且对后殿到后山间的一些秘密小道都了若指掌,所以成了叛徒的茅山弟子你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第二,茅山顶上施的咒法,只要有人用法术立刻可以探知,你也不可能用法术变作云隐的样子而完全不被发觉。若不是法术真的太过高强,当然,从你不敢御剑就可知道你道行不够,不然,就是你根本容貌就跟云隐长得一摸一样!”
云翳面色更加铁青,他最恨的便是自己长一张跟云隐一摸一样的脸,从刚进师门的时候就长年面具遮面,对外只称容貌被毁。别说其他弟子,就是师傅和云隐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
从生下来开始,双胞胎的他们两个,却只有云隐能够正大光明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只能作为影子,只能依照青州梦家代代家训,作为长男的贴身保卫而存在。
凭什么,明明是一个母亲所生,他却要从小忍受千百倍于他的训练和折磨,只为了能时刻在暗中保护身为继承人的他?凭什么,明明同一张脸,他就从小备受宠爱和瞩目,而自己却永远只能活在暗中?凭什么,种下莫名其妙的毒,自己无论怎样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只要他受伤痛苦,自己便成倍的痛苦,他若早死,自己也不能活!
凭什么!凭什么!
从小,他选择外出或者做什么他都必须做什么,他无论犯下的什么过都是自己的错,就连他睡着了自己还必须睁眼守着,就连他突然想修仙求道自己也必须跟着他暗中来到这个破鬼地方,拜那个糟老头为师。却终于不折手段的赢过他,先入门做了他的大师兄。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这一生,就只能为那个人而活?!
他可以背叛师门,亲手杀了那个他叫了那么多年师傅的人,甚至可以灭了茅山满门一次,再来第二次。可是,可是!!他却永远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血誓,永远都不能伤害那个他最恨的人一分。因为伤害他就是成倍的伤害自己!杀了他就是杀了自己!!甚至连利用别人的手除掉他都做不到,他的身体,会在他的大脑有反应之前就义无反顾的去救他。因为这样的宿命,在他们生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这一切的苦痛,只因为他比他先来到这个世界上两秒钟么?
花千骨看他面容扭曲可怖,心下不由发寒,她也没想到,云翳居然和云隐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竟没有人告诉过她。两人不但容貌,就连举止神情都几乎如同一个人,若不是自己一试他露出马脚,自己也不能确信此人竟不是真的云隐。
“既然你已经认出来了,我也不必再对你客气了!掌门殿下!”说着花千骨看着云翳匪夷所思的把手指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一滴血落了下来。
花千骨听见腰间断念剧烈的颤动了起来,发出尖锐的啸声。
却见云翳从流血的口子里用力一抽,一根吸血虫一样粗细的红色细线被他从指尖抽了出来。
花千骨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右手一挥,断念脱鞘而出,顺着她的中指和食指指尖向云翳攻了过去。
完了,她的御剑术本就不怎么样,头一回实战就遇上强敌,糖宝也不在身边,这下自己死定了!
左右躲闪着不停攻向自己的红线,那分明就是云翳用鲜血凝成并且控制,仿佛有生命一般,只是忌惮断念的威力,不太敢向前。却突然又从云翳的另外几个手指指尖,抽出更多的血丝,几条一起将剑柄牢牢缠住。花千骨御不了剑,手掌结印,扔了一团球状火焰出去,云翳冷笑着躲过。
“原来茅山掌门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嘛!”
几条血线毫不留情的在花千骨脸上鞭子一样抽出几道血痕。然后将她牢牢缚住。
花千骨快要不能呼吸了,大脑中飞速旋转着御敌的方法,正当她焦急万分之时,那几道血丝线却被人用气隔空的削做几段,落到地上,化做一滩血水。
云翳大惊失色,第一个动作却是把面具带上。本以为是云隐的救兵杀到,抬头一看,远处天外飞仙一般落在树巅的却是一紫衣飘飞的人儿。待看清楚了来人,云翳和花千骨都震在那里,那是怎样一张宛若天人的脸,几近超脱了人世间的一切色相,早已无法再让人用语言去描绘和勾画。
瀑布一般的满头紫发在空中漫舞飘飞,犹若在空中张开了一张紫色的巨大帘幕,紫裙轻纱薄舞,犹若幻梦。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隐隐露出的漂亮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眉间一点殷红色的如花妖冶印记,血红的眸子亮得无邪而通透,就是漫天繁星也会黯然失色。
“哟,是云翳啊,看来我这次是又来晚了一步咯?”花千骨失神的看着那人,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危难之中。竟有连声音都那么好听的人啊,她本以为,尊上已经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了。
云翳眉毛纠结作一团,心中暗自骂了这好死不死偏偏这时候出现跟他抢人的杀千刀的杀阡陌千百万遍,然后冷哼一声,竟然话也不说一句的突然盾地消失了。
花千骨呆坐在地上,见那人优雅的飞下树来,莲步轻移,腰肢款摆,翩翩而来,紫色轻纱随风摇曳,仿佛合着梦幻般的韵律,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媚态横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你这小不点就是新任的茅山掌门?”
杀阡陌俯望着她,似是觉得她的包子头很可爱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别担心啦,快起来,坏人被我吓跑了。”杀阡陌檀口微启,轻轻一笑,呵气如兰,一排玉齿清晰可见,“姐姐,你,你好漂亮,就是胸小了一点。”花千骨傻傻的望着“她”说。
“胡说!”杀阡陌血红的眸子一斜,轻轻打了花千骨一下,捂嘴一笑,像是嗔怪撒娇一般,更是说不出的风情。花千骨拼命抑止住想要滔滔向外奔流的鼻血。
“真的漂亮么?有多漂亮?”
“嗯,比,比我见过的所有仙女姐姐都要好看!”
“真的?”杀阡陌忍不住喜形于色,“你都见过哪些仙女啦?”
“嫦娥姐姐,七仙女,北海龙王,九天玄女,基本上我都见过,没有一个有姐姐你一半好看的!”花千骨舍不得移转头去的看着“她”认真的说。
杀阡陌得意至极,生平最喜欢听人赞他美了,却没有谁拍马屁拍得像花千骨这样叫他舒坦的。
“想不到你这小嘴还挺甜的。”杀阡陌掐掐她的小脸。也懒得纠正自己其实是个男的,姐姐就姐姐吧,听她叫着还挺顺耳的,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叫他呢,哈哈。
“谢谢姐姐救我!”花千骨对她拜了拜,不然自己这个掌门登位第一天就被坏人给抓走了那还得了。云隐一定都急坏了吧!她得赶快回去才行。
可是这个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强大到只露个面就把云翳给吓走了呢?
“请问姐姐高姓大名?”
“我叫杀阡陌,我知道你叫花千骨对吧?去年闯天宴,搅得群仙宴只开了半途就散了的那个就是你对吧?现任的茅山掌门小不点?”
突然觉得杀阡陌这个名字好耳熟,花千骨咬着指头想啊想想半天,突然想起在天宴上说要下仙缉令追捕的人,好像便是,流火绯瞳杀阡陌!
花千骨瞪大眼睛望着他,看他的容貌和神态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神仙呢,可是居然是魔界的妖人么?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应该和云翳一样,只是为了抓自己咯?搞了半天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杀阡陌望着她笑,眼睛弯成极好看的月牙儿:“呵呵,你知道我是谁是吧?我是魔界中人哦?小不点你怕不怕我?”
花千骨在他倾城一笑下差点没晕倒,只觉得整个身子和心灵都要被他血红的眸子给吸进去了。可是在她身上只感觉到温暖和清香,没有半点妖气和杀气,若非要说妖的话,那也是他长相的缘故。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啊,坏人会有生得这么好看的么?唉,若是真要死的话,死在姐姐这么美的人手里,比起死在云翳那种恶心的血线之下,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花千骨摸摸脑袋,老实说道:“我不怕姐姐,姐姐想要把我绑哪去?”
杀阡陌眼睛闪出一丝明媚的光亮:“你没听过姐姐的恶名么?真的不怕?”
“姐姐不像坏人,而且姐姐很温柔。”
杀阡陌轻叹一口气:“这世上还真没有谁说不怕我,说我温柔的。”白皙的手握住花千骨,低声道,“妖神即将出世,魔界本就四分五裂,我力量有限,无法避免,已经很难统帅上下,上次来晚了,致使春秋不败一干人屠了茅山满门。清虚道长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没能救到他。你既是他选中的,我自然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云翳他们对你下毒手了,你且放心。”
花千骨任由他握住,傻傻的点头。
“你肯信我?”
“信。”
杀阡陌欣喜的将她拥入怀中,这孩子,太好骗了,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信了陌生人呢?呵呵,还好自己是好人,而且是好人中的美人,美人中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