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狼亲狈友》(上部)作者:恩顾 --4

来源: 意随风行 2012-09-20 22:05:36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09878 bytes)

风水不好啊~

  武甲带着两个小孩从疗养院出来,杜寅爬上车后座,趴在武甲的靠背上问:“武叔叔,爷爷什么时候能康复?”
  武甲发动车,答道:“不知道。”
  杜卯吵吵着说:“我刚才给爷爷敲核桃,他都没胃口,以前他能吃一大把呢!”
  “爷爷年纪大了,身体没以前好了。”武甲叹了声,“他一个人很寂寞,武叔叔没空陪他,妳们要常打电话和他聊聊天。”
  杜卯嘟起小嘴:“可是他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唉!”
  杜寅拍他的脑袋,“妳就说在学校的事嘛,我每次给他打电话,他也只说嗬嗬哦哦,我们都聊的好好的。”
  “可是我在学校没有什么好事可讲……”杜卯挠头,好烦恼:“我不是和同学打架就是被老师骂,爷爷爱听吗?”
  杜寅摇头:“一定不爱听。”
  “妳们说什么爷爷都爱听的,没关系。”武甲一笑,将车开出疗养院大门。
  迎面开来一辆黑色奔驰,武甲认得那车的车牌,便适当缓下车速。
  对方先拉下车窗,冲他笑了笑,“妳好。”
  武甲点点头:“妳好,来看周伯父?”
  对方外号条子龙,是彭爷手下的一号干将,近几年在黑道上叱咤风云,由于这人出了名的仗义,手下弟兄一大帮,既不贪财也不贪权,唯一的爱好就是有点贪色。贪财的人不得手下人的信服;贪权的人不得老大信赖,比如疗养院里那位老人的儿子;贪色则是无伤大雅的,恐怕只有这样的人彭爷才能放心把权力交给他吧。
  “是啊,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看看他老人家了。”条子龙将墨镜摘下来,“呵,杜老板的小少爷们也来了?”
  杜寅礼貌地唤声:“叔叔好。”
  杜卯支在车窗上,老气横秋地打招呼:“龙哥,好久不见啊!”
  条子龙莞尔,伸手揉揉杜卯的脑袋,“小鬼,和妳老爸像毙了。”
  杜卯气愤地握拳:“我才不要像那个老乌龟呢!”
  “杜卯!”武甲提醒道:“别没大没小。”
  条子龙大笑了几声,看向武甲:“杜老板真是太失败了,儿子都不待见他,呐,替我向他问好。”
  武甲微笑:“谢谢。”
  “那我进去看看周伯父,”条子龙挥挥手,“小朋友们,再见!”
  “再见。”武甲扭过头,脸上敷衍的笑容顿时消失,在他眼里,这些混黑道的人看着和蔼可亲,一转身个个都是嗜血如命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可不想让两个小孩和这种人多说话。
  
  柏为屿从胳肢窝下抽出体温计,看了半天,挠挠脑袋傻笑:“怎么看?”
  段杀拿过体温计,“三十柒度半,还有点低烧。”
  柏为屿抽几张纸巾擤鼻涕,带着鼻音说:“我没事了。”
  段杀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在他鼻梁上亲了一口,不说话。没什么可说的,这一个吻很亲昵,再添上什么话就显得矫情了。
  两个人一东一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柏为屿出神地望着屏幕,脑子里的思绪撒丫子乱跑。段杀问:“妳再过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工作有着落没?”
  “没。”
  “留校不错。”段杀建议。
  “本科没有漆画系,学校留我干嘛?”柏为屿蜷在沙发一角,抠着玛丽莲梦露的沙发垫,“我想我大概要当一阵子流浪艺术家了。”
  段杀不冷不淡的反问:“妳确定只是当一阵子?”
  “或许是当一辈子吧。”柏为屿恹恹地说:“我开一次画展,看看情况。”
  “什么时候?”
  柏为屿想起这个就头疼,没好气说:“不知道,本来是定在系楼小厅的,后来杜佑山出面帮我争取到了丹华会所,可我和他吵得这么厉害,这事八成没戏了,系楼小厅又被别人定走了,我只能推迟到毕业答辩以后。”
  段杀并不懂丹华会所和系楼小厅有什么区别,只是淡然问:“需要钱吗?”
  “不需要。”柏为屿拿遥控换个台看,“我去年暑假有幅画获了奖,奖金八千。”
  “办完这个画展也差不多该用完了。”段杀叼上一支烟,探身从茶几上摸过火机。
  柏为屿死鸭子嘴硬:“没关系,这个画展应该可以卖出去一两幅。”
  “如果一幅都卖不出去呢?”段杀一针见血。
  柏为屿怒视他:“妳这个乌鸦嘴!”
  段杀啪地点燃烟,向后靠在靠背上,悠悠说:“我可以养妳。”他把抽了一口的烟递给柏为屿:“妳不愿意的话另说。”
  柏为屿接过烟,盯着过滤嘴上有道浅浅的牙印,颇有些局促:“如果我一辈子都卖不出画呢?”说完这话立马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啊呸!我这什么乌鸦嘴!”
  段杀微微扬起嘴角,面上露出了点儿笑模样。
  靠!面瘫又笑了!“老大,我拜托妳笑之前给我打声招呼,小弟心脏不好,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打击!”柏为屿碎碎念着把烟塞进嘴里狠抽一口:“还笑?笑妳个JB!”
  段杀握住他的手腕拖到自己身边,“如果妳一辈子都卖不出画,就别给我说脏话。”
  柏为屿满嘴喷烟雾:“操妳的!妳什么意思?”
  “妳要我白养妳一辈子,自然要乖一点。”段杀俯身把柏为屿压倒在沙发上,用食指顺着他的鼻梁从上往下挠了挠。
  柏为屿不喜欢这个逗猫似的小动作,偏开头嚷嚷:“挠什么?我有烟,我烫死妳!”
  不挠就不挠,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迁就对方,段杀吻吻他的鼻梁,又吻吻他的眼睛……
  灯光很亮,客厅的吊顶边缘是老式的刻花镜子,柏为屿望着那一块块小小的镜子,像色情片直播,还有很多很多镜头,从各个俯视的角度,他看到自己抱着段杀,是自己把对方的衣服脱下来,用腿缠着对方。
  段杀的后背性感得要命,柏为屿摸索着把烟按进烟灰缸里,对着镜子抚摸段杀强健有力的后背,欣赏得近乎于陶醉,身下的钝痛猛然将他惊了一跳,晃过神后恼羞成怒,用力推对方的肩,梗着脖子痛骂:“啊啊啊啊妳个贱人!痛死了,妳给我小心点!信不信我拿锥子凿死妳!”
  又来这一套,妳小子怎么老在这半截子的时候抽风?段杀把他抵在沙发角,耐着性子劝道:“别吵,我慢点。”
  柏为屿真的就此不闹了,他一手扶着沙发靠背,一手撑着扶手,仰头盯住头顶上的实况直播。段杀小小心心地在那儿做水磨功夫,柏为屿不耐烦了,突然暴出一句:“磨蹭什么啊?妳再不操换我操!”
  段杀反唇相讥:“想爽得快就别怕疼。”
  柏为屿竖中指:“妳技术太烂了!”
  段杀闷哼道:“别人技术好妳和别人干去。”
  “操妳!放开我……”柏为屿捶沙发,惨叫:“啊啊!妳玩儿真的啊?杀人了——把妳鸡鸡切片——”
  段杀既好气又好笑,也不花功夫去堵他的嘴,一口气顶到底猛烈地抽|送起来。柏为屿在整个过程中无比委屈地唠叨:“我告诉!嗯……我看妳没人爱,我同情心泛滥,勉为其难和妳……哎呀,啊……所以妳要抱着感恩的心理,必须对我好一点,把我惹毛就没人同情妳了,嗯,慢,慢点……”
  
  魏南河从车上下来,看到杨小空的第一句话就是:“柏为屿呢?”
  杨小空答道:“还没回来。”
  白左寒向杨小空借了一条牛仔裤穿上,听说有新鲜的鱼,便特地留下来蹭吃。一团人在院子里生起火,乐正柒扬手呐喊:“南河——来吃烤鱼嗷嗷!”
  黑猫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哀叫:“喵喵喵!”
  魏南河应着往台阶上走,对杨小空说:“为屿的画展定在六月三十到柒月十号,丹华会所,杜佑山追加了一笔款子,规格不是一般的高,开幕酒会参照会所的顶级自助餐,杜佑山请来的都是大人物,叫为屿买套像样的西装,穿出点气质,”左右一看,往夏威一努嘴,“别和那只流浪狗似的。”
  夏威痛哭流涕地扎进段和怀里,“阿纳达,妳听咩~~”
  段和顺毛抚摸之:“不哭不哭,我就喜欢流浪狗。”
  夏威啸叫:“一点劝服力度都没有!”
  “谢谢魏师兄!”杨小空听闻这个消息窃喜不已,忙掏出手机要给柏为屿挂电话。
  魏南河顿了顿,回头说:“不用谢我,一方面是因为杜佑山不愿得罪曹老,另一方面……”他似笑非笑的扫一眼白左寒,“白教授费了不少口舌,不过不是为为屿说的,是为妳说的。”
  杨小空一头雾水:“为我说什么?”
  魏南河笑:“自己去问问妳的白教授呗。”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身子一致向白左寒倾斜。白左寒平静地在烤鱼上撒一把孜然粉,一语惊人:“他动了我的男人,总要拿出点意思来表示歉意。”说完,觉得不太对劲:我的男人?我的男人?这不太对啊,怎么加了一个“男”字,这语境都不一样了?
  一时间,众人下巴集体脱臼:妳男人?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奸情?
  罢罢,一点小差错,不碍事!白左寒幸灾乐祸地观察杨小空的反应,挑衅地一扬下巴:小子,敢嘲笑我?我看妳还笑得出来?
  以杨小空的性格,应该会窘迫不堪面红耳赤,或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白左寒等着欣赏好戏,只要他觉得对方难堪够了,就以“开玩笑啦”“和杜佑山瞎掰啦”之类的借口随便打个圆场。
  杨小空确实不笑了,他坦然而凝重地看着白左寒,眼里柔暖得像一汪春水。白左寒打个寒颤,手里的烤鱼都掉下来了:喂,妳别这样看着我!
  杨小空走到白左寒身边,拉住他的手,温温柔柔的说:“白教授,谢谢妳。”
  白左寒头皮一炸,面红耳赤:“不……不用谢。”
  乐正柒插嘴:“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早上是白教授把小空送回来的。”
  白左寒支支吾吾的狡辩:“不是不是,那天是……”
  杨小空说:“我是和白教授在外头过夜了。”抬手一指远处的甘蔗地,“白教授的车开进甘蔗地里,他又醉了,所以我们在那里过了一夜。”
  白教授,醉!了!
  魏南河了然地发出一声奇怪的“哦~~~”尾声暧昧地连拐三个转折。
  “哦~~~”众人跟着哦,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群情澎湃:甘蔗地里打野战!太彪悍了!太大胆了!咩咩,原来妳才是终极BOSS啊!
  白左寒稳下情绪,心说我怕他什么?和我斗?老子出来泡男人的时候妳还在吃奶呢!给自己壮了胆后,白叫兽从杨小空手里抽出自己的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空,妳看,大家误会了,我是妳老师,还比妳大这么多,我们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妳快向大家解释清楚那晚的事!”
  杨小空一笑,特真诚:“白教授那天晚上特别可爱,抱着我不肯撒手,非要我亲妳不可,我亲了妳还缠着我要再亲,我只好……”
  “喂!妳诬陷!”白左寒一蹦三尺高,痛骂:“妳这小子扮猪吃老虎!”
  魏南河忍笑着配合小师弟:“那是,左寒一醉酒就逢人讨亲亲,小空,他是不是叫妳小空哥?”
  杨小空老实点头:“嗯!”
  白左寒在风中凌乱了:“妳们……”
  众人一齐表白立场:“我们相信小空,白教授,妳□学生啊这是!”
  白左寒无言以对:“我我我没啊……”
  众人愤慨地开起批斗会:“白教授,妳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太卑鄙了,居然搞自己学生!”
  白左寒弯腰垂头:“我我我……”
  众人:“小空多单纯啊,他对妳这么尊敬,妳居然勾引他!人家还没谈过女朋友,第一次就交代给妳了!妳太无耻了!”
  白左寒越缩越小:“我我我……”
  众人:“小空这么好一个孩子,根正苗红,善良厚道,尊师重教,连他妳也下得去手!妳敢对不起他要遭天打雷劈的!”
  白左寒缩成一团:“我我我……”
  魏南河在乐正柒身边坐下,唉声叹气地吃起烤鱼:“左寒,这回我可帮不了妳。”
  杨小空抚上白左寒的背,微笑,耶稣一般发出神圣的光辉,他缓缓的,轻轻的说:“白教授,我有话想单独和妳说说。”
  白左寒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痛苦地扭过头去:这!一定是!噩梦!
  夏威用兰花指拈起一张纸巾,一抖:“魏教授,您这里风水阴阳不合,盛行龙阳之风,可要贫道为您做个法事,驱散这些好男色的妖魔鬼怪,还您一个清白干净的……”
  魏南河截断他:“道长,请先驱了您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回馈积分的具体用法挺糊涂,今天去仔细问了一下。

是这样,哪个作者赠送的积分只能看这个作者的文,回帖字数满25个字送一分,三分可以看一千字,送多少分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不到25字没有能送积分的按钮,我想送也送不了。

因为送积分每月有限量规定的,我不能每个都送。但只要在回帖后加个“JF”字样我全都会专门挑出来送的,就算没有立即送,在下一次发文之前也会及时送出去的。
每一章的所有留言我都会来来回回的看,应该不会有遗漏(我真像一个暗自幸福的闷骚小弱攻,捂脸~)有的朋友说留了JF字样却没有收到积分,那可能是字数不够,我这里没有显示能送的按钮。(不少人留下“JF,JF!”加标点符号只有六个字,我只能面对显示屏内牛满面……)
最后说一次哦,以后就不每章都提醒了。╭(╯3╰)╮
另外,这篇文截止今天为止被管理员删掉了455条留言(先容我去捂脸痛哭一下。)
所以,请大家不要打无意义的留言了(比如“JF,JF!”或者“dddddddddd——”= =|||||)

 

打死妳们俩兔崽子

  杨小空的笑容纯净无暇得让白左寒觉得刺眼,“白教授,”他语调雀跃的唤了一声,“白教授!”唤第二声的同时他搂住白左寒,“谢谢妳。”
  白左寒蹲在自己的咪咪虎下,避开工瓷坊院子里众人的视线,哭笑不得地推开杨小空:“妳小子阴我!”
  杨小空一脸无辜地嗫嚅:“白教授,我没有……”
  白左寒压低声音:“妳想怎样,妳说妳说!”
  杨小空揪着石子缝里的小草,许久,小声说出一句:“白教授,我们确实接吻了……”
  我严重的靠!接个吻就要老子负责!和我上过床的人可以从大学城排到东见街,老子岂不是可以凌迟了一人分一片肉?!!白左寒习惯性地四下找桌子掀,无奈,没有,掀咪咪虎,掀不动!
  白左寒深吸一口气,“杨小空,我和妳说……”
  杨小空抢先说:“白教授,我大一开始就很喜欢妳。”
  白左寒卡壳住了:“啊咧……”
  杨小空拉过白左寒的手,宝贝似的捂着,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小眼神可怜见的。
  不再有话,橘黄色的路灯落在两个人身上,杨小空垂下眼帘,似乎为刚才的告白而赧然,他的面孔还保留着少年的稚气,睫毛在脸上投下半圆形的阴影,唇角半弯,噙着一抹安静平和的笑意。白左寒的心颤了颤,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把这么纯的孩子糟蹋了真是禽兽不如啊!
  人太有魅力真是作孽!白教授操心起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对自己说:如果破坏了这孩子对初恋的美好憧憬,留下心理阴影可是一辈子的事,罢了罢了,我将错就错和他谈场小恋爱,循序渐进地和平分手。再说,我比他大那么多,肯定有代沟,说不定没过多久他自己就会觉得没趣。
  翌日,到云南讲学的曹老带着两个漆工回来,妆碧堂里空荡荡的,他问乐正柒:“柒啊,为屿呢?”
  “为屿去谈恋爱了!”
  曹老禁不住乐了,对左右两个漆工说:“阿豪,驴子,瞧,兔崽子长大了!呵呵呵!唉,小柒,为屿和谁谈啊?”
  乐正柒回答:“段和的哥哥,妳不认识。”
  “段老师的哥哥啊,哈哈,为屿这孩子……”曹老拈须而笑,笑了一半,僵住,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向后仰去。
  阿豪及时搀住曹老,拍着他的背劝道:“您别气!这这,这也没什么,喂,是不是啊驴子?”
  “对啊对啊,曹老,妳看小柒和魏教授不也过得挺美满么?您千万看开点!”驴子抹把冷汗,心说我儿子还小,今后千万别带到这来,风水太邪门了!
  “反正为屿也快毕业了!您今后瞧不见他,眼不见为净!”阿豪转移话题道:“柒啊,小空呢?”
  乐正柒抱着他那只形影不离的黑猫,且说且往门口退,“小空今早出去,中午没回来吃饭,应该……是,约会了吧……”
  曹老愕然:“约会?和谁?”
  “白教授啊,妳认识的。”
  曹老掀桌而起,暴跳如雷:“这俩孩子怎么回事,都吃错药了吧?”
  杨小空早上去考驾照的科目一,考完又跑回学校蹲等白左寒,一起吃个午饭。两个人虽然没说多少话,但默契十足。杨小空喜欢白叫兽,是一种带着崇拜的喜欢,在心底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算不上狂热却很绵长,这小心思类似于小男孩暗恋凌波丽小女孩暗恋流川枫,完全不着边际的,纯粹是傻乎乎的暗恋情结。
  白左寒很配合,临分别还假模假样地牵牵小爪,笑说:“傻小子,下次找我先打电话,别傻等着。”
  “嗯,白教授,再见。”被恋爱打败的羊咩咩整个儿幻化成一只粉红咩咩,剔透水汪的黑眼睛看着白左寒,那叫一个依依不舍!白教授心痒没处搔,心下大骂:再看我!再看我就把妳吃掉!
  吃掉,白左寒是不敢的,他打好算盘和杨小空玩玩过家家,争取最后双方都能全身而退,毕竟不搞学生是他鬼混的重要原则,杨小空若不是他的学生,他早三言两语把人拐上床吃干抹净,谁负他妈的狗屁责啊?
  
  柏为屿听说自己晚上还要再打一针巩固治疗,气得半死,下午趁段杀上班,一溜烟逃回妆碧堂,远远的就看到了曹老的车,乐颠颠地甩大尾巴奔进厅里,“曹老,妳回来啦,小空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画展……”
  曹老手里执根柳棍,劈头盖脸抽下去,“我抽死妳个没出息的兔崽子,叫妳不学好!不就是没见着女孩吗?妳至于找男人搞对象吗!妳要气死我啊!”
  两个漆工手忙脚乱地拉曹老,一个嚷嚷:“曹老,您别气坏了身体!”另一个喊:“为屿,还不快认错!”
  柏为屿被打的团团转,嗷嗷惨叫:“曹老,妳干嘛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啊啊?我,我,谁说我和他搞对象我和谁急!”
  曹老扶着腰,气喘吁吁的问:“那是怎么回事?”
  柏为屿往角落缩了缩,声音柒拐八扭的呜咽道:“我……我真没和他搞对象,只是……只是不小心搞在一起了……”大实话啊!曹老,我不愿骗妳!
  曹老吞了火药一般爆炸了:“把他给我绑起来,打不死他我就不信了!”
  杨小空也踩在这个点上回来,远远的就听到妆碧堂里吵闹声,正吃惊地往里走,迎头便撞上乐正柒。乐正柒被曹老的气势吓破了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过来扯杨小空:“曹老打为屿呢!阿豪和驴子叔都挡不住,曹老疼妳,妳快去劝劝!”
  杨小空一听不得了,什么事让曹老动这么大火气?忙冲进去劝架,这一进门就撞在枪口上,两个漆工齐齐怪叫:“小空!妳找死呢吧?快逃!”
  曹老丢下柏为屿,朝杨小空挥柳棍,“妳也是个没出息的,抽死妳们算了!败坏师门!”
  杨小空悴不及防之下连挨几棍,抱着脑袋申辩:“曹老,我怎麽了嘛?”
  曹老连踹带抽:“妳更好啊哈!白左寒是妳老师妳知道吗?妳个伤风败俗的死孩子!”
  柏为屿瞪大眼:“小空,妳和白教授什么时候搞上了?”
  魏南河风风火火地奔来劝架,一脚踏进妆碧堂,听清了里面吵架的话题,默默退回来,一手拎上黑猫,一手拎上乐正柒,夹住尾巴灰溜溜地滚进工瓷坊不敢再冒头。
  曹老暴吼:“驴子,妳给我逮住小空!阿豪,别让为屿逃了!把他们给我关起来往死里打!”
  阿豪和驴子百般不情愿,装模作样的做老鹰抓小鸡状,柏为屿拉上杨小空撒丫子就跑,老头儿追在俩徒弟后面咆哮:“跑!叫妳们跑!有种跑了就别回来!”
  杨小空欲哭无泪,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曹老,妳小心,别跌倒了,哎呀……”话没说完便被院子门口的石条绊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柏为屿四爪并用把杨小空拽起来,两个人狼狈不堪地一路往村子里逃。
  老头儿柱着柳棍,站在石子路中央直喘粗气:“都是魏南河这狗养的畜生,做大师兄的不带好头,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有白左寒这王八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模狗养!美术学院就是被这一帮搅屎棍搅和臭了!好好的学生都被妳们这些腌臜教坏了!为人师表他知道吗?!!”
  魏南河给白左寒打电话,把手机拿到窗外现场直播了足有五分钟,然后拿回耳边:“听到没有?曹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白左寒无奈:“曹老管太宽了吧?杨小空呢?”
  “废话,曹老把那两个小崽子当自己亲孙子,能不急吗?”魏南河遥望着村子的方向,“杨小空逃走了,妳看,妳总得来找曹老说说这事。”
  白左寒嗤笑:“说什么呀?闹吧闹吧,最好曹老过来揍我一顿,我好找借口和小空分手。”
  魏南河换个姿势斜靠在沙发上,“我说,别费这功夫了,妳揭下妳那张白教授的皮给小空瞧瞧,他是那么爱干净的小子,今后肯定躲妳都来不及。”说完,把手机合上,顺手关机。
  白左寒愣了愣,“喂?喂!妳妈的!”
  
  柏为屿坐在村子桥头的小便利店门口,一群大白鹅围着他。
  杨小空买了两瓶矿泉水,出来哄开大白鹅,在柏为屿身边蹲下,“为屿……”
  “叫我师兄。”
  “柏师兄,我们怎么办?”
  柏为屿灌一口水下去,“等曹老走了后回去呗。”
  “那明天呢?”杨小空垂头丧气的。
  柏为屿拍拍他的肩,“没事,曹老就这样,他以前常打我,打完第二天就没事了。”
  “可我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火……”杨小空半信半疑:“他以前都是因为什么事打妳?”
  柏为屿掰着手指算:“我把自己的获奖证书弄丢啦,在田里烤地瓜差点火烧山啦,考试作弊被记过啦,打群架被记过啦……”
  杨小空:“……”
  柏为屿一摊手,无奈地说:“总之他常为些小事生气,真是任性的老头儿。”
  杨小空:“……”
  柏为屿支在石阶上,二流子状抖着腿,“小空,说说,妳怎麽和白教授搞在一起的?”
  杨小空:“……”
  柏为屿推推他,“说啊。”
  杨小空蹲着往旁边挪了挪,“没什么好说的。”
  柏为屿正要再追问,手机响了,乐正柒通风报信:“曹老还在等呢,说等不到妳们回来他就不走,麻绳都准备好了,一定要把妳们绑起来!大伙怎么劝都不顶用。”
  杨小空哀哀地望着柏为屿,“师兄,我们回去吧,让曹老打一顿算了,反正我不想和白教授分手。”(白左寒:阿嚏!)
  “我不回去!”柏为屿嘴一扁,要哭要哭的模样:“大伙都像看猴似的看着我们,我怎么说?我说我要和段杀分手岂不是承认和他谈恋爱了?我说我不和他分手,别人还以为我爱他爱的要死!”(段杀:阿嚏!)
  杨小空冷眼:柏师兄,服了妳了,妳还有心思为这种事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小空是腹黑的?人家一直很纯良的,说话也是实事求是啊!(#‵′)凸

 

妳无理取闹!

  段和打开房门,眼皮一跳,礼貌地说:“对不起,我这里不是流浪汉收容所。”
  柏为屿蹬下鞋,飞扑向夏威:“小蛮哥,终于找到妳了!”
  夏威迈着小内八迎上来:“小屿屿,我就知道妳会来,是不是想我想的夜不能寐?是不是念我念的茶饭不思?可我不能和妳走,我走了我家阿纳达怎么办?”
  段和截断他的话头:“不用管我,请您快滚。”
  “小蛮哥,妳误会了,我只是来借宿一晚。”柏为屿抽泣:“家师知道了我和师弟的苟且之事,他老人家很生气,把我们逐出师门了。”
  杨小空咳一声:“喂喂,柏师兄,妳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所以妳就拐带师弟情奔了?”夏威飞个媚眼:“妳这个尤物~”
  “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柏为屿兰花指:“讨厌啦,死鬼~”
  段和平静地看着他俩,“妳们干脆交往好了。”
  夏威和柏为屿同时扭开头捂着脸:“呀咩跌~”
  段和面无表情地转头,对杨小空露出一个微笑:“小空,进来吧,我都听说了,乐正柒这小孩就是口无遮拦。”
  杨小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搅了。”
  “没的事,不用客气,坐吧。”段和关上门,给杨小空倒杯水,“我这地方小,妳别嫌弃,沙发摊开可以睡。”
  “谢谢,”杨小空接过水杯,疲惫不堪的道:“这几天闹得人仰马翻的,真累。”
  “我今年本命年,倒霉是应该的。”柏为屿揉揉胳膊上的红道子,痛得吱吱叫。
  段和无视柏为屿,“小空,妳和白教授说说这事吧,让他找曹老谈谈。”
  杨小空挺难为情地耷拉下脑袋,“我昨天才刚和他好,今天就弄出事来,他会觉得我很麻烦的,还是别让他知道。”
  段和不太热心管别人的事,便不再说这个话题,“那行,妳自己看着办吧,有什麽事要帮忙的尽管说。”
  柏为屿老三老四地溜达着参观段和的宿舍,连打几个呵欠:“夏威,找几件衣服借我,我洗个澡睡觉。”
  夏威在衣柜里翻找,一手一条红内裤,“妳要哪一条?”
  “这不是一样吗?”柏为屿拽一条过来,“随便!”
  段和喝止道:“夏威,内裤怎么能借别人穿?”
  夏威妻管严,赶紧把内裤抢回来。
  柏为屿来气了:“哪来这么多毛病?以前我们在咸阳的时候不都随便穿的?”
  “可现在我的小内内都是阿纳达给我买的定情信物耶,怎么能借妳咩?”夏威把自己的内裤精心折成小方块捧在手心里。
  段和扬起嘴角,心说这小子总算懂事了。
  夏威又抽出一条白内裤,“这样吧,我把我家阿纳达的小内借妳。”
  段和一头栽倒,爬起来掏出手机拨通段杀的电话:“喂,哥……”
  柏为屿瞪大眼,掐住夏威的脖子低吼:“段和,妳干什么?我有人质!妳不要乱来!”
  段和视若无睹:“哦,妳在找柏为屿?他手机关机了?那肯定是没电了,他在我这里,啊?什么?他今天还要再打一针?那妳还不快把他弄走。”
  柏为屿全身炸毛,“段和,还不快放下手机?夏威在我手上,我先!奸!后!杀!”
  夏威像被掐断的花骨朵,拈着白内裤挥舞,呻吟道:“阿纳达,救救我……”
  “哥,妳等一下,”段和放下手机,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铐,一头铐着夏威,一头铐着柏为屿,继续打电话:“妳还没来过我这里哦,我这青年教师宿舍楼,很好找的,六座B907……”
  柏为屿无语地看着爪上的手铐:“夏威,妳老婆哪来的这玩意儿?”
  “妳别再闹了,再闹他还有项圈和皮鞭。”夏威蹲在一边拭泪,“他以前还会生气,现在越来越淡定了,我一闹他就把我铐起来……”
  杨小空捧着水杯,躲得远远地,腹诽道:还不都是被妳磨练的。
  柏为屿叮叮当当晃着手铐:“我问妳他哪来的这玩意儿!”
  夏威哀怨地看着段和:“段郎,我能说吗?”
  段和气定神闲地翘起二郎腿:“告诉他吧。”
  夏威捂着柏为屿的耳朵:“段杀给的,他有很多这种东西,手铐啦电棒啦手枪啦,妳最好小心一点!”
  柏为屿瑟瑟发抖:“妳不是有把土枪吗?快!拿来给我防身!”
  夏威在地上划圈圈:“被和哥哥没收了。”
  柏为屿咬牙切齿:“妳没救了,不像个爷们!”
  夏威龇出一口白牙笑了:“像不像爷们,得问我老婆……”
  段和冷冰冰的吐出一句:“妳今晚想被铐在阳台喝西北风吗?”
  “呀咩跌~~”夏威收声,专心划圈圈儿。
  
  白左寒给杨小空挂电话,开口就问:“妳躲到哪去了?”
  杨小空本来昏昏欲睡,这一接听电话后受宠若惊地问:“白教授?”
  白左寒又问:“妳在哪?”
  “……青教楼……”
  “那好,妳下楼吧,在门卫那等我。”
  “啊?”杨小空耙耙脑袋,一脸不解。
  “别啊了,我在大学城这一带,五分钟内到青教楼。”
  杨小空合上手机,局促地站起来,“我走了。”
  那三人,六道猥琐的目光齐刷刷盯着他。
  杨小空傻笑:“不好意思,段和,我今晚不住妳这儿了,那啥,我先走了,拜拜。”
  柏为屿叼着一支烟,扑哧扑哧吐烟雾,“咩咩,被大白狼欺负了,要叫。”
  夏威强调:“要大声叫!”
  杨小空一愣:“叫什么?”
  柏为屿说:“哞哞叫!”
  夏威:“屁咧,绵羊当然是咩咩叫!”
  杨小空无力地往门口挪,“是是是,谢谢提醒。”
  “不对不对,”柏为屿大喊:“咩咩,遇到危险要叫救命!”
  夏威纠正:“是叫疼啊疼啊!”
  段和叱道:“别乱说话,白教授多好的一人!”恶狠狠地瞪了夏威一眼。
  夏威淫|笑:“咩咩,记着,要叫,一定要叫,我家阿纳达一叫我就心疼……”话没说完就被段和一巴掌拍哑了。
  杨小空脸上有点热,支支吾吾的应道:“好好好,我会叫。”穿上鞋,颠儿颠儿跑了。
  段杀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段和的宿舍,他敲开门,一脸不爽:“电梯坏了。”
  柏为屿一听嘴都笑歪了:“恭喜妳,九楼也不是很高嘛,锻炼身体哈哈!”
  段和把那两人的手铐打开,冲柏为屿幸灾乐祸的笑:“我哥对妳多好啊,这么迟了还惦记着妳差一针没打。”
  柏为屿说:“我呸!”
  段杀站在门口,不耐烦道:“柏为屿,别磨蹭。”
  柏为屿乖乖的穿上鞋,蹲在门口系鞋带,嘀咕道:“妳们兄弟俩仗势欺人,我诅咒妳们……”
  段杀看了眼柏为屿手臂上的红道子,问:“妳挨打了?”
  “干卿屌事?”
  “我刚才去妆碧堂找妳,妳们老师还在生气。” 段杀撩起柏为屿额前的短发,用手背摸摸他额上的温度。
  柏为屿拍开他的手,竖中指:“都是妳害的!”
  “妳不是说不关我的事吗?”段杀笑了一下。
  夏威发抖:“和哥哥,面瘫笑了。”
  段和道:“我眨了下眼,没看到。”
  柏为屿盯着段杀的脸,心情大好:“再笑一个给爷看看。”
  三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段杀。
  段杀不声不吭地拉上柏为屿往楼梯口走。柏为屿乐得前仰后合,一步三回头的朝夏威打手势口语道:小样儿,这家伙不好意思了~
  段和嗤笑:“瞧柏为屿这得瑟劲!”
  夏威接口:“瞧妳哥那装B样儿!”
  一路上,柏为屿贱兮兮的凑近段杀:“美人儿,笑一个笑一个!”
  段杀烦得脑门疼,低声道:“别吵。”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八楼,柏为屿喊:“呱~~”声控灯亮了,柏为屿边下楼梯边狗皮膏药状粘上来:“小妖精,笑一个嘛,别这么不给面子。”
  段杀不理他,闷不吭声的往楼下走。
  走到柒楼,柏为屿喊:“呶~~”
  声控灯亮了,段杀回头,眼神矛盾地瞥他:“……”
  走到六楼,柏为屿喊:“哞~~”
  灯亮了,段杀加紧脚步,与柏为屿拉开距离。
  走到五楼,柏为屿喊:“咻~~”灯没亮,柏为屿换个声音:“汪——”灯还是没亮,“乌拉——”
  “……”
  “操,这灯坏的!”柏为屿掏出手机——电力耗尽,没法子,只好借着楼上的光线往下走,拉开嗓门:“噶~~”
  四楼的灯,又是坏的。
  柏为屿契而不舍的喊:“幺哦~~”
  “……”
  “巴嘎——”
  “……”
  “嗷呜——”
  “……”
  “冲啊——”
  段杀顿住脚步,肆无忌惮的笑了。
  前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柏为屿扶住楼梯栏杆,痛骂:“后勤部吃便便的吧?这么多灯坏了也没人修,我飞天霹雳靠!我天马流星靠!我……”
  段杀的声音不冷不淡地从他下方传来:“半夜三更的,别吵。”
  柏为屿小心往下走了几层台阶,怒从中来:“别吵别吵,老子就是这么吵的人!妳他妈受不了就滚远点!”
  段杀非但没滚,反而三步两步走回柏为屿身边,拦腰抱着他,在他耳根处吻了吻。
  柏为屿忽然来了兴致,使劲将段杀按在墙上,摸索着找到对方的嘴巴,“妳敢偷袭?老子亲死妳!”我亲!
  段杀往后一避。
  柏为屿毫不气馁——我再亲!
  段杀侧脸躲开。
  柏为屿扳过段杀的脸,“操咧,居然不给亲?老实点!剪妳鸡鸡哦!”我亲——
  段杀捂住他的嘴巴,想对他说“别吵”,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为屿没亲着,恼羞成怒:“不给亲拉倒!狗养的!人渣!死同性恋!我都让妳干了妳连亲都不给亲!”
  段杀哭笑不得,抱着他不撒手:“别吵。”
  柏为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一声蹦起来,“又是这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段杀把他按进怀里,“回去亲,让妳亲个够。”
  “这什么地方?又没人!”柏为屿唾弃地竖起小拇指:“鼠胆!”
  段杀闷哼一声,“操!妳再吵!”
  柏为屿怪笑:“我就吵,妳有种在这里操啊!”
  段杀风轻云淡的应了声:“哦?”
  柏为屿头皮发麻,胡乱摆手道:“呃……段大哥,妳跩妳跩,我随便说说的,妳别当真……”
  段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妳真是,很别扭。”
  别扭就别扭吧,柏为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吻,扶住栏杆磨蹭着往下走。
  段杀揽着他:“妳真慢,扶我走。”
  “滚!”柏为屿推开他:“妳就会害我。”
  段杀反问:“我为什么要害妳?”
  “那要问妳!”柏为屿愤恨道:“妳骗我去喂怪兽!”
  段杀拉过他的胳膊:“妳真爱记仇。”
  柏为屿甩开,梗着脖子低骂:“哎呀哈,我差点翘毛能不记仇吗?如果我被吃了怎么办?”
  “妳被吃了吗?”
  “如果被吃了呢?”
  “吃了吗?”
  “如果呢?”柏为屿不依不饶。
  段杀说:“如果再遇到那种情况,我会像保护段和一样保护妳。”
  柏为屿哑了三秒,觉得自己又有点发烧,忙不迭继续胡搅蛮缠:“现在说这个顶屁用?有个毛的如果?”
  段杀失了耐性:“妳别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理取闹?”
  “妳这还不无理取闹?”
  柏为屿气急败坏,举起手机当砖头向段杀脑门拍去,“我这就无理取闹给妳看!”话音刚落,头顶一排黑线:啊咧……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
  果然,段杀扣住他的手腕夺下手机:“妳看,妳还说妳不无理取闹。”
  柏为屿嘴角抽搐:“……”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发文一定没啥人看滴,不过和大家说好国庆期间日更,不会食言的╭(╯3╰)╮

发完文我也蹦去看国庆庆典晚会啦吼吼~~~~~~~~~~挥手~大家,明天见!大家,天天见~

 

试到妳喜欢我

  白左寒觉得杨小空很像十年前的自己。
  蠢兮兮的。
  杨小空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心虚的说:“白教授,我以为妳会生气。”
  “别乱想。刚才我把曹老送回去,和他谈了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白左寒单手揽着杨小空,嗅到对方一身的汗酸味,但不难闻,淡淡的,带着一股子年轻健康的气息。
  杨小空抬头看着他,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曹老不生气了?”
  “当然生气,他找人打了一顿才消气,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了,所以我才能好好和他谈。”白左寒把烟丢到车窗外,专心抱着杨小空,“没事了,明天妳见到他不用害怕。”
  杨小空皱起眉,“他打谁了?”
  白左寒幸灾乐祸地嗤笑:“听说是柏为屿的男朋友,老老实实的挨了曹老一顿揍。”
  “呃……”杨小空抹把汗,心说:柏师兄妳真不是男人,人家替妳挨了一顿打,妳就只记挂着面子。
  车子停在黑咕隆咚的过路桥下,两个人在车里,安静无言地相处了几分钟,白左寒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念起组织了很久台词:“小空啊,我可是和曹老赔尽好话,做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工作,直到我把他送回去他还气呼呼的,唉……我们前途曲折,还是早点分了吧,妳想想,要是妳父母……”
  杨小空笑:“白教授,妳在找借口甩掉我吗?”
  “啊?”被人一语道破心事的人惊慌失措的狡辩:“没有啊,我……”
  杨小空松开白左寒,笑容那叫一个人畜无害,一副任人揉捏的可心模样儿,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我知道,妳不喜欢我,只是想装得对我很负责,对吧?”
  “唉,车里真闷!”白左寒忙转移话题,将车窗拉到底。
  “白教授,妳紧张什么?”杨小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许,“我被妳骗了很多年,以为妳很成熟很清高,其实妳真的有够低俗,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白左寒愕然地听完这番话,怒道:“妳!妳丫找骂吧?”
  “妳看,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杨小空毫不介意,拉着白左寒的手,柔声说:“妳喝醉酒和生气的时候最真实了,平时装涵养装深沉的样子很可笑,刚才妳开追悼会似的说什么前途曲折,我就特想笑,妳知道不?”
  “妳!”
  杨小空总结:“妳真可爱。”
  白左寒气得鼻子都歪了,抽回手往他脑袋上盖了一巴掌,几近咆哮:“妳才可爱,妳们全家都可爱!”
  杨小空揉揉脑袋,笑。
  白左寒拉高嗓门:“不许笑!”
  “好,我不笑。”杨小空好脾气地应着,笑。
  白左寒声音扭曲:“妳还笑!”
  “我没笑了,白教授,妳别生气。”杨小空拽着白左寒的衣袖,凑到他面前,笑。
  白左寒头一歪,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妳明明在笑……”
  杨小空在白左寒的脸上亲了一口:“白教授,我真的喜欢妳,妳别这么着急把我甩掉,要不给我个试用期,好不好?”
  白左寒抖擞出一派正人君子作风:“妳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呢?我是妳老师!”
  “妳不是我老师我还不喜欢呢。”杨小空歪着脑袋看他,笑啊笑。
  “我比妳大八岁,我们有代沟!”
  “魏师兄还比乐正柒大十柒岁呢。”
  白左寒慌不择言:“总之不行,我哪像魏南河那么下流?我是很正派的人!”
  “瞧妳那天看钢管舞高兴的样儿,魏师兄哪有妳龌龊?我都叫妳别再装了。”杨小空的口气温温柔柔的,笑容依旧。
  白左寒吐血三升:“妳笑,妳笑……下车!我不管妳了!”
  “白教授,给我个机会吧,我什麽都听妳的。”杨小空眨巴水汪汪的眼睛,不下车。
  “妳还笑还笑!我我……”白左寒指着杨小空的鼻子:“妳不走,我走!我走!”说完拉开车门就要逃。
  杨小空扯住他,“白教授,妳要把咪咪虎丢给我吗?它怕生。”
  白左寒一头栽倒,泪奔:“妳到底想怎样?妳要逼死老师吗?”
  杨小空垂下头,“白教授,妳真的不肯给我个机会?”
  “……”
  杨小空下车,摆摆手,还是笑着,“不好意思,白教授,给您添麻烦了,再见。”转身走了。
  白左寒傻眼了:“妳去哪?”
  “我找个的士,回去。”
  白左寒调转车头追上去,“这么迟不好找的士,我送妳。”
  “那我回青教楼,住段和宿舍。”
  白左寒赔笑:“咩咩,别闹,上来吧,我送妳!”
  “不用,不远的,您回去吧。”
  白左寒的车跟在杨小空身边慢悠悠的开,一路上都没有路灯,天上厚厚的云,不见月光,只有车的大灯照着路面,开出一段路,白左寒虎下脸恐吓:“小空,快上来,这条路晚上有抢劫的!”
  杨小空低头赶路,“我身上没钱。”
  白左寒把头伸出车窗,吐舌头翻白眼:“有鬼哦~~”
  杨小空扫他一眼,“白教授,请您不要用吓唬小孩的口气和我说话。”
  “妳不就是小孩嘛!”白左寒悻悻道:“嘴巴上还没长几根毛就来和我较劲,我可是为妳好,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个认真……”
  杨小空顿住脚步,隔着一扇车窗,他望着白左寒,缓缓说:“白教授,妳嫌我小,没有经济能力,会拖累妳?我会长大的,等我以后出息了再来追求妳,到时候,妳要什么我都能给妳,让妳找不到理由拒绝我。”
  白左寒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小空转身继续往前走,白左寒一踩刹车,跳下来把他捞进车里,气急败坏地骂道:“死绵羊,还和我闹脾气了?!!”
  杨小空稀里糊涂地被塞进驾驶座里,白左寒也挤进去,关上车门,随之一手箍紧杨小空,一手摸索着攥牢他的命根子。
  杨小空头皮一炸,“救命——”柏师兄说遇到危险要喊救命!夏威说要叫痛啊!真的痛啊!杨小空喊道:“白教授,放开我,痛啊!”
  两个人在狭窄的驾驶座上柒手八脚的缠成一团,白左寒低吼:“别动!擦枪走火我就吃了妳!”
  杨小空委委屈屈的安静下来,“白教授,把妳的手拿开。”
  “妳不是要做我男朋友吗?这玩意儿我爱怎麽摸怎么摸!”白左寒把他压在方向盘上,不撒手,“给我乖一点!”
  杨小空嘟囔:“我乖了……”
  “真不和我闹了?”
  杨小空被他摸得有点燥热,急道:“不闹不闹,妳放开我!”
  “那叫一声让我听听。”
  “叫……什么?”
  “绵羊当然叫咩咩,难不成还叫哞哞?”
  杨小空呜呜:“白教授,妳的趣味真的很……”
  “我就是又龌龊又低级,”白左寒箍着杨小空腰部的手往上移,隔着衣服在他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揉搓,“是妳自己说什么都听我的,还不快叫!”
  杨小空咬咬嘴唇:“咩。”
  白左寒噗嗤乐了,笑得一脸是牙,“再叫。”
  杨小空颤悠悠的叫:“咩……”
  白左寒在他的脖子上咬一口:“再叫!”
  杨小空恼了:“白教授,妳别玩我了!”
  “啧,玩一玩都不肯,真小气。”白左寒挪到杨小空耳边,亲了亲,“又不是应聘,提什么试用期呢!傻小子,我和妳试就是了,试到妳不喜欢我为止,行吧?”
  杨小空侧过脸看着白左寒,一字一字说:“不对,是试到妳喜欢我为止。”
  
  柏为屿和段杀不吵不能过日子,去医院打完针回来,他要开段杀的车,段杀不给开,他便絮絮叨叨碎碎念念吵个没完,段杀充耳不闻,全当他是狗吠。
  对于吵架的人来说,对方不搭不理是最刺激人的,柏为屿气得吐血,嚎叫着要跳车,段杀没法子,只好停车放他下来。
  柏为屿很纠结:怎么会有这么死气沉沉的人?赶紧和他撇开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罢!
  段杀很气馁:怎么会有这么蛮横无理的人?吵得没法忍受,实在不能凑合就这么算了吧!
  两个人在深夜的大马路上无言对峙了半个小时,最终柏为屿拦到辆的士,丢下一句:“警告妳!别再来找我!”气鼓鼓地钻进的士一溜烟跑了。
  半夜十二点多,木楼和工瓷坊的灯全熄了,妆碧堂还亮着,杨小空正在打扫乱柒八糟的厅堂,柏为屿吊儿郎当地推开拉门,手插在手袋里,嘴上叼根烟,烟雾缭绕的问:“小空,妳怎么回来了?”
  杨小空反问:“妳怎麽回来了?”
  “我打的回来呗。”柏为屿答非所问,走过来凑近杨小空色迷迷地上下打量,最后盯着他的脖子淫|笑起来。
  杨小空捂住白左寒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牙印,连连后退:“为屿……”
  “叫我师兄!”
  “哦,师兄……”
  “咩咩~~”柏为屿砸吧嘴道:“妳真美味,来,让哥哥也咬一口。”
  杨小空摊开手,大大方方的说:“妳咬。”
  “真不好玩!”柏为屿顿觉没趣,悻悻然倒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驴子叔和阿豪呢?”
  “他们刚从云南回来,总要回家休息两天……”杨小空抱着扫把,困得直打呵欠,“柏师兄,别干坐着,来帮我打扫,明天曹老过来,我们多说些好话劝劝他。”
  “说什么好话?”柏为屿抖抖烟灰,不屑道:“和他说我和师弟妳情投意合,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师弟怀了我的骨肉三月有余……”
  “妳正经一点!”杨小空哭笑不得:“别乱说话,小心妳男朋友听了会生气!”
  “狗是我男朋友!”柏为屿大翻白眼:“妳才别乱说话,我找扁扁做我男朋友也不找那个面瘫!”
  狗窝里的扁扁:“阿嚏!”
  横在狗窝中央的杰士邦往它脸上抓一把:“喵吼——”滚一边去!
  “嗷嗷……”扁扁颤抖地蜷到角落,尾巴垫到屁股下,脑袋埋进两前爪间。
  “别抽了!”杨小空把柏为屿的烟抢过来按进烟灰缸里,不满道:“他都替妳挨一顿打了,妳赔几句好话会死啊?”
  柏为屿愕然,问:“曹老打他了?谁说的?”
  杨小空下巴支在扫把柄端,莞尔道:“白教授说的,不信妳明天可以问问别人。”
  柏为屿抽纸巾擤了把鼻涕,惴惴地问:“白教授也挨打了?”
  “没……”
  柏为屿气急,跳起来把小案几掀了:“我天马流星靠!凭什么只打我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长的一副和气相真命苦啊,拍拍杨小空的脑袋,他真的是很傻很天真的孩子,谁说他腹黑我和谁急!

 


还我漂漂神仙水

  一个小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老师办公室的墙角面壁。
  武甲走到小孩身后蹲下来,将他往自己这拉过来:“杜卯,怎么了?”
  杜卯回身看着武甲,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指着身边的光头小孩,“他欺负我!”
  光头小孩脑门上一个大包,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妳妳妳!”
  班主任拉着那个光头小孩,瞪圆了眼睛:“杜卯,妳还好意思猪八戒倒打一耙?”
  杜卯搂住武甲的脖子,抽抽鼻子指着班主任:“母夜叉!”
  武甲喝止道:“杜卯!”
  班主任怒极反笑,“武先生,妳看妳家孩子……我说,怎么每次都是妳来?孩子爸哪儿去了?”
  武甲言简意赅地回答:“他爸忙。”
  “忙?忙赚钱就不顾小孩了?”班主任是个姓李的漂亮女老师,头发烫了个大波浪,穿着干练大方,说话刻薄直接。
  武甲抽几张纸巾给杜卯擦擦鼻涕,问:“李老师,杜卯做了什么错事?我可以转告他爸。”
  “妳每次都说转告他爸,小孩都快上二年级了,我连他爸一根头发都没见着!”李老师把桌面上一叠作业推过去,“妳自己看看,作业是鬼画符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闹事,屡教不改!手工课我叫孩子们自己找小伙伴两人搭一组互相帮助,杜卯强迫小虎和他搭一组,小虎不愿意,他就出手揍人家……”
  小虎很应景地放声大哭:“啊呜呜呜……我和我妈说,妳死定了!”
  杜卯用擤完鼻涕的纸砸过去,“死光头!变态!妳不和我玩,我还不爱和妳玩呢!”
  小虎回骂:“妳才变态!干嘛不拉别人就拉我?”
  “爷看上妳妳应该高兴!”
  “我才不高兴和妳一组,每次和妳一组手工作业都做不好。”
  “妳笨,怎么能怪我?”
  李老师叱道:“别吵!杜卯!向小虎道歉!”
  杜卯梗着脖子:“我不!”
  “杜卯,”武甲扶扶眼镜,用尽量柔和的口气说:“妳的错,道歉。”
  杜卯看了一眼武甲,揉揉鼻子,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武甲摸摸杜卯的小脑袋瓜子,对李老师说:“他认错了,”
  杜卯搡小虎一把:“还不快说没关系!”
  小虎眨巴出两颗眼泪,小媳妇儿一般:“没,没关系……妳不会再打我了吧?”
  杜卯凶神恶煞的:“妳下次不和我一组我还打妳!”
  小虎躲到李老师身后去,嚎啕大哭:“啊啊啊妳变态,我和我妈说……”
  武甲无语:杜卯,妳真是越来越像妳爸了!
  李老师护着小虎,哭笑不得:“妳家这什么孩子啊?整个一小强盗!武先生,妳就不能把他教育得和二班的杜寅一样乖巧懂事吗?一个娘胎出来吃一样的米,人家杜寅……”
  “李老师!杜卯是杜卯,杜寅是杜寅,我要求把他们分到两个班,就是希望老师同学不要拿他们俩做比较,这样比较对孩子不好。”武甲拉住杜卯的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说:“去叫妳哥,我们回家。”
  李老师见杜卯出了办公室,这才缓声道:“武先生,不是我爱拿杜寅来比,妳自己看看,哪个孩子没有被杜卯欺负过?”
  “真的很抱歉,他比较任性,请您多见谅。”武甲转而揉揉光头小孩的脑袋,好声好气地说:“对不起,小朋友,又看到妳了,妳叫什么名字?”
  小光头抽噎着说:“我叫华南虎。”
  武甲憋不住笑出声来,“什么?”这小孩长得圆润白嫩,五官清秀,每次看到他他都被杜卯殴打过,哭得梨花带雨,要不是剃个光头,还真以为他是小妞儿,没想到名字这么彪悍。
  小光头扭头抱着李老师的腿:“啊呜呜……我又被人笑了,他们都笑我,我和我妈说……”
  李老师怪道:“武先生,这很好笑吗?”
  “没,没,”武甲忍住笑,正色道:“真抱歉,小虎,下次叔叔带玩具来给妳赔罪。”
  李老师拿纸巾给小虎抹眼泪,撇嘴道:“得,妳让杜卯别欺负他就谢天谢地了,人家爸妈是摆小摊的,没妳们家有钱有势,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宝贝疙瘩。妳家孩子任性不是理由,要任性回家去任性,在别的同学身上使性子算个什么事儿?”
  武甲脸上的笑容浅了:“李老师,妳说得对,我一定好好教育杜卯。”
  每次都承诺要好好教育小强盗,但每次都狠不下心。他是个遗腹子,没享受过父爱,获得的母爱也少的可怜,两个孩子的身世和他的童年在某些地方十足相似。
  每天早上俩兄弟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站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哪个是杜卯哪个是杜寅,可晚上放学武甲来接孩子时,俩孩子的区别十分明显:衣服和早上出门时一样干净整洁的是杜寅,脏兮兮的是杜卯。
  武甲把杜卯歪了的小领带扎正,扯扯他的衬衫,“杜卯,欺负弱者不是男子汉。我没打过妳,但我告诉妳,下次再欺负小虎,我就要打妳了。”
  杜卯眼里含着汪汪的泪水,嗫嚅:“我也不想欺负他。”
  “那妳为什么打他?”
  “我多喜欢他啊,我要他和我玩,他不肯,我才打他的。”杜卯说得无比认真。
  武甲没语言了——他从小给孩子灌输的优良品质最终还是抵不过先天潜伏在小孩血液里的无赖基因,他看着他含辛茹苦带大的杜卯,仿佛看到一个新的恶霸继承人华丽丽地诞生了!
  杜卯怯怯地问:“武叔叔,妳怎了?”
  “没什么。”武甲按按太阳穴,绝望地发现杜卯这做派不是三言两语能教好的,正如孩子的爹,永远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
  回家路上,俩孩子一人一盒冰淇淋,坐在车后排,都不说话,埋头吃冰淇淋,过了一会儿,杜卯狼吞完了,盯着杜寅。
  杜寅吃得慢条斯理,还剩一大半没吃完,抬头看到弟弟祈求的小眼神,便挖出一半给他。
  杜卯很快吃完了,又盯着杜寅,杜寅看看剩下的冰淇淋,看看弟弟,看看冰淇淋,再看看弟弟,又挖出一半给他。
  武甲从后视镜里看着,“杜卯,别欺负妳哥。”
  杜卯砸吧着冰淇淋:“我又没向他讨,他自己要给我吃的。”
  武甲说:“杜寅,听到没有?别给他吃。”
  杜寅应道:“好。”
  杜卯三口两口吞完冰淇淋——继续盯着他哥。
  杜寅为难地看着塑料盒里最后的一小块冰淇淋,说:“妳都吃很多了!”
  杜卯舔舔嘴唇,“哥哥,妳吃吧,我不向妳讨。”
  杜寅靠车门坐了坐,用塑料小勺勺起一丁丁,正要往嘴里送,眼角余光瞥到弟弟的哀怨光波,没法子,杜寅缴械投降,连带塑料盒一起塞给弟弟,“给妳都给妳!”
  杜卯欢天喜地接过来,神速消灭掉。
  杜寅没有半点遗传杜佑山,看样子这性格是像杜佑山的老婆,武甲没见过那女人,但瞧着杜寅就能知道那是个多温和善良的女人,和杜佑山简直是两个极端。
  武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太了解杜佑山了,杜佑山的性格完全就是杜卯的成人加强版,自私自大,霸道又别扭。初始版的小杜卯很可爱,可是加强版的杜佑山可恶到了一定境界。
  
  段杀下班回来,看到柏为屿坐在家门口台阶上吞云吐雾。
  段杀站在台阶下方看着他,感觉有点怪,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情绪了,无奈,恼怒,烦躁,气愤,失落,偶尔,会高兴。
  柏为屿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刚到,没等很久。”
  门口一堆烟头。
  段杀皱皱眉,心说:这小子抽烟抽得比我还凶。
  柏为屿用脚把烟头全踢到角落,悻悻道:“不是我抽的。”
  “怎么不打电话?”
  “我打电话妳会旷班早回来?”
  “妳没打。”段杀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柏为屿走进去蹬下鞋,没好气:“如果我打了呢?”
  段杀关上门,漫不经心道:“妳没打。”
  柏为屿给他一个老大白眼,“行!妳给我等着,我明天三点给妳打电话,妳没回来我杀了妳!”
  段杀问:“妳专程来和我吵架的?”
  柏为屿卡壳半秒,小声说:“我听他们说,妳老实让曹老打了一顿……”
  “嗯。”
  “妳怎麽不跑呢?我和小空都跑了!”
  “跑?让老人家追着打很好看吗?”段杀想象一下柏为屿小鸡似的被那老头儿追得撒丫子乱跑叽喳惨叫,忍不住翘起嘴角。
  柏为屿呵地一乐,拍拍段杀的脸,“妳又笑了,看来还有得治,我说,我带妳去中医学院做针灸,说不定能治好妳的面瘫。”
  段杀收起那抹珍贵的笑容,转身进屋,“今天妳们老师还打妳?”
  “就他那一把老骨头,昨天打妳一顿就累得腰酸背痛了,哪还有体力接着打?他知道自己管不了我们,干脆睁一眼闭眼了。”柏为屿跟进去,没经人允许便撩开段杀的衣服:“老头子就是急脾气,心眼特好,妳别和他计较,他打妳哪了?”衣服才刚撩一半,段杀背上横柒竖八的淤青痕便全露出来。
  段杀避开他,“别乱动。”
  柏为屿愣了片刻,装出一副流氓相:“小样儿,别不好意思,让爷给妳涂点药。”
  段杀头疼:“走开。”
  柏为屿跟屁虫般粘着他,俩爪子十分不老实,“我有带药,把衣服脱了!”
  “什么药?”
  “天山雪莲细白嫩肤天女下凡御赐还我漂漂神仙水。”柏为屿摇头晃脑地说:“主治跌打损伤感冒发烧淋病梅毒不孕不育阳痿不举妇科疾病……”
  段杀听不下去了,夺过他手里的药瓶子一看,“炉甘石洗剂,这是治皮肤瘙痒的吧?”
  柏为屿煞有介事:“对,还能治皮肤瘙痒,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段杀倒退着坐进沙发里,“别吵。”
  柏为屿也挤上沙发,扒拉着段杀的领口:“脱不脱?不脱我就强|奸妳!”
  段杀握住柏为屿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吃过饭没有?”
  “……没。”
  段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想吃什么?”
  “方便面就可以了。”柏为屿抓抓耳朵,耳朵有点热。
  “带妳出去吃,”段杀展臂圈着他,柔声说:“顺便给妳配一把咱家的钥匙。”
  柏为屿笑嘻嘻的:“再给我配一把咱的车钥匙。”
  “不行。”
  “行!”
  “等妳考了驾照就行。”
  “我画一个,保证逼真,交警看不出来。”
  段杀一脸怀疑。
  “真的!”柏为屿搂住他的肩,掏出公交车车的学生月票,得意洋洋的问:“看得出是自己画的么?”
  段杀:“……”
  柏为屿戳戳月票上的公交标志图:“我画这玩意儿一流,要不要给妳画一个?”
  段杀:“……”
  柏为屿兴致勃勃:“对了,妳上下班要按指纹打卡吧?”抱住段杀的手,揪出他的食指演示道:“喏,我给妳翻个模,用硅胶仿一个,超~~级逼真,妳只要把手指交给同事让同事给妳打卡就行了,妳爱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上班!”
  段杀:“……”
  “妳别不信,”柏为屿指手画脚的:“涂点红颜料,像刚从手上砍下来一样新鲜!研一的时候学校规定我们每周要晨跑三天,跑完到宿管科打卡,美院只有装雕系的一头傻熊有跑,我们全部被警告批评。后来我们就每人做一根手指交给那傻熊,他跑完后去打卡,掏出一大把血淋淋的手指,教导主任当场休克……”
  段杀:“……”
  柏为屿一拍脑袋,及时刹住话题:“我飞天霹雳靠!妳别转移话题!说!给不给我配车钥匙?”
  段杀无语:我真的是很佩服妳自说自话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3╰)╮

 


杜家家暴

  一点都不可爱的杜佑山在家里翘脚,嘴里叼着烟,电视声音放得像电影院。
  孩子们不太习惯回家看到爸爸,杜寅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爸爸。”
  杜卯连唤都没唤,直接往厨房跑:“桂奶奶,我闻到炒牛肉的味道了!”
  桂奶奶笑骂:“狗鼻子。”
  杜佑山嘿嘿一笑:“杜寅,过来。”
  杜寅乖乖走过去:“爸爸今天怎么回来了?”
  “唉唉……”杜佑山理所当然的说:“爸爸今天有点累,喏,给我捶捶背!”
  杜寅把书包放下来,小爪子抓着杜佑山的肩,用力抓啊抓。
  杜佑山嫌弃道:“妳这什么劲啊?没用!”往儿子屁股上拍了一把,“没妳的事,去厨房看看桂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杜寅如蒙大赦,撒着欢儿跑厨房去了。杜佑山把电视关小声点,朝武甲招手,“过来。”武甲走过去,手刚放在杜佑山肩上,杜佑山蓦地回身拦腰抱着他歪进沙发里,呵呵直笑:“白左寒今天去画廊,妳给我挡掉了?”
  武甲应道:“嗯。”
  “傻小子,”杜佑山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会和他计较一个杨小空?朋友妻不能戏,这个道理我不晓得就白活了,妳给我把他挡掉,他会以为我什么意思?我吃醋?我嫉妒?嗯?”
  “不好意思,杜老板,我自作聪明了。”武甲知道,杜佑山心情一好就像个小孩子,当然,翻脸翻得比小孩子快多了。
  “认错倒是很快。”杜佑山贴上他的唇,啵啵啵连着亲个没完,“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妳比谁都好。”
  武甲没什么兴致,扭开头,“我去向白教授道歉。”
  杜佑山嗤笑:“轮得到妳?我刚才被他逮住,好一顿胡搅蛮缠!”他侧身抱着武甲,笑眯眯的呢喃道:“白左寒问我:‘武甲呢?’我说:‘他去接孩子了。’他说:‘那小子真像妳老婆,妳干脆娶他好了。’”
  武甲示意性地扬扬嘴角,无言以对。
  “怎么样?我们干脆结婚吧。”杜佑山脑子一热,冲口而出:“到国外去结,以后我不再鬼混了,每晚回家陪妳和孩子,好不好?”
  他今天心情很好,武甲对自己说:孩子都在,不要惹火他吓着孩子。
  杜佑山又求:“武甲,我们结婚吧!”
  武甲避开他的目光:“妳别闹笑话。”
  “好好好,”杜佑山拉着武甲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不结就不结,妳也知道,我三天两头找茬欺负妳,不就为这事堵得难受吗?只要妳给我个承诺让我安下心,今后妳是老板,我对妳惟命是从!”
  “什么承诺?”
  “跟我一辈子,别找他了。”
  武甲把手抽出来,淡淡道:“杜老板,妳别有事没事就为难我,我已经说过了,我什麽都听妳的,就这事不可能。”
  杜佑山的脸色僵了僵,“有什麽不可能的?妳都快跑遍全世界了,说不定他早更名换姓和别人好了。”
  “不可能,”武甲笃定地强调一遍:“不可能!”
  杜佑山放开武甲,坐起来闷头抽烟。
  武甲整整衣领,沉默一阵,开口说:“杜老板,我要请假一段时间。”
  “去哪?”
  “阿根廷。”
  杜佑山的手有点发抖,“要多少钱?”
  武甲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妳说呢?”
  杜佑山蓦地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勃然大怒:“老子不是慈善家!我他妈给妳钱让妳去找别的男人?别的不说,疗养院那个老头做的两次心脏搭桥手术是全世界最贵的!我每年给疗养院捐那么多钱!随便一笔开销妳每晚让人轮流操都赚不了那么多!”
  武甲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杜老板,我知道我不值钱,可这个交换条件是妳答应给我的。”
  杜佑山像只发狂的猛兽,暴跳如雷地拽紧武甲的衣领,扬手给他一巴掌,“交换!妳凭什么换?我要个人上床什麽人没有?会缺妳这个性冷淡?”
  武甲被打得身子一歪,眼镜跌落下来,他扶着沙发缓了缓,不动声色地把眼镜捡起来戴上:“打够了,请给我开支票。”
  杜佑山用两根手指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恶狠狠地摔出老远,随之攥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在沙发上:“我不给妳开!妳别想走!”
  武甲喘口气,握紧拳头道:“杜老板,够了。”
  杜佑山咬牙道:“都是为了我的钱!我一分钱都不给妳,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杜卯像头小牛犊似的冲出来把他亲爸撞开,小脸涨得通红:“妳敢打武叔叔!我宰了妳!”
  这一下当真是火上浇油,杜佑山气得眼前一黑,揪住杜卯的耳朵正要挥巴掌,杜寅死抱着他的胳膊:“爸爸,不要打杜卯……”
  杜佑山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挥手把杜寅甩开,转身没来得及打到杜卯,武甲早已挡下他的巴掌,放软口气劝道:“妳手重,别打孩子。”
  杜佑山怒吼:“这是我儿子!我打死他都不关妳的事!”
  话音刚落便听到桂奶奶的尖叫,杜寅被他这么一甩,小脑袋瓜子撞在电视柜上,也不知道哪里撞破了,一头是血,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杜佑山惊出一身冷汗,赶过去,手足无措地去摸儿子头上的伤口,结结巴巴道:“杜寅,妳妳……”
  杜卯冷不丁杀出来往他爸的手腕上哇唬一口咬下去,杜佑山吓了一大跳:“杜卯!妳造反了?!!”
  杜卯捂住杜寅脑门上的血口,小老虎般瞪着他:“别碰我哥!”
  杜佑山一窒,强忍怒火没再和杜卯计较,侧身扶了扶沙发站起来,他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武甲自责不已,忙不迭把杜寅抱起来搂在怀里,“杜卯,医药箱!”
  杜卯啪嗒啪嗒跑走,没过一会儿抱着医药箱跑回来,蹲在杜寅身边,眼泪哗哗掉,“杜寅,疼不疼?”
  杜寅攥着武甲的衣服,哀哀的哭道:“疼……”
  桂奶奶坐在旁边,抹眼泪念念叨叨:“杜寅啊乖孩子不哭不哭,这可怎么办啊,要留疤的……”
  武甲打开医药箱,找出棉花麻利地给孩子处理了一下伤口,劝道:“都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杜寅闻言,努力地抽抽抽,连抽了几口气,咬着牙,当真不哭了。
  杜卯有样学样,抽抽抽……“嗝~”
  杜寅噗嗤一乐,又一歪嘴:“疼……”
  
  “有妳在身边,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武甲抱着杜寅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杜佑山说出这句话,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他微垂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孩子,抿紧嘴巴。
  杜寅脑袋上的伤口颇深,送到医院缝了三针,小孩子是耐不住疼的,缝针的时候哭得震天动地,武甲庆幸没把杜卯带去,否则那个小强盗听到他哥哭得这么悲惨,还不把医院屋顶给掀了?
  杜佑山很想讨好讨好儿子,孩子缝完针后他想抱抱儿子说些好话,可惜杜寅粘着武甲不要他抱,他只能悻悻地做好一个司机的角色送那俩人回去,一路上,他想:今天就不该回家!
  杜寅在医院哭累了,窝在武甲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一会儿,然后睡着了。
  十字路口红灯,杜佑山把车停下看了眼杜寅,淡淡说:“他们从记事起都是跟着妳,和我没什么感情,我对他们也……”他想了想,最终没有把话说下去。
  对他们,恨多爱少。
  这些年情绪已经平缓了,早些年,更是恨不得杀了他们。
  武甲望向窗外,“杜老板,他们是妳的亲儿子,血浓于水。”
  “我这辈子唯一做的后悔事,就是一时心软让她生下这对孩子。”杜佑山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四下寻找火机。
  武甲提醒道:“绿灯了。”
  杜佑山驾车左转,火机还是没有找到。武甲腾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给他点上火。相对无言,杜佑山抽了几口烟,武甲给他把烟拿下来靠近烟灰缸抖一抖,再塞回他嘴里。
  许久,杜佑山说:“那个软装修工程都是妳经手的……”
  武甲接口说:“知道了,我会先处理完这个工程再走。”
  不再有话,多年朝夕相处磨圆了很多彼此的棱角,他们之间默契十足,不是简简单单的说分就可以分开。
  杜佑山对武甲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他几次试图对这个人无条件的好,属于他的东西他自然会好好珍惜,就像以前杜家祖传的汝窑观音,那是他的宝贝,存柜子里怕被偷了,摆架子上怕摔了,早起一拜,晚上再看看,闲着没事便捧在手里把玩,不让它着一丝灰,更别说有什么磕碰闪失。可这个人不属于他,始终是别人的,汝窑观音,如今也是别人的,唯一属于他的人,死了,他一想起来胸口里某一处就会痛得没法忍受。
  那个汝窑观音,十柒岁的时候他亲手卖掉的,不卖不行,他父母一死,杜家的日用瓷厂全垮了,一块祖地被几个所谓的亲戚乘火打劫骗走,债主成日在他家门口吵闹,他卖掉房子还是还不起债,除了卖掉他的宝贝再无活路。
  那时魏南河是他最好的朋友,卖掉观音后他失了魂一般,太难受了,比割下一块肉还疼,他投奔好朋友想寻求一下安慰,结果被魏南河痛骂了一顿,差点大打出手,魏南河指着他的鼻子:“那东西不是妳一个人的!妳没权利卖给小日本!”
  好朋友,从小什么事都搭伴一起做,他们放学后蹲在马路牙子边啃五分钱一根的糖水冰棍,揣了一兜钢镚相约去打街机;魏南河小测补考,杜佑山蹲在窗户外递纸条,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两个人旷课爬古窑挖瓷片,杜佑山摔破了膝盖,魏南河背他爬了两个山头;考大学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魏南河母亲病逝时杜佑山也戴孝,杜佑山父母双亡是魏南河里外奔波丧事,穿麻衣扛灵柩。
  最后,两个人因为一个观音翻脸了。
  好笑,所有人都知道,魏南河和杜佑山是死对头,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连杜佑山自己都怀疑那些关于年少时的回忆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魏南河还有爸爸,杜佑山没有;魏南河念完本科念研,杜佑山没机会;魏南河有个温柔美丽的未婚妻,杜佑山垂涎三尺,这是他唯一可以从魏南河那里争取来的,他也确实争取到了。有哪个女人会在二十岁的花样年华跟着他这样一穷二白的孤儿,三年没买一件新衣服,住在棚屋区的小阁楼里,吃稀饭配小葱拌豆腐?
  杜佑山是个很容易知足的男人,别人学业事业一帆风顺,没关系,我有老婆,别人家庭和睦四代同堂,没关系,我有老婆。这个老婆让他着实幸福了几年,可惜幸福很快化为泡影,别人得到儿子是欢天喜地,而他得到儿子时失去了老婆,唯一的感觉就是天塌了。她是他的信仰,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求白头偕老,却不能得偿所愿。
  白左寒劝过他:“佑山,再找一个,以妳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人都有。”
  错了!他杜佑山确实今非昔比,却不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他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寄放他的感情,哪怕这个人不会像死去的老婆那么爱他也无所谓,他的要求很低,只要对方对他有一点感情他就会知足,一点点就够。可是武甲没有,他们从始至终是雇佣关系,刨开钱,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的脾气越发暴躁了,爱深几恨深几分,任谁也没法长长久久地把满腔爱意投给一座冰山。
  杜佑山不是死心眼,他对自己很宽容,敞开手臂面对莺莺燕燕,来者不拒,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武甲更让他上心的人。可惜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悲哀地发现,他还真的是非武甲不要。所以他更恨了,恨不得丢出一笔遣散费让武甲滚蛋——当然,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这么做的后果是他自己厚着脸皮把人求回来。当老板当到这份上,还有谁比他窝火?他恨恨地想:真他妈是上辈子欠了姓武的这个贱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沉重,不过是情节需要,这对反派的纠结是为主角服务的,望天……

 


栓死妳

  段和六月底要毕业答辩,得提早一个月回西安准备论文,他订了两张机票,一张自己的,一张夏威的。夏威愤恨道:“喂,妳干什么去哪里都随身携带我?”
  段和刚上完课回来,身上的白衬衣都汗湿了,他松了松领带,没好气说:“我愿意,妳管的着吗?”
  夏威磨牙:“我不是妳的私人物品!”
  段和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拿出手铐,“一,跟着我。二,我把妳铐在家里一个月,托我哥每天给妳送食物,妳自己选。”
  夏威啸叫:“我选三!”
  段和靠在椅子上对着空调吹,悠哉游哉道:“没有三。”
  “有!我呆在这等着,还可以找找工作,”夏威鼻涕虫般缠上段和,扭扭捏捏的坐在他腿上:“阿纳达,我会乖乖的,哪里都不去。”
  段和甩开鼻涕虫,走到床边掀开床单,摸出一叠薄薄的手绘地图,在夏威面前晃了晃:“哪里都不去?”
  夏威紧张地去捞那叠地图:“老婆,给我~~”
  段和打开画了很多小标志和注释的手绘地图,边看边赞:“您真是天才,这地型图画得简约易懂,炸山的设计也是鬼斧神工,不才愚钝,大概配不上您这火药专家。”
  夏威抓抓脑袋,粘上去给段和捶背:“老婆,饿了吧?奴才一大早就去超市买菜,做了很多好吃的,妳妳……”
  说话间,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从地图手稿里丢出来,忽悠悠落在段和脚边,夏威一个箭步扑上去按住那张纸片,段和气定神闲地踩住他的手背,“交上来。”
  夏威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纳达,今天中午有炒虾!”
  段和弯腰捡起那张火车票,扫了一眼,嗤笑:“我前天才和妳说我二十九号去西安,妳昨天就去买了三十号到九江的票,真是乖啊。”
  夏威暴跳如雷:“谁!谁栽赃嫁祸于我?”
  段和冷眼:“您的意思是我?”
  “当然不是老婆殿下!”夏威认真的想了想:“应该是昨天来修空调的人。”
  段和不紧不慢的说:“夏威,我告诉妳,妳敢去,我们就完了。”
  夏威蔫了,嘟囔道:“妳以为我当小白脸的日子很好过吗?连买瓶矿泉水都要向妳讨钱……”
  “我不是让妳安心准备公务员考试吗?”段和把火车票撕了,“妳不想跟我过的话就尽管去!”
  夏威一看车票被撕了,不由怒从中来,使劲推段和一把:“我忍妳很久了,妳别太嚣张!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以前从来没人这么管着我!”
  段和往后趔趄了半步,随之一拳把夏威打翻在地上,“以前没人管,现在我来管!”
  “我操!”夏威气的两眼昏花,爬起来揪住段和,拳头抡到半空中,硬生生停滞住。
  段和梗着脖子:“妳有种打!”
  打不得,今时不同往日,这厮如今是自己的婆娘,供自己白天逗乐晚上解馋,想抱就抱想啃就啃,打起来伤感情不说,自己还心疼。夏威悻悻地把拳头化解成一个巴掌,在段和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啐道:“不懂事!爷是靠脸吃饭的小白脸,打花了大爷的俊脸妳赔得起吗?”
  段和握住他的手腕拖到自己跟前,搂着他的脸就亲。唇舌纠缠之间,夏威的手探进段和的衬衫里,从后腰一路往下游移,段和皱皱眉,按住他的手:“大白天的,妳想干什么?”
  夏威砸吧砸吧嘴:“干妳。”
  段和把他的脸拍开,“滚开!妳的事我还没和妳算清楚!”
  “我听妳的,不去了,跟着妳。”夏威死皮赖脸地扣着段和的腰,“阿纳达,人家想要~”
  段和脸上有了点笑模样,掰开狼爪子转身就走,“妳想要就要啊?我下午还要上课,别胡闹!”
  夏威从背后抱着他强硬地按到床上,抖擞出一副暴君的气派:“爷说要就要,妳不想要也得要!”
  “想打架尽管放马过来!”段和往后抡半圈手臂,胳膊肘直直撞在夏威脸上,将他从床上撞到床下,只听哐当一声,夏威哎呀呀惨叫连连。段和翻身坐起来,好整以暇地整整衣服,用自责的口气叹道:“都怪我把妳给宠的!”
  夏威捂脸在床角蜷成一团,扭动着呻吟道:“是妳先亲人家的……”
  “我只是亲了一下,没批准别的。”段和踢踢他,“数三声,起来!一,二……”
  夏威在“二”字的尾音结束后咻地扒拉住段和的小腿,脸贴在他腿上蚯蚓一般蠕动蠕动往上爬,“我要我要,现在申请批准~”
  段和恶心得不行,踩了狗屎似的抖抖腿,“打报告先!”
  夏威爬到段和大腿上,一头往对方胯|下钻去,隔着裤子咬住段和的命根子,含含糊糊的说:“小鸡鸡,我来和妳打报告!”
  段和大惊,揪住他的脑袋往外扯:“我拜托妳别这么恶心,松口!裤子都给妳弄脏了——”
  夏威果然松了口,忽地抬起头,右眼一块淤青,可怜兮兮地看着段和:“妳给我看看,我眼睛怎么了?疼……”
  段和抹把冷汗,护着自己刚脱离狼口的命根子往后退了退,胡诌道:“没什么,好好儿的呢!”
  夏威揉揉眼睛,“真不和我干?”
  “我下午有课!”
  夏威看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和哥哥,妳对我真有信心,其实我硬不了两个小时的。”
  “别和我贫!妳折腾完了倒头就睡,我还要去上课,谁陪妳耗谁是傻子!”段和扯几张纸巾擦裤裆上的口水,一脸嫌恶,“再说,就妳还两个小时?还没我持久呢。”
  夏威眼神哀怨地看着他:“妳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
  “哦?妳有自尊?”段和不屑,往饭桌一扬下巴,“给老子盛饭吃,我饿死了!”
  夏威直起腰,爬下床捡起散落的手绘地图。
  段和脸色一肃,“妳真要去?”
  夏威盛气凌人地扫他一眼:“是,又怎样?”
  段和怒极反笑:“妳还和我扛上了?”
  夏威往床沿一坐,低头将地图折好,低声说:“我自己受不了这种当小白脸的日子,什么都给不了妳。妳等着,等我赚了大钱,牛逼哄哄的,先买条黄金项链给妳当定情信物。”
  “妳恶不恶俗?我脑袋进水了会戴那种东西出去?”段和哭笑不得,“我什麽都不缺,就要妳在我身边,妳别去冒那个险。”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一夜暴富!”夏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放光。
  “我还不知道妳?毛手毛脚的,又不爱惜自己的命,知识面不够也没有乐正柒那种天赋!不管是挖墓还是炸矿都别去,我们不缺钱!”段和眼圈儿微红:“上回妳在机场突然失踪,我对自己说如果再看到妳,绝对当妳陌生人,绝对不再给妳机会!我犯贱,我真的喜欢妳,喜欢的不得了,妳别让我提心吊胆!跟妳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安心,怕妳又是玩玩我就跑了……”
  夏威哑了半天,掏出火机把地图烧了,“这下妳放心了?”
  段和说:“妳能画一份就能画十份,我有什么好放心的?“
  “我发誓,今后我的一切都由段和做主,没有段和允许,我一装火药就先把自己炸死,一下墓就踩到机关尸骨无存。”夏威勾住段和的脖子,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说:“我跟着妳,妳要对我好。”
  段和侧搂着他,鼻子酸溜溜的,“我对妳不够好吗?”
  夏威话锋一转:“那人家想要~~”那小眼神水灵的!
  段和一窒,无可奈何地解裤子,“来吧来吧,速战速决,干完伺候老子吃饭!”
  夏威撇下火机,撒着欢儿骑到段和身上,嘿咻嘿咻把对方的裤子褪下来,色迷迷地念叨道:“宝贝,别脱衣服了,我就喜欢妳这样,上半身禁欲下半身淫|乱……”
  “妳神经病!”
  夏威将段和衬衫散开的纽扣扣上,又把他的领带扎正,然后撩起衬衫在段和的小腹上舔了舔,发出感叹:“为什么不是甜的?”
  “我又不是西瓜,怎么会甜?”段和翻白眼。
  “不是西瓜,是蜜桃!妳早上出门前还带着一股子蜜桃味,现在只有汗味了……”夏威好委屈呀~~
  “您这么喜欢蜜桃味,那儿不有一整瓶沐浴露吗?您尽管喝,还可以边喝边吐泡泡,多好玩!”段和无力地把头扭向一边。
  “我就喜欢妳蜜桃!”
  段和痛不欲生地妥协了:“好好好,我去洗个澡就蜜桃了。”
  夏威抱住他上下其手摸个不停,喘着粗气说:“算了,偶尔换换口味,话梅也不错。”
  段和泪奔:妳饶了我吧死变态!
  
  夏初的中午容易犯乏困,尤其是做完激烈运动后,更是困得眼皮打架,段和原本穿戴整齐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了,搓揉得皱巴巴的,下午是不能再穿这件衣服去上课了,他努力撑开眼皮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上课,真不想动。
  “那就旷课呗。”夏威趴在段和身上,下巴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小盹后才得意洋洋地撤出凶器,“和哥哥,我困,陪我再睡睡。”
  当学生旷课只是放老师一个人的鸽子,当老师就不同了,旷课那是放整个系一百多人的鸽子!段和有气无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想活了妳!”
  夏威贴在他肩膀上啵啵啵亲了几口:“小妖精,我是不想活了,我想死在妳身上。”
  段和恶寒,翻身把夏威从自己背上掀下去,“我睡一睡,妳别睡,过十分钟叫我。”
  “十五分钟。”
  “妳别浪费我时间!”
  “遵命遵命!”夏威在他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眯上眼欣赏了一番,自言自语:“妳怎么就对我好成这样……”
  段和闭上眼:“妳还不知恩图报?”
  “一定是妳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来还。”夏威咬咬他的耳朵:“比如说,上辈子妳是一只被我放生的小乌龟……”
  段和往他脑袋上抽一巴掌:“妳才是小乌龟!”
  夏威握住段和的手把他圈进自己怀里,“我是乌龟我是乌龟,妳是一只被我放生的小虾米。”
  段和失笑:“别吵,别吵……”
  “不吵,我给妳看时间。”
  “还吵?”
  “不吵了。”
  “啧……”
  “嘘……”
  “……”
  “……”
  段和睡着了,夏威拿着手机瞪大眼看时间。
  十分钟过去了,他想:再让他睡三分钟吧。
  过了三分钟,他想:再让他睡三分钟吧。
  又过了三分钟,他想:最后让他睡三分钟,他冲个凉换身衣服五分钟,走到教学楼五分钟,时间够……
  三分……
  两分……
  一分三十秒……
  夏威也睡着了……
  等段和睡到自然醒,看看时间,欲哭欲哭地一掌把夏威拍醒:“下课了……妳真是百无一用!好讨厌哦……”
  夏威咬着床单角角:“呀咩跌~人家不小心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有一整章是这一对的,以后绝对不花一整章在死道士身上,呸……(#‵′)凸


古彩

  古彩,是一种釉上彩,其制作方法是在器皿上喷青白釉,一千三百度高温成型,然后在釉面上以古彩料绘制,再经八百度左右高温烧制,后期的粉彩,新彩,程序都是一样的,但古彩远没有粉彩新彩那么色彩繁多,一般只有几种颜色,所以也叫五彩,烧成后颜色对比强烈,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年画意味。
  杜佑山请魏南河的作坊制作一套茶具,绘以人物题材,一个壶配六个杯子,送人既雅致又高档。不管是工艺品还是艺术品,在正常情况下,人物比花鸟或风景开价高,但这种小生意魏南河看不上眼,敷衍道:“两千,贴花。”
  “喂喂,贴花还要两千?不要太狠啊!”杜佑山直皱眉:“贴花的怎么送人?太掉价了!我要纹饰与众不同的手绘古彩。”
  “麻烦,”魏南河摇摇手,“那几个明青花我还没做出来呢,谁有空给妳专门做一套工艺品?还要与众不同的设计,妳当我很闲?”
  杜佑山翘起二郎腿,给武甲使了个眼色,武甲道:“魏教授,明青花可以先缓一缓,这套比较急,再精致的工艺品都不难求,难求的是东西的韵味,别的作坊能做出来的话杜老板不会劳烦您,价格方面您放心。”
  这奉承的话说的,放低了姿态,恳请的口气又诚挚委婉。杜佑山当然是不甘心亲口说给魏南河听,由武甲的嘴说出来不但达到目的还给自己留了面子。魏南河扫了眼武甲,似笑非笑道:“送谁?这么急,让妳连赚钱都顾不得了?”
  杜佑山压低声音道:“黑道上那位彭爷,妳知道的。我店里没有他看得上眼的东西,他只对一件妳仿的古彩小杯子感兴趣……”
  魏南河倒吸一口冷气:驴日的,一定是妳个王八蛋嚼舌根把烂摊子推卸给我!
  杜佑山继续说:“他拜把兄弟过寿,粗人出身的,总是喜欢附庸风雅,想送出个品味,他老人家请我来拜托妳,妳看……”
  那位彭爷是尊出了名的凶神,魏南河没有正面和他接触过,但早有耳闻,只要做事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意,他定能保证黑道白道全卖妳面子,杜佑山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有不少方面是仰仗这位黑帮的大腕。话另说,若是触怒了他,抱歉,“后果自负”四个字您自个儿扛着吧,不久前天下地产总裁遭黑枪差点送命,事后亲自上门向彭爷赔罪,送了一家夜总会才平息下纷争。杜佑山话中威胁的含义再明白不过:首富都不敢惹的人,妳一个穷教授想摆架子?
  魏南河冷笑几声,“看在佑山的面子上,我抽时间吧。”心说:我看在妳地下的爸妈面子上!俩老人一世善良,怎么生出妳这基因突变的损人?
  杜佑山优雅地摸摸手里的打火机,“那么,钱……”嗤,什么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东西而已,能替佑山解围就好,提钱多伤感情。”魏南河嘴上说的好听,早已不耐烦地把头扭向一边。
  谁不知道,礼物合彭爷心意,杜佑山领功,如果不合彭爷的心意,魏教授妳就等着认识认识那位凶神吧!
  
  杨小空下山练车,刚回来便看到杜佑山趾高气昂地从长条石台阶上走下来,赶紧夹住尾巴贴着墙壁往屋里溜,杜佑山及时唤住他:“小空!躲什么?”
  杨小空站住,硬着头皮打招呼:“妳好,杜老板。”
  “妳好妳好,”杜佑山迈八字步踱过去,“左寒呢?”
  杨小空有问有答:“不知道,我有一个礼拜没和他联系了。”
  “一个礼拜呀,”杜佑山拉长尾音,“妳怎麽不挂电话问问他最近在干什么?”
  杨小空道:“不了,他最近没空,有空自然会找我。”
  杜佑山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没空?”
  “妳要找他请拨他的手机。”杨小空不卑不亢地看着杜佑山,眸子温润乌黑,面上还带着抹笑容。
  杜佑山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白左寒近日没接什么工程,学校安排的课全上完了,昨天在一个酒会上还向他抱怨自己闲得全身长蘑菇,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晚上,能马不停蹄过夜生活。
  “小空!”柏为屿站在妆碧堂门口,嚷嚷道:“死哪里去了?曹老早上过来看妳的练习板,臭骂了一顿!那做的什么玩意儿?”而后,假装这才看到杜佑山,忙点头哈腰:“杜老板,很久不见了,最近可好?”
  杜佑山敛起笑脸,“很好,谢谢惦记。”
  柏为屿搓搓手,满脸堆笑,一语双关:“那就好那就好,向您全家问好。”
  杨小空忍笑着往柏为屿挪过去,用眼神警示他:妳别乱说话!
  杜佑山拉长了脸,冷冰冰地转移话题:“柏为屿,妳的画展时间不到一个月了,好好准备一下。”
  柏为屿俩手插口袋里,吊儿郎当的问:“准备什么?请杜老板指教。”
  “每幅画配一篇百字以上的创作心得,提早十天发给我,要印宣传册。再准备十五到二十分钟的开幕致辞,背熟点,艺术出版社和新闻频道的记者都会来,到时妳别结结巴巴的上不了台面。”柏为屿的相貌不招人嫌,可那二流子的德行真是让杜佑山厌恶,他批判地上下打量柏为屿,“还有,从里到外整清楚点,开幕那天一定要穿西装,妳想玩个性,成大师了再玩不迟。我是看在曹老的面子上给妳这么好的机会,画展成功的话对谁都好,如果反响不怎样,今后我不会卖妳的帐。”
  柏为屿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连“天马流星靠”都堵在喉咙里蹦不出来。
  杜佑山转身往自己的车走,走没几步,回头添上一句:“我奉劝妳,西装别到地摊买,到品牌店里买,起码得五千块一套的!妳别以为地摊货别人看不出来。”
  俩人看着杜佑山的凯迪拉克绝尘而去,杨小空怯怯地捅捅柏为屿,“为屿,妳有钱买西装吗?”
  柏为屿颓然:“没。”
  杨小空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我把驾校的学费交掉后,这学期的伙食费只有八百了,刚取的……”
  柏为屿假装推脱,羞涩道:“这怎麽好意思。”
  杨小空把钱卷吧卷吧收回来,“我没说要借妳。”
  柏为屿一把将钱抢过来,“老子客气点,妳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八百块还好意思借人?我勉为其难凑个数吧。”
  杨小空:“喂喂,我也要花钱的。”
  柏为屿斜眼:“山旮旯里,花个毛钱?”
  杨小空说得义正言辞:“周末我想约白教授吃饭!”
  柏为屿:“……”
  杨小空眼睛里放出闪烁的小星星,带着哀求的口气:“师兄!”
  柏为屿摸出十块钱塞进杨小空手里,“师弟,约弟媳妇吃碗馄饨吧,配个茶叶蛋,管饱。”
  杨小空:呜呜,妳怎麽这样!
  
  柏为屿和段杀初步形成一种周末夫妻的关系,不过柏为屿觉得段杀实在太闷了,只能和他相处一天,多一天都会憋死,可几天不见,又觉得自己必须去见一见面瘫了,不然也会憋死,至于被什么憋死,不得而知。
  “说吧,妳有多少钱可以借我?”柏为屿咬住一口拉面,嘶啦啦吸进去,汤汤水水甩得到处都是。
  段杀坐在他对面,缓缓吐出烟圈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柏为屿嚼着拉面,瞪大眼:“装傻?不是这么不仗义吧?我师弟都借了八百,妳借个九百不过分吧?”
  段杀倒是很期待自己问柏为屿:“什么事?”这小子会凶神恶煞的说:“没事!没事不能找妳?”
  可惜没有,上上上回借口是借移动硬盘,上上回是找钥匙圈,上回是来研究一下三角柜的结构,这回,嗯,借钱,很好,总算有点实质性的意义了。
  柏为屿吃完自己这份拉面,用筷子戳汤底的牛肉渣,心虚气短的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欠妳钱,可是,可是……”
  段杀说:“要多少?”
  柏为屿瞬间复活,笑成一朵花儿:“四、五千吧。”
  “这我的工资卡。”段杀抽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五千块我还是有的,向妳同学借的钱还人家吧。”
  柏为屿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不太好意思拿。
  段杀把烟丢进烟灰缸,揭开外卖拉面的盒盖,执起筷子搅了搅,“以后别再和我提借钱。”话说完,见柏为屿怒目圆瞪,忙纠正道:“我是说,别和我提借,我们间不必那么生分。”
  柏为屿埋下头,端起大纸碗慌乱地喝了两口汤。
  “画展什么时候?”段杀问。
  “六月三十开幕。”柏为屿心不在焉地摆弄筷子:“妳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
  “嗯。”段杀应了声,又问:“毕业后有什麽打算?”
  “待业。”
  “我有个主意,妳考虑一下。”
  “什么主意?”柏为屿很好奇。
  “和我同居。”
  柏为屿全身炸毛:“喂!妳说话有点逻辑好不好?同居和我找工作有个毛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段杀理所当然的说:“有我养妳,妳不必急着找工作。”
  “我飞天霹雳靠!当我小白脸啊!”柏为屿怪笑几声:“妳养我也行,我离不开那个妆碧堂,妳每个月把钱给我送过来,同居的话就免了”
  “不行,我要天天看到妳。”段杀面不改色,“我可以接送妳,或者妳考个驾照,车借妳。”
  柏为屿毫无意义地旁顾一番只有两个人的屋子,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后,还是很窘迫:这告白也太赤|裸裸了!
  段杀接着说:“被妳吵习惯了,妳不在的时候房间里太安静。”
  柏为屿拖着椅子挪到段杀身边,抱住他的脸亲了一口,痞痞地笑道:“妳这么离不开我真是伤脑筋,好吧,我考虑考虑,谁叫我同情心泛滥呢?”
  段杀抹一把柏为屿沾到他脸上的汤酱,添上一句:“而且,我总得看到我花钱养的那个东西。”不好意思,段Sir不喜欢放养宠物。
  柏为屿痛苦地扭过脸去,一字一字说:“我去妳妈的!”
  

 


儿童节

  星期天的早上雾蒙蒙,抱佛脚的小柒刚起床,睡眼朦胧,摇摇晃晃走下台阶,家长在后面催:“快点,拍准考证照片别迟到了!唉,鹌鹑蛋呢?”
  乐正柒连连打呵欠:“蛋?咦,我丢哪了?”
  “这才多大年纪健忘就这么厉害!”魏南河在他脑袋上凿个暴栗,转身跑回厨房找乐正柒的早饭。
  乐正柒搓搓脑袋,哀怨地看着正在刷牙的杨小空:“我念书念腻了。”
  杨小空吐着白泡泡:“我念了快二十年的人都没说什么,妳才念多久?”
  乐正柒垂头丧气的:“今天六一……”
  杨小空失笑:“妳早不是儿童了。”
  乐正柒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妳看我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真后悔,我不该答应南河去上学的……”
  杨小空用毛巾擦擦嘴角的牙膏末,凑过来:“别郁闷了,拍完照我带妳去玩吧……”
  “不行,为屿也说带我去玩,南河不让!他说马上考试了,要争分夺秒!我真后悔,我真后悔,”乐正柒坐在石阶上,抱着头把头发抓得像鸡窝,嘟囔道:“我真后悔……”
  瞧,好好一孩子硬是被填鸭式教育活生生逼成祥林嫂了。
  黑猫很应景地在一边配音:“喵呜~嗷呜~喵噶~”
  杨小空肩上搭着毛巾,局促地问:“小柒,有没有钱,借我点。”
  乐正柒抬起头,大眼睛里都是怀疑:“向我借钱?”
  “嗯,为屿把我的钱都抢走了,我下午还想下山找白教授呢。”杨小空好无奈呀!
  乐正柒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从中抽出面值最大的一张钞票——五块,“呶,可以买两罐浆糊,妳们一人一罐。”
  杨小空无语:“喂,小柒,别开玩笑了。”
  “我很正经!”乐正柒两眼迷离起来:“现在街上很少有卖米浆做的浆糊了,只有那种透明的胶水,难吃死了,哦,固体胶也很难吃……”多挑出两块钱硬币往杨小空手里塞,“有看到好吃的浆糊帮我也买一罐。”
  杨小空拿过那张五块钱,站起来:“谢谢。”
  乐正柒抱着他的腿痛哭:“今天是儿童节,妳帮我买一罐浆糊都不行吗?”
  杨小空拔腿要走,“不行。”
  “求妳了嘛~~”乐正柒不依不饶地捏着那两枚硬币,谄媚地直摇尾巴:“小空哥哥~就在我学校对面有个美术用品商店~妳问问店主这几天有没有进裱画用的浆糊……”
  “妳说吧,”杨小空弯下腰,和颜悦色地望着他:“妳上学这段时间吃了多少浆糊?”
  “呃……”
  魏南河拎着一袋鹌鹑蛋出来了,杨小空三步两步走过去,“魏师兄,我有件事得和妳说,小柒在外头常吃……”
  “杨小空!妳敢说!”乐正柒撒泼状扯住杨小空。
  魏南河额上青筋一跳:“浆糊吗?”
  乐正柒一哆嗦:“不是!”
  杨小空说:“就是!魏师兄,他常到学校对面美术用品商店买浆糊吃。”
  魏南河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捏住乐正柒的脖子,“妳丫狗改不了吃屎!先去拍照,回来再揍妳。”
  乐正柒两眼含泪怨恨地瞪着杨小空:“我和为屿说,叫他揍妳……”
  此时的柏为屿还在赖床,空调开到十八度,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已经醒了,就是不想起。
  对门那户人家也有个警察,养了头威风凛凛的狼狗,柏为屿好生羡慕,昨晚和那户人家搭讪问了下,得知人家那狗是从警队里抱出来的,于是柏为屿念叨了一晚,吵得段杀实在受不了,一晚都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天天和柏为屿见面,做周末夫妻就已经够挑战他的忍耐力了。
  “妳听!对门的狗又在叫。”柏为屿从被窝里探出头,听得很专注。
  段杀下楼买了早餐回来,打开牛奶罐给自己倒一杯。
  “我和妳说话呢。”
  段杀嚼着油条。
  “听到没有啊,我和妳说话呢!”
  段杀喝一口牛奶,“听到了。”
  “妳也抱一只吧。”
  “工瓷坊不是有狗吗?还有三只。”
  “都是土狗。”
  段杀敲敲鸡蛋,剥蛋壳:“土狗和狼狗有什麽区别?不都是四条腿?”
  柏为屿反驳:“妳还四条腿呢,妳和狗有什么区别?”
  段杀无言以对。
  柏为屿揉揉眼睛坐起来:“对门那个警察也是面瘫,妳们很熟吗?”
  段杀耐着性子,“昨天妳逗狗的时候刚认识的。”
  “妳在单位没看到他?”柏为屿没完没了的问。
  段杀咬了口鸡蛋,自顾自埋头苦吃。
  “问妳哪!”柏为屿明明知道别人不愿搭理他也不会识趣地选择沉默,这也是他对于段杀而言最与众不同的一点——死皮赖脸的聒噪!
  “离远了,我是刑侦处的,他是我们下属单位分管的一个扫黄组的。”段杀被逼无奈没完没了的回答。
  柏为屿总结:“简单来说,他是卖命的,妳是坐办公室喝茶的。”
  段杀懒得应他,吃着吃着,猛然冒出一句话:“对了,我和狗不一样,我只有两条腿。”
  “啊哈哈……”柏为屿指着他的鼻子爆笑:“妳反射弧怎么怎么长啊?”
  段杀头顶上乌云密布:“……”
  柏为屿捶床笑得死去活来:“妳一定是猪八戒投胎的,哇哈哈——”
  “……”段杀青筋暴起:我忍,我忍!
  柏为屿笑够了,哎呦哎呦地捧着肚子,沉思数分钟,神神秘秘地说:“我发现一件事。”
  段杀恶狠狠地咬着鸡蛋:忍!忍!
  “妳怎麽不问问我发现什么事?”
  “妳发现什么事了?”段杀咽下最后一口鸡蛋。
  “对门那两个人和妳一样!”
  “什么和我一样?”段杀有点好奇了。
  柏为屿一字一字说:“同性恋。”
  “……”段杀心说:请妳说别人的时候不要把自己排除出去。
  柏为屿从床上爬起来,抓抓脑袋,不洗脸不刷牙直接叼上根油条,“妳弟怎么回西安毕业答辩还要带着夏威?”
  段杀把牛奶倒进杯子里,递给柏为屿。
  柏为屿用胳膊肘捅捅段杀:“问妳呢!”
  “他愿意,妳管的着吗?”
  “说来,妳和妳弟真的死像死像的。”柏为屿喝了一大口,嘴巴外一圈牛奶,伸舌头舔啊舔,“都喜欢把人栓在身边,什么破毛病。”
  段杀无语:我是想把妳栓起来,不过还想用胶布封住妳的嘴!
  
  十五块钱,刨去三块钱下山的车费,留下三块钱上山的车费,只剩九块,真的只能要两碗馄饨附加一个茶叶蛋。
  白左寒笑得很慈祥:“茶叶蛋妳吃吧,妳说不定还能长个呢。”
  杨小空说:“白教授,妳嘲笑我吗?”
  “没……”
  “别装。”
  “有那么一点,妳从上周就哭着喊着下次约会妳掏钱,结果只带了十五块。”白左寒只好实话实说。他穿了件浅粉色衬衫,一条米色长裤,坐在拥挤没有空调的馄饨店里,热得白皙的脸孔泛出潮红,鼻尖直冒汗珠。
  杨小空勉强笑了一下:“对不起,下次……”
  “别下次了,”白左寒揉小动物似的揉揉他的脑袋,“妳一学生,和我逞什么能?谁付钱不都一样?”
  “我不是想逞能……”杨小空嘴里含了一个馄饨,话说出一半,连带馄饨一起吞回肚子里。是不想在妳面前永远只当小孩子。
  每次约会,白左寒像是带邻居家孩子出去吃个饭,任务完成后迫不及待地说拜拜下次见。下次,杨小空不约,他也不会主动挂电话,而杨小空挂电话,十个电话九个都推说忙。是不是真的很忙,白左寒自认没有人证物证,无从考证。
  那辆彪悍威风的咪咪虎蹲在狭小的巷口拐弯角,白左寒费了好大劲,倒车,转弯,哔哔乱按喇叭,急出一身汗:“人怎么这么多啊!”
  “还不如走路。”杨小空搭话。
  “是!还不如走路。”白左寒重复。
  “白教授,我们走路吧。”
  “……”白左寒赔笑:“我的车怎么办?”
  “过了十点学生街就不挤了。”杨小空拉着白左寒的手,微笑:“我们逛逛。”
  “十点?妳怎麽回去?”
  “去村里的末班车六点,”杨小空看了下时间,“现在也没车了,反正我得打车。”
  “妳有钱吗?”
  “没有。”杨小空对答如流。
  “给妳点钱,妳打车吧。”白左寒隐约觉出点什么,“要不,我送妳回去?”
  “妳别急着赶我回去,”杨小空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们再呆一会儿。”
  “那……妳别牵我的手。”
  杨小空把手收回来,笑容浅了。
  死一般的沉默。
  完蛋,纯真无邪的咩咩有一颗脆弱的玻璃心,我再不小心说话,他会形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对以后的人生观爱情观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白教授局促不安地观察自己学生的脸色,小心解释道:“小空,不是妳想的那样……”
  杨小空反问:“妳知道我想什么了?”
  白左寒干笑:“妳想什么?”
  “我想亲妳。”杨小空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别提多认真了。
  我的神啊!白左寒抽抽嘴角,耐心说:“这更不行了,人这么多,被看到像什么话?”
  杨小空露出很受伤的表情。
  白左寒忙安慰:“小空,换个事老师就答应妳。”
  “今晚住妳家。”杨小空想都不想。
  “……”白左寒发觉自己被套了,他看到绵羊脑门上隐现一个“王”字。
  杨小空无辜地看着他:“妳都答应了。”
  “这个……”白左寒很为难。
  白左寒家是个神秘之处,没人去过,因为白左寒不乐意带人回家做客——无论是朋友还是同事。
  杨小空偏偏头,加重了语气:“白教授,是妳先答应的!”
  白左寒硬着头皮答应了:“也行……”然后扭过头避开杨小空的视线,无声地动动嘴唇:这个东西带回家不能吃的,不能吃的不能吃的……
  
  那是一个军区大院,大门外有警卫站岗,一进门就是宽大的马路,路两边立满苍天大树,杨小空将脑袋探出车窗往上张望一眼——天空被高大茂密的树枝挡住了,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空气中有一股静谧清甜的气味,杨小空用力嗅了嗅,问:“白教授,那是什么花?”
  “槐花。”
  “哪一棵是槐树?”
  “在深处,妳看不到,我也不知道在哪,”白左寒压低声音说:“我从来不去找它,听说槐树容易闹鬼……”
  杨小空冷眼:“白教授,妳胆子很小。”
  白左寒悻悻地哼了声,打开车大灯往前开。
  马路直通前方一片宏伟的老式建筑群,大概是军部,阴森森地坐落在一整片的树林中,隐约露出几束灯光,看过去让人瘮得慌,白天或许还挺气派的。
  这个大院大得不可思议,像个森林公园,拐过老式建筑群,又开出十多分钟,路面越来越窄,树丛则越发密集,偶尔会有几片屋顶从树顶处显露出来。白左寒介绍说:“喏,那栋是食堂,我从小吃到大,我妈年轻时是个文艺兵,唱歌跳舞样样都行,可做饭难吃到极点。”
  “妳和爸妈一起住?”杨小空有些怯场。
  白左寒耸耸肩,“没,我姐姐姐夫住市区,他们挺忙的,我爸妈就搬过去帮忙带孩子,现在我外甥女都上小学了。”
  杨小空说:“我妈说外甥女像舅舅,侄子像姑姑。”
  白左寒啐道:“呸,怎么可能像我?她一副白雪公主的高傲德行,以后有机会让妳见见那小丫头,我哪有她那么装腔作势!”
  杨小空忍笑道:“确实不像,一点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我,这文什么时候完结。今天回答一下,我一开始的预想大概是四十多万字,但越写越发现难以把握,和我当初的构思分歧巨大,卡文厉害= =|||||假日我常坐电脑前一坐一整天,平时也都在想情节,我希望这个故事表现得不仅仅是爱情,总之,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就是文案上的那四个主角,他们今后的发展都会有变数,至于是往好了变还是往坏了变,因人而异吧。如此纷杂的人际关系和众多CP同时交错发展,后面还牵扯到激烈的利益矛盾(但绝对没有兄弟反目- -),我尽量让情节发展的顺理成章一点,所以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爱,没不会有莫名其妙的H。

 

 


来福啊~

  在军区大院里绕了许久,总算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小破楼前停下来,杨小空保证自己下次来绝对找不到这地方。白左寒一扬下巴,“去把院子的铁门打开。”
  杨小空伸手:“钥匙。”
  “我没锁。”
  杨小空讶异地问道:“怎么不锁?不怕小偷?”
  白左寒失笑:“这里是军区大院,小偷到这里来找毙吗?”
  铁门已经锈迹斑驳,推开时发出难听的嘎吱声,白左寒的车跟在后面开进院子里,肆无忌惮地斜横在楼前停了下来。
  小破楼又小又破,二层楼,六、柒十年代的古朴设计,没有防盗门,木门外只有一扇挂着纱窗的焊接铁门拦。瞧这门拦的款式就知道是出自白教授之手,空隙有大有小有圆有方,铁条有粗有细有白有红,更要命的是,它只挡住了三分之二的门洞,完全起不到任何防贼防盗的作用。
  杨小空走上台阶,摇摇铁门拦,回头问白左寒:“立体构成创作?”
  白左寒煞有介事地说“获过奖的,别动坏了。”
  “骗人!”
  “看来妳没有认真看我写的那本教材,”白左寒在他脑袋上弹了一记,“书里有照片的!”
  杨小空摸摸头,“妳自己说那里面都是废话。”
  白左寒拉开门拦,顺手把走廊上的灯打开,“我那是自谦,妳懂么?”
  杨小空答道:“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妳就是爱装。”
  “妳再挖苦我,我不让妳进门!”白左寒用眼角斜他,从走廊的花盆下摸出一把钥匙。
  杨小空住嘴,俩手插在裤兜里,笑微微地看着。
  白左寒打开房门,手搁在木门扶手上,轻咳一声道:“我养了一只宠物,比较凶,妳要有心理准备。”
  “会咬人?”
  “不,它……喜欢拱人……”白左寒推开木门,脱下鞋的同时拉开嗓门唤道:“来福——”
  屋子里传来一阵呼噜噜的声音,紧接着一头黑猪夹带劲风奔了出来,半米高,鼻头粉红,通体油光发亮,四蹄健壮,粗粗的卷尾巴一颠一颠的。杨小空大惊失色,忙贴紧墙壁避开黑猪的拱撞,黑猪扭动屁股在白左寒脚下蹭两下,扭身往院子里撒蹄子奔跑,在咪咪虎的车胎上一阵乱拱,发出兴奋的吭哧吭哧声。
  白左寒向杨小空解释道:“我买它回来的时候它只有巴掌大,卖猪的人说小香猪长大后体重不会超过一公斤。”
  杨小空抹把冷汗,“白教授,我觉得妳是被人骗了,这根本就不是小香猪。”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它吃掉!它很爱干净,从不在屋里大小便,可惜它只能自己在院子里玩玩,”白左寒看着猪的眼神充满怜悯:“它一定很孤独。”
  杨小空笑得全身乱抖:“白……白教授,妳想多了,有妳陪它,它不会……孤独的……”
  “笑什么笑?妳别告诉魏南河他们,听到没?”白左寒死鱼眼一翻:“还笑!养猪很好笑吗?”
  “好好好,”杨小空连连摆手,“我不说,我谁都不说。”
  白左寒愤愤然往里走,“别看它了,到楼上来。”
  “那猪怎么办?”
  “它玩累了自己会回来。”
  楼下是客厅,楼上是书房和卧房,白左寒无比自豪地炫耀道:“来福从不上楼,比狗还听话。”
  “以它的体型爬楼梯很辛苦。”杨小空一针见血:“应该是懒惰,不是听话。”
  白左寒无言反驳,气哼哼地从衣柜里翻找出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去洗个澡早点睡吧,明早还要上课。”
  杨小空接过来抱在怀里,“我没课。”
  “我有课。”白左寒拉开衣柜下的抽屉找新牙刷。
  杨小空在白左寒面前蹲下来,直视他说:“白教授,妳也没课了。”
  “……”
  “我们的辅导员是去年刚留校的田师兄,我很容易就向他要来妳的课时安排表。”
  “……”
  “下学期的课时安排也出来了,妳要吗?我给妳复印一份。”
  白左寒石化:“……”
  杨小空面上始终是纯粹无邪的笑容,他在白左寒的脸上亲一口,拿过牙刷进浴室里去了。
  白左寒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那个吻比打了他一巴掌还要命!
  
  洗完澡的绵羊仔粉嫩嫩的,白左寒想吃,不敢吃,唯恐后果自己负不起。
  当然,从杨小空的角度看,白莲花洗完澡香喷喷的太诱人了,他想啃他的脸,想舔他的嘴唇,想咬他的脖子,想把他整个人都吞了,又怕不小心激怒了他。
  两人隔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睡了一晚,各怀鬼胎,第二天起床后,白左寒揉揉黑眼圈儿,心说:熬过一劫了,阿弥陀佛!
  杨小空则直懊恼:好容易才一起睡了一晚,没吃到实在太可惜了。
  依旧是大雾漫天的清晨,黑猪蜷在走廊边的破窝里睡得酣畅,杨小空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发现这头猪比工瓷坊那几只狗干净多了,或许是因为毛短且不沾灰的缘故。
  白左寒煮了一锅稀饭,给自己盛一碗,给杨小空盛一碗,剩下的大半锅都是给猪吃的。
  杨小空埋头喝粥,稀饭里有花生和玉米粒,味道不错。
  “吃完饭回去吧。”白左寒懒洋洋的倒在椅子里,用小勺扒拉着稀饭,全无胃口的样子。
  “白教授今天很忙吗?”
  “忙……”白左寒习惯性吐出这个字,急忙改口:“嗯……不忙。”
  “我也不忙。”杨小空不想走。
  白左寒怒:“身为一个学生,怎么可以不忙?不忙?我给妳找点事做!”咚咚咚上楼,在书房里翻了一阵,拿出一本厚厚的《伯里曼人体结构》下楼来,丢在饭桌上,“临摹一遍。”
  杨小空接过,欢欣鼓舞地应道:“好!”转而掏出手机,哔哔哔按了几声,说:“为屿,妳帮我向曹老请两天假,白教授叫我临一遍伯里曼,我临完就回去!”
  白左寒晴天霹雳,差点厥过去:“谁,谁让妳在这临的?”
  杨小空掐了电话,无助地看着他:“白教授,我都请假了……”
  白左寒:“……”
  吃完饭后,杨小空殷勤地收拾手势碗筷,颠儿颠儿钻厨房里洗碗,一副主人的做派。白左寒蹲在走廊上搂着他的黑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心下念念:老子总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了,杨小空,叫妳装,我叫妳装!
  
  魏南河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和乐正柒很要好的女孩,女孩长得甜美可人,乖乖巧巧的打招呼说:“魏叔叔好。”
  魏南河伪装慈祥地应道:“妳好,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女孩笑眯眯的回答:“我不考很好的学校,问题应该不大。”
  乐正柒在魏南河身边拉扯他:“妳别问了妳别问了……”
  “看来妳挺有把握啊,”魏南河笑问:“打算考什么学校?”
  女孩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魏南河的脸拉了下来:居然就是他那个学校!岂不是又要和乐正柒凑在一起?
  乐正柒观察着魏南河的脸色,小声说:“我考文博系,崔颦考的是历史系。”
  “那岂不是靠的很近?”魏南河一点都不给乐正柒面子。
  乐正柒丧眉耷眼地说:“也不是很近,还隔了一个中文系。”
  魏南河皮笑肉不笑:“看来妳们连地理环境都勘察过了呵。”
  乐正柒不满地在他胳膊上扭了一把,示意他回去再说。
  小气的老男人忍气吞声地对女孩挤出一个笑容:“乐正柒书念得那么差,也不一定考得上,呵呵,呵呵。”
  正说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远远地唤了声:“崔颦!”女孩跑过去勾着青年的胳膊,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还不时回头冲乐正柒拼命眨眼睛。
  魏南河冷眼:“她和妳眉来眼去什么?”
  “哪有!”乐正柒直皱眉头:“妳别疑神疑鬼的,她就是炫耀一下她哥很帅而已!”
  “她朝妳眨眨眼妳都知道她什么意思,”魏教授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酸劲:“都心有灵犀了嘛。”
  乐正柒坐在课桌上,晃着两条腿,没好气说:“妳是来开家长会的还是来吃醋的?”
  魏南河没应,低头看乐正柒的联考成绩单。
  崔颦拖着青年跑来,介绍道:“乐正柒,这是我哥!”
  乐正柒面对帅哥有点局促,抓抓脑袋,说:“妳好。”
  崔颦指着魏南河:“这是我同学的叔叔。”
  魏南河和那个青年握握手,“妳好妳好。”
  “妳好,魏教授,我叫元凯,我们见过面。”那青年穿的很低调,衬衫,西裤,扎着正正经经的灰色领带,黑框眼镜别在衬衫的口袋上,一副朝九晚五的小职员打扮,却英俊得光彩夺目,全身上下隐泛一种牛郎的气质,一看就不像做正经职业的人。
  见过面?在哪见过面?魏南河在脑袋里使劲搜刮了一通关于这位美男子的印象:老子应酬的时候从来片叶不沾,这是哪个夜总会的公关?
  “怎么,您忘记了?”元凯唇边一抹笑意,兀自地眉目传情。
  抱歉,搜索数据失败。魏南河想当然地敷衍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印象了,您留个名片,下次有应酬的话一定光顾……”
  元凯嘴角抽搐:“我在附小教英语,您不用光顾。”
  魏南河一窒:“小学老师?”那更不可能认识啊!
  元凯提醒他:“去年妳们学院的崔教授和我妈结婚……”
  “呃?”魏南河想起来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崔颦:“妳是崔教授的女儿?”
  乐正柒更惊讶:“崔伯伯是妳爸?”
  崔颦:“啊?”
  元凯用胳膊肘顶顶崔颦:“小颦,忘记了?他是爸的同事,做瓷器的那个魏教授。”
  崔颦有点失神:“啊?”
  元凯面带笑容:“爸不是提过几次吗?他家有个小孩长的很可爱。”
  他家有个小孩长的很可爱?乐正柒一头黑线:不是说我吧?
  “啊!”崔颦如梦初醒,眼神矛盾地重新打量乐正柒,一张俏脸换了好几种表情。
  乐正柒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崔颦激动地抓住乐正柒摇晃:“妳骗我!”
  “我我我骗妳什么了?”
  崔颦亢奋得语无伦次:“无语凝噎,攻受立现!果然是养成系!我泪流满面啊!”
  乐正柒被吓到了:“崔颦,妳说什么?”
  崔颦两眼放光,连气都粗了:“妳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只会偷偷写妳们的同人,拍妳们的照片,偶尔到论坛上直播……”
  元凯拉着崔颦就走,“走吧丫头,妳把他吓坏了……”
  崔颦摇撼她哥的手臂:“哥,妳们女王忠犬配已经过时了,现在是大叔正太的天下!”
  元凯:“咳!妳给我花心思到妳的考试上去吧!”
  崔颦回头朝乐正柒挥手,笑得很猥琐:“晚上给妳发短信哈~~”
  “……”乐正柒:为什么好好的女孩子会笑的这么猥琐?我第一次发觉妳很恐怖。
  魏南河低下头,很得意地笑了,“看来是崔教授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乐正柒颓丧地扫了魏南河一眼。
  “那要问妳和他说过什么了,小P孩。”魏南河摸摸他的脑袋。
  乐正柒想了想,痛苦地捂住脸,“童言无忌啊……”
  那年魏南河没法给小孩抓干净跳蚤,干脆给他剃了个小光头。他穿条背带裤,膝盖上打着补丁,身高只有一米四,牵着一只流浪狗,蹲在工瓷坊门口吃浆糊。几辆车在工瓷坊门口停下来,其中一个伯伯笑容可掬地问:“小朋友,妳是谁啊?”
  他趾高气昂的在一干美院教授面前拉大嗓门说:“我是魏南河的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把高岭之花状的元教主和疯癫颦丫头拉出来溜溜,遛完拖回去锁好,边抽打边怒骂:“妳们这些个抢镜的无耻龙套!别太嚣张啊!”
乐正柒痛哭流涕:讨厌啦!今天被崔颦吓得做恶梦了!

 


所谓爱人

  天下地产旗下几家酒店的软装修工程让杜佑山大赚了一笔,他请天下地产的总裁洪安东花天酒地了一番,两个人狼狈为奸合作很多年了,算是互惠互利,关系相当铁。
  任何生意要做大都不可能不沾黑,天下地产与黑道的渊源颇深,洪总裁与黑道上几位大腕的私交甚好,此人看似马大哈实则老奸巨猾,但凡涉及到生意上的事他都尽量不出面,有一部分是请杜佑山在其中周转,黑钱在杜佑山手上折灰,再折到天下地产内部就是白花花的了,所以几次打黑都没打着洪总这位首富,反而让他冠冕堂皇地越来越富。然而杜佑山从发家开始就和黑道脱不开关系,这是公认的,几次打黑打着他也没关系,有首富和黑道撑在后面,他很快就又发起来,抖擞出一派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吃喝玩乐赌博,正是玩得尽兴,洪安东不合时宜地先退场了。杜佑山从包厢里溜达出来截住洪安东,“洪总,这才几点?别这么扫兴!”
  洪安东一本正紧的摆摆手:“不玩不玩,我得回去了。”
  杜佑山拍拍他的背:“我定了几个人,环肥燕瘦,保证有妳喜欢的!就算没妳喜欢的我也给妳变个出来……”
  外面正下着暴雨,洪安东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雨伞,丝毫不心动:“心领了,妳们玩。”
  这酒肉朋友改邪归正真是让人失落,杜佑山实在看不惯他这副妻管严的孬样,不满道:“急着回去干什么?妳家那位又不会陪妳说话。”
  洪安东转过头,看了杜佑山一眼,眼神凌厉。
  他家那位挨了一枪,都植物人好几个月了,当然不会陪他说话。杜佑山心说:不好!踩到他的痛脚了!
  洪安东笑笑,勾住杜佑山的肩膀,“既然佑山这么热情,我也不推辞了。”杜佑山松了好大一口气,正要搭言,却听洪安东压低声音说:“我要嫖妳身后的那位。”
  气氛陡地凝重下来,杜佑山收敛笑容,冷冰冰地注视着洪安东,“洪总,妳什么意思?”
  洪安东的目光在武甲身上浏览,笑容暧昧:“怎么?舍不得借我玩玩?”
  武甲往后退一步,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定了杜佑山。
  杜佑山推开洪安东架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他脾气太坏,我给妳换个更好的。”
  “我就要他。”
  “不好意思,”杜佑山脸色阴沉,“他不行。”
  “人家还没拒绝我呢,妳不好意思什么?”洪安东嬉皮笑脸地往武甲走,故意刺激杜佑山:“我可比妳有钱,妳给他多少,我出双倍!不,十倍!”
  杜佑山扯住洪安东:“洪安东,够了。”
  洪安东成心作弄人,做遗憾状摊手作罢:“佑山,妳不厚道啊!连个公关都不肯让我。”
  “您要回去就回去吧,不送。”杜佑山毫不客气地把他往门外推,“他是我的保镖,不是公关。”
  “我都没配保镖,妳倒是比我还怕死。”洪安东赖皮兮兮点起一支烟,得意地把烟雾吐到杜佑山脸上:“夜路走多,胆子变小了?”
  杜佑山胸口堵着一团恶气,出口就说:“有人义务给妳挡子弹,我可没有。”
  洪安东僵窒一瞬,捶了他一拳,“要不是看在这麽多年的交情,我保准揍妳。”然后撑起伞出了夜总会。
  
  几年前彭爷请客,杜佑山照例前去出席并送礼,那年冬天异常冷,穿了多少手脚都缓和不过来。有型有款的黑色名车蜿蜒停靠在马路两边长达上百米,鞭炮声不断,他将车停在最末,下车的时候,看到彭爷贴身带着的那个叫周烈的小头目在马路对面和一个穿灰色毛衣的人说话。
  他扬扬手,和周烈打个招呼。要知道,彭爷的独生子早些年死了,他老人家的位置最后是给哪个手下都说不定。再则,彭爷的左手右臂个个都是行事狠辣,能呼风唤雨的主,彭爷又极护短,杜佑山一个也得罪不起。
  周烈也笑着应道:“杜老板,妳好。”
  周烈面前有个人背对着杜佑山倚在车门上,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杜佑山第一次看到武甲,隔了一条马路。武甲的眼睛长的很特别,眼神带着懒洋洋的笑意,莫名其妙的色授魂与,杜佑山足足失神了三秒。
  杜佑山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周烈把那人的手捂进自己的黑西装里,而那人硬是抽了出来,往周烈脖子上盖一巴掌,周烈一副受虐狂的贱相,笑嘻嘻地拔长脖子去挨打,两个人的表情和小动作就像老夫老妻那样随意,且一点都不避嫌。
  后来杜佑山在酒会上遇到周烈,没话找话问:“刚才那个小伙子挺面生呵,妳朋友?”
  周烈嚼着槟榔,流里流气的说:“那是我老婆。”
  杜佑山笑笑:“玩这个的人多了,妳倒是最坦率。”
  “杜老板,这么说难听啊,”周烈拍拍杜佑山的肩,“他十五岁就跟我了,不是玩的。”
  杜佑山尴尬地说抱歉,又问:“他在妳手下做事?”
  “不,他当兵刚回来。”
  杜佑山心里一动:“刚退役啊,找工作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周烈截断他的话头:“不瞒妳说,杜老板,一点涉黑的事我都不想让他碰,请妳谅解。”
  杜佑山自嘲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个月后,周烈率一干手下与一伙毒枭交易,不幸谈判破裂,死于一场当街混战,十几辆车连续爆炸,整条街道几乎是毁灭性损坏,十几个人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认尸清场的时候彭爷的大众部队都来了,杜佑山也赶到以示忠心,在那个混乱的场面中,他看到武甲面无表情地揭开一张白布,自言自语:“不是他。”
  然后又揭开另一张白布,“不是他。”
  接着去揭下一张白布,“不是他。”
  杜佑山想笑:烧成那样,怎么认得出是不是他?
  武甲没来得及将所有白布都揭开,就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杜佑山趁乱把昏迷的武甲带到医院吊瓶吸氧,武甲睁开眼睛后,既没掉眼泪也没说话,直奔医院阳台要往下跳,杜佑山情急之下编了一句谎话:“我知道妳是找周烈,他没死,逃国外去了!”
  武甲望着他,不说话,那眼神在问:真的?
  “真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是我经手的我还能不知道?交易的时候周烈没有去,连彭爷都不知道!”
  武甲的眼神由决绝缓缓化为迷茫:真的?
  “不骗妳,他就料到会出差错,早逃了。我为了把他掩护出去花了大价钱呢!”
  真的?
  “妳这人怎么疑神疑鬼的?周烈叫我来传话,不然我怎么会找妳?”
  一句句慌言入耳,他的神色一点点地溢出欣喜:真的?
  “不信拉倒,妳跳吧,等周烈回来哭死。”杜佑山欲擒故纵,说完转身要走。
  武甲木讷讷地跟了上来:“他叫妳给我传什么话?”
  杜佑山琢磨着周烈的口气,胡诌道:“他说:老婆,我出去避避风头,安顿下来就找妳。”
  估计是那句“老婆”学像了周烈的油腔滑调,武甲深信不疑:“他躲哪里去了?”
  “我怎麽知道?我只把他弄到越南,不过那里也不安全,离内陆太近,警方和香港的毒枭死盯住这一带的风吹草动,况且彭爷要知道他装死肯定饶不了他,他估计得往西欧跑。”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更多谎言去圆谎。
  这几年杜佑山的谎言是武甲活下去的救命稻草,他替周烈赡养多病缠身的父亲,找遍了全世界都找不到周烈,这谎言就像一个气球,越吹越大,越撑越薄,眼看就要爆炸了。杜佑山没有胆量戳破,他知道一旦戳破,以武甲的性格,不是妳死就是我亡。
  “杜老板,软装修工程都结束了,您也赚了不少,放我一个月的假吧。”武甲总是在这个时候示弱,他垂着眼,平静地等待杜佑山的打骂,每次他要去找周烈,杜佑山都会给他来这一出。而他也确实没有底气与杜佑山叫板,因为杜佑山给他的钱他一辈子都赚不够,单单周烈父亲的开销就是一笔巨款。
  洪安东走后,杜佑山干脆撵走其他人,自己滩在包厢的沙发上喝酒。
  “杜老板!”武甲又催。
  杜佑山抬手一指门。
  武甲起身把门关上。
  杜佑山朝他招手。
  武甲习以为常了,顺从地走近杜佑山。
  “我如果真的让妳去陪洪安东上床呢?”杜佑山摇着手里的酒杯。
  武甲反问一句:“陪他陪妳有什么区别?”
  “妳个婊|子!”杜佑山将酒杯里的酒泼到他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脱。”
  武甲顿了顿,开始脱衣服,黑西装,黑领带,汗湿的白衬衫,一件一件,脱得爽快利落,然后解开皮带,拉下西装裤的拉链。
  杜佑山突然抱着他,“别脱了。”
  “是。”
  杜佑山把武甲掀倒在沙发上,脑袋埋在他胸口处,猛然泪如泉涌,“我不会把妳让给任何人的。”
  “……”
  “钱都转到妳的帐户了,妳随时可以走。”杜佑山的指尖抚上对方的嘴唇,贴上去吻了吻。
  武甲眉目微颤,偏过头避开他的吻。
  杜佑山毫不在乎,他吻过对方眼角的泪痣,又吻上眉心,“答应我,这次去找不到的话,以后不要再找了。”
  武甲望着天花板,一声都没有应。杜佑山的泪水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抬手拭去眼角淌下的对方的泪水,而后拍了拍杜佑山的后背表示安慰,鼻尖有些酸,又觉得好笑:妳这样欺辱我,我没有哭,妳倒是动不动就哭,到底谁更可怜啊?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杜佑山不止一次想吼这句话。
  他没死,武甲走后,还会回来。
  他死了,武甲就不会再回来了。
  真后悔,杜佑山后悔自己编了这样一个愚蠢的谎言,骗人骗己,作茧自缚!
  
  武甲一晚没有睡,将自己所有想得到的事都给杜佑山写在备忘录上,大到那处官窑遗址有塌方的危险,必须加支架巩固;小到车子的右转灯出了点小毛病,最好及时拿去修,满满五页纸。
  他随身带的东西很少,一个不大的行李包的出现便让两个小孩不安地骚动起来,杜寅早饭也不吃了,绕着他转,泪汪汪地问:“武叔叔,妳要去哪里?”
  杜卯嚷嚷:“妳要和我爸离婚吗?”
  武甲笑笑,“别乱猜,我出差几天,很快回来。”想了想,在备忘录上添一句:杜寅的伤刚拆线,洗脸洗澡时别碰水。
  罢,杜佑山才不会给小孩洗脸洗澡。
  又一想,再添上一句:期末考家长会后不要打杜卯。
  罢,杜佑山才不会去开什么家长会。
  桂奶奶把炒黄豆端上桌面,低声劝小强盗:“别吵,吵醒妳爸小心他剥了妳的皮。”
  杜卯撇嘴:“武叔叔,妳们离婚后我要跟妳,我爸不是好人!”
  杜寅嘤嘤嘤地嗫嚅:“不要离么,虽然爸爸不是好人,但是,但是……”小和事佬“但是”了半天,都“但是”不出什么理由来为爸爸辨白。
  杜卯咬着筷子环视一番,“武叔叔,分财产的时候我们抬电视机!”
  桂奶奶直乐:“妳听谁说的分财产?”
  “离婚不都要分财产?”杜卯掰着手指清算自己家的财产:“我们要电视机给他洗衣机,我们要电冰箱给他热水器,我们要房子给他车子……”
  “妳吃饭吧,别多嘴。”武甲将肉松拨到杜卯的碗里,“这段时间我不在,妳要乖点,不然妳爸打妳可没人给妳挡着。”
  杜寅怯怯地插嘴:“听说小孩也是财产,他们离了后一人分一个。”
  杜卯当即暴跳如雷:“放屁!妳是老子的财产!”
  杜佑山哐地把卧室门打开,恶声恶气地质问:“什么老子老子的?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
  杜卯立时颓了,小鸡雏似的窝到杜寅身边默默吃饭,桂奶奶也收声,忙着剥鸡蛋壳。
  杜佑山看了眼行李包,脸色垮得吓人:“今天就走?”
  武甲站起来,“送他们去上学,然后就……”
  杜佑山朝两个小孩吼:“谁再敢多放一个屁吵老子睡觉试试看!”回身用力甩上门,再无声息。
  杜卯从桂奶奶手里接过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没滋没味地嚼了几下,做无奈状摊手:“真是太任性了,没教养!”
  武甲被逗笑了,他将杜卯睡觉时蹭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心里很是舍不得两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抽打那些个YY段杀和武甲的家伙们!
这两个人的关系是:
武甲—》段杀(兄弟)
段杀—》武甲(爱得要死却没人鸟)
柏为屿无奈状摊手:我都说了,死面瘫没人爱,可怜的很,我完全是同情心泛滥勉为其难滥竽充数忍气吞声心不甘情不不愿施舍给他一点点小咪咪的机会而已~~~

 

PS:长假结束了,恢复两日一更,周末日更- -|||||||||
表砸我,谁砸我,我画只夏威咬谁……

 


代沟

  杨小空在白左寒床上睡觉的第二天夜晚开始动手动脚,摸黑在白左寒脸上亲了一下,白左寒敷衍地拍拍他的头:“睡觉吧。”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杨小空撑起上半身,像小动物一般细细碎碎地轻啄白左寒的脸,发鬓,眉心,鼻梁,找到嘴唇便不再挪位置了,小心翼翼的浅吻,他不敢吻的太深入,因为白左寒既不说话也不迎合他,毫无反应。于是,他只能自娱自乐,动作轻轻的,吻一下,嗅一嗅,自顾自地陶醉,然后用指腹抚过对方的嘴唇,又蹭上去舔一舔……
  杨小空知道白左寒在假装沉睡,无所谓,他总是能将一切看得透彻,对于这番痴缠白左寒一忍再忍,他都明白,这些都不是长久的,他的单恋太卑微了,白左寒只是把他的热情当成小孩的执拗,根本没有严肃对待。
  可是看得清不代表能放得开,如果早生十年该多好,他温温柔柔地穿过对方的指缝,五指相扣,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年龄差距差得并不是时间本身,是两个人之间因为年龄而形成的不同思维和行为模式,魏南河也同样因此深深困扰,乐正柒的叛逆期来了,不上学还没什么,一上学什么奇怪的想法都钻进小孩的脑袋瓜子里——不,小孩抗议说自己马上成年了,谁都不许再叫他小孩。
  小孩才上半年学,就喊出念书无用的口号。
  念书到底有没有用,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魏南河不想发表长篇大论来说教,他只想让小孩知道,上学是他通向正常生活的必经之路。
  乐正柒反驳:“我不上学就不正常了吗?”
  魏南河搂着小孩的腰,“好了好了,睡觉吧,本来睡觉时间就少了。”
  “妳没有回答我!”乐正柒在他怀里翻滚来翻滚去,懊丧地抱怨:“我不想考试,考上了也不想念。”
  魏南河哄骗道:“念大学可好玩了,不要考试,还有很多社团活动,网球啦台球啦足球啦,整天玩都玩不过来。”
  “骗人,大家念大学都是为了去玩的吗?”乐正柒现在不是会轻易上当的小鬼了。
  “总之妳听我的就没错,”魏南河收紧手臂,把自己的宝贝疙瘩圈紧在怀里,“照我给妳安排的路走,绝不会走弯路。”
  乐正柒在魏南河耳边小声问:“南河,我去当兵怎么样?”
  魏南河一个激灵,困意顿消:“不行!”
  “为什么不行?”
  魏南河捂住乐正柒的嘴巴,“乖孩子,不谈这个了,妳想都别想。”
  乐正柒不高兴地应了声,翻个身子背对着魏南河。
  魏南河摸了摸乐正柒瘦削的后背,握住小孩的肩亲了又亲,只能忧心地叹气。包办小孩的前途不是家长的本意,可乐正柒和一般的孩子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以他的智商和情商,一旦身边没有大人看着管着,他百分百会捅祸。魏南河一天掌握不到他的行踪都会操心得睡不着,就算乐正柒考上大学也不许住宿舍,更何况去当兵?简直笑话!
  
  柏为屿这段日子忙着赶毕业论文,整得像地狱截稿日一般,他的毕业创作不成问题,随便拿一副画都可以应付,可论文写得狗屎不如,眼看再过半个月就毕业答辩了,他的一稿这才勉勉强强凑齐。
  曹老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妆碧堂的斜檐下,手执一支红笔,翻阅着柏为屿刚打印出来的论文一稿,“螺钿装饰更显得神采区区……神采区区是什么?”
  柏为屿解释:“神采奕奕,错字,错字。”
  曹老扶扶老花镜:“各种材料应用在异性|器官上……呃?呃?”
  柏为屿流着冷汗:“异型器皿,嘿嘿……”
  “……如何产生出别样的视觉效果了捏?”曹老顿了顿:“了捏是什么?”
  “咳……没意义的,划掉吧。”
  “在倭人的漆艺表达中……”曹老抖着那一叠可怜的A4纸:“什么倭人?这种字眼不要给我出现在论文里!”
  “是是是……”
  “关于审美的角度因人而异,我妈妈曾经说过……”曹老深呼吸一口气,吼道:“某某某说,这种话只能选自名人名言!马克思说!毛主席说!妳妈妈说?妳写童话啊妳?”
  柏为屿耷拉着头:“知道了……”
  “倭人重视漆艺的传播和发扬,融合其民族特色,棒子则几乎采用吸星大法……”曹老忍无可忍,握紧那叠纸往柏为屿脑袋上抽去,“妳哪一句话给我正经了?重写!重写!重写!重写!”
  柏为屿抱头躲避,乘机夺回自己的论文,嘟囔道:“说一遍我听的到,做咩说这么多遍嘛?”
  “妳还有脸说!”曹老往柏为屿脑袋瓜子上连盖几巴掌:“十八号就要答辩了!妳知不知道?”
  柏为屿大惊:“什么?十八号?不是十九号吗?”
  曹老补上几巴掌:“十八十九有什麽区别?妳就要大便拉在裤子上才去找茅房吗?”
  乐正柒坐在木楼门口的摇椅里背地理,听到曹老骂柏为屿的话,嘿嘿直乐。
  魏南河掐掐他的脸,“背妳的书!笑别人?妳和他一样。”
  乐正柒没精打采地抱着黑猫,两根手指拈着书,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念进去没有。
  魏南河照常给他爸剥花生,老人家每天吃一把红皮花生有益健康,乐正柒装的很懂事:“南河,妳去忙,我来剥吧。”
  魏南河挥挥手,“背妳的书,凑什么热闹妳!”
  乐正柒悻悻地缩回摇椅里,一撇嘴:“背背背,背妳的大头鬼!”
  魏老有一搭没一搭地啰嗦不休,魏南河捡能听懂的话应他,正不着边际地谈着,白左寒来了,洗得铮亮的咪咪虎一驾到,颠儿颠儿停在魏南河那辆老旧的三菱吉普旁边。
  杨小空下车,回到妆碧堂向曹老打声招呼,没有多说话埋头干活。
  曹老还没说什么,柏为屿便狗腿状背着手在师弟身边绕圈:“回来啦?”
  “嗯。”杨小空戴上塑胶手套开始磨漆。
  柏为屿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问:“刚渡蜜月回来,怎么不是很高兴?”
  杨小空笑一下,“没。”
  “这么说很高兴咯?”柏为屿淫|笑。
  “也没。”
  柏为屿色情兮兮地捏捏杨小空的肩,咪啾抛个飞吻:“和师兄汇报汇报么!”
  曹老重重咳一声:“兔崽子,写妳的论文去!”
  “哦隆冬隆冬隆~~”柏为屿拈张纸巾一甩,学满清女子请了个万福,怪声怪调的应声:“喳里个喳,喳里个喳!”
  曹老一记柳棍甩在他的屁股上:“妳就给我正正经经说一句‘是’会死吗?”
  “啊痛……是是是!”柏为屿夹着尾巴,痛得一跳一跳地溜回房里去敲论文。
  白左寒隔着长石台阶与魏南河寒暄几句,魏南河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走:“乐正柒在念书,别吵。”
  白左寒悻悻然转身往妆碧堂走,且走且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曹老呵,您好啊!”
  曹老哼了声,“白教授,妳好。”
  白左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给曹老递上一支烟,随意扫一眼厅堂里装框好的画,赞道:“丹华会所的规格一般人动不起,少有柏为屿这种在校生的个展,杜佑山下足了血本,”说着,替曹老点上烟,“我看这些作品卖相都挺上档次,曹老,您这个学生很争气,这次画展十有八九能打出名气。”
  曹老毫不掩饰地拈须微笑起来,明明心里美得不行,却还鸡蛋里挑骨头:“兔崽子本来能做的更好,唉,浮躁!还是浮躁!小空就比他稳多了。”
  白左寒似笑非笑地颔首道:“您说得是。”
  杨小空的作品已经初现风格,相对于柏为屿而言,他的色感明显沉敛温和,更对曹老的胃口。
  两个学生迥异的性格完全演绎在他们的作品中,柏为屿的出色在于,他每一幅作品色彩对比绚丽惊艳,构图意境泼辣随性,能第一时间抓住观赏者的眼球,让其他人的同类作品一瞬间全部黯然失色。而他的缺点是在小细节上不考究,说白了,就是有灵气没耐心。
  如果作品的一块地方意外做毁了,杨小空选择修修补补画一层漆磨一层再画一层漆再磨一层,直至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柏为屿就不同了,他肯定“啪唧”盖上几种颜色的漆,再将漆板翻过来倒过去让漆流动流动,几种颜色互相融合,添点漆削,再撒点米粒或蛋壳粉制做出肌理效果,干了后磨一磨,凑合着充幅野兽派吧。
  曹老恨铁不成钢的就是柏为屿这种惰性,可无语凝噎的也偏偏是这个兔崽子的狗屎运!就拿去年青年艺术家汇展来说吧,柏为屿送去参展的画,一幅是曹老最最倾心的没有任何差错的精品,另一幅是凑数用的次品,主体人物由于柏为屿的失误毁容了,兔崽子非但不改,还大刀阔斧地泼上朱红推光漆,拍上一溜螺钿,搞的很抽象没人看得懂。
  结果,那幅精品拿了个铜奖,而次品则让人大跌眼镜地获了金奖,举办方美术馆送柏为屿一笔奖金,将那幅次品收藏了。
  三个最高奖项柏为屿一举囊括了俩,拿钱的时候笑得一脸是牙,乐颠颠地对恩师说:“馆长说我是他们馆收藏作品中最年轻的艺术家,还问我创作心得。我说这一块代表云啊那一块代表雨,体现大地福泽劳动人民伟大,屁啊,那种话也有人信……”
  曹老真不知该笑该哭,严师将脸一肃,“闭嘴!”
  兔崽子立时颓了:“老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投机取巧了。”
  这才一转眼,闹腾得要死的兔崽子就要毕业了,曹老想起来不由唏嘘。杨小空虽然进步飞速,终究在工艺和漆性等方面的操作还不成熟,如今只有柏为屿能独挡一面。学校没有漆画班,但有几种纯艺专业开设漆画选修课,如果柏为屿不能留校的话,漆画这门课很快便会随着曹老的退休而无人问津。偏偏今年学校的编制饱和了,院领导明确不会破格录用,要等编制有空缺,等一年?两年?柏为屿等到了,杨小空怎么办?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浮躁性急,会等吗?
  不能怪曹老管太宽,连学生就业都要费心。由于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他有几个学生最后只能改行。曹老的独生女嫁到澳洲,老伴也在澳洲带小外孙,他一个老头儿独自留在国内,晚年只带了这两个学生,比对待小外孙还亲厚,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舍不得让两个学生飞太远。
  曹老连抽了几口烟,愁得连连叹气。
  白左寒问:“柏为屿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吧?”
  曹老走出厅堂,压低声音说:“左寒,我是从不关心这些社交的事,妳路子比我多,有没有什么建议?”
  白左寒调侃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柏为屿悠哉得很呢,您操什么心哪?”
  说谁是太监呐?曹老脸一板。
  白左寒点头哈腰:“曹老,我不是那意思……”
  曹老愁眉苦脸的说:“死孩子表面嘻嘻哈哈的,骨子里倔得很,什么事都不愿开口求人,我还不知道他?”
  白左寒两手插在裤兜里,悠然道:“柏为屿没有和妳说吗?他是这届毕业生中最抢手的,有个名古屋的学校向他抛出橄榄枝了,只要求他培训三个月简易日语。”
  曹老哑了三秒,闷声闷气地问:“死兔崽子要去日本?怎么从来没和我说?”
  “他拒绝了。”
  “为什么?”曹老有些欢喜,还有些纳闷。
  白左寒抖抖烟灰,“我听研工处的人说,柏为屿嫌日本菜难吃。”
  曹老捶捶胸,吐出一口闷气,“这是什么理由啊?他不想培训日语直说!是我孙子我就掐死他算了!”骂完,高高兴兴地进厅里指导杨小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来改口口的,多么纯洁的异性|器官,也被和谐了,泪流……

 

 


高考+插图

  高考的那一天早上,魏南河天还没有亮就起床了,一晚睡不着,他给乐正柒检查一遍各种证件和文具后,坐在床边习惯性地点起一支烟,刚抽两口忙掐了,生怕将乐正柒熏醒。
  乐正柒睡得很熟,因为热,他把薄薄的夏凉被踹了,两手投降似的放在脑袋两边。
  魏南河把他的棉T恤往下拉一点盖住肚脐,然后握着他温软的手轻轻捏了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魏教授对自己说,不能指望乐正柒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了,今年说什么也得动用一切人脉关系把他弄到文博系,否则以小孩这急躁性子,明年肯定没有毅力继续念。
  清晨,吴阿姨在厨房做早饭,大家都还没有起,柏为屿人不人鬼不鬼地迈着虚浮的脚步飘进厨房,两眼没有焦距,面堂发黑,幽幽道:“吴阿姨,有没有吃的?我饿……”
  吴阿姨正在洗菜,抬头对上柏为屿的熊猫眼,深深叹道:“为屿,妳又熬夜了?”
  柏为屿打开冰箱,有气无力地应道:“嗯啊……我熬了四个晚上,论文大整了几遍,总算修改得有模有样了。”说着,摸出一根茄子,用T恤擦一擦就要往嘴里塞。
  吴阿姨眼疾手快,赶紧夺过来:“死孩子,茄子怎么能生吃?”
  柏为屿木讷地转动眼珠:“呃?我明明看到的是黄瓜……”
  吴阿姨啪地关上冰箱,斥道:“妳给我坐下等饭吧!皮蛋瘦肉粥再过十分钟就好!”
  杨小空也进了厨房,萎靡不振地唤了声:“吴阿姨,早上好,为屿,早上好……”
  柏为屿气息奄奄地纠正他:“叫师兄……”
  “是……师兄早上好。”杨小空打开冰箱,毫无目的地搜索一番,唉声叹气:“好饿……”
  柏为屿的画展和答辩都迫在眉睫,分|身乏术,还差两幅漆画没有修整,只得抓杨小空去帮忙磨漆,两个人都疲惫得不成人形。柏为屿抱着杨小空唱道:“自从有了妳,生活变得好美丽~~”
  杨小空掰开他的手,假正经道:“师兄,请妳自重。”
  “死鬼~”柏为屿嗔道:“朕今晚还翻妳的牌子。”
  杨小空厥倒:“妳饶了我吧!”
  乐正柒打着哈欠出现在厨房门口:“小柏子,小杨子,伺候朕用膳。”
  吴阿姨忍笑:“别一个个在那耍嘴皮子,饭好了,一人盛一碗先吃着,蛋和包子马上蒸好。”
  魏南河在乐正柒后脑勺上拍一掌,“动作快!赶紧盛饭!”转而风风火火地给乐正柒拿勺子拖椅子,对柏为屿和杨小空说:“妳们!别挤着,让一让他!他赶着考试。”
  那俩人一齐自觉地向两边闪开,乐正柒拿着捞勺,撇开粥面上的油,边找肉末边念念叨叨:“肉肉妳在哪里?不要躲了……”
  魏南河虎着脸抢过勺子,给他盛一大碗粥,哐地放在桌面上,“快快快!”
  乐正柒听话地坐下,埋头便吃。
  柏为屿和杨小空盛完粥,在乐正柒对面一左一右坐下,杨小空问:“魏师兄,妳不吃吗?”
  魏南河连抽几口烟,站在乐正柒背后吞云吐雾地说:“我不饿,妳们吃。”
  柏为屿没话找话说:“小柒,有没有信心啊?”
  “没有。”乐正柒回答流利。
  柏为屿嘿嘿一笑:“考不上再考呗,别有压力,放轻松。”
  乐正柒叼着勺子,含含糊糊的说:“考不上就不考了。”
  魏南河拖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缓声说:“发挥正常水平就行了,乖,快吃饭。”
  吴阿姨捞出煮好的蛋,杨小空和柏为屿一人分一个鸡蛋,鹌鹑蛋都是乐正柒的,魏南河忙于剥蛋壳,有一句没一句地嘱咐乐正柒:“再提醒妳一次,准考证号填完后一定要再确认一遍,知道吗?”
  “知道。”乐正柒一口一个鹌鹑蛋。
  杨小空给自己的鸡蛋浇点酱油,插嘴说:“小柒考上文博系就变成段和的学生了。”
  乐正柒看一眼魏南河:“我真要考文博系?”
  魏南河头都不抬,“妳最适合这个专业。”
  “可我不喜欢。”
  魏南河把吴阿姨刚炒好的青菜往他碗里夹,“傻瓜,这个专业简直是为妳量身定做的,不念这个妳还会什么?”
  乐正柒争辩:“我就不能接触别的行业吗?我不喜欢这行,腻透了!”
  魏南河不容他反对:“这行有什么不好?再说,妳有这天赋。”下巴往两个师弟一扬,“不信妳问他们,还有什么专业比文博考古更适合妳?”
  柏为屿摇头:“没有了。”
  杨小空点头:“魏师兄说的对。”
  “是吧?乖,别闹别扭。”魏南河摸摸小孩的脑袋,“听大人的话会少走弯路。”
  柏为屿抖着腿,漫不经心道:“反正小柒妳这辈子和墓分不开了,从小墓里爬出来,钻进文博系这个大墓里,今后的工作也……”
  魏南河喝道:“柏为屿,妳不说话没人把妳当哑巴!”
  “我又没说错!”柏为屿额上青筋一跳,正要爆发,杨小空暗地里给他一脚,他立刻想到乐正柒今天的大考很重要,吵起来会影响到小孩的情绪,于是讪讪地收声。
  杨小空打圆场说:“学文物知识多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文博系进修,我就喜欢这些,可惜只能自学。”
  “可我不喜欢。”乐正柒咬咬嘴唇,用勺子划拉碗里所剩不多的粥。
  魏南河大伤脑筋,劝道:“先考试,别操心这个,考完才报志愿呢。”
  乐正柒这才不甘不愿地又往嘴里塞了个鹌鹑蛋。
  
  六月初的天气,气流闷重,阳光照在魏教授头顶上,晒得他眼前泛白光。乐正六赶到考场外头时,小孩已经考了两个多小时,魏南河在校门外也站了两个多小时,乐正六在一群群的家长中找到魏南河,怨道:“妳怎么不到车里去等着?外头多热啊。”
  魏南河摇摇头,“没事。”
  乐正六递上矿泉水,“妳紧张什么呢?他能正经念什么书?考不上就算了。”
  魏南河灌下一大口水,“妳有没有想过他长大后干什么?”
  乐正六想了想,笑道:“随他,不工作也没什么,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妳真是,操心得比我爸还多。”
  “他不是小狗,管吃管喝就可以养一辈子。”魏南河苦笑:“妳和师伯都不是要和他过日子的,不会知道我的难处。”
  魏南河二十出头时定过婚,未婚妻身体不好,不能生孩子,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就是对她最大的包容了,后来他反省过,自己太大男子主义,太独断专行,不懂浪漫不会体贴人,最要命的是他对瓷器投入太多热情以至于忽略了未婚妻细腻的小心思。其实他很爱那个女人,失去后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可惜人心难留,他挽回不了。
  早些日子他常开车到杜佑山住的棚屋区转悠,有时候会看到他的前未婚妻下楼倒垃圾或者买菜,他远远地看着,心疼对方过得拮据贫困,偏偏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无奈之下只能暗地里给杜佑山许多业内的关照,不是为了帮杜佑山,而是希望那个女人过得好一些,别跟着杜佑山吃苦。
  转眼那个女人的儿子都上小学了,时间流逝得飞快,没过二十的人巴望着长大,过了二十便一路小跑奔三十,魏南河没时间感怀伤物,他的小情人让他操心得焦头烂额。都说二婚的男人是个宝,不是一般的宠老婆,魏南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二婚,只恨不能把乐正柒揣进贴心的口袋里养着。
  乐正柒提早半个小时交卷,学校的铁门没到时间不开,他隔一扇铁门怯怯地望着魏南河,嗫嚅说:“不太会考。”
  魏南河舔舔开裂的嘴唇,真是哭笑不得:“不会考还提早交卷?妳自己看看有几个人这么早出来!”
  乐正柒握着铁门栏杆,低头不说话。
  “不会考坐在里面也一样不会考,吼什么吼?”乐正六挤开魏南河,忙递上冰激凌给弟弟,“热吧?瞧妳出了一头汗。”
  乐正柒接过来,拆开包装袋,蔫了吧唧地舔着冰激凌,忽然冒出一句:“南河,成绩出来妳别打我。”
  乐正六嗤地一笑,恶狠狠地白了一眼魏南河:“妳敢打我弟?”
  魏南河尴尬地摸摸鼻子,“别听他乱讲。”
  乐正六拍拍弟弟的脸,“别怕,他不敢动妳一根手指头。”
  魏南河转身抽烟,心说:死孩子,一看到妳姐就打小报告,老子白疼妳了。
  
  杜佑山派人偷挖的官窑遗址越挖越深,嘉靖瓷片堆深达十多米,挖出来的东西如果找不到下家,一律先运往杜佑山郊区的仓库里存放,这一套流程不需要杜佑山经手,原本是武甲安排好的了。这一段时间武甲不在,包工头直接找到杜佑山,抱着一个纸箱往办公室里一钻,亢奋得语调都变了:“杜老板,这次是发横了!”
  杜佑山忙把门关了,低声斥道:“乱咋呼什么?”
  包工头把纸箱里的瓷片一呼噜全倒在杜佑山的办公桌上:“杜老板,是釉里红。”
  杜佑山捏起一块瓷片,抠掉黏在上面的泥土,颇有些惊喜:“有多少?”
  “很多!”包工头夸张地顿顿脚,“我们挖到的坑里,脚踩的全部都是釉里红。”
  杜佑山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淡然问道:“知道的人有多少?”
  “打头的一个小队,后面的人还没有进去。”
  “妳回去把人退一半出来,每人多发一笔钱打发他们走,叫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后果自负。”杜佑山翻来覆去看着几块瓷片,由于窑火不够,釉面和胎体结合度不够,釉料也偏暗沉。他沉吟片刻,又嘱咐道:“剩下的人也看紧点,他们中懂行的不多,妳别乱宣扬。”
  包工头兴奋地搓着手问:“那么,武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问他抽成的事……”
  杜佑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老板,我人站在这里了,妳还去问别人干什么?脱裤子放屁!”
  底下的人都知道杜佑山给武甲不少做主权,武甲好说话,出手也比杜佑山大方,分管工程的几个包工头私下都把武甲当成二老板,最好什么事都能找他解决。包工头缩缩脖子,猥琐地眨眨三角眼:“呃……不急不急,以后再说吧。”
  杜佑山冷笑:“等武甲回来再说?”
  包工头悻悻地赔笑:“武先生熟悉这一块工程,平时都是他去监工,工人和他比较熟,还是等他回来和妳商量一下再说吧。”
  杜佑山哼了声,挥手道:“我知道了,走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说着,翻翻武甲留下的备忘录,看到上面用红笔加重的字,提醒他加支架,于是签一张支票给包工头,“每层的支架都多添几个,我下个礼拜去监工,没搭好就撤了妳。”
  包工头走后,杜佑山照着备忘录上写的字念叨:“杜寅的伤刚拆线,洗脸洗澡时别碰水。”
  他忍不住扬嘴角,笑了一半,把备忘录摔出老远,莫名其妙地骂道:“贱种!”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事,不能爬上来和大家相见欢了,抹泪爬走,挥手~~》《

 


叛逆期

  晚上杜佑山回家,拉着儿子献殷勤:“杜寅,爸爸给妳洗脸。”
  杜寅怯怯地往杜卯身边缩:“爸爸,还没有到睡觉时间呢。”
  “那我们先洗个澡。”杜佑山笑容可掬的。
  “爸爸,我自己会洗。”杜寅已然缩到弟弟身后去了。
  杜佑山把杜寅拖过来:“乖儿子,妳头上的伤不能碰水,爸爸帮妳。”
  杜卯扯住杜寅,眼睛瞪得溜圆:“妳想干嘛?”
  杜佑山不爽:“妳小子想干嘛?皮痒了?”
  桂奶奶及时拽开杜卯:“乖孩子,别瞎掺和。”
  杜佑山成功从小儿子手中抢走大儿子,往浴室里一丢,门关上,笑嘻嘻地撸起袖子,“来来来,宝贝,爸爸还没帮妳洗过澡呢!”
  “爸爸,我自己会!”杜寅像只待拔毛的小鸡,惊慌失措地沿着墙根逃窜。
  杜佑山打开水龙头,拎着花洒四处捉拿儿子:“乖嘛乖嘛,过来,爸爸以后学着照顾妳们。”
  杜寅惊吓过度地抽泣:“武叔叔——呜呜救命啊!”
  杜佑山将脸一放:“死孩子!过来!”
  杜寅蹲在洗脸池下的凹槽里,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过去。
  杜佑山伸出魔爪捏住儿子的小细脖子,往浴缸里一投,呵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老实点!脱衣服!”
  杜寅眨出一颗好大的眼泪珠子,委屈地脱掉衣服,在浴缸里蜷成一团。
  “抱住头。”杜佑山吩咐。
  杜寅听话地抱住头。
  杜佑山浇花似的用花洒把儿子浇了浇,然后在浴球上挤一大坨沐浴液,“站起来。”
  杜寅全身发抖地站起来。
  “趴在墙上。”
  小孩无辜地抱着脑袋趴在墙上。
  杜佑山将他从上到下刷了一遍,“转过来。”
  小孩像机器人一样老实转过来,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
  杜佑山不满:“爸爸对妳这么好,妳哭什么?”
  “哇呜呜……”杜寅终于忍不住了,边哭边喊:“爸爸好吓人!”
  杜佑山气不打一出来,往儿子的屁股上连抽几个巴掌,喝道:“我怎么妳了?妳这贱小孩!还哭!再哭我打死妳!”
  杜寅不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杜卯在浴室外踹门,大声嚷嚷:“姓杜的,妳再欺负我哥试试看!”
  杜佑山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妳小子不姓杜?
  却听杜卯越骂越难听:“姓杜的,妳这老混蛋!等妳老了我把妳关在厕所里,每天只给妳吃青椒和红萝卜!”
  杜佑山松开痛哭不止的大儿子,两手往裤子上擦擦,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瞪着小儿子,面目狰狞:“再说一遍!”
  杜卯在父亲巨大的阴影下连连后退,气焰低了不少:“我……我我……青椒和红萝卜有丰富的维生素ABCDE,是武叔叔说的……”
  杜佑山怒极反笑,拎起杜卯按在沙发上好一顿痛打,杜卯声嘶力竭地嚎啕,台词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剧上学来的:“救命啊哇哇——妳要不然就杀了我,我如果活着肯定找妳报杀父之仇——啊妳杀了我吧……砍头,不过碗口大的伤口呜呜好疼啊……”
  桂奶奶搓着手在一边劝架:“作孽啊,杜老板,妳为什么专门回家揍孩子啊?真是,真是,武先生怎么还不回来,这日子没法活了……”
  杜佑山兴致勃勃地回家,打算和儿子们缓解缓解紧张的关系,最终把两个儿子打得鬼哭狼嚎,这才换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出门去花天酒地了。
  
  白左寒接了一系列城雕工程,是工业新区环岛上的一整片浮雕,市政建设划拨了大约三千万,一般来说,工程队利润在百分五十左右,简直是个人人眼红的肥缺。白左寒本人可不这么想,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工瓷坊门槛边的竹椅子上,手里端一盘杨小空给他洗好的桑葚,且吃且抱怨:“脑子有病!天气这么热,搞个屁城雕啊!”
  “妳的工作室有中央空调,怕什么?”魏南河对光坐在门槛内,小案桌上放着一摞巴掌大的白釉碟子和杂柒杂八的料碟,他有一段时间没画古彩了,用白碟子练练手,粗略地画些小稿。
  “那也得费体力啊,老兄!”白左寒拈起一个小白碟,在魏南河眼前挥舞:“妳做这么文雅的活,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体力劳动者的辛苦?泥塑可以在空调房里,翻石膏呢?翻大缸泥呢?上工地监工呢?这个工程做下来可以褪三层皮了!”
  “翻大缸泥?”魏南河将刚画好的小白碟放在一边,又拿起一个,用生料随手勾个图案,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翻玻璃钢?一次成型多方便。”
  “投资方说要什么就什么,我还不知道玻璃钢省事?大缸泥翻模我还真没什么经验。”白左寒把玩着光润的白釉碟子,拔长脖子往妆碧堂看了一眼,“柏为屿和杨小空的泥塑功底都不错,我向曹老借来用用?”
  “提什么借?”魏南河失笑:“马上要放暑假了,柏为屿的画展开完曹老就去澳洲,怎么管得了那两个崽子?柏为屿么,钱给够就行。至于杨小空,只要妳吭一声,他就颠儿颠儿跑来倒贴妳。”
  “说的这么难听,我可没有拿杨小空怎么着。”白左寒极不自然地咳一声,斜眼看魏南河:“不像某教授,十几岁的小孩也下的去手。”
  魏南河自认自己没脸评价白左寒,于是转移话题道:“大缸泥翻浮雕,批量烧制的时候容易变形,妳用的是杜佑山的气窑吧?小心点,别把他的高温棚板烧塌了。”
  白左寒往嘴里丢一个桑葚,应道:“烧塌了赔他。”
  “一塌塌半边窑,妳还得返工。不如裁小块点,五十公分一块,烧完拼接起来。”小白碟上的人物脸孔只有黄豆大小,魏南河抖抖勾线笔,笔尖轻提轻落,只几笔便勾画出精致的五官。
  “嗯,总之先做好泥塑翻出石膏模,别的技术活到时候再说。”白左寒举起白碟子对着阳光照了照:“呵,这碟子透光性不错。”
  “废话,”魏南河头也不抬,“阿胜家是世代修坯的,我们市里薄胎瓷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我说,怎么做这些精细活儿都是一副流氓相?”白左寒将小白碟放回原处,“我这样斯文的人却得干雕塑这种重体力活?”
  一副流氓相的魏教授立刻反驳:“过奖,鄙人表里如一,您衣冠禽兽,境界高多了。”
  白左寒辩白道:“哇哈,我没说妳流氓相啊,我说那个阿胜。”
  两人正一句接一句地挖苦来挖苦去,杨小空乐呵呵地跑过来,靠近白左寒的耳朵小声说:“白教授,我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放在妳车里了,妳带回去喂猪。”
  白左寒微笑表示嘉奖:“谢谢。”
  魏南河探过头去,疑道:“妳们说什么呢?”
  白左寒挥手推开他,正色说:“去去,我们俩的事,妳别听。”
  魏南河恶寒:“恶心……”
  杨小空心说:什么我们俩的事啊?不就是一头猪的事么!
  白左寒吃着酸酸甜甜的桑葚,心情大好,“小空,这是哪买的?”
  “早上陪小柒上山采的。”杨小空如实回答。
  “噢噢,妳媳妇儿考完就去疯玩了吧?”白左寒看向魏南河,“考的怎么样?”
  魏南河聚精会神地勾画细节,没好气道:“去问他。”
  杨小空插嘴:“魏师兄托院长给他弄了个特招的名额,只等成绩出来,各科达到及格线就行,问题应该不大。”
  “行啊,下足血本了。”白左寒调侃道:“小孩挺高兴吧?”
  杨小空偷偷瞥魏南河,忖度着说:“他一点都不高兴,志愿是魏师兄给他填的,他闷了好几天不理魏师兄了。”
  白左寒大笑:“小孩就是好玩啊!”
  魏南河面无表情:“小空,送客。”
  白左寒站起来推推他,“别生气嘛,小孩呢?我帮妳去劝劝他。”
  “不必劳驾您,”魏南河勾完线后抹上玻璃白,再将彩料分别平涂上去,“柏为屿带他去村子里打电动了。”
  “什么年头了还有电动这东西?拜妳所赐,小孩还活在八十年代。”白左寒伸个懒腰,突然对魏南河的手上的活感兴趣起来:“给我画两笔。”
  魏南河嗤笑:“妳不会。”
  “平涂我不会?”白左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都和妳说妳不会了,”魏南河无可奈何,只好把笔递给白左寒,“笔尖悬空,不能着釉面。”
  填色不是简单的平涂,得先将彩料抖到笔尖处,笔尖从始至终都不能触到小碟的釉面,必须悬在彩料和釉面之间,一点点划开彩料的同时保持彩料的厚度,因为彩料是流动性的,还要控制在勾好的线范围内,不能出格。白左寒只涂几笔便蹭了一手彩料和玻璃白,拈一颗桑葚放进嘴里,“笔尖碰到碟子也不会怎样嘛。”
  “现在看不出来,烧成后会有笔触。”魏南河拍拍手里的灰,“妳手上都是玻璃白,别吃东西。”
  白左寒毫不在意地又吃了一个:“没关系,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魏南河悠哉道:“玻璃白,还有一种俗称……”
  白左寒咂吧着嘴里的桑葚,“什么?”
  “砒霜。”
  白左寒抽嘴角:“……”
  魏南河安慰:“放心,量不多,死不了的。”
  白左寒泪奔:“魏南河,妳毒害我!我知道了,肯定是下一届我们院只有一个正教授的名额,妳妳妳……”
  魏南河点上一支烟:“神经病。”
  杨小空抹汗:“白教授妳想的真多……”
  傍晚时柏为屿背着乐正柒回到工瓷坊,黑猫被塞进乐正柒的斜背包里,憋得喵呜喵呜惨叫,好容易才挤开一小道缝隙露出鼻子,叫的更大声了。隔了老远就听到那俩人一猫的声音,打打闹闹好不欢乐。魏南河重重咳一声,用眼神捅了柏为屿好几刀,柏为屿识趣地把乐正柒放下来。魏南河几步走过去,拉过乐正柒,冲他的脸闻了闻,没闻到浆糊味,这才安心地摸摸小孩的脑袋,“天这么热,快去洗洗手,喝点水。”
  乐正柒两手插在裤兜里,白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台阶,看到白左寒,打招呼道:“白叔叔好。”
  白左寒玻璃心碎了一地:“他居然叫我叔叔!”
  杨小空安抚:“白教授,他是为了刺激魏师兄,妳别往心里去。”
  魏南河愤愤地想:杨小空,妳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柏为屿嘿嘿傻笑几声,正乐着呢,看到魏大师兄难看的脸色,只好悻悻然抓了抓脑袋,转身回妆碧堂。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要开始出幺蛾子了……

 

毕业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研究生毕业答辩开始分批进行,柏为屿被安排在十八号下午,他印了一摞论文,每位教授都发一份,然后站在发言席上准备开讲。
  台下坐着一排教授副教授,几番推让,白左寒虽是雕塑系的带头人,但毕竟是晚辈,还是很谦虚地坐在教研室主任旁边,装雕系的崔教授坐在副院长左侧,魏南河则低调地坐在下座,曹老避嫌没有参与答辩会。杨小空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旁听学习,屁股一挨椅子,看清身边的人,忙不迭站起来欲换个位置。
  他身边的人及时拉住他,笑的天真无暇:“师弟!好久不见啊!”
  杨小空勉强笑笑:“陈师兄,妳好。”
  陈诚实抖着腿,“为屿要开始讲了,妳去哪儿?”
  杨小空只得坐回原处,“陈师兄,妳准备得怎样?”
  “我上午答辩完了,”陈诚实低头摆弄手机,“很悬,差一点重修。”
  杨小空好奇:“哦?妳的论文出问题了?”
  “我的论文准备了半年多,很完美了好吧!”陈诚实不服气地翻翻白眼,“都怪白教授问了我一大堆问题,恨不得让我不能毕业。幸亏我们崔教授给我打圆场,不然我就死了。”
  杨小空心下偷笑:他确实巴不得妳不能毕业。
  陈诚实往杨小空这儿歪过来,“我考上白教授的研究生了,他不应该为难我才对呀。”
  杨小空不发表意见,安慰道:“过了就行,妳别太往心里去。”
  陈诚实气鼓鼓地抱怨:“妳不懂,他上午问我的问题特别尖锐,好像我和他有仇似的。”说着,自以为是地摇摇头,“和妳说妳也不懂,妳和白教授又不熟,总之他很阴险,啧啧啧……”
  杨小空不知该作何解释,讷了片刻才辩解道:“白教授没妳说的那么坏。”
  陈诚实哼了声,低头玩游戏不再吭声了,看样子是十分消沉。
  发言席上,柏为屿论述完自己的观点后,分别有几个教授走过场似的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柏为屿一一回答了,院长却在这时忽然发难,问道:“妳的论文里强调了几次自我风格的重要性,那么请问,妳在突出妳的自我风格时,怎么区分装饰变形和雕塑写实之间轻重关系?在创作过程中妳更重视哪一方面?”
  柏为屿愣了愣,开口便说:“雕塑写实用于打基础,创作则侧重于自我风格的发展和装饰变形。”
  当下,魏南河心里一咯噔,碍于自己和柏为屿是同门师兄弟,不便多说话,忙给白左寒一个眼神,示意他帮帮柏为屿。哪想白左寒还没有发言,雕塑教研室主任就跟在院长后面刁难起来:“雕塑系毕业生中有一半学生的毕业创作是写实的,这么说他们全都是拿习作来充数,不能毕业喽?就拿白教授来说吧,妳的意思是他这几年做的各大写实的城雕工程都不算创作,只是习作?”
  白左寒将正准备说出来解围的话吞回肚子里,无可奈何地看一眼魏南河:不好意思,我们主任出马了,我可不能吃里扒外。
  柏为屿有点结巴:“不是那个意思,呃,我是说……那个……”
  杨小空捏着把汗,用胳膊肘捅捅陈诚实:“这个情况不太对啊。”
  陈诚实的下巴搭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皱起眉头:“是不太对,每年都会砍掉一两个论文,我是逃过一劫了,别砍到为屿头上啊……”
  柏为屿深吸一口气,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踌躇着说:“对于雕塑方面的理论我确实研究不深……”
  还没等他说完,雕塑系教研室主任抓住了他的话柄:“据我所知,妳本科学的是雕塑,当年还是因为一个雕塑‘习作’获奖而加分保研的。学了四年的东西,基本理论都忘记了,不太说的过去。”
  柏为屿脑门上渐渐冒出虚汗:“主任教训的是,学生会潜心研究。”
  魏南河咬牙,心下大骂:妳猪啊!怎么说话的妳?
  果然,院长开口说:“既然妳也知道自己的不足,这个论文硬伤严重,妳的观点有很大出入……”
  魏南河知道院长后面的话十有八九就是驳回柏为屿的论文叫他回去重修一年,忙插嘴:“容我说几句话。”
  院长笑盈盈的:“魏教授请讲。”
  “我觉得美术院校的学生,尤其是一个纯艺的学生,完全能以作品说话,柏为屿作为此届毕业生中作品最为突出的学生,多次获奖,给学院带来不少荣誉,至于他理论中的一点偏颇也是瑕不遮瑜的。”魏南河硬着头皮发表完这番避重就轻的言论,心里没有底。
  柏为屿之所以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正是因为他的各项荣誉来的太显耀,将同届其他专业的毕业生的光彩都抢走了,很多人抱着文人相轻的心态,都认为他是仰仗着曹老的光环,名不副实。
  崔教授附和道:“魏教授说的是,人无完人嘛。”
  接着,答辩会场上一阵死寂,一边是雕塑整个泱泱大系,人多理足,一边是以装饰为主的崔教授和魏教授希望雕塑系让步,两边似乎是较上劲了,都不肯再发言,院长两边都不想得罪,也保持沉默。
  柏为屿站在发言席上,冷汗雨下,不敢再多嘴,生怕又被人抓住话柄。
  杨小空有些心慌,掏出手机给白左寒发条短信:白教授,拜托妳帮他说句话!
  白左寒看完短信,侧过脸匆匆扫一眼杨小空,十分为难。寻思良久,他打破沉默:“我说几句吧,其实关于基本功的观点有一定分歧,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发现欧洲许多艺术家不是一个职业,而是副业。他们平时可能是小职工,农场主,甚至是管道修理工,他们中很多连基础泥塑都不会,闲暇的时候创作一些现代艺术品,以奇形怪状的创作表达他们的思想,说真的很多我都看不懂。比如我在英国的一个展上看到一坨黑焦焦的东西,下面的标牌写:鸡蛋的幻想。”
  场下有人开始笑。
  白左寒正色道:“不要笑,这个鸡蛋的幻想标价十万英镑,我当时想:这个狗屁玩意儿能卖十万英镑?我批量做岂不是赚死了?不止鸡蛋能幻想,鸭蛋也能。”
  场下的笑声更大了。
  “但,这是那个艺术家的思想,也只有这个能卖钱,再有第二个,就是抄袭。”白左寒在众人的笑声中面不改色的道:“好吧,再说说国内的一些偏写实的雕塑作品,某大学里的里有个雕塑,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女的拿一本书,男的高高举起一个地球,那就是远近闻名的‘读书顶个球’。”
  主席上的各个教授面上的表情都缓和了一些,魏南河莞尔,感激地看了眼白左寒。
  白左寒成功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缓缓说:“在艺术方面,不管写实还是抽象,风格创新还是传统承袭,对于不同的艺术家而言有不同的意义,侧重点也不一样,当然,我和我们的主任一样,支持基础的决定性作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以晚辈谦虚的姿态,眼神里带着询问的意味望向系主任,给足那位老头儿的面子后,继续说:“但对于不同于我们的思想和观点持保留意见。院长您是国画系的,您对于吴冠中老先生所提出的‘笔墨等于零’不也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赞同?艺术是自由的,不应该以学生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观点就将他一棒子打死,魏教授说的对,柏为屿的创作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他去年获得最佳青年艺术家称号,就是圈内对这种风格的肯定。”
  杨小空心脏砰砰乱跳,比台上的柏为屿还要感动。
  陈诚实咂舌道:“天,我未来的导师嘴巴真厉害,死的都说活了,完全不是崔教授能比的嘛!”再一想,缩缩脖子:“上午他要是真的想把我打回去重修简直是轻而易举,崔老头哪里说得过他?”
  杨小空微笑:“妳这才发现?白教授人很好的。”
  陈诚实丧眉耷眼的说:“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崔老头。”
  杨小空心说:妳不喜欢白教授,他还不喜欢妳呢。
  
  答辩完,柏为屿脚底虚浮地飘出来撒了个尿,心有余悸地直抹冷汗。手机开机便跳出两条短信,一条是夏威发来的:答辩得怎样了?重修了没留级了没死了没?
  柏为屿骂了句:“乌鸦嘴!”快速给他回四个字:险象环生!
  另一条短信是段杀发来的:答辩完给我个电话。
  柏为屿撇撇嘴,先给曹老挂个电话,通报一下自己的答辩很顺利,将其间的意外都隐瞒掉了。
  曹老笑骂:“兔崽子,妳总算能毕业了!”
  柏为屿想说些感谢的话,话到嘴边觉得太煽情,便又吞回去,带着鼻音说:“曹老,我毕业妳高兴个什么劲啊?以后就小空陪妳了。”
  曹老唾弃道:“妳有地方去码?等妳找到工作再说吧,没用的东西!”
  柏为屿讲完电话后,合上手机,忽然百感交集,正一个人蹲在厕所里伤感呢,段杀的电话来了。
  “答辩完了?”那声音冷冰冰的呦!
  柏为屿没好气:“完了,怎样?”
  段杀问:“没收到我短信?”
  “收到了,怎样?”
  “怎么不给我电话?”
  “懒得,怎样?”
  “在哪?”
  “厕所,怎样?”
  “可以走了吗?”
  “可以,怎样?”
  段杀喝一口矿泉水,不耐烦道:“我在妳们系楼下,走不走?”
  柏为屿拉长声调:“妳跟踪?”
  “怎样?”
  “妳学我说话!”
  “怎样?”
  “去哪?”柏为屿脑袋里浮现粉红的浪漫幻想:难不成是接我去哪庆祝毕业?
  “回家。”语调波澜不惊的。
  “回家吃什么?”柏为屿的幻想还没有破灭:难不成是做了好吃的?
  “打包拉面吧。”
  柏为屿暴怒:“我天马流星靠!每次回去都是吃外卖,我说,妳每天都是吃外卖吗?”
  “没,上班的时候吃食堂。”
  “妳就不行做点东西给我吃吗?”
  “妳不行做点东西给我吃吗?”段杀反驳。
  柏为屿气歪了鼻子:“我不回去了,我在工作室吃的倍儿好。”
  段杀哑了三秒,问:“妳想吃什么?”
  柏为屿忍笑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的诚意。”
  “神经病。”
  “谢谢夸奖。”柏为屿把脑袋伸出窗外,看到了段杀的车,“我要求也不多,给我做一份盖浇饭吧。”
  “不会。”
  “妳会什么?”
  “方便面加荷包蛋。”
  “狗都不愿吃!”
  
  柏为屿为赶论文,有半个月没理会段杀了。
  楼上的答辩会还在进行中,楼下很安静,天色还早,两个人坐在车里,不说话,也没有打招呼,柏为屿握住段杀的手,捏捏他的手掌,又捏捏他的手指。
  段杀垂眼看着柏为屿一个劲地揉捏自己的手,心里一动:这小子真会调情。
  柏为屿一点调情的意识都没有,只是高兴得不知道和段杀说什么。为了在答辩上给人留下好印象,柏为屿穿着浅蓝衬衫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剃了个清爽的毛寸,他的头发不是很黑,有点营养不良地偏黄色,额头上的疤颜色很浅了,认真看还是看得出来,反而更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
  段杀把他的脑袋板过来吻了一下,轻轻的洗发水味道混着微酸的汗味,很好闻。
  柏为屿笑了,这个小动作有够甜蜜的。
  段杀爱死这样只微笑不说话的柏为屿了,他在柏为屿的鬓角上补了个吻,心里燥热难耐,又握住对方的手小小地咬一口,越发欲求不满。
  柏为屿嘲笑他:“我刚尿尿没洗手。”
  得,一说话就招人嫌!段杀撒下他的手,发动车,“我真不会做饭,想吃盖浇饭去店里吃。”
  “算了,”柏为屿系好安全带:“方便面加荷包蛋凑合着吃吧。”
  

 


煞风景的二皮脸

  白左寒觉得自己简直是作孽,因为杨小空明摆了的是爱惨了他,对于这样的情况白教授是始料未及的,他看到对方热烈的眼神就不由心虚,凭心而论,他对杨小空除了生理性欲望还真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两个人一起吃个晚饭,开回军区大院里,杨小空拿他的咪咪虎练练车,绕着军区大院跑了好几圈,对院子里路线都熟悉了。到家后,白左寒调侃他:“考完驾照当我的专职司机好了。”
  杨小空低眉顺眼的应道:“行啊。”
  呵,挺会哄人。白左寒笑笑,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拎出来,锁好车。
  杨小空学着白左寒的样子,从花盆下摸出钥匙,打开房门。黑猪屁颠屁颠地奔出来,在杨小空脚下绕了几圈,扭着屁股跑向白左寒,亢奋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白左寒把饭菜摆在走廊,黑猪一头扎进纸盒里狂吃。白左寒蹲在它旁边看着,摸摸它的脑袋,长叹一声:“唉,妳怎么长得这么大,我想抱抱妳都抱不动。”
  杨小空弯腰在白左寒耳朵上啄了一口,两手悉悉索索地从他的腋下穿过去搂着他,“白教授,这猪多大了?”
  “一岁多了吧。”白左寒挣扎着说:“别抱我,热死了!”
  杨小空反而抱得更紧了,口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让我抱抱嘛。”
  唉唉,这绵羊真粘人!白左寒没办法,只好任由杨小空抱着他从脖子一直细细碎碎地轻咬到脸颊,这种吻法像小孩吃棉花糖一般,最后杨小空噙住他的唇,吻得专心投入。白左寒的眼神则左飘右飘,心想: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开窍了?发情的小公羊似的。
  两个人越吻越冷,杨小空不是傻子,他放开白左寒,勉强笑一下,起身进屋子里去了。
  白左寒对着黑猪抹把冷汗,小声自言自语:“这娃咋整呦!”
  
  柏为屿对门那户人家养的狼狗性子温顺得像哈巴狗,养得膘肥体壮,比一般狼狗肥好几圈,看着也威风好几圈,只可惜一股子傻缺劲,逢人便摇尾巴。
  柏为屿晚上去逛逛夜市,买了几张游戏碟,在楼下遇见遛狗的邻居,两人打个招呼,柏为屿逗逗狗,随便和邻居谈几句,没想到一谈就谈得很来劲,被邻居拖去大排档喝酒。
  这邻居名叫李英俊,虽然恶俗到家了,但也的确名副其实,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颇为英俊,一笑起来还有俩浅浅酒窝,总穿着干净的衬衫,气质十二万分纯良,哪料一喝起酒来出乎意料地彪悍,一瓶白酒下肚没事人似的。柏为屿见他又点了一瓶白酒,不由额上冒虚汗:“李英俊,妳吃个夜宵没必要喝这么多酒吧?”
  李英俊夹一片猪耳朵送到嘴里,“我才喝了一瓶。”
  一瓶五十几度的白酒喂,不是啤酒,妳强!柏为屿默默地喝一小口啤酒,丢块牛肉给狼狗,问:“妳这狗真拉风,找人配种没?”
  李英俊无语地看着他:“妳给我找个人来配一配。”
  柏为屿失笑:“口误口误。”
  李英俊又喝一杯白酒,咂吧着嘴:“孬孬还是小男生呢。”
  “多大了?”
  “一岁多,找个时间带去结扎。”
  柏为屿同情地摸摸狼狗的头:“真可怜……”
  当晚,柏为屿回家时牵着狼狗嬉皮笑脸的挤进门来:“对门的狗借我养几天。”
  段杀眼皮一跳:“如果要养的话,我觉得还是养小一点的比较好,比如妳们工作室那只扁扁。”
  柏为屿唾弃道:“扁扁实在太孬了,一点狗的样子都没有!”
  段杀反问:“什么样才是有狗的样子?”
  柏为屿一指身边的狼狗:“这样!”
  “它叫什么名字?”
  “孬孬。”
  段杀了然,回身坐在沙发上,朝狼狗杀气腾腾地招招手:“孬孬,过来。”
  狼狗“嗷唔”一声缩在柏为屿身后瑟瑟发抖。
  柏为屿:“……”
  段杀威慑力十足地低喝道:“过来!”
  狼狗夹住尾巴匍匐着向他爬去,叫声微弱:“嗷……”
  柏为屿:“……”
  段杀从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块鸡翅,递给孬孬。孬孬趴在他身边,哆哆嗦嗦地叼住鸡翅,丢在地上,看段杀一眼,又叼起来,再丢回地上,怎么也不敢吃。
  段杀拍拍它的脑袋,言简意赅地命令:“吃。”
  孬孬的后腿抽了抽,一股怪味在房间弥漫开来。
  柏为屿用力嗅了嗅:“什么味道?”
  段杀翘起二郎腿:“狗尿了,去拖地。”
  柏为屿厥倒,咆哮道:“妳把它吓失禁了!”
  “妳看到我做出什么事吓它了吗?”段杀说的是大实话!
  柏为屿无言以对:“妳……妳……”
  
  “我们家狗从来不在屋子里尿尿。”开门的人是李英俊的男朋友,也是警察。
  段杀把狗链交给邻居,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到我们家后尿了好几次。”
  “可能是不适应新环境吧,不好意思。”对门的警察也是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的是我们,麻烦妳了。”
  “都是邻居,不用客气。”
  “妳们家的狗很威风。”
  “一般。”
  “……”
  “……”
  两个面瘫冷场了。
  孬孬垂头夹尾地蹲在两个人中间,哀哀地叫唤:“汪呜……”
  因为是同事,两个人都想套套近乎,对门的警察总算找到话题:“妳这么年轻就买车了,很本事啊。”
  “没什么,还有很多年按揭没交。”
  “哦。”
  又冷场了。
  段杀挖出一个新话题:“妳年纪轻轻的就买房子了,很本事。”
  “没什么,还有很多年按揭没交。”
  “哦。”
  这下是再也找不出话题说了!
  柏为屿在家里玩游戏,见段杀和邻居聊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不觉有点好奇:“妳和对门聊什么聊这么久?”
  “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谈这么久?”柏为屿往段杀这挪了挪,“是李英俊还是那个妳的同事?”
  “我同事。”
  “噢噢,那男的整天穿制服,妳怎么不用穿?”柏为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
  “我有时也穿。”
  柏为屿突然对段杀的工作感兴趣起来:“说起来,妳上班做些什么?”
  “一言难尽。”
  “那妳就多说几句说清楚吧。”
  段杀开始烦躁了:“别吵。”
  “妳说一下会死啊?又不是国安局的。”柏为屿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握着鼠标,眼睛看着显示屏,嘴巴动个不停:“有凶杀案需要妳侦破吗?”
  “有时候有。”
  “有些什么?”
  “说不清楚。”段杀张望一眼显示屏:“妳在看什么?”
  “找个没有马赛克的动画看看。”柏为屿抖着腿:“妳看吗?”
  “……不看。”
  “那我下载个毛片看看?”
  “……不看。”
  柏为屿不满了:“妳买笔记本干什么的?”
  “……有时候打文件。”
  “哦?”柏为屿注意力迅速转移:“什么文件?”
  “单位里的报告之类的。”
  “凶杀案分析报告?”
  段杀不想回答了,心里在默默地下决心:明天一定要买胶带回来封住他的嘴!
  “问妳哪!”柏为屿用胳膊肘捅捅段杀:“仇杀多还是情杀多?”
  段杀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柏为屿打开一个黄色网站,兴致勃勃地扯扯段杀:“下A片还是下G片?”
  “……无聊。”段杀提不起兴致。
  “无聊?妳告诉我什么有聊!”柏为屿嚣张地吊起眼角打量他腿间:“妳那玩意儿是不是摆设啊?”
  段杀冷淡地回一句:“那要问妳。”
  柏为屿一窒,竖中指:“对了,妳刚才和邻居说什么说那么久?”
  “……”段杀深深地无奈了,“真的没说什么。”
  “妳们不说话对视半个多小时吗?”柏为屿不信!
  段杀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没说什么话,沉默了不少时间。”
  柏为屿想了想,“呵”地一乐,“那个警察也不爱说话哦,妳们岂不是很尴尬?”
  “嗯。”段杀承认。
  柏为屿撒下鼠标:“唉,我们也来玩吧,对视不说话,看谁先笑谁就输了。”
  “别吵。”段杀扭开头。
  柏为屿把他的脑袋扳过来:“就玩一局!”
  “妳幼稚。”今天说了太多话,段杀觉得嘴巴有点酸。
  柏为屿不依不饶的:“妳也忒JB无聊了吧?玩一局会死啊?”
  段杀只得答应:“好吧,就一局。”
  柏为屿板起脸:“好!现在开始,看着我的眼睛……不许笑啊,不许笑……哈哈哈哈妳怎么这么认真啊哈哈哈……”
  段杀:“……”
  柏为屿:“再来一局!来来!不许笑……噗——哇哈哈哈——妳认真的好搞笑啊~~”
  段杀:“……”
  结果,段杀被逼着玩了十局,嘴角都没有动一下,柏为屿笑的趴在床上抽搐,指着段杀直捶床:“妳太好笑了哈哈哈……逗死我了……”
  段杀平静地恼羞成怒了,合上笔记本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扒柏为屿的裤子。
  柏为屿笑得翻来滚去:“喂!妳先洗澡啊!哈哈哈妳脸上是不是打了肉毒杆菌?一点表情都没有怎么这么好笑……”
  段杀撩起柏为屿的T恤,低头在他的小腹上吻了吻,接着拉开他的腿,连亲带摸的上前戏。
  柏为屿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全身是汗,喘着粗气挣扎道:“痒……洗澡啊妳……哇哈哈,笑死我了……”
  段杀一言不发,翻出润滑剂和安全套直奔主题,刚往柏为屿身体里捅两根手指做扩张,就听对方在自己身下扭动着惨叫:“痛啊……嗯……”
  段杀心尖一颤,小心换个角度慢慢来。
  柏为屿捂住眼睛抽风状:“咳咳……肚子笑得好痛啊啊哈哈哈……”
  段杀抽出手指,控制住力道缓慢地捅了进去。柏为屿痛苦地呻吟:“不要,不要……”
  段杀见他脸涨得通红,眉头微蹙,咬着嘴唇,很有那么一点羞怯的意味,不由心软,低头正要吻吻他,哪想还没触到他的嘴唇,柏为屿又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乱抖:“让我笑完再……我怎么也忍不住怎么办啊!嗯,嗯,段大哥,不要啊哈哈……”
  段杀狂躁了,当他的哀求都是耳边风,报复性地猛力抽|送起来。
  柏为屿被钝痛卷着快感晃得柒晕八素,又想笑得要命,这感觉一点都不舒服,难受死了!没办法,他随手抓一件T恤罩住段杀的头:“别,别让我看到妳的脸,啊哈哈……”
  段杀眼前一蒙,卡壳住了。
  这下柏为屿笑得几乎厥过去:“救命啊——妳没有脸也很好笑哈哈……”
  段杀扯下T恤,浑身凶戾的杀气汹涌而出。
  柏为屿艰难地憋住笑,哭丧着脸亲一亲他的肩膀,讨好道:“我,我不笑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杀的神色柔和一些,把柏为屿抱起来骑在自己腿上,含住他的嘴唇吮了吮。脸贴着脸,浅吻深吻交替,有力地律动搓揉,快感从湿濡火热的交合处一波一波爬遍全身,温柔而霸道地肆虐每一个细胞,段杀捧住柏为屿的脸爱不释手地吻了又吻,几近陶醉:“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妳吗?”
  “为什么?”
  段杀在他耳边类似于调情地呢喃:“妳又傻又可爱。”
  说完那句亲昵的情话,段杀含情脉脉地看着柏为屿,满以为对方也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对望了几秒后,柏为屿嘴角一扯:“噗……哇哈哈,这这这,我不是故意把口水喷妳脸上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笑的,我真的不想笑啊……真的啊!嗯,别,别生气,啊哈哈哈哈——”
  “……”段杀觉得自己快被这煞风景的二皮脸吵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段杀好悲催,为他抹一把辛酸泪~
其实他家这栋楼离单位近,住了很多警察= =所以一个不小心和英俊当邻居了……

 

吃饺子吗?

  没有要人命的论文,等着拿毕业证书就行,画展的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柏为屿给自己放了几天假,睡懒觉,玩游戏,兴致来了画画速写稿,向对门借狗出去遛一遛,日子过的挺轻松,每天都兴高采烈的。
  段杀不知道柏为屿到底是为什么有事没事都笑哈哈的——整个一傻缺!
  段杀下班回来,看到桌面上摆着几盘菜,他有些讶异,眼神温柔地看了眼柏为屿:“妳做的?”
  柏为屿耙耙后脑勺:“嗯,妳尝尝。”
  段杀洗洗手,说:“那盛饭吧。”
  “没做饭。”
  “妳做了菜怎么不做饭?”
  “我愿意!妳吃还是不吃?”柏为屿咬着筷子。
  段杀将筷子从他嘴里抽出来,看到颜色不错的笋炒肉片,便夹了一块炒笋尝了口:“这是苦笋,妳知道吧?”
  “炒了才知道。”柏为屿将盘子推到段杀面前:“我不吃苦笋的,妳都吃了吧。”
  “我也不吃。”
  柏为屿摊手,掏出一个大塑料袋,将苦笋倒进去,“亏我还抱着一点希望,妳能吃的话我就不用喂狗了。”
  “隔壁的狼狗只吃肉。”
  “喂我们工作室那三只。”
  段杀不信:“狗会吃苦笋?”
  “它们什么都吃,我吃苹果它们吃苹果核,我嗑瓜子他们吃瓜子壳,我吃玉米他们吃玉米棒,我吃……”
  “行了,”段杀打断他:“我懂了,妳不必用排比句。”
  红烧排骨,段杀吃了一块,嚼几口,连肉带骨头吐出来,“实在是太甜了。”
  柏为屿提着塑料袋跟在后面,“喂狗。”
  接着是炒土豆丝,虽然偏咸了点,段杀还是能接受的,“这个还可以凑合着吃。”
  柏为屿欣慰地笑了,“那就留着妳吃吧,狗有很多菜吃了。”
  最后是糖醋鱼,段杀用筷子拨了拨,“非洲鲫鱼?”
  “不知道是什么鱼,这个最便宜。”
  “没有去鱼鳞?”
  “……忘记了。”
  “剖肚子了没?”
  “……忘记了。”
  段杀直接放弃,“非洲鲫鱼是用粪便喂养的,没有剖肚子去鳞不能吃。”
  “不想吃就直说嘛,提便便干什么?便便好无辜。”柏为屿又找出一个塑料袋,将鱼一股脑倒进去,“给小柒的猫吃吧。”
  筷子一丢,段杀脱下衬衫,换上舒服的棉T恤,“把盘子洗了吧。”
  柏为屿理所当然地说:“我做菜,妳洗碗!”
  段杀不可思议:“我没叫妳做菜。”
  “可我已经做了,妳洗不洗?”
  “我都没吃。”
  “妳把吃进去的几根土豆丝吐出来!”柏为屿指着他,“妳是不是男人?想吃霸王餐?敢再说一遍妳没吃?”
  “行了,我洗,妳别吵!”段杀为了让柏为屿闭上嘴巴,立马动手收拾盘子。
  柏为屿翻开点餐单,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叫外卖吧,妳想吃什么?”
  “饺子。”
  “啊哈,说起饺子,我做过,唉!段杀!”
  “……”
  “和妳说话哪!”柏为屿追进厨房,笑嘻嘻地勾住段杀的肩:“去超市买袋面粉,我做饺子给妳吃。”
  段杀深吸一口气,“以后妳不要再做吃的了,拜托。”
  柏为屿也就那么一说而已,见段杀一本正经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嬉皮笑脸地纠缠上来:“妳不试试怎么知道?西红柿鸡蛋馅的吃吗?”
  段杀头疼:“不吃。”
  “麻婆豆腐馅的?”
  “不吃!”
  “酸菜猪肉馅的?”
  “不吃不吃!”
  柏为屿左手一锤右手手掌,“那就小白菜香菇馅的吧,我做完妳收拾。”
  段杀大喝:“我说了我不吃!妳有完没完?”
  柏为屿笑得直打跌:“哇哈哈,生气了生气了,面瘫眼睛喷火了……”
  段杀目视柏为屿笑得左摇右摆地走出厨房,真想把手里的盘子摔了!好容易才憋下这一团怒火,这边刚洗完盘子,那边就听到柏为屿挂电话的声音:“喂,米线店吗?打包两份老鸭汤米线。”
  段杀不满:“喂!我不是说要饺子吗?”
  “好——”柏为屿冲手机嚷嚷:“喂,不要米线了,要两盘饺子。什么?没有饺子?那还是米线吧……”
  “米线店怎么会有饺子?”段杀气势汹汹地搡他一把:“妳故意耍我的吧?”
  “呀咩跌~~”柏为屿装腔作势地往后跌进沙发里,抽泣道:“妳不要这么凶么,人家好怕。”
  段杀的拳头蠢蠢欲动:“惹我生气好玩吗?”
  “好玩~”柏为屿实话实说。
  “妳!”
  柏为屿摊手:“谁叫妳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妳每天给大爷我笑一个,我就不惹妳。”
  段杀在部队特训时三天没吃东西都没有崩溃过,在墓里迷路生死未卜时也没有崩溃过,现在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崩溃了——不,是要疯了!
  柏为屿还在唠叨:“妳不笑我还不如把妳弄哭,弄哭比较有难度,弄生气妳总会皱皱眉吧?妳也真奇怪,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妳爸妈?不像妳爸妈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像段和?段和温和木讷的,脾气又好,妳和他真的是兄弟吗?我说,妳是捡来的吧?哦,妳想吃饺子吗?”
  段杀捂住柏为屿的嘴巴,“想死就继续说。”
  柏为屿歪歪脑袋:“嘟噜噜?”
  “……”
  “嘟啦啦?”柏为屿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一下,眼睛弯弯地含着笑意。
  段杀挪开手,用嘴唇堵了上去。柏为屿轻轻喘气,他扶着段杀的肩膀,吻得有点急躁,对方温热潮湿的气息传递过来,让他全身都有些发热。
  被人喜欢的感觉还真他妈好!柏为屿很臭美地想着,得意忘形地不停发笑。
  段杀咬一口他的下唇,“别开小差。”
  “没呢……”
  “妳笑什么?”
  “笑妳,妳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呢?伤脑筋。”
  “妳少说话我就更喜欢妳。”
  柏为屿挣开,比出一个中指:“妳买个拨浪鼓得了,高兴了拨几下,不高兴就丢一边。”
  段杀:“……”
  柏为屿伸出巴掌两面一翻:“村子里有卖,十块钱一个,十六块两个,我给妳买俩,妳一手一个,想怎么拨怎么拨。”
  “……”段杀心下声嘶力竭地大喊:妳能给我闭嘴十分钟吗啊?
  
  高考成绩出来了,可以凭准考证号电话查分,魏南河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乐正柒的准考证,乐正柒怯怯地跑到杨小空房里,拉着他求道:“南河要打我了,师叔睡下了,为屿又不在,妳一定给我挡着。”
  杨小空疑道:“妳又怎么了?”
  乐正柒伸出手,手心里是揉得皱巴巴的准考证,“准考证在我这里。”
  杨小空笑笑:“妳真傻,他去学校招生办一问就知道妳的准考号。”
  乐正柒十分失望,匆匆把准考证藏进杨小空的口袋里,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撕碎了揉成一小团塞进桌子下的缝隙里,“能瞒一天是一天,他知道我的分数会打死我的。”
  “怎么会呢?魏师兄不是说妳考多少分他都不会生气吗?”杨小空安慰道:“再说,他每次动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哪有打疼妳啊?”
  “妳不懂。”乐正柒把黑猫往杨小空怀里一塞,“他一查到分就会打我,这两天杰士邦给妳照顾。”
  杨小空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纳闷道:“为什么?”
  “南河火气一上来,看到什么讨厌的东西会更生气的。”乐正柒从口袋里掏出魏南河刚给他买的PSP,“这个妳也先给我收着。”
  杨小空无语:“……”
  “妳等一下。”乐正柒噔噔噔下楼,没一会儿拎着魏南河刚给他买的昂贵球鞋跑上来,“这个妳也帮我收着。”
  杨小空哭笑不得:“小柒,妳做了什么坏事?”
  “妳很快就会知道了。”小孩考完试后,魏南河为了嘉奖他,给他买了不少东西。乐正柒抓耳挠腮地想了想,把新手机里的卡抽出来,“来来,我的新手机借妳用几天,妳的破手机借我几天。”
  杨小空依言和他换了手机,“没有用的,魏师兄这个月的工资全给妳买东西了,妳以为藏起来他就会忘记了?”
  “不管啦,我要低调一点。”乐正柒一脸苦大仇深。
  “乐正柒——”魏南河在屋里喊:“睡觉!妳跑哪去了?”
  乐正柒应了声,抹把冷汗,小声对杨小空说:“我一听他喊我就心惊肉跳。”
  “妳到底干什么了?”杨小空拉住他,“妳告诉我,我叫魏老帮妳求情嘛,妳一小孩子,能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乐正柒凑过来,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语文的准考证号我没有填。”
  杨小空大惊失色,差点把猫给摔了:“什么?”
  乐正柒哭丧着脸比出一个“嘘”的手势:“我那时不是和南河怄气吗?我不想考,可这几天又后悔了……”
  杨小空心慌:“妳完了,魏师兄会气疯的。”
  “我也越想越内疚,南河会很伤心吧……”乐正柒一扁嘴,要哭要哭的样子,“这两天成绩要出来了,我都担心得睡不着……”
  “胡说,妳每天都睡到十一点,还是魏师兄把早饭给妳端上来。”
  “就是晚上睡不着,早上才起不来嘛。”乐正柒回头看一眼,生怕魏南河突然出现,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做事情前没有多考虑,现在后悔都没法补救。小孩眼巴巴望着杨小空,嘴里带蜜的献媚:“杨师兄,魏师叔和曹师叔都挡不住南河的,我叫为屿回来,妳叫白教授也来,人多的话南河就不敢动手了。”
  杨小空第一次听乐正柒叫他师兄,全身不自在,“呃……妳叫妳姐姐和爸爸来吧?”
  “不行!”乐正柒笃定道:“我姐和我爸看到南河打我还了得?他们会再也不让我见他一面的……”
  魏南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到了杨小空门口,“小柒,刚洗完澡打赤脚到处乱跑什么?”
  乐正柒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来问问小空,有没有看到我的准考证。”
  杨小空惊讶地发现小孩现在撒谎不带脸红的了!
  魏南河一笑,揽过乐正柒,“找不到算了,我明天去学校问问。小空在看书呢,别吵他,回去睡觉。”
  乐正柒抱着魏南河的腰,撒娇:“背~”
  魏南河转身弯下腰:“妳最近有毛病吧?越活越回去了。”
  乐正柒爬上魏南河的背,回头对向杨小空口语道:我好怕啊救命——
  

 

关于等待

  魏南河第二天一早便去学校了,乐正柒噤若寒蝉地呆在屋里,度秒如年地等着。
  夏天来了,山里的气温比市里低了四、五度,空气又好,明显比呆在空调房里舒服多了,白左寒四仰八叉横在木屋小厅的罗汉塌上,翻出魏南河私藏的好茶,泡上一壶老神在在地品一品,完全把这里当自己的地盘。他常说自己一到大热天会呼吸困难,医院检查不出什么毛病,自己觉得是有些轻微的过敏性气管炎,魏南河则认为他分明是神经质。
  杨小空坐在塌边给白教授削芒果,白左寒一个接一个的吃,左手黏腻腻的都是果浆,右手执一根笔头,在杨小空的速写本上勾勒浮雕的设计草图,感觉这种日子过的挺惬意。他每年夏天都会冒出在这里盖别墅的念头,一过夏就忘记了,盖别墅是个大工程,白教授人懒,能像今天这样滩着就绝对不会坐着,更不用说去找活干。早些年是削尖脑袋去投标争取工程,现在有名气了,小工程不够资格来找他,大工程他想推都推不掉,白花花的银子是非砸他不可,“人生真是无奈啊!”白左寒说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别人听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贱。
  
  段杀上班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不用开车,柏为屿偷了他的车开回来,一路上招摇过市也没有交警抓他,刚到妆碧堂,段杀的电话就打来了:“车呢?”
  “我开走了。”
  “好玩是吧妳?”
  “好玩。”柏为屿晃着钥匙,乐呵呵的:“妳下班了?中午饭自己吃哈,乖。”
  柏为屿这二皮脸!段杀把手机摔了,气得一个人在屋里团团转。
  “哇唬哇唬!”柏为屿走到木楼里,抢过杨小空刚削好的芒果往嘴里塞。
  白左寒不满地瞟一眼柏为屿,吮吮手指,指责道:“吃相这么难看!”
  柏为屿盯着白左寒嘴唇上的一圈黄果浆,“白教授,妳说别人前请先照照镜子。”
  杨小空拎出湿毛巾:“白教授,妳擦擦手和嘴吧。”
  柏为屿翘起二郎腿,啧啧叹道:“这伺候的呦~师弟,妳媳妇儿坐月子吧啊?”
  白左寒接过来,囫囵擦一把,“柏为屿,别没大没小。”
  柏为屿做乖巧懂事状:“奴才该死,佛爷赎罪。”
  乐正柒出现在小厅门口,一副愁苦的神色,哀哀地说:“妳们在吃芒果啊?我也想吃。”
  “不许吃,”白左寒支着脑袋,幸灾乐祸地取笑道:“小鬼头做事不知轻重,就是该给妳点教训。”
  “白教授,别骂他,他知道错了。”为民服务的杨小空忙给乐正柒削一个芒果递上去,小孩谢了声,唉声叹气地吃完,丢掉核,抹抹嘴巴,上楼去了。
  白左寒大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塌下来都不误吃喝。”
  杨小空翻了翻速写本,问:“为屿,白教授的那个浮雕工程妳做不做?”
  柏为屿辛苦地用门牙刨芒果核上的果肉,应道:“不是很想去,我想多做几幅漆画。”
  白左寒也不在乎,点一下头说:“也是,妳们分内的专业弄好最重要,小空,妳呢?”
  杨小空犹豫着说:“我想去,可是泥塑很久没做了……”
  “傻,几百米的泥塑,妳以为需要妳动手吗?工程队里有十几个雕塑系的学生,实在不行还有工人,”白左寒的笔头顿了顿,笑微微的说:“妳只是做我的助手,负责替我监工就行了。”
  “管别人的事我更不会了。”杨小空窘然。
  “不会就学呗,我像妳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白左寒说了一半,没说下去。他像杨小空这么大的时候,刚留学回校任教,没名没势,满腔抱负和才华,却没有平台让他展示,那时他什么都拥有,就是缺钱,而现在缺了很多东西,唯独不缺钱。
  杨小空挠挠脑袋,温温吞吞地说:“白教授,妳不嫌我笨的话,我试试。”
  白左寒戏谑地拍拍他的脸,“乖,拿了驾照我给妳买车。”
  “啊?”柏为屿的声音拔高一百分贝:“白教授,妳给他买什么车?”
  杨小空也震惊了:“车?两轮的吧?”
  白左寒低头画稿:“四轮的,甲壳虫比较适合妳。妳要黄的还要红的?”
  柏为屿一把将杨小空从榻上推了下去,脸贴近白左寒,泪涕横流:“我要白的,和您一个色。”
  白左寒冷静地吐出一个字:“滚。”
  杨小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两爪扒着塌沿,惊吓不小,“白教授,妳一定是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白左寒挑挑眉毛,“怎么?妳是认为我连三十万都出不起?”
  “不是,妳太夸张了!”杨小空急了:“每个助手妳都送车吗?妳这样我不敢做妳的助手了!”
  白左寒将速写本翻个页,淡淡说:“和这工程没关系,当我买个礼物送给小男朋友不行吗?妳是和我客气还怎么着?”
  杨小空无言以对,说“不要”显得太生分,说声“谢谢”又很不是味儿。
  柏为屿两眼星星,毛遂自荐:“白教授,您还需要小男朋友吗?”
  白左寒低头画稿,“小空,给他个芒果塞住他的嘴。”
  杨小空没动静,还在发愣。
  白左寒抬手在对方脸上捏了一把,自嘲地扬起嘴角。十年前自己不也是这么一副大惊小怪,任人揉捏的可爱劲?为了攀上今天这个地位,无可奈何的事,违背原则的事,他做了很多,有些是潜规则无法回避,有些则是他当年太功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博物院的一系列立雕让年仅二十四岁的白左寒成为最年轻的雕塑年展金奖得主,一夜成名,可知道内幕的人寥寥无几,为了获得那次竞标成功,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魏南河和杜佑山都认识白左寒以前的男朋友,名字叫方雾,那是个市政规划财务处的公务员,比白左寒大了很多岁。两个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搞在一起的,为此和家里吵得死去活来,白左寒的父亲一气之下拒付他的大学学费。
  白左寒这人心高气傲,只要他想争取,学院里唯一的留学名额非他莫属。而一切开销,包括高昂的留学费用,都由方雾一手包办,这对于一个普通公务员来说颇有些吃力。白左寒走遍欧洲各国采风、看画展,生活无忧,风光无限,是方雾卖掉房子,住单身宿舍吃了两年方便面换来的。
  那项博物院立雕工程凭刚刚留学归国的白左寒争取不来,方雾挪用了几百万公款给他打通关系,白左寒认定拿到工程一期款就可以补齐空缺,绝对不会出事的,不想却偏偏出事了,方雾无路可选,只得偷渡到国外去避风头。
  方雾和杜佑山私交甚好,人人都知道杜佑山的交际圈里有不少蛇头,偷渡的一系列手续都是杜佑山去办的,白左寒后来很快就把方雾挪用的公款全补上去,花一大笔钱四处求人,黑道白道的人都求遍了,用了一年多时间总算洗白了方雾的案底,却不能把人求回来了。方雾几番辗转,最后在南非发了财,娶了个白人老婆,有了孩子,并托杜佑山转话给白左寒:不要等了,他不会再回来。
  那一年武甲刚跟杜佑山没多久,杜佑山酒后失言,半得意半酸涩地吐露出周烈的秘密,白左寒嗤之以鼻,他对方雾说:“杜佑山这缺德的,居然拿这种事骗人!还把人给骗上床,要让他那死人脸保镖知道实情,非一枪毙了他!”
  方雾捂住他的嘴:“告诉我就算了,别再和第二个人说,把别人的苦当笑话看才缺德。”
  白左寒嚣张地一挑眉毛:“杜佑山明知道武甲是去找死人,还给他那么多钱打水漂,不好笑吗?”
  方雾一脸严肃:“一点都不好笑。”
  确实不好笑,不出半年,这种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没有谁欠谁之说,白左寒表面上很释然,谈及这人更是没心没肺的像谈一个陌生人,可手上那枚戒指一直都没有摘下来。魏南河知道,白左寒在等,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等,等方雾离婚回到他身边。
  武甲等的是死人,他等的是活人,活着就有希望,他有信心会等到那一天,他们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而已,只不过这段时间稍长了点,但不会是一辈子。
  真傻,魏南河每次想起这事,只能摇头,无法理解这是怎样一种自恋,二十多岁有这种想法叫痴情,三十多了还执迷不悟,那就是傻缺了。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时,脸色果然恶劣至极,他对罗汉塌上的那位傻缺闷闷的道:“妳当这是妳家吗?穿成这样!”
  白教授确实很没形象,打个赤膊,穿着杨小空的棉运动裤,如果再穿件校服,想扮嫩装装大学生倒也挺合适,他捧一海碗冰冻绿豆汤,趴在罗汉塌上扭头扫一眼魏南河,“回来啦,妳媳妇在楼上。”
  魏南河坐下,对着风扇扯扯领带,沉默片刻,说:“我总算能明白当年方雾有多无奈了。”
  杨小空傻愣愣地问:“方雾是谁?”
  没人回答他。
  白左寒眼一斜:“魏南河,妳想说什么?”
  “乐正柒真是我的克星,我快被他弄死了。”魏南河解开汗湿的衬衫,深深叹口气,休息几分钟,上楼了。
  乐正柒竖起耳朵听到魏南河的脚步声,飞速冲到门口,怯怯地问:“怎么样?”
  魏南河用手背抚过他的脸颊,责备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回去。小孩拉拉他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湿湿的黑眸子眨巴眨巴尽是可怜相,让他喜欢得心疼。
  “柒啊……”魏教授斟酌了一下言语,说:“妳是个聪明的孩子,各科都考的很好,遗憾的是语文没成绩,可能是准考证号填错的缘故,妳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
  乐正柒还没等对方说完,眼泪便掉了出来。
  魏南河抱着他坐下来,亲了又亲,“好了,乖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妳尽力了。”
  乐正柒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他知道魏南河明明是最失望的,偏偏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安慰他。他内疚得要死,脑袋扎进魏南河怀里,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魏南河捧起他的脸,在他的湿润的嘴唇上啄一口,笑道:“妳真是没受过挫折,这一点小事就难过成这样。乖,不哭了。”
  乐正柒抹一把眼泪,下巴搭在魏南河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以后我什么都听妳的……”
  魏南河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宝贝,别难过了,乖,有我在呢,天塌不了。”
  乐正柒骑到魏南河腿上,唔唔地应了几声,八爪鱼般抱得紧紧的。魏南河搂住小孩不断颤抖的肩膀,开始伤脑筋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安排他的发展问题。
  
  天刚抹黑,段杀来了,坐计程车来的,二话不说把柏为屿从饭厅揪到墙根下一顿欺负,也不揍人,只是按住柏为屿的脑袋搡一把,等柏为屿站起来又搡一把,推不倒翁似的,没完没了。众人端着饭碗跑出来围观,柏为屿发狂了,嚎叫道:“妳干什么啊?神经病!”
  段杀不应,抓住柏为屿的脑袋绕个圈,推倒。
  柏为屿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妳有话妳说啊!”
  段杀就是不说,拎起他的衣领,推倒。
  柏为屿扶墙勉强站直了,“我告诉妳,妳再推我我生气了!”
  段杀面无表情,掐住他的脖子摇摇,推倒。
  “我真生气了!我会揍妳哦!”
  “……”推倒。
  “妳他妈的变态!再推我我和妳分手啊!”
  “……”推倒。
  柏为屿狗急跳墙了,一拳挥向段杀的门面,“天马流星拳!”
  段杀稳如泰山,轻描淡写地握住他的拳头,推倒。
  “大力金刚掌——”
  “……”推倒。
  硬的不行上软的,柏为屿一头草屑,气喘如牛地拽紧段杀的衣服,哀求道:“段大哥,妳饶了我吧!”
  段杀掰开他的手,握着他的肩膀晃两下,推倒。
  娘的哟!这厮软硬不吃!柏为屿干脆躺地上不动,“妳推啊!我不起来了!看妳怎么推!”
  段杀弯腰从柏为屿的裤兜里摸出车钥匙,终于说话了:“妳还敢不敢无证驾驶?”
  柏为屿爬出几步,抱着树站稳了,嘴硬:“敢啊!妳不就是推我吗?还能怎样?”
  段杀做了然状,用力抱住柏为屿的腰,嘿咻一下倒扛起来。柏为屿扑棱着胳膊:“我操妳的!救命啊——”
  段杀一步一步的往沃尔沃走去。
  柏为屿朝围观的人痛哭嚎啕:“救命啊——”
  众人面面相觑,莫有人敢上前。
  段杀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把柏为屿丢进去,锁好,然后有条不紊地发动车,倒车,转弯,换挡,加油门,唬咻——转眼跑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填准考号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倒霉到没成绩的,不过情节需要,大家忽视这个大BUG吧!

 

 

 

交通法规教育

  “还敢不敢无证驾驶?”
  “……不敢了……”
  段杀满意地在柏为屿的耳根处吻了一下,柏为屿推开他,咬牙切齿:“滚妳妈的!”
  “不要说粗话。”
  “说妳个JB!”
  段杀翻身将柏为屿牢牢压在身下,握紧他的手腕,压低声音威胁:“还想再来一次?”
  柏为屿被压得喘不过气,翻白眼:“不,说,了……”
  段杀细细碎碎地吻他的脖子和后背,“我发现,对妳就不能太客气。”
  个王八蛋简直就是暴君!柏为屿把脸埋进枕头里,有火没处撒,只能捶床,“放开!热不热啊?”
  空调调到十八度,遥控一扔,段杀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抱紧柏为屿。
  柏为屿哭笑不得:“妳真粘人。”
  “别吵。”
  “以后我叫妳鼻涕虫好不好?”
  段杀咬咬他的耳朵:“别吵。”
  “鼻涕虫~”
  段杀正要骂人,手机响了,是他那书呆子弟弟打来的,段杀接通,“喂,这么迟什么事?”
  “哥,才九点多唉。”
  “我打算睡了,妳有什么事?”
  “我回来啦。”
  “坐计程车吧,想叫我去机场接妳要提早说。”
  段和抹汗:“我没叫妳接我,我们已经到市区了。”
  “那什么事?”段杀不耐烦了。
  “想……叫妳出来吃夜宵……”段和踢踢蹲在大排档里挑小龙虾的夏威,示意他小心点,别被小龙虾夹手了。
  “不吃。”段杀干完体力活,现在只想抱着他老婆睡觉。
  段杀手机刚合上,柏为屿手机响了,夏威打来的:“为屿,我回来啦,出来吃夜宵吧!”
  柏为屿一通狠骂:“吃妳的脑袋!老子都快睡着了,半夜三更吃什么夜宵?”
  “我……”
  “妳什么妳?长不长眼?这都几点了?”柏为屿被段杀整得够呛,别说吃夜宵,就是下床都走不动,只有嘴巴舌头还灵活得很,“妳们俩这么迟还在街上淫|荡什么?招人犯罪吗?不知道最近治安不好吗?强|暴男人不犯法的,妳被强|暴了是拿不到赔偿的妳知道吗?”
  “我……”
  “别妳妳妳了,我睡了,就这样,拜。”
  夏威茫然地望向人声鼎沸的夜市大排档,“才九点多……”
  
  乐正柒真乖,像只温顺粘人的小白兔,夜里躺上床,小孩的下巴支在魏南河胸口上,水润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中扑闪扑闪,傻乎乎的说:“魏叔叔,爱爱吧。”
  老男人神魂颠倒了,“傻小子,今天这么主动?”
  “嗯!”乐正柒喜气洋洋地点点头,伸长脖子吻了吻魏南河的下巴,“妳摸摸,我裤子都脱了。”
  这情话说的真够白痴!魏南河被逗笑了,他侧过身抱住小孩,沿着对方的大腿内侧一直摸到腿间的器官,“只要摸摸?”
  “那妳再舔舔。”乐正柒发育挺迟,十五岁那年声音还是脆脆的,爱爱时叫一句疼,魏南河是又心酸又心颤。后来过了变声期,小孩澄澈的声音比以往低了几度,虽然变化不大,却多了种懒懒的味道,软声细语地说起调情的话更加勾魂。
  魏南河觉得胯|下燥热难耐,气息也不稳了,他把裤子解开,在乐正柒的腿中央蹭了蹭,越发欲|火焚身。魏叫兽急躁地在小孩的嘴唇上吮了一口,动作却依然不失温柔,从小孩的耳根吻到锁骨,在那细腻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个小草莓,他简直宝贝死了他的小柒,都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爱这个小鬼了。
  “南河……”乐正柒勾着他的脖子,“和妳说件事……”
  “什么明天说。”不择不扣的猥琐大叔淫虫上脑,这个时间段除了做|爱什么都不管。
  “妳让我现在说吧!”
  “说吧宝贝。”
  “我说了妳不要生气。”
  魏南河一笑,含住乐正柒的嘴唇啃咬:“傻小子,妳说要杀我我都不生气。”
  乐正柒垂下眼帘,嘟囔道:“语文考卷的准考号我是故意不写的……”
  空气僵窒半秒,屋里暧昧甜蜜的粉红气氛刷刷刷退散,魏南河脸色骤变。
  乐正柒光速挪动到离他一米远的距离之外,“妳刚才还说不生气的!”
  魏南河一骨碌爬起来捏住小孩的脖子:“为什么故意不写?”
  乐正柒在魏南河的阴影之下显得尤其弱小,眼睛里饱含汪汪的泪花,结结巴巴的说:“我那时就是,就是不想念大学,我想……想当兵……”
  “当兵?哼哼哼……”魏南河冷笑几声,面露狰狞之色。
  杨小空在妆碧堂做漆画加班到半夜,洗漱完后回到木楼,刚踏上几步台阶便听到儿童不宜的呜咽声,依稀可以辨认出乐正柒的声音,俨然是他的嘴巴被堵住了发不出喊叫,伴着木床哐当作响声,时不时有家具被推倒,零零碎碎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夹杂其中,激烈程度匪夷所思。
  杨小空额头上有一颗冷汗滑落,不知该上楼进屋还是该下楼回避,思前想后片刻,杨小空踮起脚尖,猫着腰溜回妆碧堂,一头窜进柏为屿的屋里倒头装死尸,生怕魏大师兄会将知道太多事的人灭口。
  家暴完毕后,魏南河从乐正柒身体里抽走凶器,气定神闲地俯身亲了亲小孩身|下湿黏黏的小肉虫,这个小东西今晚受刺激过于频繁,现在缩得尽可能小,看上去十分可怜。魏教授欣赏了一阵,弯腰解开乐正柒手腕上的领带,“宝贝,洗个澡吧。”
  乐正柒把塞在自己嘴里的布掏出来,没力气骂人,恶狠狠地瞪了魏南河一眼,勉强扭动身体去解脚踝上的领带。
  魏南河扯扯床单,将乐正柒囫囵包成一团,抱起来投进浴缸里,然后边放水边点起一支烟,抽了两口,说:“乖孩子,我们来谈谈妳近期的学习安排。”
  乐正柒气息微弱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去当兵。”
  魏南河坐在浴缸边缘,用力抽一口烟,一下抽去了半截子,他眯起眼缓缓吐出烟雾,淡淡说:“告诉妳吧,第一,妳年龄不够。第二……”他从水里捞起乐正柒的手臂,“看到没有,这么长的刀疤,影响军容,部队不收妳的。”
  乐正柒不信:“妳自己编的吧?”
  魏南河摊手:“不信妳去问问段杀。”
  “我要去当兵——”乐正柒嘴巴一扁,家暴过程中没掉眼泪,这时泪珠子哗啦啦的掉:“我的疤不是很明显……”
  “好了,宝贝,以后别考虑这个了。”魏南河丢掉烟,坐进浴缸里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涂上沐浴露,里里外外洗干净,“妳为什么想当兵呢?”
  乐正柒呜咽着说:“因为可以练武功。”
  魏南河无语:“我送妳上少林寺,也可以练武功。”
  “可是军装很帅啊!”
  “还有呢?”
  “可以开飞机。”
  魏南河只能苦笑:“我的宝贝呦,志气很高嘛?还想当空军?飞行员身上一点疤都不能有,妳自己数数妳身上有多少疤,手臂上的我们不算了,膝盖上,看看有多少?”
  乐正柒迁怒于别人,气愤地喊:“妳怎么不早说?”
  魏南河给自己一巴掌:“我的错,行不行?”
  乐正柒无话可说。
  “得,”魏南河额头顶着小孩的额头:“动机不端正!妳就算硬件合格了,也一样没资格。”
  
  杜佑山的风水师霍梨这天下午出现在古董行,这个神秘的女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杜佑山把她请进办公室,聊了聊官窑遗址的近况,只不过闭口不谈釉里红,免得对方漫天要价。
  霍梨淡然一笑:“我没估错的话,杜老板,已经挖到成化瓷了吧?”
  杜佑山不自然地附和道:“霍半仙神机妙算啊。”成化釉里红确实昨日刚刚出土。
  “杜老板,我来还是提醒妳一句话,五十米是底线,不要往下挖了。”霍梨往后靠了靠,端起茶杯润润唇,“这个官窑遗址请您务必见好就收,我这里有别的生财线索,妳要不要?”
  杜佑山莞尔,“您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霍梨偏偏头,将长发往后拢了拢,“建文帝墓有兴趣吗?”
  杜佑山略一愣,“价钱多少?”
  “妳真爽快,”霍梨掏出黑色记事本,从中翻出一张手绘地图,“我估计随葬品不多,墓会比较寒酸,但只要挖出几件有铭文的器物便可以解释建文帝的去向,是无价之宝,所以……”她在地图边写上一串数字,“我要这个价不过分吧?”
  杜佑山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寻思良久,问:“妳能肯定这是建文帝的墓?”
  “不能肯定,但是没有这个价我不卖。”霍梨耸肩,将地图折好,扭头四下看一番,“武甲呢?”
  “他不在。”杜佑山没好气,“出国度假了。”
  “我想,他如果在的话,妳可以和他好好商量商量。”霍梨微笑。
  “为什么我得和他商量?”杜佑山嗤笑,财大气粗地一挥手:“多少钱来着?我现在就给妳开支票!”
  杜佑山买下这张地图,问清楚大概方位,是在闽西接近赣南的位置,那里丘陵多,山路错综复杂,方言一个村一个调,想找准地方不容易。杜佑山等脑子清醒了点后再想一想,十分后悔,这个墓太不靠谱了,野史说建文帝出家了,那么一个和尚墓里能有什么宝贝?他就是没出家,也是个四处躲藏的穷光蛋,死了用草席裹一裹丢上乱坟岗,谁会给他下葬?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墓有随葬品,难不成还会点名点姓:我是朱允文?这不是等着朱棣去翻他的坟吗?
  杜佑山为刚才开出去的天价支票肉疼了,地图在手上,值不值得自己投资?杜佑山挖墓的手段是将地租下来,伪装盖房子或种地,然后大刀阔斧动工,该炸山炸山,该刨地刨地,那不是“掏”墓,是真正意义上的掘地三尺。他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地图,对于此“建文帝墓”,用这个代价高昂的掘墓方法明显无法判定是否物有所值。
  最后,他想到了乐正柒。
  

作者有话要说:在掏墓情节没有展开之前,拜托别和我较真建文帝墓,ORZ……
另外,这文里的盗墓情节纯属瞎掰,不为增加探险悬疑,只为推动情节并添加欢乐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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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

  没有武甲在身边,杜佑山觉得没有安全感,真是做什么都不自在,想他想得想揍人,再一想:那个性冷淡有一个月死在外头了,连个电话都没给老子打,去他妈的!
  杜卯和杜寅俩孩子挤在桌子角落,嚼着白米饭,观察爸爸的脸色。许久,杜寅开口问:“爸爸,妳最近怎么常回来啊?不忙吗?”
  “嗯,不忙。”杜佑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杜寅懂事地给爸爸夹一片牛肉,“爸爸,妳多吃菜。”
  杜佑山心里一暖,笑道:“儿子,以后爸爸天天回家吃饭好不好?”
  杜寅缩回桌子角落,没搭话。
  俩儿子小鸡雏似的头贴头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杜佑山喝道:“桌子这么大,妳们缩在那里干什么?杜寅,坐过来!”
  杜寅看了眼杜卯,杜卯做大义凛然状,硬着头皮往杜佑山挪了十公分,“我代替我哥。”
  妈的,这什么口气?妳代替妳哥死还是怎么的?杜佑山吞下这一口恶气,“再坐过来点!”
  杜卯又挪了十公分,面露贞烈之情:“我只能到这里了。”
  杜佑山深吸一口气,忍下一掌拍死儿子的冲动,用尽量和善的语气说:“还这么多地方,妳再坐过来点,别挤杜寅。”
  杜卯不动。
  杜佑山一拍桌子,暴吼:“快点!”
  杜卯搬起凳子,一脸自杀的壮烈,冲到杜佑山身边,“啪”地放下凳子,腿有点软,扶着桌面挨凳沿坐下。
  杜佑山哼了哼,抬手执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杜卯条件反射抱住头,“别打我……”
  杜佑山突然觉得很可悲,他摸摸儿子的脑袋,叹口气,“爸爸不打妳,吃饭吧。”
  杜卯畏畏缩缩地咬着白米饭,努力吞下去。
  杜寅见爸爸今天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武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死在哪里不回来了!”杜佑山恶声恶气地说。
  “乱讲,武叔叔前天还给我打电话……”杜卯说了一半,看到杜佑山狼化的眼神,赶紧闭嘴。
  “他给妳打电话说什么?”杜佑山那叫一个阴郁,浑身隐泛戾气:我操不死他就见鬼了,给小孩打电话也没给我打!当我死的啦?
  “没……就,就问问我和杜寅的功课……其他的,呃,妳问杜寅,后来是他接的。”杜卯随时准备夹尾巴逃窜。
  杜寅吞吞吐吐的说:“他,他问爸爸,爸爸……”
  “哦?他问我什么?”杜佑山的脸色缓和下来:总算有一点挂念我了嘛~
  “他问爸爸妳有没有打我们……”
  “然后呢?”杜佑山额上青筋一跳:操!别指望他挂念我!
  “我说……嗯,没有。”
  杜佑山给杜寅夹一只虾,“乖,吃虾吧。对了,妳们什么时候开期末家长会?”
  俩儿子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呢?”杜佑山给杜卯也夹一只虾。
  俩儿子集体哑巴。
  杜佑山怒喝:“给我说话!”
  杜卯颤巍巍说:“半个小时后……”
  对于孩子在学校的情况,武甲总是报喜不报忧,导致杜佑山一直认定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出类拔萃的优等生,他心血来潮去一趟学校开家长会,大受刺激了一番。
  杜寅的班主任说杜寅虽然各科成绩都很优良,但十分自闭,不爱说话,常受其他同学欺负,没有什么朋友;而杜卯的班主任说杜卯偏科严重,有多动症的嫌疑,是全班最聒噪的孩子,每个同学都被他欺负过,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朋友。
  杜佑山表面上平静地接受了两个有性格缺陷的儿子,心下波涛汹涌,他恨不得立刻跑到世界的另一端去把武甲拽回来问个清楚:妳到底是怎么教育我儿子的?
  出了学校,杜佑山打算回去把两个儿子都痛揍一顿!车开到半路上,手机响了,杜佑山接起来听了一声,刷地将车停在路边,哇啦啦大骂:“武甲,妳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妳他妈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一头,武甲的声音平静如水,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过几天。”
  杜佑山粗话梗在喉间,骂不下去了,许久,稳下口气:“钱用光了吧?有线索吗?”问了也是白问。
  “没有。”武甲找人的方式无外乎先找个本地翻译,接着一个个警察局都问过去,在各个报纸登寻人启示,到有华人聚集的地方一家一户的问,直到把杜佑山给他的钱全花光。
  两个人沉默一阵,杜佑山又劝:“回来吧。”
  “嗯。”武甲问:“妳今晚在哪过夜?”
  “在家!”杜佑山气不打一处来:“我刚去学校开家长会!现在就回去揍那两个龟儿子!”
  武甲有些惊讶:“妳真的去开家长会了?”
  “废话!我儿子一个自闭症一个多动症,妳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杜佑山一阵嚷嚷:“妳马上回来给我解释清楚,我给妳这么多钱妳怎么教育我儿子的?俩问题儿童!我今晚不把他们全打正常我不是他们的爹!”
  武甲等他喊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别打他们,我这就回去,等我回去再说好不好?”
  杜佑山一听,得瑟起来了:“等妳?妳什么时候回来?等妳回来我儿子已经没救了!已经危害社会了!”
  妳就够危害社会了!武甲心里这么想,当然不敢这么说,有点急,还有点生气:“总之妳别动他们,妳手重,打伤孩子不得了,我明天定机票,妳等两天。”
  “妳说的,我等两天妳没到,哼哼,我就把他们吊起来用皮带打!”杜佑山得意坏了,丝毫不觉得拿自己儿子威胁别人有多卑鄙。
  武甲无可奈何:“知道了。”
  杜佑山合上电话,心情大好,一路吹着口哨回家,还给俩儿子买了炸鸡块。
  杜卯啃着鸡块,眼睛瞟一眼杜寅:“我以为爸爸回来会打我。”
  杜寅吮手指:“爸爸最近好像没那么坏了。”
  “难不成是老师夸奖我了?”杜卯很疑惑:不大可能啊!
  “或许是吧。”杜寅也很费解:妳有什么可夸呢?好奇怪。
  杜佑山洗了个澡出来,把两个儿子拉到自己面前,望向杜卯:“老师说妳太内向了,男子汉大丈夫,整天沉默寡言的想学林黛玉?暑假给妳报个跆拳道班,给我练出一些男子汉气概来!”
  杜卯用眼神询问哥哥:林黛玉是谁?
  杜佑山转向杜寅:“妳和他相反,妳是太好动了,性格暴躁,喜怒无常,欺负弱小,妳说妳这是遗传谁?我们家从没出过这样坏脾气的人!我考虑了很久,打算暑假给妳报个围棋班或者书法班,让妳把性子养平和点,懂了吗?”
  “懂了。”杜寅挠挠头,一头雾水:第一次有人说我脾气坏……
  
  柏为屿的画展搞得十二万分风光,丹华会所提早三天闭馆修整布置,博物院、美术馆、艺术月刊、美术学院学报及一些相关网站早十多天便打出宣传。夏威在学生街小吃店抬头盯着店铺墙上挂着的电视机,看到市电台在播放柏为屿画展的新闻报导,眼神痴呆地扭头对段和说:“为屿成名人了!”
  段和客观点评道:“这种高端画展不管是谁开都会受人关注,重要的是为屿的后期发展,如果他没有更好的作品出来或者没有宣传跟进,新秀很快会夭折的。”
  夏威推推隔壁桌位的陌生女生,手指电视,两眼发光:“那是我朋友耶!”
  那女生惶然点头:“噢噢……”
  夏威转身揪住另一个陌生男生:“我亲戚上电视了!”
  那男生端着馄饨挪到更远一点桌子上。
  段和扯住他脑袋上一撮毛拎回来,“他上电视妳得意个什么劲?还有,他是妳哪门子亲戚?”
  夏威认真地回答:“他是我老婆的哥哥的老婆。”
  段和怒:“在外头给我老实点!”
  “为屿说开幕式上有自助餐吃哇!五星级酒店水准的!”夏威亢奋不已:“我从现在开始不吃东西了,明晚扶墙去参加开幕式,扶墙回来。”
  段和片刻犹豫都没有,立马喊道:“老板!只要一碗馄饨,煎饼不要了,荷包蛋不要了,拌饺不要了,牛肉汤也不要了!”
  夏威幽幽地看着他:“我回去吃妳。”
  段和懒得理他,低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请柬,里外看了看。画展的请柬是由九个三公分大小的方块折页拼成一幅漆画作品,拆开这些方块,有许多蓝红不均匀相错的格子,将蓝色的格子组合在一起是个长方形,右上角印着柏为屿的一寸照片,正文是一串获奖记事;将红格子组合在一起是个六角形,上书:至尊敬的夏威先生……
  馄饨上来了,段和执起勺子划拉汤面,笑道:“我看到这样的字眼真不习惯。”
  大部分的请柬是由杜佑山的画廊寄发,那些人是杜佑山觉得一定地位身份,能在今后对柏为屿的发展起一定作用的人,柏为屿只拿了十几张请柬发给自己朋友,基本都是去凑热闹骗吃骗喝的人——比如夏威。
  夏威哼哼唧唧的偷吃一个段和的馄饨,“他还写尊敬的段和先生呢,不知道给妳哥的请柬上是不是写尊敬的段杀先生。”
  “我哥不会去,他这两天出差了。”段和把他的脸推开,“要吃再点一碗。”
  “不吃!”夏威摆摆手:“留着肚子明天去海吞。”
  “妳别给为屿丢人。”段和往碗里添点醋,“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妳明天穿正经点。”
  “人那么多的地方,我穿太帅了很危险捏~”夏威捂脸,好害羞。
  段和冷眼以对:“别自恋了,除了我眼睛勾到狗屎,没人要妳。”
  “笑话!”夏威翘起二郎腿,嚣张地抖啊抖,邪魅一笑:“贫道乃茅山派开山以来最英俊倜傥年轻风流的掌~~门人!不是我吹啊,想当年我泡到的妞儿……”
  段和万分憎恶地看着他:“……”
  “呀咩跌,和哥哥妳别生气,我就随便一说,没想红杏出墙啊!”夏威不知从哪摸出了个小圆镜子照了又照,嗲声嗲气地说:“既然明天有大场面,那我一会儿去修个眉。”
  对面桌子上两个学生同时把嘴里的汤喷出来,然后动作一致地抹抹嘴巴站起来,默默地付钱走人。
  段和有点窘,低声斥道:“都叫妳在外头给我正经点了!”
  夏威往那俩学生互相搀扶而走的背影一戳兰花指,悻悻地唾弃道:“修眉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乡巴佬!”
  段和微笑着捏断了筷子,和蔼地说:“妳再给我多说一个字试试?”
  夏威忙低眉顺眼地奉上一双新筷子,老实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写的时候常想,段家兄弟俩做的什么孽啊,遇上的都是精神病一样的家伙。
柏为屿和夏威这么登对,干脆让他们去CP好啦!(自抽两大耳瓜子,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官配不可拆妈咪妈咪哄……)

 


画展

  段杀出差前柏为屿提过画展的事,不知为什么,他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不能赶到的话,柏为屿会很失望。
  可当他赶到丹华会所时,换他失望得有些生气,因为柏为屿连张请柬都没给他,他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
  开幕式没有开始,来宾们已陆续进入会所,艺术界人士给曹老面子,但凡收到请柬的人多数会到场,市长亲自来剪彩,还有许多附庸风雅的有钱人也来了,停车场内名车汇聚,会所外站着一排保安,金碧辉煌的欧式主展厅门口还有一排工作人员,副楼和内院各处留有保安,多重保护,没有请柬的人谢绝进入。
  段杀很窝火,拨通柏为屿的电话,口气不善:“喂,我回来了。”
  “哦,”柏为屿在休息室换西装,用肩膀夹着手机:“冰箱里有披萨,妳用微波炉热一热吃吧。”
  “我在丹华会所门口。”段杀额上直暴青筋。
  柏为屿顿了半秒,笑了,“等会儿。”
  柏为屿出来领着段杀到主宾专用的休息室,关上门,将他嘴上的烟拿下来按进烟灰缸里,“我西装新买的,别熏我一身烟味。”
  段杀坐进沙发里,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一气,没话找话说:“规格挺高。”
  “嗯,我也挺意外的,开幕式还没有开始,已经有两幅画被人定了。”柏为屿凑近段杀,一脸喜气:“我有钱了,很快可以还妳。”
  “什么?”段杀发愣。
  “妳借我六千去越南,后来还给我买了顶毛帽子,六百六十六,”柏为屿拍拍自己身上的西装,“还有这身五千,统共一万一千多,过两天就还妳。”
  段杀的脸色很不好:“有必要算这么清楚?”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柏为屿低头倒腾自己的领带。
  段杀握住他的手腕,“我们不是兄弟。”
  柏为屿耳朵有点热,忙挣开转身走到办公桌边,“我就举个例子。”
  段杀的心情低落到低谷,淡淡说:“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生分。”
  “没和妳生分,”柏为屿流里流气地坐上办公桌,抖着腿,朝段杀招手,“过来帮我系一下领带。”
  段杀走过去,阴沉着脸替柏为屿系领带。
  柏为屿笑嘻嘻的偏头看着他:“没给妳请柬,妳生气了?”
  “没。”连夜赶回来,他疲倦得很。
  柏为屿把别在自己西装上的主宾胸花摘下来,别在段杀胸前,“送妳一朵小红花,有了它,今晚妳在整个丹华会所都能横行无阻。”
  段杀有点发愣,柏为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一个嘛。”
  段杀真的笑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在乎柏为屿,这感情比喜欢多很多,两人相处的一路下来他的迁就耐心几乎触及到临界点,直至这一瞬间,一切都值了。
  
  灯光一打,会所墙上挂着的画愈发磅礴大气,炫目的光彩夺人眼球,镁光灯不停闪烁,主席台上铺着金色地毯,柏为屿西装笔挺站在上面,清了清嗓子,将话筒稍稍挪过来一些。
  “尊敬的来宾,妳们好……”柏为屿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丝沙哑,他笑的时候,嘴有点歪,右边嘴角翘得比左边高,再怎么装腔作势也掩盖不住一股子坏坏的痞气。
  夏威和乐正柒在下面偷吃,段和从人群中挤过来,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席台上,恶狠狠地在夏威耳朵上拧了一把。夏威吃痛,忙撒下法式小甜饼,怒视段和,指手画脚口语道:柒仔不也在吃?魏教授都没管他!
  段和瞪眼:妳多大了还和他比?
  夏威揉揉耳朵,委委屈屈地站到段和身边,暂时老实了一点。
  乐正柒抱了一盘水果沙拉蹲在桌子下狂吃,一抬眼,看到对面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也蹲在桌脚下偷啃椒盐羊排,两人对视一眼,嘿嘿傻笑片刻,继续埋头苦吃。
  白左寒对杨小空打手势:有没看到蜜桃汁在哪?
  杨小空会意,四下寻觅蜜桃汁。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导师曹铜鹤老先生,这么多年来他视我如己出,授我以业,教我做人……”这些话,单独在恩师面前说太矫情,柏为屿庆幸有这么一个机会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曹老眼睛有一点儿湿润,低骂:“兔崽子,说的比唱的好听!”
  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会所里的来宾们开始看画交流,曹老将柏为屿介绍给美术界的长辈,侍应生端着酒水穿梭在人群中,人声喧杂起来。乐正柒挪到那个男生身边,“妳是谁带来的?”
  那男生瞪他一眼:“我自己来的,干嘛要别人带?”
  杨小空好不容易找到蜜桃汁,倒了满满一杯,颠儿颠儿端去给白左寒,半路上差点踩到乐正柒,他看着地上那俩人,抹汗:“陈师兄,小柒,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了。”
  乐正柒讶异:“妳是小空的师兄?”
  “哼!”陈诚实吮吮手指,不屑地扫他一眼,“小P孩!”
  喂喂!妳好意思说别人?杨小空腾出手来拉过乐正柒,“乖,到魏师兄那里去。”别跟陈师兄学坏了。
  魏南河和白左寒身边还有个杜佑山,杨小空心里有疙瘩,不声不吭地将蜜桃汁递给白左寒。
  白左寒道声谢,知道杨小空不自在,便一扬下巴,“妳看,那窝是妳的师兄,去和他们熟络熟络。”
  杨小空挠头:“不认识呢。”
  “田万哲不认识?”
  “哦,田师兄是我们代理辅导员,其他的不认识。”
  白左寒推他一把,哄骗道:“认识一个就够了,去吧。”
  杨小空别别扭扭地挨过去,被田万哲一把捞进人群里好一顿拍打,几个所谓的师兄推搡着劝酒,杨小空只有受欺负的份,转眼灌下几杯酒,忙找借口开溜,逃窜到夏威和段和那儿不敢再挪窝了。
  杜佑山皮笑肉不笑:“左寒好手段,小东西真听话。”
  白左寒不满:“佑山,不必这样冷言冷语嘛,嫉妒我就直说。”
  杜佑山忍笑:“我嫉妒死了。”
  白左寒戏谑地拍拍他,“玩笑开够没?喂,武甲还没回来?”
  “快了,”杜佑山漫不经心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酒,“想到他我就闹心。”
  “辞掉他吧。”白左寒调侃道:“眼不见为净。”
  杜佑山摇摇酒杯,微笑:“不辞,辞掉他比砍断我的手还痛。”
  “嗯,人人都知道妳贱,”白左寒感叹:“心里爱的要死,又不肯对他好一点,就会仗势欺人。”
  杜佑山微有怒意:“妳懂什么?他就是个死心眼,心里根本没我,我给他一点感情也是肉包子打狗。”
  “得了吧,妳有给他鸟感情啊?妳在包厢里嫖妓,叫他站在外面守着,神经病才会喜欢妳。”白左寒嗤之以鼻:“他在妳身边这么多年,妳有像对妳老婆的一半好,他早死心塌地跟妳了。”
  杜佑山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南河插嘴说:“左寒,妳别去三八别人的事。”
  白左寒嘬一口蜜桃汁,翻白眼,“行,我不三八了,我玩儿妳家小孩去。”
  魏南河浏览一遍柏为屿的画,问杜佑山:“有人买吗?”
  “开幕前就有两个人找我定了,刚才又有几个人询问,看样子是有意向。”
  “价钱怎么样?”
  “一幅八万,一幅六万。”杜佑山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妳是想问我抽多少吧?抽百分四十。”
  魏南河拍拍西装下摆,坐在杜佑山身边,“只要卖几幅画妳就可以把画展的成本收回来了,这小子是潜力股,不会让妳亏本。”他抬手点了八、九幅画,“这几幅不卖。”
  “柏为屿的意思?”杜佑山反问。
  “曹老的意思。”
  杜佑山招手唤来工作人员,低声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几幅画下面全添上一个“非卖”的标签。
  魏南河不住地留意自己的西装下摆,不知道刚才乐正柒把什么东西给抹上去了,沾上一块黏黏的粉末,纸巾也擦不掉。魏南河直皱眉头:这个讨厌的死小孩!
  讨厌的死小孩乐颠颠跑过来,偷偷向魏南河展示了一下口袋,邀功道:“那里有很多不同牌子的烟啊,妳看,我拿了很多……”
  魏南河斥道:“这像什么话?放回去!”
  乐正柒很委屈:“我每种牌子只拿一根,妳常抽的牌子没拿,不是想给妳尝尝别的口味吗?”
  杜佑山在旁边“噗噗”发笑。
  “傻的啊,烟哪还有什么别的口味!”魏南河捂上他的口袋,“行了行了,吃妳的去,我不用妳操心。”
  乐正柒龇牙:“妳不抽,我抽!”
  “妳敢!”魏南河恐吓。
  “为什么不敢,妳们都抽。”
  “我们是大人,妳还没成年。”
  “日啊。”乐正柒不屑,悻悻地跑到杨小空和夏威那,叽里咕噜的抱怨一通。
  “再过几个月这个借口可派不上用场了,他过了十八岁更难管。”杜佑山很是幸灾乐祸,“说得挺冠冕堂皇,妳还不是十三、四岁就抽烟了?”
  魏南河随口说:“那时是妳给我的烟……”登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两个人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谈小时候的事了。
  杜佑山拈起一支烟,放在鼻底闻了闻,转移话题道:“那套古彩茶具彭爷很喜欢,他送人挺长面子,高兴的很,托我向妳道谢。”
  “不客气。”魏南河心说:妳娘的,别再给我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妳那两个嘉靖的东西买到大英帝国啦。”杜佑山说到“大英帝国”这四个字还特地阴阳怪气的。
  魏南河假正经道:“欺骗国际友人不是我的本意。”
  杜佑山忍笑:“当然,这种欺诈行为与魏教授无关。魏教授您卖给我的只是工艺品,是鄙人见钱眼开。”
  魏南河懒得和他废话,直奔主题:“有多少钱积在妳手上了?”
  杜佑山用手指在掌上写一个数字,“呦,不知不觉我欠妳这么大一笔数目啊,您想要店里的什么东西尽管去挑。”
  “先赊着吧。”魏南河心下唾弃:我冤大头啊我?妳店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些古玩拉杂的玩意儿我不稀罕。
  两个人对视一眼,淡然转开目光。对方手上有些什么国宝级文物,乃至藏在什么地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魏南河是有后台的,且后台比杜佑山的更强硬,杜佑山碰不得他,不然以杜佑山的性格,早就仗势欺人抄掉魏南河的木楼地下室,哪容得下这粒眼中沙!
  古瓷圈子里的地龙非魏南河莫属,魏教授瞧着没有杜佑山显摆,平素低调,淡漠,但在人脉和威信上远比杜佑山强大,他冷冷看着杜佑山张牙舞爪这么多年,几乎不采取手段遏制对方的势头。十年前他想打压杜佑山简直易如反掌,现在难了,杜佑山的生意涉及面庞大,势力越发如日中天。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么且不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占山头不相干,见机行事。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弯腰对杜佑山耳语了几句。杜佑山明显是吃了一惊,“包圆儿?”
  魏南河闻言,眉目一颤:“什么?”
  杜佑山眼神复杂地瞥一眼在曹老身边装乖兔子的柏为屿,颇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东南亚的华侨,出一百五十万包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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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狼亲狈友》(上部)作者:恩顾 --5上部完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287517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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