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狼亲狈友》(上部)作者:恩顾 --5上部完

来源: 意随风行 2012-09-20 22:07:16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87517 bytes)

炒作

  柏为屿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多大情绪起伏,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扭头对夏威说:“大爷我有钱了!”
  夏威皱皱鼻子:“多少?”
  “一百万吧。”
  夏威无需情绪过渡,直接扑倒在他脚下:“小屿屿,妳包养我吧!”
  段和一脚将夏威踹飞:“妳就这么一点出息!跟我回家!”
  杨小空崇拜得两眼放光:“为屿,妳真不得了!”
  柏为屿臭屁地一扬头:“叫师兄!”
  杨小空肯定坚决地唤:“师兄!”
  乐正七推开他,抱着为屿的耳朵嘀咕:“给我批发一箱浆糊吧!”
  魏南河捏着小孩的脖子拎回身边,“妳一手都是油,别把为屿的西装弄脏了,去洗手!”
  关于买家是谁,柏为屿懒得过问,一切交涉和税收之类的杂事都交给杜佑山,杜佑山则丢给手下去办,一百多万对柏为屿来说是天文数字,而杜佑山并没有看在眼里,他转身对白左寒小声说:“我怀疑这是炒作。”
  白左寒面露惊讶之色:“难道不是妳在炒作?”
  杜佑山摊手:“我还没来得及运作什么手段呢。委托人只透露收藏者是越南华侨,其他信息都没有留下。”
  白左寒环视一遍会所墙上的画,疑道:“钱倒是小钱一笔,只不过将来一段日子柏为屿会名声大噪,他的作品价位可以往上连提两个档次,这是谁下血本炒他?”
  杜佑山一笑:“收钱交货赚名气,我没好奇心打听那么多。”
  段杀从始至终都没就此发表什么意见,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说来也确实与他无关。晚上回家,柏为屿坐进副驾驶座里,低头系安全带,忽然冒出一句:“一定是老家伙的手笔。”
  “老家伙?”段杀发问。
  “我妈的老公。”柏为屿解释得很直白。
  段杀了然:“他对妳很不错,不然也不会关注妳的情况。”
  “他是很看重我,”柏为屿点起烟,同时打开窗户,恶声恶气地说:“可我就是厌恶他!”
  段杀发动车,挂档倒车数米,看着后视镜,淡然道:“再婚这种事也会让妳纠结这么多年,妳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小气到这个地步?”
  “妳懂个屁!”柏为屿气哼哼地吐出烟雾,沉默许久,说:“我给妳讲个故事吧,不过故事很长。”
  段杀将方向盘打死,开出停车场,“那就总结成大纲再讲。”
  柏为屿“操”一声,“那我不讲了。”
  段杀无所谓状,车开出老远一段,柏为屿诈尸似的猛然大喊:“停车!我要回妆碧堂!”
  “妳又怎么了?”段杀腾出一只手拉住他,“别吵。”
  柏为屿指着他的鼻子:“跟妳过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听我讲个故事都不肯!”
  “讲吧,”段杀耐着性子:“我听着呢。”
  柏为屿安静下来,用说书的口气:“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有个大美女,那是一个真正的山沟沟,穷得连饭都吃不饱……”
  段杀一听故事的开头就头疼:“捡重点的说。”
  “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高挑个子,瓜子脸,大眼睛……”
  段杀截断他:“妳恋母恋到这个地步也很了不起了。”
  柏为屿大惊:“妳怎么知道我在说我妈?”
  “我随便猜的。”段杀诚恳地请求道:“描述性语言就不要用了,然后呢?”
  柏为屿不自然地抓抓头,继续说:“然后村里来了一批毕业考察的地质大学学生,她和一个学生好了,有了爱的结晶。”
  “妳直接说是妳就行了。”段杀干呕:“结晶,亏妳说得出来……”
  “不要插嘴!”
  段杀耸肩,专心开车。
  “后来大部队要离开,那个学生也跟着走了,说回家和父母通个气就来找她,可一去就再也没音讯。是另一个学生回来,留下和我妈结婚,做了我爸,教村里的孩子念书。我上小二的时候他胃出血死在送医院的路上,再也没有老师到那个村里教书,走出村要花上两天时间,我们村的孩子全辍学了。我才七岁,家里没了顶梁柱,天天都吃不饱,饿的眼睛都肿了,还得下地帮我妈干活……”
  段杀将车停到路边,摸摸柏为屿的脑袋,想笑笑不出来:“怎么这么惨?”
  柏为屿啐道:“妳有钱人家的少爷能懂个屁!”
  “接着说。”段杀确实不懂,他小时候是在美国过的,后来跟父母回国,一直住在城里,从没为温饱发过愁。
  “我十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暴发户,自称是我大伯,把我和我妈接到广州,住上了富人区的豪宅,一群高文凭家教围着我转,我只学了两年就直接跳进贵族中学念书,接受最好的教育,本来我还很感激他……”
  段杀微感意外:“妳的意思是,妳后爸才是亲爸?”
  “嗯,”柏为屿沉沉地应了声,又说:“他们瞒了我很多年,后来老家伙的公司挪到河内,他要带我和我妈一起过去,就忙活着和我妈结婚,给我办过继手续,不小心才说漏嘴的。我摔了一屋的东西跑出来,再也没向他要一分钱!想不通,我妈怎么会原谅他!我才不认他呢,什么玩意儿!”
  段杀想了想,劝道:“那是上一辈的事,妳别一个人耿耿于怀的。”
  柏为屿把烟丢到车窗外,“上次我去了一趟河内,本想看在我妈的面上和他缓和缓和关系,没想到那老家伙要我改姓。我去他妈的!”
  “妳妈妈的意思呢?”
  “她居然也同意!”柏为屿扯住段杀,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压抑不住地发颤:“他们都忘了我爸!我爸牺牲了多少?他原本是衣食无忧的高干子弟,娶了乡下老婆后城里的父母亲戚和他断绝关系,他胃出血时村里人用板车把他运到镇上,走山路走了两天一夜,他是活活痛死的!”
  段杀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好了,别想了。”
  “他们都忘了他了……我大学毕业那年想回村里给他扫墓,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小巴,小巴转人力三轮车,那个村直到现在还没一条像样的路,直到现在还没有志愿者到那儿去支教,直到现在还穷的叮当响!我没有我爸无私,我留了两天就跑了,他去的时候比我还小,一直留到死。”柏为屿忍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只可惜漫山遍野的荒草,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墓……”
  段杀把他揽进怀里,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妳爸爸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想着他却放着好日子不过。”
  柏为屿咬了咬嘴唇,找不出话反驳。
  段杀的吻溜到他的唇角,舌尖顺着他的泪水一路细细碎碎地轻轻啄:“别哭了,伤心的事少想没什么不好,想多了也无济于事。”
  柏为屿抬臂抱着对方,赌气说:“老家伙既然有动作了,恐怕不用等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到时我带妳去见他。”
  段杀皱眉:“干什么?”
  “气他!”柏为屿狠狠地抹把眼泪,“把他气死我一定好好奖励妳!”
  
  杜佑山回到家里,打开门,莫名有种毫无缘由的欢喜:武甲回来了!他蹬掉鞋,迫不及待地转过玄关,看到两个儿子趴在地上下飞行棋,桂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武甲。
  杜佑山脸上的笑容潮水一般退下去,桂奶奶忙站起来张罗道:“杜老板,妳今晚又回来啦,这么迟了,我还以为妳在外头过夜了,吃点心吗?还是先喝点水?”
  两个孩子察言观色,匆匆收拾一番,顺墙根往自己卧室里奔进去。
  杜佑山喝住他们俩:“给我站住!”
  两个孩子老实站住。
  “杜卯!今天有没有和同学打架?”杜佑山想找借口揍儿子一通,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哪个是杜卯?”
  杜寅举手:“我。”
  杜卯也举手:“我。”
  杜佑山白眼一翻:“杜寅死啦?”一手扯着一个儿子的耳朵,“那我就两个都打!”
  桂奶奶急得跳脚:“孩子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又打上了?”
  杜卯捂着耳朵哎呦呦叫唤:“我今天没和同学打架!妳干嘛打我?”
  杜佑山气急败坏:“谁叫妳装杜卯!”
  杜寅抽泣:“爸爸,是我装杜卯……”
  “都给我闭嘴!”
  杜寅小声求道:“爸爸,那妳小声点打,武叔叔在屋里睡觉呢,别吵他。”
  杜佑山一愣:“什么?他回来了?”
  杜寅怯怯地点点头:“嗯……武叔叔晚饭时回来了,说特别累,饭也没有吃,冲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哎呦喂,我的儿子怎么长的这么可爱?杜佑山在杜寅脸蛋上亲了一下,“乖儿子,快去睡觉。”
  杜寅莫名其妙:“爸爸,妳不打我们了?”
  “爸爸和妳们开玩笑呢!”杜佑山笑成一朵花儿,拍拍俩儿子的小屁股,“去睡觉,快快快!不然爸爸真的打了。”招呼桂奶奶道:“快带这俩兔崽子去洗脸刷牙。”
  俩孩子面面相觑:爸爸又发神经了?
  杜佑山也不等那三人反应过来,便一头扎进卧室里,关上门,抹黑爬上床,抱着床上的人使劲嗅了嗅——是武甲的气味。
  “武甲!”杜佑山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唤:“宝贝,妳回来啦?”亲了两口,见武甲还没醒,不耐烦地推推他,嗓门也拔高了:“醒醒!”
  武甲被吵醒了,不想搭理他,装睡。
  杜佑山很气馁,爬起来自言自语:“真无聊,我要去打杜卯。”
  武甲立刻拉住他,无奈道:“杜老板,妳这是有病,得治。”
  “醒了啊?”杜佑山在黑暗中笑出一口白牙,“今天是柏为屿画展的开幕式,我刚回来。”
  “我知道,我挂电话问了会所工作人员那里的情况,恭喜您又多了棵摇钱树。”武甲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我们不谈公事。”杜佑山扯下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俯身咬咬武甲的耳朵,柔声说:“今天又有人说我欺负妳了。”
  “杜老板不必放在心上。”武甲翻个身子,脸埋进枕头里,完全没精力和杜佑山胡搅蛮缠。
  “我今天认真反省过,我确实对妳太过分了,今后我像对我老婆一样对妳。”杜佑山拦腰抱住武甲吻了又吻,手不老实地往下摸去,像宣布什么重大事件一样郑重地说:“武甲,我杜佑山从今天开始追求妳。”
  “杜老板,妳大概喝醉了。”武甲想笑,笑不出来,忙不迭抓住杜佑山的手阻止道:“我很累,妳能不能改天?”
  “我只是抱抱妳,不做别的,妳睡吧。”杜佑山笑了笑,不再搭言。这一夜他突然顿悟了:自己实在太可笑了,居然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这么多年,管武甲怎么忘不了周烈怎么天涯海角的去找,人死了那么多年,骨灰都扒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不安心的?
  杜佑山总是反复无常,没法放心付出感情,一阵子一口一个宝贝,一阵子非打即骂。白左寒的话点醒了他,就凭他这几年对武甲的态度,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他,他以前追求魏南河的未婚妻若是用这种扭曲的方式,任凭他杜佑山有天大的能耐都不能把人搞到手。
  “他在妳身边这么多年,妳有像对妳老婆的一半好,他早死心塌地跟妳了。”白左寒是个旁观者,看得比当事者清楚多了。
  杜佑山紧了紧手臂,仿佛催眠对方一般低语:“我现在对妳好,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解禁后也都会贴到网络上的。)


助手

  白左寒的城雕工程七月开始动工,他的工作室是大学城附近的一个废旧礼堂,只有一层,好几百平米,虽然白左寒配了中央空调,但太阳光透过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明晃晃地照进礼堂里,照得白左寒心烦气躁,觉得空调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此大型的泥塑不需要使用打底板了,直接在墙上敲满钉子,隔三十公分钉一块木条,白左寒手上有十几个固定的帮工,其余是雕塑系本科生,大家都知道白教授出手挺大方,趁暑假来赚银子。学生们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叫杨小空“师兄”,杨小空嘿嘿傻笑着应了,指挥大家在钉子和木条之间缠绕铁丝,用以挂泥。
  白左寒把杨小空从脚架上拖下来,“妳不需要忙这些。”
  杨小空丢下手里的铁丝,“那我做什么?”
  白左寒丢给身边的帮工一张效果图,嘱咐了几句,然后朝杨小空挥手:“进来陪我喝茶。”
  礼堂里的幕布后面有个小小的休息室,单独拉一台空调,两面是窗,黑沉沉的幕布充当窗帘盖下来,使这个空间陡地阴冷很多。白左寒关上门,从小冰箱里拿出果汁,丢给杨小空一瓶:“没事别跑出去,呆这里面就行了。”
  “可大家都在外面忙呢。”杨小空不解。
  白左寒敲敲他的脑袋,“妳就是打工的命!我让妳当二当家的,妳偏要去打下手。”
  杨小空打开果汁喝一口,闷笑。
  沙发上铺着麻将席,白左寒躺上去用脸贴着席子降温,疑道:“妳笑什么?”
  “白教授,我大二的时候也有到这来打下手,妳还记得吗?”
  白左寒一指门:“每年都多一群生面孔,妳说我能记得谁?”
  杨小空爬到沙发上,跪在白左寒身边,“那时是一系列立雕工程,足有三十多个帮工,赶着半个月内得做出来,妳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自己操着泥塑刀在那修形,热得皮肤都红了……”
  白左寒眯眼看着他:“那时妳在想什么?”
  “我那时什么都不敢想的啊。”杨小空笑得很厚道。
  白左寒忍不住调戏他:“现在敢想了?”
  杨小空反问:“为什么不敢?”
  白左寒一愣,发觉这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纯良,总是会说出一些让他始料不及的话。
  杨小空低下头,“白教授,方雾是谁?”
  白左寒感到一种很奇妙的压迫感,他有些心虚:“妳怎么知道这个人?”
  “魏师兄有时候会谈到这个人。”杨小空直言不讳。
  “那妳去问魏南河呗。”白左寒不自在地挪挪脸,贴到更冰凉的席子上。
  “我觉得问妳更合适。”杨小空贴近白左寒的脸,气息暖暖的。
  “我男朋友。”白左寒实话实说:“他和别人结婚了,在南非,挺有钱的。”
  白左寒说“挺有钱的”纯粹只是介绍那个人,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四个字入了杨小空的耳朵,却不知道成了个什么滋味。杨小空是好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他平静地纠正道:“那就不是妳男朋友了。”
  白左寒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他不是,妳才是。”一抬头,发现杨小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白左寒条件反射地缩手,“妳今天吃错药了?”
  杨小空居高临下地握住他的手,“白教授,银戒指我还是买得起的。”
  白左寒本来就热得烦躁,耐着性子和杨小空周旋,这下被逼急了,火冒三丈地撑着沙发扶手支起半边身子,推开杨小空喝道:“杨小空,妳当妳自己是哪根葱?我拜托妳找同龄人去玩家家酒,老子整天忙得要死还得顾及妳的玻璃心啊?”
  杨小空望着白左寒,黑幽幽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左寒从心底窜出一股寒意,瞬间觉得不热了,他面对杨小空异常沉静的面孔,不由自主地手足无措起来: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小毛孩,我怕他什么?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片刻,杨小空脸上冰封的表情化开,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说话,单单只是笑,笑容中有许多伤感,还有许多无可奈何。
  
  一整天无话,白左寒在休息室呆了不到一个钟头便找借口开溜,临走时类似于讨好般问杨小空:“要不要送妳回妆碧堂?”
  杨小空忙于往墙上添泥,摇摇头。
  “那我走了,这里交给妳了。”
  杨小空看都不看他一眼,点点头。
  白左寒悻悻地调侃道:“真不走啊?那妳今晚别回去了,我这既没有保安又没有养狗,干脆妳呆这儿给我看门。”
  杨小空这才将目光放在白左寒身上,又点了点头。
  呦,还使小性子了!白左寒完全没放在心上,嗤笑一下,转身走了。
  
  当晚,白左寒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想起杨小空的笑容,心里揪痛,牵带着呼吸也困难了,或许是天气太热了的缘故,黑猪也睡不着,呼噜呼噜地叫唤不停,吵死个人命了!
  白左寒半夜起来灌下一杯冰水,周身遍体的细胞都躁动着叫嚣着怂恿他外出找个人来降降火,再一想到杨小空,欲火没有消下去,怒火又腾腾腾烧上来。
  黑猪在他脚下绕圈,小眼睛像亮晶晶的两颗纽扣,重重地喘气:呼哧呼哧~热啊热啊……
  白左寒暴怒,指着猪大骂:“看什么看?这么怕热,妳是猪啊?楼下没空调,妳有种自己爬楼上去!难不成还要我抱妳上去?妳重的和猪一样,谁抱得动?”骂完,咚咚咚上楼,一头扎进卧室里,空调开到18度,窝在被子里与他的右手情人相会去了。
  黑猪很委屈:人家本来就是猪么……
  
  杨小空一人抵俩,大家都下班了,他还一个人操着泥塑刀爬上爬下铺大形,也不知道忙到几点,实在累坏了,才想起找个地方睡觉,他看看自己浑身的黑泥,怕把休息室里的沙发蹭脏了,只好从墙根的废墟里摸出两块打底木板拼起来,倒下去便睡。
  晚上没开空调,四面窗户大敞,木门和铁栅栏形同虚设,天亮后,一个人从窗户外爬进来,在礼堂里溜达一番,最后蹲在杨小空身边,拍拍他,“喂,客官,吃人肉包子么?”
  杨小空的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看清眼前的人,无力地扭开头:一定是梦!
  陈诚实歪歪地戴着一顶印有拉齐奥标志的浅蓝色条纹鸭舌帽,穿一件粉红T恤,T恤上的图案是——懒羊羊……
  杨小空心想:陈师兄真的有二十四吗?这真的不是一个玩笑?
  陈诚实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含含糊糊地唤:“咩~咩~起来吃草了。”
  杨小空抓抓鸡窝头,极不情愿地坐起来,打了声招呼,“陈师兄,妳怎么来了?”
  “崔教授叫我来的,下学期开始我是白教授的学生了,早点来熟悉一下新的导师。”陈诚实一屁股坐在杨小空躺过的地方,虽然那里并没有干净多少。他拍拍杨小空的肩,自信满满的说:“立雕我没把握,浮雕可是拿手活唉,这项工程有了我简直就是画蛇添足啊哈哈哈哈……”
  杨小空默默地扭过头:白教授看到妳一定会哭的。
  陈诚实从帆布包里拎出一袋小笼包,“吃不吃?”
  杨小空在裤子上抹了抹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一个小笼包,犹豫着:“我还没刷牙……”
  陈诚实环视一片狼藉的废旧礼堂,“哦,妳有牙刷?在哪?”
  “等会儿去学生街超市买一支。”杨小空把包子塞嘴里,寻思着去哪把自己洗干净。
  陈诚实变出一袋牛奶,嘬得津津有味:“妳晚上住这里?”
  杨小空没回答他,问:“妳哪来的牛奶?”
  “包里拿出来的呀……咦?”陈诚实在包里搜了搜,找出一袋豆浆,“我就说嘛,今早没有买牛奶……”将豆浆递给杨小空,“哪,豆浆给妳喝吧。”
  “不,不用了,谢谢……”
  “豆浆是今天早上才买的!”陈诚实瞪眼:“妳嫌弃豆浆还是嫌弃我?”
  “不是不是,”杨小空忙辩白:“我看妳还是喝豆浆好了,牛奶是昨天的吧?赶紧丢了……”
  “胡说,我昨天没吃早饭,牛奶应该是前两天的!”
  “天气这么热,牛奶早馊了吧?”杨小空抓狂。
  陈诚实打个嗝,“被妳这么一说,确实味道有些怪。”
  “那还不快丢了!”
  “可我已经喝完了,”陈诚实咂吧嘴回味,“味道真不太对。”
  杨小空:“……”
  吃完早饭,陈诚实沿泥塑走了一圈,问:“白教授还没有动手吧?”
  “没呢,我们还在添泥打大形。”杨小空指着眼前的墙,“这是第一个主题,做完翻模,泥塑敲掉做第二个主题。”
  陈诚实将帽檐往上顶了顶,啧啧叹道:“这么说还有好几个主题?”
  “嗯,四个,不能同时做,墙不够。”
  “唉,铁人三项!”陈诚实找出两把大号扳手大小的铁泥塑刀,丢给杨小空一把,嘴里唠叨:“几百个人物,妳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出大形?找准结构,每个人物加完泥后只需要几刀修成几何状就行,其余的不要管他了。”说话间便飞快地打出一个人形,落脚线一刀,腹部倾斜着削出一刀,脊梁直角劈一刀,虽然粗糙,但结构精准,立体感十足。
  说起来简单,若不是平时锻炼无数泥塑,绝不能做得这么快速准确。杨小空在旁边惊讶地看着陈诚实十几分钟打出一整组的大效果,面线结合精湛,不由心下赞叹:好厉害!陈师兄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没想到陈诚实把泥塑刀一丢,“唉呀,累了。”
  “喂喂,妳才做了十几分钟好吧?”
  “没办法,太投入了,不知不觉竟然做了十几分钟,”陈诚实坐倒在一边,“难怪我这么累。”
  杨小空无言以对:这是谁家的少爷,打哪来回哪去吧啊!
  

 

君欲交 媾乎

  夏威被段和锁在家里念书,准备秋季公务员考试,这差点要了小蛮道长的小命,阿弥陀佛,生不如死。
  段和把书桌给夏威腾出来,自己趴在凉席上看书。
  “和哥哥,妳在看什么书呢?”夏威没话找话。
  “《清宫家具演变史》。”段和回答。
  “好看吗?”夏威摇尾巴靠近,“讲什么的?男主角是谁?”
  “妳别开小差!”段和手指书桌,断然斥道:“考不上明年春季再考,我奉劝妳还是专心一点。”
  “考什么公务员啊?”夏威竭斯底里地捶床:“妳看我像干公务员的料吗?”
  “那妳能干什么妳告诉我,”段和和蔼可亲地微笑问道:“外企妳英语不过关,私企妳没有工作经验,难不成妳还想再去掏墓或者骗女人?”
  夏威认真地说:“我可以买保险或者做房产中介小弟。”
  “妳拉倒吧妳,”段和不屑:“那种工作我不放心妳做,妳会骗客户的钱。”
  夏威恼羞成怒地暴跳起来:“念书念书,妳这书呆子就知道念书,自己没念够还逼别人念!”
  段和耸耸肩,目光又集中在书上,“妳能找到工作我就不会逼妳,我是为妳好。妳总得找件事做,公务员最稳定,我也最放心。”
  夏威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一阵呻吟,拿开手,变出一个大笑脸,“和哥哥,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嘿咻吧!”
  段和一脸鄙夷:“妳看妳,整天无所事事,满脑子都是嘿咻。”
  “妈的,这么说有工作就不想嘿咻了?”夏威毫无逻辑。
  段和挪开一寸,毫无兴致道:“一大早的,妳别给我提嘿咻。”
  夏威沉默了半天,字斟句酌地问:“君欲交|媾乎?”
  段和把书砸到他脸上,“妳给我去念书!”
  夏威讪讪地摸摸鼻子,回到书桌前拿起历年试卷,瞬间困意袭来,头晕脑胀,自言自语:“我饿了,唉,我看看早饭是不是都吃完了,哦耶,还有一个鸡蛋!”
  段和悲愤得无以复加:“妳怎么这么讨厌啊……”
  
  魏南河给他家小孩争取到一个文博学院考古专业借读的名额,只要大一期末的成绩能够达到全班平均水平便可以转正式生,如果过不了,第二年还是借读,直到什么时候能达标什么时候转正。这可是文博学院院长才能特批的名额,魏南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的,欠人情不说,借读费一年两万,抵得上魏教授半年的工资。
  虽然魏南河的工资只是进账渠道的微小部分,但乐正七还是有些肉疼,自己一念之差,两万块钱就这么打水漂了,可以买多少浆糊呀!他搂着魏南河的胳膊说:“我第一年就转正,一分一千块,会念书也是赚钱啊!”
  魏南河亲亲他的脸蛋,“妳别有压力,我们不是交不起钱,第一年转不了第二年转,反正毕业前得给我转了,不然拿不到学位,听到没有?”
  乐正七懂事地点点头,“知道了。”
  阿胜打外面进来,嚷了句:“魏教授,开窑了,那个罐子发色不太对头。”
  杜佑山交给魏南河几块底板,只剩罐底沿露出些许釉里红花纹,是很开门的成化釉里红,就发色来看,大概是出自一个窑,铜料涂抹浓厚,微有一定程度的流淌现象。并不是随便什么窑都可以烧釉里红,就古代窑工的说法,能烧出好瓷器那都是有窑神庇护。釉里红之所以稀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与釉料和窑火有关,是魏南河也不能完全控制自然因素,接出来的罐子发色不对头也是意料中的事。
  魏南河伤脑筋铜料的重新配制,同时有些好奇杜佑山打哪儿弄来的这些个源源不断的底板?
  乐正七戴上手套,拎出一个罐子倒放在地上,捏着底足,另一手拿个小铁锤,哐哐哐敲碎了,只剩底板。魏南河揉揉太阳穴,“七啊,别在这里闹。”
  “我帮妳干活呢。”
  “妳让我看清楚我的罐子再砸成不?”魏南河拎着他的衣领拽到一边去,“再说,不需要妳帮忙,妳找小空和为屿玩去。”
  “为屿在贴金箔,我一过去就把他的金箔吹跑了。”乐正七被太阳照得眯起眼睛,“小空去白教授那儿做泥塑了,那我下山去找他玩玩?”
  “不行。”魏南河想也不想,“我没空送妳。”
  “我自己坐公车去。”
  魏南河摸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手机记得带身上,一个小时给我挂个电话。”
  乐正七咬咬嘴唇,抱怨道:“十块钱,上山下山的车费差不多,连买个冰激凌的钱都没有多余。”
  “下了山叫小空给妳买。”
  “妳再多给我五块吧。”乐正七可怜巴巴地哀求。
  “五块钱可以买两罐浆糊呢,够妳吃个饱了。”魏南河不为所动,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天黑前得回来。”
  乐正七撇撇嘴,觉得自己太惨了,眼看是快要成年的人,家长居然连五块钱都不肯多给,真是太他妈强制了啊!
  
  白左寒到工作室时,撞见杨小空正打着赤膊蹲在礼堂外面的水龙头旁刷牙,他刚冲过凉,短发不住地滴水,裤腰浸湿了一大截,胳膊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红点。
  看到白左寒从车上下来,杨小空将挂在水龙头上的T恤拿下来抹抹脸上的水,毕恭毕敬地唤了声:“白教授,早上好。”
  白左寒走过去,二话不说往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杨小空捂着脑袋后退几步,一脸不解。
  白左寒扯扯领带,骂道:“妳猪吧?还真的睡在这了?一些破泥需要妳看吗?拜托妳长长脑子!”
  杨小空好委屈:“是妳说……”
  “我随便说说的,”白左寒扯过杨小空的胳膊怒道:“我看妳昨晚就差没被蚊子抬走了。”
  杨小空抓抓胳膊上的红点,笑着转移话题,“我妈说我血甜,比较招蚊子。”
  “休息室里有纱窗,哪冒出这么多蚊子?”白左寒余怒未消,将杨小空往礼堂里搡了一把,“去给我涂风油精。”
  礼堂里有不少人在忙,看到白左寒纷纷打招呼。白教授今天明显是心情不好,板着脸一一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点到陈诚实时,脸色垮得更厉害:“妳怎么来了?”
  陈诚实耷拉着脑袋:“崔教授叫我来帮忙……”
  帮忙?妳不要捣乱就好。白左寒“嗯”了一声,拽紧杨小空丢进休息室里,关上门,拉上窗帘:“是不是我说什么妳都听?”
  杨小空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出风油精,往胳膊上撒了点,“看情况。”
  白左寒坐在离杨小空最远的一角,烦躁地抖着腿,欲求不满地在心里盘算:快点甩掉他吧,这绵羊能看不能吃,还让老子整天惦记着,烦死了,搞得我连出去鬼混都不能安心。想到此,白左寒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分手吧。”
  这一回杨小空没有笑呵呵的了,他把风油精瓶子拍在茶几上:“白左寒,妳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白左寒大惊失色:“妳叫我什么?”
  “白左寒。”杨小空将点在胳膊上的风油精抹开,头也不抬,“妳的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
  随便换个人,比如说柏为屿或者乐正七,乃至门外那个陈诚实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白左寒都不会这么惊愕。惊愕归惊愕,白教授瞬间抖擞出一派教授风范:“杨小空,妳别没大没小!”
  杨小空毫不示弱:“我怎么没大没小了?我是妳男朋友,我爱叫妳什么叫什么。”
  白左寒怒起,张嘴要骂人,却哑了半天都找不出什么话反驳。
  两个人对峙许久,杨小空平静地开口说:“白左寒,过来。”
  白左寒条件反射地抬腿跨了一步,陡然全身炸毛:“什么时候轮到妳命令我了?妳叫我过去我就过去?”
  杨小空站起来,冷冰冰地注视着他,“那我过去。”
  唔!行为突变的羊咩咩比恶狼还可怕!白左寒扶着沙发往后退,嗓音发颤:“妳是杨小空吗?叫一声咩给我听听。”
  杨小空三步两步走过去,转眼逼近白左寒,带着一股子风油精的味道,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白左寒攥紧杨小空的短发,恶狠狠地噙住对方的嘴唇便再也舍不得放开,躁动因子在血液中翻滚燃烧,难不成风油精有催情的功效?这个吻出乎意料地热烈绵长,以至于两个人在激情褪去后都不想结束,白左寒抱紧杨小空,心里有微妙的反应,杨小空咬了咬他的下唇,用舌尖舔一舔,又恢复一副乖顺的模样,软软地叫了声:“咩。”
  白左寒忍不住发笑,他摸摸杨小空湿湿的头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这个年轻的男人。稀薄的阳光从冷色窗帘交接的缝隙中透出来,落在杨小空脸上,光影随着风吹动窗帘而不停移动,白左寒想扑捉对方脸上那道光影,眉毛,眼角,鼻梁,脸颊,他一一吻过,觉得良心有愧,或许有爱情,不管浓不浓烈,心跳透露了那一分悸动。
  “白左寒,别急着否定我,”杨小空如是说,肯定且坚决:“我保证比他更爱妳。”
  狠不下心说“对不起”,这滋味很奇妙,似爱非爱,心疼却是真真切切的,白左寒用一个浅吻答复对方,默默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标题真ORZ……无视它吧!

小杜卯:有人留言要我在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表达一下对我对我哥的感想,我只想说……
人家只是兄弟爱嗷!!怪阿姨们好讨厌哦!!(╯‵皿′)╯︵ ┴─┴

 


不光剑

  乐正七背着黑猫,兴高采烈地坐公车到大学城,上车前给魏南河打电话:“魏叔叔,我上321啦。”
  魏南河应道:“乖。”
  下车后,小孩又打电话:“魏叔叔,我下321啦。”
  魏南河满意地表扬:“乖,找到小空后再给我个电话。”
  乐正七找到白左寒的工作室,第一时间打电话:“魏叔叔,我找到小空啦!”
  魏南河点头:“把手机给小空。”
  杨小空接过电话,魏南河一番叮嘱:“小空,妳帮我看紧乐正七,不能让他吃浆糊,不能让他喝生水,不能让他到处乱跑,不能让他离开妳的视线范围五百米……”
  杨小空硬着头皮说:“我……尽力。”
  打完电话,乐正七拉住杨小空好一顿纠缠:“杨师兄,借我点钱吧。”
  杨小空一听小孩叫他“师兄”就知道没好事,犹豫着问:“妳要买什么?”
  “不买什么,我去学生街逛逛,吃个午饭什么的。”乐正七比手势发誓道:“我保证不买浆糊吃。”
  杨小空警惕地摇摇头,“不行,妳乖乖呆着和杰士邦玩,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我带妳去逛。”
  乐正七没辙,“那好吧,中午我们吃烤鱼行吗?”
  “中午再说,问问白……”杨小空顿了顿,说:“问问白左寒想吃什么吧。”
  乐正七浑身打颤:“妳怎么这么叫他?谁教妳的?”
  杨小空失笑:“他有名有姓的,我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可能是听不习惯吧。”乐正七把黑猫从单肩包里抱出来摸了摸,老实坐在礼堂的窗户下,晃着两条腿,“小空,我想赚点钱呢。”
  “妳还是安心念书吧。”杨小空给他倒了一杯水,“魏师兄不缺妳吃穿,哪需要妳这么小就去赚钱?”
  “其实我给他赚了很多银子啊,我从墓里掏出来的东西,随便一个都是几十万,”乐正七懊恼地一捶大腿,“我怎么没给自己存一笔私房钱?现在连十块钱都得向他要。”
  杨小空劝道:“魏师兄不是小气,说白了,还是妳太让人操心。”
  乐正七喝了口水润润唇,“日啊,妳们都觉得是我不对吗?怎么没人觉得是他太专制了?”
  黑猫赞同地发出声讨:“喵喵喵!”
  杨小空不发表言论,转移话题道:“我去忙了,妳就在礼堂附近走走吧。”
  乐正七伸手:“给我点钱,我想买冰激凌。”说着往街对面的小卖铺一扬下巴,“就在那家店买,不跑远。”
  杨小空摸啊摸,只摸出两枚硬币,“去吧。”
  乐正七颠儿颠儿跑到对面小卖铺,过了半分钟,垂头丧气地跑回来,“最便宜的冰激凌要三块。”
  杨小空只好翻出一张百元大钞,“喏,拿去找零。”
  乐正七接过,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美好,“妳要吃吗?”
  杨小空对可爱的东西最没辙,晕乎乎说:“我不吃,妳自己吃吧。”
  乐正七捏着钱撒欢儿跑了,黑猫跟在他后面喵呜喵呜地狂奔。待杨小空和别人说两句话,再回头,冷汗刷地下来了:乐正七没影了!
  乐正七一口气跑出百来米,去学生街得绕墙一大圈呢,小孩生怕杨小空追上来,不敢走大路,爬上一栋矮墙,在别人家屋顶上匍匐爬出几米,顺下水管道跳下来,直接跳进学生街的人流里,这才拍拍一身的灰尘,弯腰从地上捞起黑猫,大大松了口气,立刻把手机关机:“喵了个咪的,弄点钱出来玩都这么困难!老子马上成年了唉!”
  
  中午时间,魏南河打个电话问问小孩午饭吃什么,不想小孩的手机关机。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魏南河这么想着,给杨小空打电话问:“小七中午吃什么呢?”
  杨小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忙不迭把手机丢给白左寒,使眼色:妳说!
  白左寒咬着盒饭里的鱿鱼片,含含糊糊地说:“喂喂,南河……哦,妳家孩子吃不惯我们这的盒饭,我给他一百块钱,让他自己出去找吃的了。”
  魏南河额上青筋直暴,脑袋里飞速换算一百除以两块五,整整四十罐浆糊!
  白左寒不紧不慢地劝道:“唉哈?不说话了?生气了?不是我说妳,妳实在管太紧了,乐正七十八了,不是八岁,妳这是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魏南河大骂:“妳懂个屁啊!乐正七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得,都十八了,妳还叫他小孩。”白左寒专注地在辣子鸡丁里翻找鸡丁,漫不经心道:“妳刚把他捡回来时他确实是什么都不懂,出门就会被人给拐跑,可现在他都成年啦!魏教授,妳这是自欺欺人,妳家孩子不需要妳老母鸡护崽似的包在翅膀下了,妳保护人也得讲究一个度……”
  魏南河说不过他,气急败坏地摔了手机,拿上车钥匙打算出门去找乐正七。这才刚跨下工瓷坊台阶,迎面开来一辆切诺基,忽悠悠在三菱吉普旁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咋咋呼呼地笑道:“南河哈哈哈好久不见,怎么,妳要出门?”
  魏南河停住脚步,一笑,“是打算出门,妳要过来怎么不打电话约个时间?”
  来人是魏南河大学校友,名字叫麦涛,货真价实的一号大人物,隔八千米就能感应到这人浑身强大凶悍的气场。两个人是老朋友了,麦涛拎出两个锦盒,风风火火地扯上魏南河,“妳有什么事先缓缓,我刚搞到一件东西,妳给我看看。”
  魏南河无奈:“妳都来了,我还能赶妳走吗?”
  麦涛的主业是开酒吧,他的酒吧遍布全市高等消费场所,以价格昂贵而闻名,其实这人有个微妙的身份,是黑道九帮十六会的大佬,近些年随形势变化一步步隐退了,只挂个虚名。除了开酒吧,麦涛的洗钱方法可谓是五花八门,相对来说,魏南河给他提供的古玩收藏投资保险一些,古玩的价格趋势只涨不跌,况且说出来也相当高尚,最适合粗人附庸风雅,钱多人傻就是指这一类人了。麦涛比较喜欢青铜武器,偶尔买些瓷器或杂件,他总有古怪的渠道能购买到国宝级文物,偶尔有假,不过东西是真的还是仿,他倒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中意那件东西便砸票子,但不愿当冤大头。他平时不怎么找魏南河,只有买回些什么玩意儿才会亲自上门请魏南河掌眼,毕竟用大把钞票换回来的东西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得心里有数。
  这个大大咧咧的黑道大佬平时还算低调,一不住豪宅二不乱换情人,既不开名车也没有一堆私生子,俨然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样,没有地方摆放他那些带着土渣铜锈的玩意儿,便寄存在魏南河的地下室,几年下来足有一大批件青铜器,其中一小部分是新仿品,其余都是实打实的出土文物。仿品一般是麦涛早些年入手的,东西做得以假乱真,魏南河认为这样的东西不算古玩也算艺术品,颇具收藏价值,于是如实告诉麦涛。麦涛做了然状,后来买入的东西仿品越来越少,这两、三年更是杜绝了,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就魏南河所知,麦涛的眼力是十年如一日的低劣,对古玩的了解永远处于小学生水平,完全看不出真假,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手段每每必捡大漏买到珍品。
  魏南河往里走上几步台阶,问:“有大半年没见妳败钱了,最近又搞到什么玩意儿?”
  “我爸前一段时间过寿,有人送他一套茶具相当漂亮,我瞧着挺喜欢就顺手牵羊拿回来了,”麦涛递给魏南河一个锦盒,“据说是名家做的,妳给我看看值不值钱。”
  魏南河打开盒盖,里面摆放的赫然是他做给杜佑山送人的那套古彩茶具。
  麦涛见魏南河一脸哭笑不得,疑道:“很值钱吗?操,我儿子皮得要死,我刚拿回家就被他摔碎一个杯子。这个驴日的败家子!”
  魏南河摆摆手,“一般一般,也不会很值钱,普通工艺品吧。妳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哪能啊,”麦涛从另一个锦盒里抽出一把青铜短剑,将锦盒丢给魏南河,呼呼挥舞短剑,兴致高昂:“妳看看。”
  “喂,我说,妳挥什么挥啊?”魏南河步入小厅里,把茶具随意摆在桌面上,朝他招手,“妳倒是给不给我看?”
  麦涛乐呵呵地递上青铜剑,“便宜得很,我才花了三十几万。”
  魏南河扫了眼,讶道:“三十几万,妳是抢的吧?”这是一把春秋时期的吴越短剑,长四十多公分,品相完好,剑格双面各有金银错鸟虫铭文,剑首环列十二字。魏南河掂了掂,踌躇许久,说:“我不太能确定,得给我爸摸一摸。”
  麦涛愕然:“难不成又是假货?”
  “我看是真品,不过这上面的铭文我不熟悉,乐正七不在,不然可以让他翻译一下。还是先让我爸确定一下比较保险。”魏南河拎上短剑,走到工瓷坊回廊,弯腰对正在听广播的魏老说:“爸,我朋友有把剑,妳给摸一摸。”
  魏老正听昆剧听得高兴,不禁恼火道:“曹铜鹤妳这老王八蛋,给我滚一边儿去!”
  “爸,我是南河,”魏南河把收音机关了,握住曹老的手放在剑身上,“妳摸摸这是什么?小心,别划破手。”
  魏老的指腹抚过剑身,摸索着摸完剑首上的铭文,咂嘴道:“越王不光剑呵!”
  魏南河笑了,转头对麦涛说:“和我看的一样,国家一级文物,妳从哪弄来的?”
  麦涛耸肩,“一个放高利贷的哥们弄来的,有人欠他钱还不上,他带弟兄去抄家,抄到这些破铜烂铁。”
  “这些?”魏南河惊觉:“这么说还有?有些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东西,破酒杯什么的,还有一个铁锅一样的东西,我不感兴趣。”麦涛点起一支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魏南河惊出一身冷汗:“傻的啊!那些八成是礼器。妳快给给妳朋友打电话!多少钱都买。”
  麦涛痞笑:“怎么,很值钱吗?”
  “我说,叫妳有空多补充一点知识了,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估算的,”魏南河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膀,“快打电话!”
  麦涛低头拨通电话,呼啦啦寒暄一阵,切入正题问了一番后合上手机,遗憾地摊手,“剩下的东西都被人包圆儿了。”
  “谁包的?”
  “杜佑山。”麦涛噗噗往外吐烟雾,那口气轻松得像是今天想吃咖喱鸡盖浇饭,偏偏没有咖喱粉了,没得吃就算啦,以后再吃嘛。
  魏南河苦笑,“卖给他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越王不光剑存世的大概七把,以前在博物馆见到过一次,很帅~\(≧▽≦)/~,容我花痴一把,捂脸~~
PS:浆糊不能吃啊!乐正七妖怪转世,见啥吃啥,好孩子切勿模仿!ORZ~

 

 

有钱就是爷

  乐正七还真的没有去买浆糊,他和同学约好去打台球,几个半大男生点了两桶鸡块当午饭,全由他买单,把那一百块钱花的一毛不剩,还欠了同学五十块。小孩觉得爽极了,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人生的一个道理:有钱就是爷啊!
  魏南河驱车到学生街找了几圈,没找到他家小孩,漫无目的地游荡来游荡去,路过杜佑山的画廊总店,便找个地方停下车,进去看一看。
  柏为屿为期十天的画展结束了,所有画搬回画廊,卖出去的画正在分批打包托运,几幅非卖品选出两幅挂在画廊里展示,剩下的交还给柏为屿。
  魏南河走进画廊时正巧碰上武甲在安排托运的工作,便打个招呼,问:“杜佑山呢?”
  武甲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杜老板在办公室,他有客户。”
  “是吗?”魏南河顿了顿,“那我逛逛就行了,不打搅他。”
  “不,魏教授,您往这里请。”武甲扶了扶眼镜,往二楼比划:“杜老板今天本来打算去工瓷坊找妳谈些事,可那个把柏为屿的画全部买走的越南华侨来了,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魏南河有些好奇,往楼上走了几步,回头问:“那人不是请代理购买吗?怎么,还亲自来取画?”
  武甲在下两层台阶,漠然仰视着他,“我不太了解。”
  魏南河边往上走边试探武甲的口气:“妳们的古董行最近有没有入手什么东西?”
  武甲跟在后面,不冷不热地回答:“每天都有,魏教授可以到店里去看看。”
  魏南河扬了扬嘴角,不再多问。
  两个人走上二楼,沿走廊拐了一个弯,看到走廊末端的办公室门开了,杜佑山和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笑着往外走。杜佑山看到魏南河,笑得更加热情洋溢,招呼道:“唉哈,真是巧,我正要去找妳!”
  “听说了,我也是正巧路过。”魏南河走过去,冲那个越南华侨笑笑,对杜佑山说:“武甲说妳有客户,我还打算在楼下看看就走呢。”
  杜佑山指向越南华侨,“给妳介绍一下,这位是富顺橡胶贸易公司董事长,钟和顺先生。”
  “钟先生,妳好。”魏南河与对方握握手,心下纳闷:在越南搞橡胶的,怎么会对柏为屿的画如此感兴趣?
  杜佑山继续介绍:“钟先生,这位就是美院的魏南河教授,是柏为屿的师兄。”
  只见那钟和顺眼睛一亮,用力握住魏南河的手有力地摇撼几下:“妳好!为屿这几年多亏您关照,不知如何感谢!”
  魏南河疑惑地看了眼杜佑山,用眼神询问:这口气怎么跟柏为屿的家长似的?
  果不其然,杜佑山淡然道:“钟先生是柏为屿的父亲,他带了不少送曹老的礼物,都寄放在我这,一会儿妳带去妆碧堂。”可不是?只有当爹的才会无偿下血本捧儿子。
  柏为屿不是说他的穷教书爹死了么?哪里又跑出这一姓钟的财主爹?魏南河抽抽嘴角,将这话吞回肚子里,换委婉一点的语气,犹豫地问道:“是继父吧?”
  “不,我是他的亲生父亲,”钟和顺满脸堆笑地解释道:“为屿的户籍没有和我挂在一起,外界都不知道,这事还是保密的好。”
  魏南河点点头,“说的是,那么,为屿知道妳过来了吗?”
  “我打电话和他说过,他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钟和顺悻悻道:“因为一些家事,我们父子关系比较僵,呵呵……”
  魏南河皱皱眉,“您下榻什么地方?我通知为屿,叫他……”
  “魏教授不用费心了,”钟和顺歉然拍拍魏南河的肩,“这孩子犟得像头驴,给他打了一晚电话他都没接,我本来想在这多呆两天,和他见上一面也好,可是公司有急事,今晚就得回河内。”
  魏南河缓声劝道:“钟先生,妳们家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为屿也没那么不讲理,我找他说说,叫他晚上陪妳吃个饭,然后送妳去机场。”
  钟和顺苦笑:“算了,我们父子俩是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不见也好,见了还让我生气。”
  
  钟和顺走后,魏南河感慨道:“为屿这小子挺争气,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漆画的成本这么高,也不见他向家里要一分钱,我还真的以为他爹早死了。”
  “父子间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柏为屿年轻不懂事,”杜佑山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早迟会后悔。”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魏南河叹口气,转移话题:“佑山,那几件釉里红的铜料不太好配,我烧了几个窑,发色都不对头,得拖一段时间让我琢磨琢磨。”
  “不急啊,”杜佑山保持微笑:“慢工出细活嘛,妳都不急提款,我怎么好意思催着要货?”
  魏南河两手插在口袋里,踱到窗边往下张望,若有所思地问:“佑山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青铜器?”
  杜佑山片刻踌躇都没有,“有啊,古董行里有不少,随便妳挑。”
  魏南河追问:“春秋时期的礼器?有吗?”
  “那种东西……”杜佑山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摇头,“没有,南河,那弄不好就是文物,妳知道,我们是知法懂法的生意人啊。”
  魏南河笑了,笑容高深莫测,“说的好。”
  杜佑山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支烟,“怎么,魏教授不相信我?”
  “怎么会,妳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魏南河心下愤怒,但面上依然和蔼,坐回沙发上喝了一口茶,问:“对了,妳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什么事?”
  “这个……”杜佑山略一斟酌,道:“我想借妳家乐正七几天。”
  魏南河冷淡道:“乐正七不是东西,不借。”
  “别给我抠字眼,”杜佑山压低声音:“建文帝墓,有兴趣吗?”
  魏南河转头盯着杜佑山的眼睛,戏谑道:“佑山是知法懂法的生意人,怎么对古人的墓这么有兴趣?”
  杜佑山一歪脑袋,“行,魏教授,妳别挖苦我了。我说真的,我有地图,东西我们平分,比礼器更值钱的东西多着呢。”
  “地图?”魏南河眉峰一挑:“给我看看。”
  “南河,妳这不是说行外话吗?现在就给妳看,我还捣腾个什么劲?”杜佑山笑着给他递烟。
  魏南河一口回绝道:“乐正七不再干这种事了,有风险。”
  一直沉默着的武甲忽然开口:“魏教授,我们不会欺负小孩子,干活不缺人,只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同行而已。”
  杜佑山搭言:“是呢,能有什么风险啊?毕竟辛辛苦苦钻进墓里,总得有个人知道哪些值钱该带出来。”
  魏南河反驳:“佑山妳应该是最懂的,妳怎么不去?”
  武甲替杜佑山回答:“杜老板一天都离不开画廊和拍卖行。”
  “如果真的是建文帝墓,其历史价值远不能用钱来估算的,我奉劝佑山还是把地图交给考古研究所,不要私下毁坏老祖宗的遗产。”魏南河笑几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乐正七这死小孩,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我再去找找他。”
  魏南河前脚刚出办公室,杜佑山便把茶几上的杯子摔了,不屑地自言自语:“他挖的坟不见得比我少,再说,早几年那批海捞瓷不都是他雇人盗捞的?说的可真高尚。”
  武甲合上门,“魏教授只是有原则,知道什么墓能动,什么墓不能动。”
  杜佑山冷着一张脸:“挑中意的客人才卖身的婊|子就是有原则的好婊|子?”
  武甲正低头捡杯子的碎片,闻言抬头看了杜佑山一眼,“妳们是婊|子的话,另说。”
  “找机会骂我呢吧?”杜佑山哑然失笑,弯腰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来捡,妳别碰。”
  武甲收回手,很是不自在,语调清淡地应了句:“是。”
  
  乐正七和同学打完台球已是傍晚,屁颠颠跑回白左寒的工作室,迅速被杨小空逮住寸步不离地牵在身边,乐正七不满地嚷嚷:“别攥这么紧,我都玩完回来了,哪里都不去了。”
  杨小空才不听他啰嗦,立马给魏南河打电话,“喂,魏师兄,我抓到小七了。”
  “是我自己回来的,不是妳抓到的好吧?”乐正七发笑:“妳们紧张什么啊?”
  杨小空拍拍他的脑袋,“买完冰激凌找零的钱呢?”
  乐正七嘿嘿笑:“花光了。”
  “花哪了?”
  乐正七掰手指算:“鸡块啦,饮料啦,爆米花啦……”
  杨小空松了好大一口气,“没吃浆糊就好。”
  魏叔叔超人一般神速赶到,拎上乐正七丢进车里,一脸凶神恶煞:“胆子够大啊,跑哪去了?见了谁?吃了什么?活腻了吧?”
  乐正七笑容满面地耍贫嘴:“胆子不大,跑去打台球,见了几个同学,吃的是鸡块果汁和爆米花,还没活腻呢。”
  魏南河见到他的笑脸,一肚子气“咻”地全跑没影了,“死孩子,手机怎么关机?”
  乐正七拦腰搂着魏南河,撒娇说:“我怕妳半途跑出来拉我回家嘛,我错了……”
  “认错很快,死不悔改。”魏南河抱住他的脸东嗅嗅西闻闻,“真没吃浆糊?”
  “没有,说不吃就不吃,谁吃谁是小狗。”
  “狗才不吃那玩意儿。”魏南河在小孩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面上终于露出了点儿笑意。
  “我保证不吃浆糊,不关手机,”乐正七应得飞快,“那以后妳还放我出去玩吗?”
  魏南河给小孩系上安全带,为难道:“看情况吧,妳每小时给我挂个电话,我会考虑。”
  乐正七气馁地一撇嘴,伸手掏他的口袋找钱包,“我欠小空一百块。”
  “妳怎么吃个午饭就花了一百块?”
  “不啊,是一百五十多块,还欠同学五十块。”
  魏教授震惊了:“妳中午吃了几桶鸡块?还有,妳怎么这么小就学会欠债了?”
  “嘿嘿,鸡块是我请大家吃的……”乐正七挠挠头。
  “他们没带钱吗?妳怎么这么大方?”魏教授心说:完蛋,死孩子又多一个大手大脚花钱的臭毛病。
  乐正七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涩模样,“一般啦哈哈……”
  魏南河无语:喂喂,搞清楚,我不是夸奖妳……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让段大见岳父吧,狂笑着跑走~~

 


我男人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把柏为屿从饭桌上拖下来,“妳爸爸来找妳了,陪他去吃个饭吧。”
  柏为屿吞下一块东坡肉,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惊恐,“什么?诈尸了?”攥住乐正七摇晃:“小七,快上黑驴蹄子!”
  乐正七抓起一只炒田螺连嘬带吸,“我从来不用那劳什子,老子的血比黑驴蹄子管用!”
  “妳的血是化尸水啊?”柏为屿舔舔嘴角的油,“来来来,快借我点。”
  魏南河捏住乐正七的手恶狠狠掐了一把,“叫妳不洗手!”
  乐正七怪叫着撒下田螺,忙跑去洗手。
  魏南河搡柏为屿一把,用命令的口气委婉地劝道:“妳爸爸今晚九点赶飞机,妳去送送,别不懂事。”
  柏为屿讪讪道:“师兄,妳管太多了吧?”
  魏南河了然,掏出手机,“曹老应该到澳洲了哦?我和他谈谈妳这几年骗他说妳爸早死了,博取他老人家同情,不知道他会不会飞回来揍妳。”
  “我哪有让他同情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家的事妳又不懂!”柏为屿大喊:“我去我去!魏师兄妳够狠!”
  “别废话,快去!”魏南河急着赶人。
  “等会儿段杀会过来,我坐他的车不行啊?”
  “那来不及了,”魏南河洗个手坐下吃饭,“骑电动车到村里再打计程车,快。”
  柏为屿气鼓鼓地:“妳的吉普借我!”
  “不行,”魏南河哼了声,“妳这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没有驾照,要不是小空和我说,我不知道会被妳骗到什么时候。”
  柏为屿全身炸毛:“杨小空妳这打小报告的叛徒!”
  
  段杀下班后在食堂吃个工作餐,然后打算去接柏为屿,电话就来了,柏为屿那口气好像别人欠他万儿八千似的,怨气冲天:“我打车到妳单位门口了,妳送我去一下天元酒店。”
  拜托,妳要去天元酒店半途下车就是了,还特地打车过来,再叫我送妳过去,有病呢吧?段杀当然懒得说那么多话,合上手机,从停车场开出车,转过大门便看到柏为屿。这家伙打个赤膊,T恤搭在肩上,穿的是段杀的迷彩裤,上面东沾一块黄漆西蹭一块红漆,脚踏人字拖,姿势丑陋地蹲在门口抽烟,由于迷彩裤大了一号,内裤露出好大一截子,真他妈影响文明城市创建。公安厅对街就是信访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访的农民工。
  段杀按按喇叭,柏为屿一脸颓丧的站起来,烟头随手一丢,拍拍裤子——虽然那上面的漆根本拍不掉。
  段杀拉下车窗,“还不快上来。”
  “慢来嘛。”柏为屿磨磨蹭蹭地坐上车,看看时间:老家伙的机票是九点的,他应该会提早两个多小时去机场,我到了酒店也不一定见的着他,怪不得我呀~~
  “去天元酒店干什么?”段杀问。
  “老家伙来了,我带妳去见见他。”柏为屿把肩上的T恤拿下来嗅了嗅,赞叹道:“都是男人味!”
  段杀夺过T恤丢到车后排,“我送妳到那儿,在停车场等妳,不上去。”
  “别嘛……”柏为屿嬉皮笑脸地说:“我可想让老家伙见见妳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别不好意思咩。”
  “妳纯粹是想气他吧?妳很无聊。”段杀有些不快。
  柏为屿烂泥似的往下滑了滑,“没有纯粹,恶作剧心理只占很小一部分。妳不愿见就算了。”
  “不是不愿,”段杀缓下口气,“只是觉得不太合适,妳们父子关系现在这么恶劣……”
  “对,等我和他关系良好后再告诉他,可以让他再气死一次。”柏为屿一拍大腿:“还是妳狠,在下佩服!”
  段杀笑了笑,不再搭言。
  柏为屿歪脑袋看着他,“宝贝儿,再笑一个。”
  段杀又笑了一个。
  “Oh,my boy,you are so good,”柏为屿喜气洋洋地摸摸段杀的头,“Me say,我把妳改造成天天都笑嘻嘻的乖孩子,are you OK?”
  段杀评价他:“神经病。”
  “You can,相信me。”
  “别吵。”段杀扭过头,唇边挂满笑意。
  俩人到了天元酒店,段杀把车开进停车场,对柏为屿说:“妳上去吧,我在这等着。”
  柏为屿再一次看时间,很满意:快七点了,老家伙差不多该去机场了吧?
  段杀推推他,“去吧。”
  柏为屿从车后排捞回脏T恤穿上,下车一步三摇走出停车场,过十几分钟后,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我衣冠不整,门童不让我进哈哈!”
  段杀无言以对:这值得高兴吗?
  柏为屿坐回副驾驶座上,“走吧,回家。”
  段杀严肃地看着他:“妳不小了,别不懂事,就因为这种理由不见他?”
  “妳怎么和魏师兄一个口气?”柏为屿一听来气了,拉高嗓门:“是我不想去吗?我衣冠不整!有什么办法?谁叫老家伙住什么五星级酒店,他住招待所不就没这茬事了吗?啊?谁像妳这衣冠禽兽整天穿得……”骂着骂着住了嘴,上下打量段杀,□连连:“不然妳的衣服换给我穿吧。”
  “……”段杀以手扶额:和妳在一起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两个人在车里扒光了衣服,段杀把柏为屿的T恤照旧丢回车后排,接过迷彩裤穿上。对于柏为屿来说,段杀的衣服裤子都大了一号,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别扭,但蓝格子衬衫西装裤的搭配也算雅俗共赏,勉强能凑合。
  柏为屿很喜欢段杀的这条迷彩裤,因为段杀穿起来既野性又感性,直接可以拎到意大利时装展去走T台,怎么自己穿起来就成了一农民工呢?柏为屿摸摸段杀结实的腹肌,再摸摸自己的排骨肉片: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段杀拍开他的手,“还不快去。”
  柏为屿不情不愿地走了,一切都没啥不妥,步入天元酒店的旋转门时,他大方地冲两位门童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以至于等他走进电梯里,一个门童这才抹把冷汗对另一个门童说:“刚才那个蓝格子衬衫脚上穿的是人字拖。”
  钟和顺没有料到儿子真的会来,柏为屿也没有料到老家伙居然还没有滚,钟和顺打开门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僵持几秒后,钟和顺的目光停留在柏为屿的人字拖上,又僵持了几秒,老家伙决定不针对儿子没有家教的穿着发表什么意见,勉强笑道:“进来吧。”
  柏为屿提提裤脚,走进去,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妳该走了吧?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钟和顺一看时间,“十点的飞机,八点走还来得及。”
  柏为屿偏过头默默地动了动嘴角:我操妳娘的呦魏南河,大师兄了不起啊?大师兄就可以骗人啊?
  父子俩相对无言,许久,钟和顺打开冰箱:“喝啤酒吗?”
  柏为屿摆手:“不喝。”
  “果汁呢?”
  “不喝。”
  “可乐?”
  “不喝。”
  “咖啡?”
  柏为屿嚣张地抖着腿:“有茅台就上一瓶吧!”
  钟和顺平静地合上冰箱门,坐回沙发上,“喝茶吧。”
  柏为屿坐没坐相,往扶手歪去,“一百五十万,除了杜佑山抽成的钱,剩下的我都打回妳的账户了,谢谢您帮我炒名气。”
  “钱是给妳花的。”
  “不需要,”柏为屿望向窗外,“画妳带走四幅,可以挂家里给妈妈看看。剩下的还我,反正妳这水平也不懂欣赏。”
  钟和顺不爽:“行了哈,别给妳一点颜色妳就开染坊。”
  柏为屿耸耸肩,闭嘴。
  钟和顺点起一支烟,狠吸几口,说:“我们也别吵架,心平气和地谈谈。”
  “谈吧。”
  “上次妳去河内我和妳说的事……”
  柏为屿截断他:“妳别指望了!”
  “嗯,我是不指望了,”钟和顺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我只是希望妳继承我的产业更名正言顺,后来妳妈妈也和我说了一大堆软话,我想通了,妳不跟我姓也行。”
  柏为屿不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手微微颤抖。
  “为屿,我刚把妳从乡下接上来的时候,妳很喜欢我,整天跟着我大伯大伯的叫,还记得吗?”钟和顺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很后悔,如果不告诉妳那些事,我们的关系也不会这么恶劣。”
  柏为屿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傻了吧唧的。”
  钟和顺抖抖烟灰,道:“我是身不由己,妳也知道,那时妳爷爷奶奶锁了我大半年,又托妳表舅公把我架到俄罗斯去留学……”
  “我知道个屁!那帮子老头老太都死翘了,妳当然随便推卸责任!”
  “我没有推卸责任,错是我……妳妈妈坐月子的时候落下风湿的病根,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我一直在尽量补偿她,我们过得并不好,往事是一大块心病,尤其是妳,她天天想,想起来就掉眼泪,我希望妳有空常去看看她。”
  一提到妈妈,柏为屿的眼睛瞬间红了,梗着脖子嚷:“妳别拿我妈说事!”
  接着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钟和顺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抽了半包烟后,他看看时间,站起来说:“我得走了。”
  柏为屿不冷不淡地应道:“嗯,要不要送妳?”
  “不用,我打车。”
  “没关系,我朋友的车就在楼下。”
  钟和顺笑了:“行啊。”
  柏为屿也站起来:“我帮妳提包吧?”
  钟和顺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不用,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不重。”
  柏为屿往前走了几步抢过包,强盗一样的口气说:“我帮妳提!”
  钟和顺大概是抽烟抽得急了,忽然呛住猛咳起来。柏为屿提着包,伸手在老家伙背上拍了拍,“少抽点烟吧,自己注意身体,我还不想让我妈第二次当寡妇。”
  钟和顺瞪他一眼,弯腰又咳了几声才缓过来,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柏为屿无声地念叨:没错,我是狗,妳是狗爹。
  父子俩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和睦相处了,钟和顺深深地觉得不枉此行,在电梯里,柏为屿盯着头顶的灯说:“我暑假会抽一段时间去河内看看我妈。”
  “好。”钟和顺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大伯。”
  “唉。”
  “我妈说妳有点脂肪肝,妳应酬少喝点酒。”
  “好。”钟和顺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气氛一直都是很融洽的,柏为屿把钟和顺领到段杀的车旁边,介绍说:“段杀,这是我大伯。”
  段杀打着赤膊,穿条脏裤子横在车后排打瞌睡,此时见到家长觉得万分尴尬,忙爬出车,埋怨地看了柏为屿一眼:妳怎么不提早给我发条短信?转而恭敬地点头说:“伯父好。”
  “妳好。”钟和顺和蔼地笑,“为屿,他是妳同学。”
  “哪能呢?”柏为屿把行李包丢进车里,“他都快三十了,我有这么老的同学吗?”
  钟和顺还是笑:“哦?那是?”
  段杀额头上有一滴冷汗滑下来:“……”
  果然,柏为屿理所当然地说:“我男人。”
  钟和顺:“……”
  段杀:“……”
  “大伯,妳回去也和我妈说说,妳们老夫老妻有事好商量。这个呢,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同居一段日子了,结不了婚,妳看,” 柏为屿很自然地拍拍段杀的腹肌,“他是铁定生不了孩子的,不过这不影响我俩过一辈子,妳说是吧?有孩子也操心,比如我这样的孩子,那就更操心了。”
  段杀难得地结巴了:“喂,别,别说了……”
  钟和顺逐渐收敛笑容,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成铁青,身形晃了晃。
  柏为屿关心地凑过去搀扶住他:“唉,妳不舒服吗?晚饭吃错东西了?怎么不说话?妳盯着段杀看干嘛?把他看死了他也变不成女人,再说,男女重要吗?妳不是最主张恋爱自由的么……”
  “我宰了妳算了!”钟和顺一记老拳把儿子打飞出去老远。
  停车场里传出柏为屿的鬼哭狼嚎声:“啊——老子和妳拼了!”
  段杀:“为屿!为屿!别别……”
  柏为屿:“放开放开!嗷——妳还打!还打?我操——”
  段杀:“伯父,妳消气……为屿!妳没事吧?伯父,妳听我说,为屿……”
  柏为屿:“哎呀啊好痛——姓段的妳个贱人!居然拉着我让他打?吼——老不死的妳还打?”
  段杀:“……”
  柏为屿:“妈妈!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为屿又挨打了,段大心里乐得慌~~
某恩喜极而泣~\(≧▽≦)/~

 


旧人相见

  柏为屿洗完澡窝上床,只穿了条白内裤,赤条条粘在凉席上降温,拿个小圆镜照自己的脸,照着照着不由悲从中来,暴跳起来嚎啕:“我天马流星靠!我就说不要去见老家伙嘛,妳们都不是好人,巴巴的劝我去挨打,妳看妳看,我成熊猫了!妳赔我姣好容颜!”
  段杀煮好一个鸡蛋,敲了敲剥掉蛋壳,扫一眼柏为屿,眼神很是幸灾乐祸。
  柏为屿给他一记暴栗,“妳怎么不帮我打他?妳武功不是倍儿牛吗?”
  “他是妳爸,我怎么能动手?”段杀揽过柏为屿,用鸡蛋贴在他的熊猫眼上滚动。
  柏为屿嘶嘶叫唤几声,恶声恶气地说:“妳不动手还不让我动手了?要不是妳把我拖开,我非揍死那老不死的!”
  段杀淡淡说:“妳们父子俩打成一团像什么话?”
  “谁和他是父子?他那鸟样能生出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吗?”柏为屿啸叫,抬手把鸡蛋拍飞了,“再说,他都不要脸了,我还怕什么?”
  段杀无奈:“他都回去了,妳在这嚷嚷也没用。”
  柏为屿竖中指:“居然敢打大爷引以为豪的俊脸,我要用手榴弹炸了他的飞机!”
  段杀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角的淤青上亲了亲,“妳怎么想起来就吵,吵个没完没了?给我安静下来。”
  柏为屿抱着段杀,呜咽:“我脆弱的小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段大哥,妳负责安慰我。”
  段杀说:“安慰妳。”
  “还有呢?”
  “继续安慰妳。”段杀面无表情。
  “这算哪门子安慰啊?”柏为屿一脸阴沉地爬下床,“我要去找小空,他最会安慰人。”
  段杀拦腰把柏为屿抱回来,手往他的白内裤里摸进去,“我安慰妳就够了。”
  柏为屿蹬腿挣扎:“动嘴就行了,不用劳烦贵爪!”
  那就动嘴吧。段杀拉下他的内裤,从小腹一路舔下去。
  柏为屿抓住段杀扎手的短发把他的头抬起来,哼哼道:“瞧妳一本正经的,其实闷骚透了!给老子从正规程序获得配种许可,别偷工减料!”
  段杀一笑,他的指腹抚过柏为屿的下唇,贴上去吮了吮,“什么正规程序?”
  柏为屿滔滔不绝的碎碎念:“洗澡,喷香水,关灯,说情话,营造气氛,然后才能……”
  段杀及时堵住他的嘴巴,毫不客气地砍掉程序一二三四五,直接配种。
  “对门那只狼狗应该快到发情期了。”柏为屿在段杀进入他时,含情脉脉地说。
  “怎样?”
  “Oh,my boy,it很适合you,不需要任何程序,相信me!”
  段杀一口气顶到底,柏为屿夸张地嗷嗷惨叫,段杀抱紧他,开始有力的□,同时在他耳边柔声说,“我们倒过来做,一项都不会少妳的。”
  柏为屿捶床:“我诅咒妳!”
  段杀动作着,不屑地问:“妳还有别的花样吗?”
  柏为屿真诚地祈愿:“祝福妳阳痿吧,阿门……”
  骂归骂,但柏为屿很快言行不一地软在段杀怀里任由他捣腾,时不时不安分地扭动着要求换姿势,“侧过来侧过来!”
  段杀依言换成侧身式。
  “压到胳膊了哎呀……”
  段杀忙半抱着他。
  “嗯……快点……”
  段杀加紧攻势。
  “别,别这么凶,慢点……”
  于是段杀慢点。
  “没吃饱饭啊妳?”
  段杀:“……”
  柏为屿这也不满那也不满,梗着脖子发出煞风景的叫床声:“嗯~嗯……妳个猪……”
  段杀嘴角扬起弧线,“我不动,妳动。”
  “好咧!”柏为屿跃跃欲试,豪爽地一拍段杀屁股,嘿咻嘿咻地骑到对方身上,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别别扭扭地耸动了几下,眼一抬,对上段杀戏谑的眼神。
  “看什么看?”柏为屿凶巴巴的,脸红了些许。
  段杀扶着他的腰,“继续。”
  柏为屿硬着头皮又动了动,脸滚热滚热地燃烧起来。
  段杀闲着没事做,便握住柏为屿挺立的小兄弟有一下没一下地套|弄抚摸,“继续,用力点。”
  “嗷——”柏为屿忍无可忍,伸出俩九阴白骨爪猛抓段杀的脸皮:“鸟人!干老子还这么闲,妳大爷的,给老子动起来!”
  段杀无视那两只在自己脸上肆虐的爪子,翻身拉开柏为屿的腿弯扛在肩上,俯身把他整个人以折叠的姿势箍在怀里,猛力一撞捣到最深处。柏为屿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地求饶:“练瑜伽啊妳?不要,不要……”
  要不要容不得妳!段杀置若罔闻,低头吻住柏为屿的嘴唇,勾出他的舌头霸道地纠缠翻搅,同时冲撞不停,每一抽动都能体会到对方在自己身下战栗着,奶猫般哀叫。
  柏为屿的手盲目又泄愤般地在段杀的背上手臂上抓揉,意识在宛如烈酒的情|欲中沉沉浮浮,如此酣畅淋漓的抵死交融几乎要引爆丝丝毛细血管,他用尽了力气绞缠住对方,在唇齿相接的换气空隙里见缝插针地咒骂:“混蛋!混蛋!”
  拉锯战结束后,段杀意犹未尽地在柏为屿脸蛋上亲了一口,说:“妳很可爱。”
  这情话说的实在太“动听”了,柏为屿感动得快哭了:“……”
  段杀关掉灯,找出花露水,抹在柏为屿的背上屁股上。
  柏为屿无声地控诉:天地啊,谁来灭了这头禽兽?
  段杀弯腰欲抱他去洗澡,柏为屿犹如缺钙的狗似的抽了抽:“不想动……”
  “那我给妳用热毛巾擦擦。”段杀起身要去浴室。
  “等一下……”
  “什么?”
  “刚才那个鸡蛋呢?”
  段杀四下摸索,总算在床角摸到鸡蛋,“凉了敷没有用,我再给妳煮个?”
  “谁说敷了?”柏为屿勉力撑起身子,拿过鸡蛋一口咬下去,边嚼边说:“我补充补充刚才流失掉的蛋白质。”
  段杀扭过头,在黑暗中抽抽嘴角,心说:就妳这锉样,还想要别人营造什么气氛?
  
  柏为屿的熊猫眼被大家耻笑了好几天,他只好回避人多的地方,哀哀怨怨地钻进漆画房里做新作品,国庆期间有一系列联展,最好能多准备几幅画参展,乘热打铁。
  杨小空白天去做泥塑,晚上回来练漆画,空余时间勾速写或看瓷片,还拿到了驾照,小羔羊似乎精力无限,每天的时间都被填的满满当当的。柏为屿无比崇拜:“妳怎么就没有消遣活动呢?”
  杨小空刚从从白左寒的工作室回来,一身汗水混着泥,每天都是这样。他坐在门槛上喝了口水,应道:“我觉得我一直在消遣。”
  “妳真是为艺术而生的尤物。”柏为屿夸奖。
  杨小空恶寒:“为屿,请妳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词眼。”
  乐正七大字型趴门边的石椅上摆弄PSP,插嘴问:“小空,妳怎么每晚都回来?”
  “不回来去哪?”杨小空反问。
  “怎么不和白教授一起住呢?”乐正七朝柏为屿一抬下巴,“妳看为屿,人家多恩爱,每晚段杀都会来接他。”
  “咳咳咳!”柏为屿用力咳嗽几声,假装没听到。
  真是很奇妙呢!杨小空看向柏为屿,心说:我差点忘了他以前有多喜欢小七了。
  柏为屿心虚,喝道:“咩咩,看我干什么?虽然妳师兄我人称英俊无敌,但妳想追求我的话光看没有用的,先上一封情书待审批。”
  杨小空笑着移开目光,“小七,刚才是不是夏威他们来过?”
  “妳怎么知道?”
  “为屿脸上又多了一块青,一定是和夏威打招呼太热情了。”
  “是啊,段和也有过来,他和南河的课题论文初稿定下来了。”乐正七一个姿势趴累了,伸伸懒腰,“哦,对了,段和说他看到下学期的课程安排了,他有教我唉,难不成以后我真的得改口叫他老师吗?”
  柏为屿嘎嘎怪笑,“那是,妳得学会尊师重教,别没大没小。”
  乐正七不服气:“小空叫白教授不是也直呼名字?”
  杨小空挠挠头,“有外人在我还是叫他白教授的。”
  “妳真假。”乐正七言简意赅地评价道:“白教授更假。”
  柏为屿用樟脑油洗个手,拿报纸擦了擦,拎着新买的DV坐在他们中间,“兄弟们,下周我得消失几天。”
  “去哪?”
  “河内,去看看我妈。”
  乐正七惊异道:“噢噢,为屿,难不成妳是泰国人?”
  杨小空纠正:“小七,难怪妳地理考的那么差,那是越南。”一扭头:“为屿,从来没听妳说妳家的事呢,妳妈妈怎么会在越南?”
  “嫁过去了呗,别问了。”柏为屿暗暗地骂道:老家伙真有毛病,公司为嘛要设在那?
  “什么时候回来?”杨小空问。
  “看情况吧。”柏为屿躺了下来,脚舒服地伸到台阶之外,他眯眼从DV里看着半藏进山头的夕阳,感慨道:“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生活真是糟糕透顶,人生实在太悲催了!现在回头看看,什么烦心事都熬过去了,生活每一天都很美好啊!”
  乐正七不解道:“我都没见妳烦恼过什么。”
  柏为屿用DV对准乐正七,“事多了,怎么会和妳这个小P孩说!”
  乐正七爬到他身边:“说说。”
  柏为屿想了想,说:“家里的矛盾厉害啦,无依无靠啦,学业压力大啦,没钱交学费啦,手头拮据啦,喜欢的人又和别人好啦……”
  “妳喜欢谁?”乐正七一脸好奇。
  杨小空靠在门框边,笑着看着他们俩。
  柏为屿抱住乐正七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喜欢妳啊!”
  乐正七愣了一下,摸摸头,暴怒:“正经问妳话哪!”
  柏为屿笑嘻嘻地掐掐小孩的脸,调侃道:“以前的事别问了,妳就当我喜欢妳吧。”
  乐正七捶地,骑到柏为屿身上搂住他撒泼:“为屿我也喜欢妳,不过我还喜欢小空耶,怎么办?我们仨一起私奔吧!”
  杨小空抹汗,旁顾左右:魏师兄没有听到吧?
  柏为屿装出一本正经:“拐带咩咩应该不困难,白教授不会追杀我,倒是魏师兄比较难搞定。”
  乐正七坚定地握拳:“跑我们的路,让他哭死去吧!”
  柏为屿放下DV,一手揽住乐正七,一手拉住杨小空,“好,我去准备一下,今晚趁着夜黑风高,我带妳们俩从水路游泳逃往河内。”
  杨小空:“没我什么事好吧?”
  乐正七张嘴哑了三秒后,讪讪道:“那我得给南河写封信说清楚,我是被迫的,不然他把我抓回来一定饶不了我。”
  柏为屿翻身把他按倒,淫|笑,“容不得妳啦!”
  杨小空上前来拉人:“为屿,妳这姿势太猥琐了,万一让魏师兄看到……”
  “那妳按他的蹄子,我按他的爪子,我们把他剥光了装进麻袋里,今晚他就逃不掉了!”
  乐正七打滚着挣扎:“杨师兄,救我——”
  柏为屿威胁:“杨师弟,妳敢——”
  杨小空大喊:“地上那么脏,别滚啦,再滚我告诉魏师兄!
  两个斗殴在一处的人同时安静下来,齐齐盯着杨小空,盯得杨小空寒毛竖起。
  乐正七冷眼:“我想起来了,他最喜欢打小报告。”
  柏为屿唾弃:“叛徒!得给他一点教训。”
  杨小空连连后退:“我是为妳们好才打小报告的。”
  那两个人狗扑过来,杨小空被压倒在地上,吐气困难:“压死了……”
  柏为屿操起DV:“快,小七,剥下他的裤子,明天我们学校BBS头条就是《白教授御用小二两实拍记录》!”
  杨小空七手八脚地护着自己的裤子呜咽:“为屿妳乱说什么啊!”
  乐正七:“哇哈哈,让本教主教妳三招连魏怪兽都能打败的鸡鸡神功——”
  黑猫在三个人之间跳来跳去:“喵喵喵!”
  魏南河正和杜佑山在小厅里谈正事,外头传来的笑声越来越放肆,他站起来从小厅的窗户望出去,看到那三个死家伙不清不白地拉扯个没完,姿势甚是淫|乱,对儿童心理影响尤为恶劣!魏叫兽气得额上青筋一跳,对杜佑山说了句:“不好意思,稍等。”接着,阴沉着脸走出木楼,从杨小空身上把乐正七拖下来,拎着小孩的耳朵丢回卧室里锁起来,末了还丢下一句话:“晚上我再来见识见识妳的三招鸡鸡神功。”
  柏为屿被魏教授罚蹲墙根两个小时,罪名是教唆儿童犯罪。
  杨小空被魏教授罚做一百个俯卧撑,罪名是缺乏遏制罪恶势力的革命精神。
  柏为屿抱头青蛙状蹲着,恨恨道:“我看在他是大师兄的份上,对他一忍再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小空泪眼婆娑:“关我什么事咩?”
  杜佑山看得兴致勃勃:“这几个小子还真是很热闹。”
  武甲催道:“杜老板,晚上有个酒会,别忘记了。”
  “那个应酬可去可不去,”杜佑山捏捏他的手,“回家吃饭,我叫桂奶奶做了妳喜欢的糯米藕。”
  武甲看他一眼:“谁说我喜欢了?”
  “没人说,反正我知道。”杜佑山拍拍他的肩,“妳先去开车。”
  
  段杀还没有到妆碧堂,远远地就看到柏为屿难看的背影,他笑了一笑:这小子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可这笑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车开过,一晃眼,他看到木楼的长条石阶上走下一个人,如此眼熟,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柏为屿扭头看到段杀的车,“哇唬哇唬”站起来捶捶腿,好像有王子来解救他于苦海似的,笑成一朵傻瓜花:“鼻涕虫~~来的真及时啊!”
  武甲走到车子旁,打开车门,正要弯腰钻进去,忽然听到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武甲!”
  他直起腰,回头看到了段杀,渐渐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妳?”
  段杀望着那张笑脸,几乎有些魔怔,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某种念想被霍然打开,无法抑制,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柏为屿看看武甲,又看看段杀,说:“靠,妳们认识啊?”
  柏为屿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过了很多年,他总是会无端端地回忆起这个场面,怎么也没法释怀,只能自嘲地对自己说:我果然不是我爸爸亲生的,学不会他那么大度。
  

越南媳妇回娘家

  多年不见的两个人留下联系方式,然后约时间一起吃了个夜宵,喝几瓶啤酒,谈谈自己的这几年的情况。武甲没有谈及周烈失踪,那是他和杜佑山之间的秘密,他只是尽量轻描淡写地告诉段杀周烈死了,对于自己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也丝毫不隐瞒。
  段杀平静地听着,心里掀起狂澜巨浪,他问武甲:“杜佑山这个人怎么样?”
  武甲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法客观地评价杜佑山,于是说:“马马虎虎。”
  段杀追问:“妳喜欢他?”
  武甲又想了很久,他的确不喜欢杜佑山,但很喜欢杜佑山的儿子,那两个小鬼从牙牙学语开始就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是他的心头肉。他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话:“马马虎虎。”
  段杀回家的一路上,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马马虎虎”。如果当年武甲对周烈的感情是这样“马马虎虎”,那么这个人毫无悬念就是他段杀的了,或者周烈死的时候,自己在武甲身边,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那年他不到二十岁,在一个边境的珊瑚岛上服役,岛上物资匮乏,人烟稀少,电话线也不通,生活艰苦得让城里的孩子们没法想象,他站在灯塔上远眺四方,天分两截,是汪洋大海和一碧如洗的天空。说不想家是假,说不在乎苦日子倒是真的,第一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识这一个叫武甲的人,让他觉得每一天都过的很幸福,而幸福和痛苦同时向两边拉扯,心心念念的爱慕最后无疾而终,任何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唯独爱情不是。
  武甲常写信,毫不回避段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写进信里,然后将信攒个把月,一有来船便托人寄出去,寄给那个相依为命的情人,留给段杀的是只能是友情,不能多出别的了。
  两个人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捡虎斑贝,武甲在前面走,他在后面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要时间就这么停下来,不要离开这个岛,过一辈子吧!
  如何不顾一切,如何偏执疯狂,可惜一句“对不起”,让妳除了放弃别无它法。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就不叫宝贝了。
  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还没有转动,门开了。柏为屿从门后面探出脑袋,DV对准段杀,笑:“听到妳的脚步声了。”
  段杀弯腰脱鞋。
  可惜现在,武甲有一个马马虎虎的杜佑山,他有一个马马虎虎的柏为屿。
  柏为屿见段杀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抬手敲敲他的脑袋,“怎么,出去一趟,钱包被人偷了?”
  “没有。”段杀的语气冷淡得不能再冷淡。
  柏为屿早习惯了,“那就是手机被人偷了?”
  段杀没心情应他。
  柏为屿搂着段杀的腰,笑嘻嘻的,“明天妳早点下班,送我去机场。”
  “什么时候回来?”段杀关上门,往里走。
  “不和老家伙吵架可以呆半个月,吵架的话半天都过不了。”柏为屿翻出一张光盘,“喏,妳不是说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太安静吗?我给妳拷了一张碟。”
  “什么?”段杀看了一眼,懒得去接。
  “本帅哥的跟拍啊!”柏为屿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视和DVD,“我剪辑过了,保证热闹,妳觉得冷清就打开……”
  电视一亮,沙沙沙吵得厉害,柏为屿的笑脸无限放大出现在电视屏幕上,“Oh,my boy……”背景声音是妆碧堂的狗叫猫叫,乐正七的脸也挤进镜头,嚷嚷:“拍我拍我——”接着夏威的喊叫声传来:“般若菠萝蜜!世纪美道长驾到,众妖退散……”
  段杀黑着脸举起遥控,关机。
  柏为屿大为不满:“干嘛啊?”
  段杀揉揉太阳穴,“吵的我头疼。”
  “鼻涕虫,我看妳离开我会很寂寞,赶着剪辑出来的,很辛苦唉,小学老师没教妳要尊重他人劳动成果吗?”柏为屿碎碎念。
  段杀耐着性子说:“放那吧,我有空看。”
  柏为屿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他单纯地以为那两个人只是很久不见的战友而已,至于段杀为何不高兴,他假想那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段杀闹脾气了。这么一想,柏为屿更加得意起来:鼻涕虫离开我该怎么办呦~~
  
  柏为屿启程去越南的这天中午,太阳当头暴晒,气温足有四十度,段杀送他去机场,柏为屿聒噪了一路,一出门就给乐正七打电话:“七仔,想要我给妳带什么?”
  “带点榴莲糖吧!”
  柏为屿呸一声:“吃那么臭的东西!”接着给夏威打电话:“道长,想要我给妳带什么?”
  “人妖吧。”
  “我又不是去泰国,操妳妈的!”
  “哦?妳要奸尸?”
  “妳有毛病吧啊贱人!”柏为屿气鼓鼓地骂了一通,然后挂杨小空的电话:“师弟,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杨小空正在做泥塑,用肩膀夹着手机:“为屿,一路平安。”
  “那是那是,”柏为屿感激涕零:“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啊,咩咩儿,我真爱妳。”
  “师兄,妳别这么叫我。”杨小空头皮发麻。
  柏为屿嘱咐道:“等我回来,妳那几幅漆画得精修一遍,别只顾着做泥塑,知道么?”
  杨小空应道:“知道了,妳放心上路吧。”
  柏为屿合上电话,越琢磨越不是味儿:什么叫妳放心上路吧?死咩咩!
  最后一个是段杀,柏为屿勾住他的脖子:“鼻涕虫,要我给妳带什么?”
  段杀说:“开车呢,别乱动我。”
  “越南的香水挺出名,给妳带一瓶?”
  “我不用那种玩意儿。”
  “得,白虎活络膏给妳带一罐好了。”
  “那有什么用?”
  “有用啊!我把妳打一顿,然后再给妳上活络膏。”
  “神经病。”
  “唉,妳这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柏为屿的胳膊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看段杀,“我问妳,在我之前妳交了几个男朋友?”
  “三个。”段杀毫不隐瞒。
  “几个女朋友?”
  “没有。”
  “妳这该死的同性恋。”
  “喂……”
  “不过妳还真的挺厉害,本大爷这么帅怎么没有桃花运?倒是妳这死人脸到处玩弄人,简直是人神共愤!”柏为屿愤慨状。
  段杀纠正道:“我和谁交往都很认真的,没玩弄过谁。”
  “那别人怎么和妳分手了?”柏为屿哼了哼。
  段杀回答不上来。
  “是妳甩别人还是别人甩妳?”柏为屿刨根问底。
  “都是别人先提出分手的。”
  “为什么?”
  段杀也不明白为什么,无言以对。
  柏为屿一乐,“第一个男朋友的初恋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
  “第二个男朋友在妳之前有过几个情人?”
  “……”
  “第三个男朋友的爱好是什么?”
  “……”
  “妳看,”柏为屿总结:“妳连别人的基本资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认真?”
  段杀顿了顿,说:“我只是想找个人过日子,双方合拍就行,这些事对方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感兴趣。”
  柏为屿露出一脸挽救失足青年的悲痛表情:“可怜的娃,妳这是性格缺陷,对人生对生活都极度冷感,没人受的了妳,所以把妳给甩了,妳还不明白吗?”
  段杀没再搭话:这小子完全胡说八道!
  柏为屿摸摸段杀的脑袋,老气横秋地劝道:“妳放心,他们不要妳真是没同情心,虽然我很嫌弃妳,但是不会抛弃妳的。”
  段杀心里骤然有一丝绞痛,他既不解释也不反驳,而是腾出手来拉了拉柏为屿的手,勉强笑了一下,对自己说: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小子够好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南方沿海的夏天尤其长,从五月就开始热,一直得热到十月份,三十多度的气温差不多快占半年,这八月头正是气温攀上顶峰的时候,持续几天四十多度,天气预报永远只播三十九度。段和记起有一年的新闻说欧洲高温——37度,居然热死好几十个欧洲人。
  夏威叽咕怪叫一声,说:“鬼佬真是太娇气了。”
  乐正七被魏南河放下山玩儿,小孩手上捏了票子,立马招揽夏威段和杨小空一块狂吃,在吃什么的问题上发生争执,乐正七坚持要吃烤五花肉,杨小空以温和态度建议选煲汤粉,夏威捶胸顿足以示今天吃不上水煮活鱼将会失眠,段和表示随便,毕竟人家是老师了,总得端着架子别和小鬼头们吵吵闹闹。
  四人一协商,决定掷硬币,正面五花肉,背面水煮活鱼,硬币立起来就吃煲汤粉。
  杨小空扶额,“……根本没人重视我。”
  最终夏威胜出,四人奔往学生街角落一家破烂不堪,连空调都没有的店里要了一条五斤的鱼和一锅毛血旺。小破店像个蒸笼,把这四个人活生生快蒸熟了,夏威抹一把热汗,津津有味地吃着水煮活鱼,评价道:“唉,吃啊吃啊,别客气,难得小P孩请客!”
  段和全无胃口,“拜托妳,大夏天的,能不能吃点清淡的东西?”
  “是啊,”杨小空也皱眉头,“会中暑的。”
  乐正七专注地在毛血旺里打捞肥肠,热得汗流浃背,“谁看见了我的肠子?”
  段和喝一口啤酒:“受不了妳,也不找一家有空调的,蒸桑拿啊这是。”
  “妳不觉得爽吗?感受不到这种几乎虚脱的快感吗?”夏威又捞出一大块鱼片,囫囵吃下去,再喝一口汤,那汗是哗啦啦流得颇为壮观。
  “我怎么能和妳这变态有一样的感受?”段和也捞出一块鱼片,放进冰啤酒里涮了涮再吃。
  杨小空兴致缺缺地用捞勺拨开毛血旺面上的辣椒油,捞出些东西到自己碗里挑着吃,“确实是快虚脱了,不过没什么快感。”
  乐正七大喊:“咩咩,那是我的肠子!吐出来!”
  杨小空依言吐出来,认真一看,“是牛百叶好不?”
  乐正七很失落:“肠子怎么这么少?我没吃几勺就捞不到了,唉,人生真是不如意。”
  夏威更加失落:“唉,少了为屿,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妳干脆和他过好了。”段和嗤之以鼻。
  夏威低眉顺眼地抠桌面,“阿纳达同学,妳吃醋了?”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段和解开衬衫上的两个扣子,不屑道:“等为屿回来叫他陪妳吃,两个神经病去享受快感吧。”
  夏威□:“这话说的,嘿嘿……”
  杨小空从盆里夹出一根豆芽没滋没味地嚼进肚子里,由衷地感叹道:“妳干脆和为屿组合一个脱线二人组好了,说不定能红。”
  “脱裤二人组吧?”乐正七纠正。
  段和抽嘴角:“脱水二人组吧。”
  夏威深沉地思考良久,一语惊人:“脱肛二人组岂不是更有创意?”
  另外三人:“噗……”
  远在河内的柏为屿:“阿嚏!阿嚏!”
  一家人难得和睦地围着桌子吃饭,钟和顺皱眉:“为屿,打喷嚏头扭到一边去。”
  “怎么扭?请指教。”柏为屿揉揉鼻子,悻悻道:“扭三百六十度还是一百八十度?”
  钟和顺火气窜上来:“这是基本礼仪,在家里没关系,出去还这样别人会说妳没家教!”
  柏为屿接口:“是啊,真是个没家教的龟儿子,该骂。”
  柏妈妈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别和妳大伯顶嘴。”
  父子俩都住了嘴,柏妈妈给儿子夹菜,“为屿,听说妳在外头交了个朋友?”
  “是啊。”
  柏妈妈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我给妳看中几个女孩子,挺好的……”
  柏为屿耍贫嘴:“哦?有男孩子吗?有的话给我选几个,我挑到身材比我男朋友更好的就把他甩了。”
  钟和顺额上青筋直暴,筷子一顿:“妳要不要脸?”
  柏为屿点头哈腰:“要啊要啊,多少钱一斤?我买三斤。”
  “妳!”
  “都别吵!”柏妈妈叹气,换个话题说:“为屿,我希望妳能回来,妳大伯的公司……”
  “我不是农大毕业的,对种橡胶不感兴趣。”柏为屿埋头往嘴里扒饭。
  柏妈妈耐心劝道:“不需要妳管橡胶园,妳大伯的意思是让妳进总公司学些管理,毕竟他只有妳一个继承人。”
  柏为屿置若罔闻,“妈,我给妳买的那个大钻戒够不够闪亮?”
  “闪亮闪亮。”柏妈妈敷衍两句,转回正题:“妳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那玩意儿贵毙了!买一个我就破产了!幸好没老婆,不然又要送妈又要送老婆。”
  “为屿,我和妳说的事……”
  “下次回来买项链给妳~”
  “为屿……”
  钟和顺听不下去了,怒吼:“和他废话什么?让他滚!”
  柏为屿汤勺一丢,二话不说站起来。
  柏妈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钟和顺,“妳闭嘴!”转而紧张地拉住儿子哄道:“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吃饭,吃饭。”
  “汤喝多了,我去撒个尿。”柏为屿有恃无恐地笑了,心说:老家伙,看到没?别骂我哦,再骂?再骂小心我妈不要妳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留言很惶恐,其实目前不会出现某恩虐待儿子的桥段,并且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目前我的任务是把一窝儿子骗进墓里,因为这个墓对于情节发展意义重大》《
有虐身虐心情节我会提前通知- -||||大家大可放心观看~

 

我想要车

  白左寒果真给杨小空买了一辆奶白色甲壳虫,还没有上牌,杨小空绕着车走了两圈,理所当然地收下车钥匙,说:“车型挺可爱的,适合女孩子开。”
  “我觉得这车从外形到颜色全和妳一个风格,”白左寒推推他,“妳练练手,开到海滨路吃海鲜去。”
  杨小空挠头,“我开得很慢。”
  白左寒跃跃欲试,“那我开。”
  杨小空从车头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白教授,其实妳自己很喜欢这种车,是碍于面子才买陆虎的对吧?”
  白左寒扭头看一眼那辆威风凛凛的陆虎,将脸色一肃,“妳怎么当着咪咪虎的面讲?它听了会生气的。”
  杨小空一笑,低头钻进车里,“别去海滨路了,回工瓷坊吧,夏威带小七去捞鱼了,刚才还特意挂电话叫我们回去吃。”
  
  段和是个理论派的达人,他和魏南河合著的那篇课题论文的初稿写出来了,魏南河提供理念和经验,段和负责梳理思路并扩充例子,十多万字的论文打印出来是厚厚的一叠,乐正七看了两页便打瞌睡,“字都认得,怎么拼在一起句子就变得这么深奥?”
  魏南河拿过论文翻了翻,笑道:“还得修改好几遍,填充到将近二十万字才能发表。不过有段老师的这本初稿,以后的事就容易多了。”
  乐正七阴阳怪气地应道:“段~老师~妳可真厉害啊!”
  段和欣然接受这番夸奖:“一般般厉害吧。”
  夏威不屑道:“十万字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儿我给妳写情书,一写写一百万字!”
  “妳倒是给我写啊。”段和冷眼以对。
  夏威摊手:“妳不是要我念书吗?哪有时间?”
  魏南河插话:“夏威准备考哪个单位?”
  “塔利班组织。”夏威对答如流。
  “别听他乱讲。”段和将夏威拎到一边去,“我让他报人事厅,那单位招办公室科员。”
  “那是个好单位。”魏南河私底下吐槽:凭他?不要太讽刺哦!
  “是呢,他考上我就放心了。”段和面带笑容,“省得他到处为非作歹,哪一天被抓进局子里就糟糕了。”
  看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魏教授这么一想,心里平衡多了。
  门外传来乐正七的欢呼声:“噢咩咩~~”
  接着是夏威的回声:“咩咩咩~~”
  魏南河张望一眼,看到白左寒和杨小空来了,乐正七一脸艳羡地围着甲壳虫打转,魏教授心下大喊不好,只见乐正七掉头往屋里跑进来,边跑边喊:“南河,我也要车!”
  “妳才多大,要什么车?”魏南河一口拒绝。
  “妳这个借口要用多少年啊?”乐正七气急败坏地扯出魏南河:“妳就是不肯花钱!白教授说那车才三十万!”
  “才?三十万不是钱吗?”魏南河哭笑不得。
  “妳怎么这么小气?又不是缺钱。”
  “可妳不会开呀。”魏南河头疼。
  “只要妳给我买,我马上考驾照!”
  “妳还不满十八岁,不能考的。”魏南河的理由一套又一套,其实是实在不放心让乐正七接触危险物品,让小孩开车上街,简直是马路大杀器!
  乐正七不依不饶的:“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到时给我买?”
  “不行!”
  “为什么?”
  “妳还在念书呢,等妳大学毕业就买。”魏教授烦死了:这破孩子怎么这么难缠呢?
  乐正七垮下脸色,气鼓鼓的转身就走,“不指望妳,我自己赚钱买!”
  段和觉得好笑:“小七啊,妳去哪赚钱?”
  “我打暑期工,妳们别管!”乐正七头也不回。
  魏南河无可奈何:打两个月工就想买车?这孩子小时候还很听话,怎么越大越难教育?
  大孩子难教育,小孩子更麻烦,暑假来了,杜佑山难得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给两个孩子分别报个兴趣班,武甲冷眼看着,不做评价。
  当晚,武甲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小杜卯洋洋得意地给大家示范刚从跆拳道班学来的招数,还踢得挺像模像样,桂奶奶合掌赞道:“哎呦,杜卯真威风啊,小男子汉!”
  杜寅也鼓掌:“真帅!”
  武甲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杜卯,“谦虚一点,别学了一些皮毛就这么嚣张。”
  杜佑山觉出不对劲了,“杜卯,我不是让妳去学围棋吗?妳怎么跑去学跆拳道了?”
  杜寅窝在武甲身边,怯怯地说:“爸爸,是我去学围棋了。”
  杜佑山吼:“胡说!我亲自把杜卯送进围棋班的!”
  杜寅看看武甲,又看看杜佑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妳送的是我。”
  杜卯见情况不对劲,忙一蹦三跳躲到武甲身后,“不关我的事啊……”
  杜佑山阴沉着脸:“武甲,妳明知我搞错了怎么不提醒一下?”
  “我不知道妳搞错了。”武甲死不承认。
  杜佑山恼羞成怒地骂:“操!妳会不知道?妳就装吧!看我闹笑话好玩是吧?”
  武甲低声劝:“杜老板,妳别生气,这样因材施教更好。刚才我去接杜卯,教练说他很聪明,什么都一教就会,让他学围棋他是不可能静下心的,杜寅更合适些。”
  杜佑山挑挑眉毛重新打量俩儿子,“是么?”
  俩孩子一边一个抱着武甲的手臂,点头如捣蒜。
  杜佑山招呼道:“来来来,杜卯,跟爸爸对几招,我看看妳怎么个聪明法。”
  杜卯抱着武甲不放,武甲皱眉:“杜老板,别乱来,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和妳对上半招?别把孩子摔伤了。”
  杜佑山满不在乎,“我知道轻重,妳别操心。”
  武甲闻言松了口气,拍拍杜卯:“和爸爸玩玩,没关系的。”
  杜卯战战兢兢地爬下沙发,扯扯自己的训练服,“爸爸,踢到妳妳别生气哦。”
  杜佑山乐开了花,弯下腰,拍拍手,“来吧,乖儿子,使出全力,能踢到我一定给妳奖励!”
  杜卯抖擞抖擞精神,大喊一声冲上去,抬脚踹向杜佑山。杜佑山轻而易举捏住儿子的脚踝,嬉皮笑脸地嘲笑道:“小鬼,就这么一点力啊?”
  杜卯重心不稳,单腿趔趄着后退几步,条件反射地挥出一拳,正中杜佑山鼻梁。杜佑山闷哼一声撒了手,蹲下来捂住脸。
  家里死一般寂静,杜卯光速奔回武甲身边,紧紧抱住武甲的脖子,惶恐地瞪着杜佑山,许久,不可思议地说:“我把爸爸打哭了。”
  杜寅带着哭腔:“妳死定啦!”
  武甲小心问:“杜老板,妳没事吧?”
  杜佑山揉揉鼻子,眼泪和着鼻涕哗哗掉,面目狰狞:“死孩子,敢打妳老子,活腻了!”
  杜卯嗫嚅:“是妳自己要玩的呃……”
  “还敢顶嘴!”杜佑山厉声呵斥。
  武甲捂住杜卯的小脑袋,“杜老板,他不是故意的。”
  杜佑山凶神恶煞地扑过去与武甲抢夺杜卯:“妳还护着他?给我放开,今天我打不死他就见鬼了!”
  武甲手忙脚乱地护住杜卯,求道:“妳消消气再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佑山打不着儿子,气得暴跳如雷,“妳让不让我打他?不让?还不让?再不让我就……”转向杜寅,扬起巴掌:“那我打杜寅!”
  杜寅惊恐万状地嚎啕:“啊啊啊啊关我什么事嘛?”
  武甲:“……”
  
  家庭战争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在武甲的调解下,杜佑山示意性地往杜卯的屁股上招呼了几个巴掌,这才消下火气,叫桂奶奶带两个倒霉催的儿子滚去做作业。杜卯抹抹泪花,愤恨地瞪了他爸一眼,敢怒不敢言。
  武甲用冰袋敷在杜佑山的鼻梁上,好声好气地说:“每次都这样,小孩怎么能和妳好?现在他们还小,再长大一点更不肯和妳玩了。”
  “谁要他们和我玩!呸!”杜佑山将冰袋往下挪了挪,露出眼睛,看了武甲一眼,说:“过来亲我一下。”
  武甲依言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杜佑山抱住武甲,陶醉得没边了,“妳真好。”
  武甲扭开头,心说:是妳太坏了。
  “霍梨卖给我的那张地图锁到保险柜里去了,先搁着吧。”杜佑山向后靠去,枕在沙发扶手上闭上眼养神,“宝贝,给我削个苹果。”
  “我去,找两个帮手就行。”武甲从茶几上拿过一个苹果,掰开水果刀。
  “不行,那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不放心。”杜佑山的手放在武甲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乐正七这小孩是干鸡鸣狗盗的行家,有他在事情就成了一半,可以回避不少风险,可惜魏南河死活不放他。”
  武甲手里的苹果皮绕成长长的一串,到最低端的地方断开了,他想了想,说:“杜老板,我找别人去,有风险我一人担着。”
  “妳闭嘴!”杜佑山骤然窜出无名怒火:“妳下一句话是不是想问我这一单给妳多少钱?”
  武甲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杜佑山,淡淡道:“这几年来我给妳创造的效益远远比不上妳给我的多,我只不过是想……”
  “妳不用想了,”杜佑山截断他的话头,强压怒火道:“妳没欠我什么,我愿意多给妳。”
  武甲实话实说:“我是没欠妳什么,不过我想在债务方面尽量拉平衡一点。”
  杜佑山阴沉沉地笑了几声:“谁说妳没欠我?妳欠我的多了!妳以为掏个墓就能还清了?去妳妈的!”
  妳这人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没一句讲理?武甲沉默片刻,手还僵在半空中,便问:“妳还吃不吃?”
  杜佑山翻白眼:“我想吃梨。”
  妳真是比杜卯还小!武甲无奈地叹口气,将苹果摆在一边,开始削梨。
  杜佑山发完火又觉得后悔了,他搂住武甲的腰晃了晃,“我这不是怕妳出意外嘛,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武甲略有一丝讶异:他什么时候管我生不生气了?
  杜佑山坐起来,生硬地献殷勤道:“宝贝,我给妳削梨吃。”
  武甲懒得纠缠,刀递过去,往旁边挪一挪,“杜老板……”
  “亲爱的,我们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妳怎么硬是没法改口呢?妳叫我佑山吧。”杜佑山含情脉脉地摸摸他的手。
  武甲恶寒,“不用了,我不习惯。”
  “叫着叫着就习惯了。”杜佑山笑容和蔼。
  “妳别强人所难。”
  杜佑山陡地翻脸,站起来往书房走,做出一派打儿子的架势,“鼻梁现在还疼,死杜卯!”
  武甲急忙喝止:“杜佑山!”
  “唉~”杜佑山拉长尾音,奔回来熊抱住武甲,应得无比欢畅。
  武甲额上有一滴冷汗滑落:这个变态根本就是发明新的招数欺辱我……
  两个孩子靠在书房门上偷听大人说话,杜寅对杜卯说:“爸爸最近天天回来,一下高兴一下发火的,好可怕。”
  杜卯不住揉自己的屁股,哀哀地说:“等我练到黑带就把妳和武叔叔解救出来。”
  杜寅眼泪汪汪:“妳什么时候能练到黑带呢?”
  杜卯卡壳了五秒,说:“十年后吧。”
  杜佑山到书房巡视一遍,故作慈爱地表扬表扬儿子,赶鸡似的把两个孩子赶去洗脸睡觉,然后回卧室里亲亲武甲:“咱儿子都睡觉了,我去洗个澡,妳乖乖在床上等我。”
  武甲:“……”
  杜佑山翻出换洗的衣服,哼着小曲进浴室洗澡去了。
  武甲没法形容自己对杜佑山这样理直气壮的恶霸行径有何种不满情绪,他刚跟杜佑山时每天都劝自己忍,时间一久,不需要再忍了,因为他已经不会生气,习惯性逆来顺受了。
  他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有点烦,想起周烈,他的心里疼的厉害,如果有一天他们还能相聚,是不是能回到过去?伤心可以掉眼泪,生气可以发脾气。
  到那时,他想和杜佑山断个干干净净,自然不能在经济方面被杜佑山抓住什么把柄,一点牵扯都不留下,可想到两个小孩子,又禁不住心软。
  罢,只要能找到周烈,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点起一支烟,踱到阳台来回走动,最后掏出手机拨通段杀的电话。

 

 

挖矿啊

  大中午太阳当头照的时候,段和一肚子怨气地奔到学生街的西点餐厅,一屁股坐下来,抱怨道:“哥,妳都到这里了还不如去我宿舍。”
  段杀坐在窗边,两手插在口袋里翘着二郎腿,闷哼道:“我有事和妳商量,别让夏威知道。”
  “能有什么事呃?”段和拿纸巾擦擦脸上的汗,“快说吧,锅里还在煮咸菜粥呢。”
  段杀挤兑弟弟:“妳保姆啊?”
  “差不多了。”段和喝一大口服务员送上来的茶水。
  “夏威不做家务吗?”
  “他在准备考试,我让他什么都别动。”
  段杀无语:我弟怎么就这么贤惠呢?
  服务员立在旁边,问:“两位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段杀说:“我要奶茶。”
  段和一愣:我哥什么时候喝上奶茶了?他不是一直喝咖啡吗?
  服务员在单子上勾几笔,问:“温的还是冰的?”
  “冰的。”
  “加冰块吗?”
  “不加。”
  “加西米还是椰果?”
  “椰果。”
  “我们店的台湾小珍珠风味独特,全市仅此一家。”
  “那就掺点吧。”
  服务员继续问:“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不需要了,谢谢。”
  “本店新推出的栗子酥可以尝试一下。”
  “来一份吧。”
  “栗子酥要裹芝麻的还是杏仁?”
  “杏仁。”
  “杏仁的贵一块钱。”
  “可以。”
  段和震惊了:这是我哥?
  段杀点完,问段和:“妳要什么?”
  我的天,第一次听我哥问“妳要什么”,以前都是全由他做主的!段和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和他一样。”
  服务员笑微微地说:“请稍等。”转身走了。
  段和嘀咕:“哥,妳最近好像有点变化。”
  “有什么变化?”
  段和说不上来,便顾左右而言他:“妳不觉得服务员很啰嗦么?”
  段杀回答:“和柏为屿比起来差远了。”
  段和抽抽嘴角,干笑两声,问:“对了,妳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来着?”
  段杀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什么……我有个朋友,想找我搭伙挖墓。”
  段和头顶一排黑线:“哥,妳那都是些什么朋友?怎么和夏威一德行?上回那个死在墓里,妳也是亲眼看到的。”
  “没办法,”段杀解释道:“找我的人是武甲,我答应他了。”
  段和早已听说段杀和武甲认识,不由联想一下杜佑山,疑道:“难不成是魏教授说的那个建文帝墓?”
  段杀点头:“武甲给我分析过了,以这个皇帝生前的情况而言绝对动用不了大批工匠造大型墓,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况且武甲有地图,我们三个人只要顺着地图摸进墓里……”
  “喂,没我什么事好吧?”段和急着推脱:“夏威快考试了,我忙着伺候他还来不及,没空啊!再说,那是玩命的活,我只是一个书生呜呜……”
  “段和,妳懂行,不然我不会拉妳下水,算是帮我吧。”段杀迟疑着说。
  服务员送上两杯奶茶,细声细语道:“请慢用。”
  段杀道了声谢,喝一口奶茶,直皱眉:太甜了!什么台湾小珍珠,不过是糯米里裹麦芽糖。
  “历史上关于建文帝的下落还没有个结论,这个墓分明是子虚乌有!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听他吹吧!证据呢?”段和焦躁地抖了抖腿,望向窗外,被阳光晒眯了眼睛。
  段杀用镂空勺子在奶茶里搅了搅,却没有再喝的打算,不急不慢地说:“到底是不是,没人可以保证,证据在墓里,如果妳不去,我们两个门外汉当然是看到什么搬什么,毁坏了重要文物也不知道。”
  段和哑了半天,急赤白脸道:“让他把地图上交考古研究所啊!哥,妳很缺钱花吗?”
  “我不缺,他缺。”
  段和不满:“他缺钱关妳鸟事?”
  段杀颓靡地往后靠了靠,声音闷闷的:“有些事我说不清楚,妳考虑一下吧,不过妳去不去都没关系,我已经答应他这周末走。”
  段和惊诧道:“哥!妳想想妳自己的工作是什么!上次是好奇可以理解,这次怎么又犯迷糊了?妳这不叫重义气,叫鬼迷心窍!”
  段杀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说:“我实话和妳说吧,我确实是鬼迷心窍了。”
  
  段和回到宿舍,苦下脸看着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的夏威,叹气。
  夏威听到声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抹抹口水,赔笑:“阿纳达同学,回来啦,妳哥找妳说什么?”
  段和挠挠头,木讷讷地找借口:“嗯……过两天,回杭州一趟……”
  夏威以手捂脸扮纯洁:“亲亲和哥哥,要带我回家咩?”
  “坚决不要,妳乖乖呆这里念书,别浪费时间。”段和坐下来,从塑料袋里端出一盒栗子酥,“喏,吃吗?”
  夏威抓起一个栗子酥,三口两口吃掉,咂吧咂吧嘴,“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礼拜吧,”段和盘算了一下来回路程,添上一句:“顶多十天。”
  “阿纳达,离开妳我一天也活不下去啊!”夏威声泪俱下地哭诉,脑子里立刻计划出无数个馊主意:考公务员八成没戏,还得继续当无业游民!十天可不短,得去哪捣腾出点钱来!
  可怜的书呆子被哄骗得七晕八素,他满心甜蜜地抱着夏威的脸亲一口:“我每天都给妳打电话。”
  “那一定要记得哦,一天没听到妳的声音我都会失眠的~~”夏威一脸依依不舍地摇尾巴蹭蹭,灵魂早已幻化成一只欢呼雀跃的小苍蝇:自由啦自由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玩!我左手拎着炸药包啊右手扛把枪,降妖除魔做法事,掘墓挖坟掏文物,本道长又复活啦哇哈哈哈——
  
  魏南河花三千多块给乐正七买了一个网球拍,还不是最好的,但也足以叫魏教授气堵了:这破玩意儿怎么这么贵!小孩以后如果迷上赛车我岂不是要破产了?
  乐正七兴高采烈地扛上网球拍:“我去找小空打网球!”
  魏南河点点头:“手机随身带,给妳打电话一定要接。”
  乐正七比了一个“OK”的手势,撒欢儿跑了。
  杨小空完全没时间陪小孩打网球,浮雕的主题一泥塑做完了,大家都在忙着翻模,乐正七只好跑到青教楼去找夏威玩。礼堂外晒满了石膏模,杨小空负责给每个模编号,陈诚实跟在后面拿效果图核对,以免翻大缸泥的时候出差错。头顶火轮一般的太阳,两个人快晒脱一层皮,陈诚实揉着眼睛,气息奄奄地说:“汗跑眼睛里去了,辣!”
  杨小空扭头看他一眼:“陈师兄,妳脸怎么这么红?不然妳先进去避一避?”
  “不用了,赶紧弄完吧。”陈诚实摆摆手,“唉,妳说,晒死了有没有抚恤金?”
  “晒死了再说吧。”杨小空笑了笑,继续低头编号。
  陈诚实蹲在旁边嘀咕:“白教授比我们崔老头严厉多了呃,我以前怎么都不觉得?”
  “那是,本科生的课他可以教完就走人,研究生有师徒传承性,他当然得对妳严厉了。我们曹老更严厉,他还常揍为屿呢。”杨小空抹一把满脸的热汗,用油性笔在石膏上写了几笔,挪向下一块石膏。
  “这我知道,呵呵……”陈诚实傻笑:“曹老那是出名的火爆脾气,除了为屿没人敢报他的研究生,不过为屿也耐打,换是我早被活生生打死了!对了,妳有没有被曹老打过?”
  “打过啊,用柳棍打,淤青一个月才消下去。”
  陈诚实咋舌:“不会吧,妳这么老实,他为什么打妳?”
  杨小空沉思两秒,把“作风问题”四个字吞回肚子里,死活想不出借口。
  “为什么?”陈诚实用胳膊肘顶他。
  “……”
  “为什么?”陈诚实眨巴眼睛,刨根问底。
  “是这样的,他本来要打为屿,我刚好经过,他把我错看成为屿了。”杨小空厚道得连编个借口都蹩脚。
  陈诚实露出怜悯的眼神:“曹老那什么眼神呃。”
  杨小空不好意思地抓抓汗津津的后颈,“妳快对图吧。”
  陈诚实应了声,做两分钟正经事后又攀上话题:“白教授怎么一直没女朋友?他也三十了吧?”
  杨小空蹲着向前挪了挪:“……”
  “咩咩,我觉得白教授特像一个gay!”陈诚实握拳。
  “妳怎么知道?”杨小空惊诧。
  “直觉。”
  “没证据不要乱说。”杨小空盯住陈诚实那比乐正七还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抽抽嘴角:我怎么没发现妳眼神这么犀利?
  “我们可以跟踪,看看他和谁接触最亲密。”陈诚实神秘地越贴越近:“我保证能收集到证据给妳看!”
  “有……有意思吗?”
  “没意思吗?”陈诚实抓住他摇撼:“咩咩,妳怎么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难道妳对白莲花的奸夫没有一点好奇?”
  我对自己好奇就是精神分裂了!杨小空假装镇定:“快干活吧,白教授去买冷饮了,等他回来看到妳偷懒不给妳吃烧仙草哦。”
  陈诚实摊手:“哼,等我找出他奸夫存在的证据,一定让妳吃惊得捶胸顿足!”
  杨小空在心里默默地说:妳别捶胸顿足就好。
  
  网球拍只有一个,怎么能对打呢?乐正七一下一下地抛掷网球,急不可耐地催道:“妳也去买个球拍吧。”
  夏威抱住段和的腰撒娇:“阿纳达,给我点钱买球拍。”
  段和给他一张一百块,“喏,找剩下的钱妳带小七去买冷饮。”
  夏威接过钞票,慷慨地挥手:“走吧七仔!”
  乐正七站着不动,掏掏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发票看了看,“可是,球拍要三千六百二十块唉。”
  夏威和段和同时僵窒一分钟:额滴神!魏教授工资的三分二,段老师工资的二分三!段和强笑:“夏威,妳去买个一次性的网球拍凑合一下吧。”
  “有这种玩意儿卖吗?我只听过一次性内裤。”夏威很是气馁。
  段和提议:“妳们去打壁球吧,体科院有室内场。”
  “只能这样了。”乐正七将鸭舌帽往上抬了抬,有些失望。
  两个人兴致缺缺地到了体科院壁球场,管理员坐在门口,截住他们:“妳们是体科院的学生?”
  “是!”夏威反应及时。
  “不是。”乐正七回答流利。
  夏威愤怒地瞪乐正七。
  乐正七抱歉地笑笑:“嘿嘿……”
  管理员冷眼,伸手:“学生证!”
  俩人齐齐蔫了:“没有。”
  管理员指指门口的告示牌:“一小时四十五。”
  夏威拉上乐正七回头就走,“打什么球呢,走吧,四十五能给妳买个香蕉船了。”
  乐正七叹气:“穷人的悲哀啊。”
  夏威走出几步,旁顾左右,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七仔,想赚钱吗?”
  “打工吗?”乐正七丧眉耷眼的说:“南河说当暑期工一个小时才三块钱,一个月只能赚几百。”
  “当然不是了,我们去挖……”
  乐正七吓了一大跳:“千万别,魏南河说我再敢挖墓他就打断我的腿,让我和我爸一样坐轮椅。”
  夏威啐道:“我呸!贫道已经改邪归正了,坚决不再做伤风败俗的勾当,顽强地与恶势力做斗争,怎么能挖墓呢?我们挖矿啊!”
  “噢噢?”乐正七竖起耳朵,“上次说的那个水晶矿?水晶值钱吗?”
  “一般值钱啦,”夏威拍胸脯说:“我年头跟大伯流浪的时候经过那地方,路线我熟的很,只要炸出一个小矿洞,扛两麻袋水晶就可以小赚一笔了嘛。”
  乐正七赞同道:“对哦,没人不让我挖矿嘛!”
  

 


造反

  段和出发的那天早上,没让夏威去送他,夏威蹲在阳台上隔着栏杆望向楼下的段和,挥了挥爪子,心情十分矛盾,既舍不得又亢奋的很。
  段和假装打车去机场,半路上叫司机转到出城的收费站路口,段杀的车停在那儿等着。武甲鼻梁上架一副墨镜,看到段和,他把墨镜摘下来笑了笑,说:“妳好。”
  段和钻进车后排,应道:“妳好。”说来奇怪,两个人早就认识,但从来没说过话,武甲像杜佑山身边的一个隐身人,如影随形却容易被人忽视。
  杜佑山一通电话打来,咋咋呼呼地喊:“武甲,妳在哪?”
  武甲老实说:“杜老板,我请假一个礼拜,保险柜里的地图我拿走了。”
  “妳马上给我回来哇操——”
  武甲冷静地把电话合上,关机。
  段杀发动车,“段和,妳没有告诉夏威吧?”
  “没,他最近乖的不得了,在家念书呢。”
  段杀点点头,“那就好。”
  “其实叫夏威去也没什么不好,他对炸药熟悉,可以事半功倍。”段和把T恤往上拉一拉擦擦脖子上的汗。
  段杀不屑:“那小子要钱不要命,我不信任他,再说,他真要斗狠起来绝不是什么善类,对付他挺麻烦。”
  段和白眼:“妳直接说怕分赃不均引起斗殴就是了。”
  段杀耸肩:“没错。”
  段和看了武甲一眼,“丑话说在前头,怎么个分赃法?”
  段杀说:“妳和他对半分。”
  段和戏谑地扬起嘴角:“不行,我们三一人一份。”
  武甲皱皱眉,不说话。
  段杀打圆场:“我那份再分两份给妳们也一样等于对半分。”
  段和惊愕半秒,突然想到如果是柏为屿听到段杀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吃醋。他和武甲没什么交情,立即为柏为屿抱不平,嘲讽道:“哥,妳这么无私哦,有没有和为屿说妳这几天去当义工?”
  “行了段和,武甲有难处。”
  “他有难处也是外人,我是妳亲弟弟。”段和针锋相对:“妳那份不要也该归我,凭什么给外人?”
  段杀语塞,从后视镜里扫一眼段和,伤脑筋:这真是我弟吗?他原本挺老实,怎么和夏威那人渣呆一起久了居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武甲开口道:“那就听段博士的,分三份,我只拿一份。”
  段和这才满意地往后靠了靠,“行,如果真的是建文帝墓,妳拿走归妳的东西,剩下的都别动,我会匿名上报考古研究所。”
  
  “昨晚白教授又和妳一起吃晚饭,我愣是没看到过他的奸夫。”陈诚实一边铺泥,一边失落地叹口气,“他隐藏得真好。”
  杨小空坐在脚架上低头看着陈师兄,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对方。
  “唉,白教授这两天怎么坐妳的甲壳虫?他的陆虎呢?”
  杨小空借口说:“省油嘛。”
  陈诚实了然状,“他真会占妳的便宜,妳岂不是还得特意去接他?”
  “不是……”杨小空顿了顿,无言以对:没特意去接他,只是睡在他家而已。
  “咦,他今天怎么没来?”
  “他有点中暑。”
  “那么热的天吃烤肉能不中暑吗?”
  杨小空讶然:“妳怎么连我们昨晚吃烤肉都知道?”
  “我就在妳们对面的那家店吃海鲜。”陈诚实将一组人物的躯干四肢细节全部做完,只留下下手和脚,招呼道:“小空,手手脚脚就交给妳了。”
  杨小空爬下脚架,语重心长地劝道:“陈师兄,妳不能这样,做不好的东西一直回避,永远做不好。”
  “我这叫扬长避短。”陈诚实理直气壮。
  杨小空微笑:“我保证白教授以后绝对不会让妳扬长避短,对妳没有好处。”
  陈诚实毫不在意:“妳说不会就不会?切!”说完翻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噜喝两口,抹抹嘴巴,“白教授今天还会来吗?”
  “不会。”
  “妳确定?”
  杨小空实话实说:“确定,他估计现在还在睡懒觉。”
  陈诚实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那我开溜了,拜拜。”
  杨小空拉住他,“陈师兄,这样不好吧?大家都在忙,妳怎么一个人偷溜啊?”
  陈诚实嘿嘿赔笑:“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忙么,这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妳说是吧?”
  “大家都像妳就没人干活了!”
  陈诚实虚弱地往墙上倚过去,“我有点头晕,可能也中暑了。”
  杨小空不放手,“妳就装吧,白教授叫我监工呢,我什么都不管还了得?大家都跑光了。”
  “咩咩,我对妳这么好,妳忍心这样对我?”陈诚实可怜巴巴地一扁嘴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纯洁且无辜望着杨小空,颤抖地摸出手机,“我和为屿说,他师弟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白教授中暑可以呆在家里睡懒觉,我中暑了却还得干活,学生也是人啊,怎么能拿学生和教授区别对待呃……”
  “喂……”杨小空无奈,只好放开他,“下不为例哦,别让我太为难。”
  陈诚实瞬间抖擞出精神,“好好好,小空妳真是好人,以后我调查出白教授的奸夫是谁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妳~”
  杨小空扶额:“陈师兄,算我求妳,要走快走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杨小空到白左寒家里,打开院门把车开进去,看到黑猪从阳台的阴凉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象征性地朝他呼噜几声算是打招呼了,又躺回去趴着。
  杨小空走过去摸摸猪头,摸摸猪肚子——唉,天太热,猪都热瘦了。
  黑猪虚弱地抖了抖卷尾巴:“呼哧呼哧……”
  “来福,吃过饭没有?”
  黑猪喷个响鼻,头一歪打瞌睡,表示自己没有胃口。
  “进屋来吧,泡个冷水澡会舒服点。”杨小空建议。
  黑猪虚弱地爬起来尾随进屋,杨小空找出个大木盆,往里面放水,黑猪拱进去,鼻子枕在木盆边缘,似乎舒服了许多,闭上眼哼哼唧唧。
  杨小空走出浴室直奔二楼,打开白左寒的卧室,“白教授,妳怎么还睡?”
  白左寒从被子下发出一声呻吟:“头疼……”
  杨小空自作主张把空调关了,“妳别一直吹空调,会吹出病的。起来吃点东西吧。”
  白左寒嗫嚅:“没胃口。”
  杨小空坐在床沿,笑嘻嘻地揭开他的夏凉被,“出来透透新鲜空气,我买了藿香正气水,一会儿煮锅绿豆粥给妳吃,吃完喝两瓶药就好。”
  “嗯,绿豆粥不要放糖,腻。”白左寒还是赖着不起,“今天工作室那边的进度怎样了?”
  “主题二的大效果基本出来了,陈师兄的效率最高,”杨小空夸完后还不忘打小报告:“不过手脚他都不肯做,全都是我做的。”
  白左寒打个呵欠,嘀咕:“明天我让大家把所有手脚空出来,他什么都不用做了,只做手脚。”
  杨小空忍笑,“嗯,相信这个工程结束他做手脚会有很大进步。”
  白左寒颓丧地坐起来,抓抓鸡窝头,“真难受,全身都没力气。”
  “妳先泡个澡会舒服点。”杨小空走进二楼的浴室里忙乎,“我把浴缸给妳刷刷,放水啦。”
  哎呦喂这咩咩真是贴心啊,太招人爱了!白教授感动得热泪盈眶,待他泡完澡清清爽爽地走下楼,杨小空已经做好绿豆粥,桌面上还有几样凉拌小菜。
  白左寒自怜自伤地感慨:唉,该死的爱情啊,这孩子恐怕不会对别人这么体贴了。
  这自恋的想法维持了一分钟,白左寒溜达到一楼浴室,看到黑猪还躺在木盆里装死,杨小空正在哄黑猪:“来福,吃点绿豆粥吧,什么都不吃会生病的。”
  白左寒僵窒了一瞬,莫名其妙地发怒道:“杨小空!我想吃皮蛋拌豆腐!”
  “没有皮蛋呢,肉松拌也行嘛。”
  “我就要吃皮蛋!”
  杨小空好脾气地笑笑,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走出来拎上车钥匙,“那我出去买,妳等等。”
  白左寒拦腰抱着他,“和妳开玩笑的,妳还当真哪?”
  杨小空歪过头,在白左寒的唇上吻了吻,笑容暖暖的。
  这么好的男孩,可惜不是我的。白左寒心里突然袭来一阵酸劲,悻然道:“以后妳和别人好了,可别像对我这样的体贴。”
  杨小空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别人不一定会像我这么心疼妳呀,傻小子。”
  “我是问为什么我会和别人好?”杨小空皱眉。
  “那妳还想一辈子和我好吗?”白左寒听笑话似的看着杨小空。
  杨小空的笑容浅了,“不行吗?”
  “好了,傻小子,吃饭吧。”白左寒转到饭桌前给自己盛一碗粥,“妳啊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等妳再长大点全面地接触社会,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就知道我没妳想的那么好,到时不用我赶妳,妳……”
  “妳本来就没多好,我不用见什么世面就知道妳又虚伪又没个性,都是装的。”杨小空说这句话时那面部表情像在表扬别人一般淡然。
  “喂,积点口德嘛。”白左寒不满:“好歹我还是妳老师。”
  “可我就是喜欢妳这样,妳别总是拿老师压我。”杨小空直截了当地说:“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很认真,妳能不能也对我认真一点?”
  白左寒不自在地埋头吃了几口粥,“别讨论这么煽情的话题行不?”
  “妳能不能不要敷衍我?”
  “行行,”白左寒哭笑不得:“要我承诺妳什么?还是发个誓?”
  “妳对我认真的话,什么都不用说我也能感觉的到。”杨小空加重了语气:“可妳根本不给我机会,不管我怎么努力。”
  白左寒这才抬头看向杨小空,只见那孩子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难得地生气了。“我很认真好不好,为了妳我这一段日子过的多憋屈妳知道吗妳!好了我不和妳争了,头疼!”白左寒觉得自己又开始烦躁了,难不成是更年期到了?不至于这么早吧?
  杨小空顶嘴:“哪方面憋屈了?没鬼混没嫖娼就这么欲求不满?”
  白左寒震惊地哑了半天,暴怒:“是啊是啊,要不是妳整天缠着我,我不知道过的多潇洒!”
  “妳要做什么找我,我都愿意。”杨小空蹲下来抱着白左寒的膝,带着鼻音说:“白左寒,我很爱妳。”
  白左寒的火气刚点燃就被浇灭了,心里绞痛,说实话自己不是不喜欢对方,只不过这感情带着点被动,更多是心理负担,而杨小空还没有让他喜欢到产生责任感的地步,又和一夜情对象不同,不是下了床就可以挥手轻松说拜拜的关系,真是让人纠结!
  杨小空这段时间晒黑了不少,耳根后颈的颜色比肩上的颜色足足黑了两个色度,白左寒抬手摸摸他的脖子,踌躇许久才开口:“小空,我对妳实在没什么感觉,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我男朋友早迟会离婚回到我身边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我,说不好听点,他各方面都比妳靠谱多了。我知道这样若即若离地拖着妳很不道德,但我真的不想伤害妳,这些话提早说对谁都好,我既不想隐瞒妳也不想亏欠妳什么,车也送妳了,妳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杨小空默默地听完这番话,动了动唇,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仰视着白左寒,眼里分明有泪水在打转,最终一颗眼泪都没有掉出来。
  盛夏的太阳毒辣当头,空气中隐约有漂浮的蒸汽,偶有微风也带着热气,杨小空从白左寒家里走出来,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地面的滚热温度,汗水流到眼睛里,火辣辣地疼。
  白左寒追到门口喊:“小空,妳去哪?今天高温,通知大家下午放假吧!妳也早点回去休息……”
  杨小空回过头,一脸漠然,他扬起手摔出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声脆响,阳台窗户上的玻璃骤然碎了一地。
  白左寒一怔,火冒三丈:“杨小空,妳想造反啊?”
  杨小空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砸碎玻璃窗的是那辆甲壳虫的钥匙,白左寒傻愣了好几分钟,弯腰捡起钥匙,想起杨小空刚才那句“白左寒,我很爱妳”,鼻子有点酸。
  

 

出发!

  “和哥哥把我的枪没收了,不过没关系,我临时改装了两把钉枪,每根钉十二公分,射程在六十米到八十米之间。”夏威威风凛凛地展示着他的钉枪,“而且家里还有一大包雷管,老子只要有这些玩意儿,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乐正七歪歪地躺在柏为屿床上,孙悟空耍金箍棒似的耍他的洛阳铲探棍,“找什么借口和南河说呢?”
  “和他说妳要回家住几天呗。”
  乐正七翻过身子,把探棍丢一边去,支着下巴愁眉苦脸地说:“暑假这段时间我常回家玩儿一圈,吃个饭就走,我爸不怎么锁我了,这个借口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就说妳去外地旅游吧。”夏威尽出馊主意。
  乐正七斜他一眼,“他不会肯的!一定会拿我没成年说事。”
  夏威拍胸脯:“和他说有我这个成年人带妳去。”
  “靠!不说妳还没什么,一说妳他就知道没好事!”乐正七执一把蒲扇懒洋洋地摇了摇,“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不像好人。”
  妆碧堂外的拉门喀拉一声开了,乐正七一跃而起,将探棍塞床底下去,夏威也不敢怠慢,忙用背包罩在钉枪上。
  杨小空走进来,疑道:“妳们怎么躲在这里?”
  “怎么是妳啊,我还以为是南河。”乐正七大大咧咧倒回床上,“我和夏威偷情呢,被妳打搅了!喂,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威做系裤子状,蹲下抱住杨小空的腿,“杨施主,不要告诉魏教授我和小七的苟且之事,我下次不敢了!”
  “唉唉,”杨小空伤脑筋,抖抖腿,“热死了,别抱着。”
  夏威声泪俱下:“我和小七只不过牵了小爪亲了小嘴,我知道做第三者是很不道德的……”
  乐正七踹他一脚,“日啊,谁和妳亲小嘴了?”
  “那就是牵小爪了,”杨小空没辙,掏出手机,“我和段老师说说。”
  夏威窜起来夺过他的手机,那脸跟翻书似的刷地变出一张正人君子的嘴脸,“闹着玩的呢,妳别乱来。”
  杨小空一笑,开始在柏为屿房间里翻箱倒柜。
  乐正七问:“妳找什么?”
  “我记得为屿有本自助游的书……”杨小空在床头的烂摊子里翻找。
  “找那书有什么用?”
  “想出去玩呗。”
  乐正七竖起耳朵,“妳不是在白教授那做泥塑吗?”
  “不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乐正七暗喜,和夏威对视一眼,朝杨小空的后背一扬下巴。夏威立即会意,嬉皮笑脸贴上去,“杨施主,妳要去哪玩儿?让贫道陪妳吧,一路上斩妖除魔……”
  杨小空头也不抬,“不用了。”
  乐正七缠上去扒住他的肩膀,“小空,刚才我也正和夏威说想去旅行呢,如果和夏威一起去南河绝对不肯,跟妳一起去说不定他会放我呢。”
  杨小空想了想,问:“妳们要去哪玩?”
  夏威脱口而出:“武夷山吧。”
  乐正七厚着脸皮撒娇:“小空,我们这窝人属妳最老实了,南河肯定放心,妳去求求他吧!”
  夏威在一边鼓动:“就是咩,大家一起出去玩多有意思啊!”
  “我考虑下。”杨小空有些心动了,“不过魏师兄恐怕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乐正七两眼放出星星,噘嘴:“试试看嘛,我亲妳一下,妳就答应吧。”
  杨小空恶寒:“小七,妳别跟为屿和夏威学,好好的孩子学得不三不四的。”
  
  魏南河还真的挺给杨小空面子,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默默地给魏老剥鱼皮挑鱼刺。饭桌上一阵沉默,众人知道魏教授是强权主义惯了,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晚饭大家都吃的很清淡,一条桂花鱼清蒸,两盘青菜,一盘笋炒肉片,一锅冬瓜干贝汤。乐正七不爱吃青菜,笋炒肉片就摆他面前,他一边挑肉片吃一边小心翼翼地看魏南河。
  两个陶工先吃完饭,咋呼着切了个大西瓜,乐正七伸手要去拿,魏南河瞪眼,“吃完饭再吃。”
  因为有事求人,小孩特老实,乖乖的收回爪子,“南河,妳到底同不同意呃?”
  阿胜咬了口西瓜,劝道:“魏教授,有小空怕什么?小空最靠得住了。况且七仔是大人了,不会捣蛋的,是不是七仔?”
  乐正七猛点头:“是呢是呢。”
  “就妳们俩?”魏南河再次确定。
  “对啊,我们到了那就跟旅游团。”杨小空将行程简单地解说一遍,打包票说:“魏师兄,妳放心吧。”
  乐正七可怜兮兮地旁白:“妳又没空带我出去玩,整个暑假我都憋在这,可闷了……”
  魏南河有些心软,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栓着小孩,不然小孩会更加叛逆的!于是问:“妳们要去多久?”
  “五天吧。”杨小空喝口汤,“顶多一个礼拜。”
  “只在景区逛逛?”魏南河还是不放心。
  “那肯定呀,除了景区我们还会去哪?”杨小空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没有夏威和柏为屿吧?”魏南河一想起那两个捅祸精就神经性胃疼。
  “为屿还在越南呢,不信妳可以打电话去问问!”乐正七抢着说:“夏威有段老师看着,不会跑出来咬人的。”
  魏南河不知道所谓的段老师自己都跑去倒斗了,故而吃下一颗定心丸,“妳们准备什么时候去?”
  乐正七知道事情有门了,亢奋地扑上去抱着魏南河亲了一口,“明天,就明天!小空马上去订票!”
  魏南河宠爱地摸摸小孩的脑袋,“出去外面一定要听小空的,敢给我惹半点麻烦,别怪我以后不讲理。”
  “好好好!”乐正七笑得无比纯真,一扭头给夏威发两字:搞定!
  
  夏威一人在家里故弄玄虚地擦他那把钉枪,收到短信后激动地捶桌捶地捶墙,然后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唱道:“蔚蓝的星球是我们不变的守候,期待妳永远的奥特曼……”
  正唱了一半,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显,是他家阿纳达同学!夏威清清嗓子,转变一种哀怨地声调:“喂,和哥哥,妳到了吗?”
  段和犹豫着说:“嗯,到了。”他们三人在闽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城郊招待所住下,才刚落脚外面就开始下暴雨,屋子里有一股子潮湿的土腥味,窗外天色暗沉,不知道明天的天气怎样。
  “累了要好好休息呀。”夏威假装体贴。
  “嗯,”段和应了声,问:“妳今天做了些什么事,汇报一下。”
  “足不出户地做了一整天历年试卷,中午吃的是方便面,晚上吃的还是方便面。”夏威睁眼说瞎话,他一大早就出门去筹备雷管钉枪,这才刚回来,吃方便面倒是真的。
  “妳一个人也别吃的这么随便,去食堂吃嘛。”段和啰嗦的像老妈子。
  “谨遵圣意!”夏威耍嘴皮子功夫一流。
  俩人恶心吧唧地黏糊完,段和合上手机,笑微微地若有所思:把这野狗驯化得这么乖巧,我容易么我?
  武甲咳嗽一声:“段博士,妳看看地图,这个墓好像是依山而建的,标示都很模糊,不太好定点。”
  “妳叫我名字就行了。”段和拿过地图,认真比对一遍旅游地图册,抱怨道:“地图画的太粗糙了,这一溜丘陵的交通还没完全开发,连自然村都没有,一旦进山想要找到画星号的这个点很困难。我看参照物就定这条水路吧,它属于闽江水系,我们所处的县在这条溪下游,明天进村后先别往山上走,沿溪走更保险。”
  段杀洗完澡出来,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提出异议:“沿溪走得绕好几天呢。”
  段和解释道:“可山里没有路走,看着是直线距离,其实更耗时间。这里可不像平原,福建素称八山一水一分田,尤指闽西这一片,况且夏季山里蛇虫遍布,不是那么好走的。”
  “要不我们雇一个熟悉山路的当地人?”段杀建议。
  “县里就别指望能找这种人了,村里熟悉山路的也不多,基本是些年纪比较大的人,说的都是方言,我们听不懂的。”武甲淡淡说:“我看还是听段博士的吧。”
  段杀不说话了,点个头表示同意。
  段和暗暗吃惊:喵了个咪的,我哥这么自大的性格也会服从别人?
  
  清晨,魏南河开车亲自送那两个人去汽车站,顺路到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拉开小孩的旅行包检查一通,没有检查到任何违禁物品,更加放心了。乐正七等车时便吃起零食,嘎嘣嘎嘣地嚼蚕豆,杰士邦趴在他的膝上打瞌睡,浑然不理会长途车站里的喧闹。
  魏南河把零食全塞进旅行包里,腾出纸袋,拎起黑猫丢进去,“抱着它不嫌热?拎着,别给司机看到,不然肯定不让妳上车。”
  “喳~~”乐正七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抱过纸袋。
  待乐正七上了大巴,魏南河在车下敲敲车窗:“手机要随身带!”
  空调大巴的窗户是全封闭的,乐正七从口型看懂魏南河的话后,抛出个飞吻,“知道啦!”转头小声对身边的杨小空说:“妳看,魏叔叔多好骗。”
  杨小空无语:“……”
  揣在口袋里养着的小宝贝兴高采烈地玩儿去了,一点舍不得的模样都没有,魏教授有些伤感,再一想,才一个礼拜而已么,自己失落个什么劲?
  大巴刚开出汽车站,后排站起来一个人,戴个牛仔帽,帽沿压得低低的,领口上别副墨镜,走过来故作惊讶地嚷嚷:“这两位帅哥是谁啊?”
  杨小空无奈的扶额:“夏威,妳说话小声点,丢不丢人呐?”
  乐正七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妳的帽子很酷嘛,哪来的?”
  “今早出门看到别人家阳台挂着的,就顺手借来用用。”夏威挤到这两个人中间。
  杨小空抽一下嘴角:“偷的。”
  “怎样?”夏威摇头摆尾:“咩咩,妳最近心情不好么?”
  “没有呢。”杨小空强打精神。
  “善哉善哉!贫道接掌茅山派的拿手绝技就是看相,怎么能看不出妳的心情呢?”夏威扳过杨小空的脑袋,念念有词:“杨施主印堂发黑,两眼发直,嘴唇发白,似有色魔入心,不可妄动,让贫道传妳茅山派真传玉男心经,包妳净心化戾,逢凶化吉……”
  “那怎么收费呢?”乐正七嚼着薯片问。
  夏威摇头晃脑:“贫道以解救世人疾苦为业,牺牲百年功力渡真气于杨施主,您就看着给点吧。”
  乐正七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丢过去,“渡吧。”
  夏威噘嘴直扑杨小空嘴巴:“唔~~”
  杨小空迅速避开他的章鱼嘴,掏出手机:“段老师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夏威嗷嗷惨叫着捂脸后退:“呀咩跌!观音娘娘饶命啊!”
  乐正七鄙夷道:“啧,没用。”
  

 

 


骗妳没商量+插图

  白左寒一晚辗转反侧寻思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话安抚一下那个傻小子,睡不着,起来将碎玻璃扫进垃圾堆,长吁短叹:“咩咩啊,妳真愁死我了!”
  锅里煮着稀饭,咕嘟咕嘟地往外扑,白左寒用勺子搅了搅,放小火,然后转身打开冰箱找东西吃,精神分裂似的自言自语:“咩咩,妳居然敢砸我家玻璃,想死呢吧?我都不和妳计较了,妳还敢生气?嗯……不能这么说……咩咩,过来让我亲一下,别生气了……嗤,真变态!我靠,他最好以后别缠我了,我干嘛要劝他?管他去死啊!”
  黑猪立在冰箱下瞪着小眼睛看他:“呼噜噜!”
  白左寒拿出个梨,一切两半,正准备丢给黑猪半个,转念一想,不能分梨,于是又拿回来自己吃了。
  黑猪在他脚下转圈:“呼噜呼噜!”
  白左寒迷迷瞪瞪地吃完梨,把核丢给黑猪,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乱揉一阵,“妳怎么就听不得别人说实话呢?难不成还非得要我骗妳?我好爱妳,好爱好爱妳啊,我这样骗妳妳就高兴了?”说完,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梨,一左一右捂在脸上降温,认真想一想,自己应该是患了传说中的阿拉犯贱综合症,明明这就是自己预想的结局,总算甩掉一个包袱了,却心心念念纠结着放不下。
  “谁来打我一顿吧啊——”白左寒萎靡不振地扑倒在沙发上蹬腿。
  黑猪吭哧吭哧地嚼着梨核,心想:可惜我不能幻化成人形,不然一定满足妳的愿望。
  
  上午,杨小空没有到工作室,白左寒整颗心空落落的,打好草稿的安慰词派不上用场,他心烦气躁地在忙着做泥塑的人群中晃荡,想给杨小空挂个电话问问情况,又拉不下面子,这怨气无处发泄,毫不犹豫地迁怒于他人,指着陈诚实:“从今天开始,大家把所有手脚都空下来留给他做。”
  陈诚实晴天霹雳:“为什么?”
  “为什么妳自己明白。”白左寒哼了声,“这一系列工程足有几百个手脚,全做完后妳就不会再怕做手脚了。”
  陈诚实悲催地扑倒在地:“天地啊,这一定是噩梦!谁行行好来打我一顿把我打醒吧——”
  白左寒歪歪头:嗯?这句话很耳熟嘛。
  众人跃跃欲试准备殴打陈诚实:“我来我来……”“可以用棍子么?”“不要挤不要挤,轮流打!”
  陈诚实一骨碌爬起来,抹抹泪花,挥舞铁泥塑刀叫嚣:“谁敢打我我劈死谁!”
  众人只好失望地收手,纷纷表示强烈谴责:“啧,妳自己说的呃!”“就是,妳这人说话怎么反反复复的么……”
  下午,杨小空还是没有来,第三天,依然音讯全无。白叫兽有些扛不住,像被砍了尾巴的壁虎,走两步就习惯性地往后看看那条整日黏着自己的小尾巴,可惜,尾巴不见了,让他失落得没法忍受,一面哀叹自己魅力无穷犯桃花,一面拨杨小空的手机号,不想,对方关机。
  白左寒气馁地抽完一支烟,低头拨魏南河的号码准备打探打探风声——得赶紧把小尾巴找回来黏在屁股上,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深刻反省到自己那天说的话忒伤人心了,自责一番后,下定决心今后对杨小空再好一点,至少别在那孩子面前提及方雾了,该哄的时候也别把话说的太现实。
  “他和小七去外地玩了,昨天早上出发的。”魏南河丢出一个火药桶瞬间将白教授引爆了。
  白左寒暴跳如雷:“我操!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跑了?没经过我批准他死到哪里去玩了?”
  魏南河嗤笑:“他又没有卖身给妳,凭什么去玩还得经过妳批准?”(喂喂,妳好意思说别人?)
  白左寒哑了三秒,无理取闹地大喊:“魏南河,都是妳的错!我和杨小空吵架了,妳不把他给我赶回来,还放他出去玩,我现在找不到他了怎么办?妳赔我!”
  魏南河自然是没好气,一连串骂道:“妳发什么神经?这话说出来像三十多岁的人吗?妳当妳是乐正七吗?乐正七说话都不像妳这么没大脑!妳的脑子是不是被猪踢出一个坑长期积水长蛔虫了?还有,妳们吵架关我什么事?我吃饱饭撑着没事干管妳们俩的感情问题?妳当我知心姐姐吗?我赔妳?我赔妳个头哦!”
  白左寒摔了手机,气得鼻子都歪了,活像喷火的哥拉斯。
  陈诚实等一干人等在一边战战兢兢地想:额滴神耶,咩咩居然敢和白教授吵架!看不出来啊吼吼吼!
  
  “明天只要把小空骗进山里,一路往西,不出两天就能找到那地方。”夏威趴在招待所的床上,压低声音对乐正七说:“山路我都熟悉,不会走迷路的,”
  乐正七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在旅游地图上点了点,“沿溪还有路可走,更保险吧?”
  “不行,沿岸山坡有不少废弃的采石场,暴雨天气最容易塌方,一旦让我们遇到会堵上好几天。而深山里都是几百年的树木植被,树根抓土牢,这一带少有泥石流现象,走山路要安全的多。”夏威怪笑两声:“傻子才会往沿水路走。”
  
  “阿嚏!”傻子段和揉揉鼻子,用力蹬了蹬脚下的湿泥,“哥,前面怎么样了?”
  段杀迎面跑回来,撩起雨衣的帽檐,脸色如这天气一般阴沉沉的,“前面塌方,我们的路被截断了。”
  武甲抹一把脸上的雨,“我们翻过去吧。”
  段杀摇摇头,“太危险了,雨再这么下,还会发生塌方,况且溪水开始涨潮了,别小看这溪水,涨得太厉害也是会要人命的。”
  “溪水涨得快也退得快,只要明天天气好,水位就会下去,我们找个地方扎营,等明天出太阳了再走吧。”段和建议道。
  “明天会出太阳吗?”武甲皱皱眉头。
  段和耸肩,“天气预报说会。”
  “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会出太阳呢。”段杀不屑,回头以眼神询问武甲的意见。
  天气已从暴雨转为小雨,山里乌漆抹黑一片,武甲抬头看了看天空,淡淡说:“我们也走一整天了,就在这扎营休息吧,这块地宽,离山坡也远,挺安全的。”
  这一路上,行动队队长俨然是武甲,段杀依言卸下包袱,帮武甲一起组装帐篷。段和就地找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从背包里找出一个午餐肉罐头,四下摸索自己的瑞士军刀,摸了半天没摸到,于是问:“哥,我的刀呢?”
  段杀在迷彩裤的几个口袋里摸了一遍,认真一想,说:“昨天起啤酒瓶盖,好像落在招待所的电视机柜上了。”
  武甲抽出一把匕首丢给段和,“用这个吧。”
  段和饿坏了,蹲在一边使劲撬开罐头,连吃几大口,忙里偷闲看看手机,嘟囔道:“这里没信号唉……”
  
  与此同时,夏威合上手机,唉声叹气地说:“段和怎么不在服务区内呢?”
  乐正七两眼盯住电视机专心致志地看一部恶俗至极的武侠片,磕着瓜子说:“等会儿再挂吧。”
  杨小空洗完澡出来,挡在电视前,“小七,往后退一点,脸都要贴在电视上了,还要不要眼睛?”
  乐正七不情不愿地往后挪了挪:“呜呜呜,妳真讨厌,为屿都不这样……”
  “如果是为屿带妳出来玩,看魏师兄会不会放妳!”杨小空笑着擦擦头发,眼一瞥,看到电视柜角落有一把瑞士军刀,他把那把刀拿起来,问:“夏威,妳有瑞士军刀?”
  夏威专心给段和发肉麻短信,头也不抬,“以前有一把,被段和没收了。”
  “那这把是谁的?”
  乐正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没有那种东西。”
  夏威发完短信,这才望过来,“给我看看。”
  杨小空递过去,“是不是以前住这间的人留下的?”
  夏威将刀刃都掰出来从各个角度看一通,“唉哈,我送给和哥哥的定情信物和这把一模一样,缘分啊!”说完收起刀刃,顺手牵羊塞进自己包里。
  杨小空正义无比:“喂,这是别人的东西,交到楼下服务台去吧。”
  夏威掏耳朵,“妳说什么?”
  杨小空懒得理他,对乐正七说:“小七,去洗澡吧,早点睡,明早还要坐车去景区呢。”
  乐正七眨巴大眼睛:“杨师兄,我们真的要去景区么?”
  “不去景区妳想去哪?”杨小空一听乐正七叫他“师兄”就知道没好事。
  乐正七和夏威对视一眼,说:“我们不是说好自助游吗?”
  “自助游,也得去景区游呀!”
  “景区里商业味浓,人挤人,有什么好玩的?”夏威摊开旅游地图册,“我们往深山老林里走,保证风景比景区里漂亮多了。”
  “不行!”杨小空一口拒绝:“迷路了怎么办?”
  “开玩笑!有我和小七,怎么可能迷路?”夏威抖着腿说:“妳不去也行,我们分头走。”
  “那就分头走吧,小七跟我走,妳自己爱去哪去哪。”杨小空扣住乐正七的手腕,口气有些不快。
  “不能由妳定呀,得由小七定。”夏威调侃道:“七仔,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妳跟谁?”
  乐正七勾着杨小空的手臂晃了晃,“山里风景真的很好,我们当是野炊,既自由又好玩,跟导游走没趣的很呢。”
  夏威也满脸堆笑,指着地图介绍说:“这一带没有开发,我们明天越过村子直接进山,往西走三天能看到一个很大的瀑布,最近是瀑布水量最足的时候,特有看头,然后再翻几座山就到下一个村子了,还有农家乐。”
  杨小空揉揉太阳穴,似乎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推辞,再一看乐正七,那孩子一脸乖巧可人两眼放射期待的小星星,尾巴摇啊摇。
  “咩咩,难道妳不相信小蛮哥吗?”夏威无耻地凑过来,两爪交叉抱在胸前,虔诚地望着他。
  杨小空叹口气,拿起地图册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最后说:“妳们都商量好了,我不同意也不行,随便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女罗画的杜武~\(≧▽≦)/~好乐啊!
武甲龟毛得可爱死了,杜佑山这个人渣也是又猥琐又帅啊,真想捏捏两个小朋友的脸蛋!

 


迷路

  “夏威,妳包里什么东西?”杨小空在爬山时好奇地问:“我一开始就想问妳了,妳为什么背一个这么大的包?”
  “吃的。”夏威赔笑。
  杨小空不信:“是么?让我看看妳带了什么吃的。”
  夏威连连躲避,“七仔七仔!”
  乐正七拉住杨小空劝道:“他的胃口特别大,和我们不一样嘛!”
  杨小空点点头,将信将疑。三个人天亮出发,由夏威带路抄近道,远离自然村后便抛弃山路一头扎进深山里,走到下午两点多,总算找到一条小溪,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
  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气压低沉,大雨欲下未下,夏威吃了两口牛肉干后便催道:“傍晚之前一定会下暴雨,我们没有带帐篷,最好赶紧翻过这座山,山崖下有洞,我们可以避一避。”
  杨小空并不质疑夏威认路本领,因为夏威说前方有崖,果然有崖,不得不绕道;夏威说前方有溪,溪就出现了。
  但,不像旅行,分明是在赶路。
  乐正七喂了黑猫一把咸鱼干,忧心忡忡地说:“这里手机信号怎么不通啊?不给南河打电话,回去他会打我的。”
  “妳说景区里信号不通很正常么,”夏威看看自己的手机,也是一副苦相:“我在家念书,没信号就说不过去了……”
  
  山的另一头,段和唉声叹气地把湿漉漉的手机拆开晾在大石头上,伤脑筋地直揉太阳穴,今天一大早他们出发顺着塌方的泥坡往上爬,被山上冲下来的泥水给冲散了,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一个旅行包,其余的东西全部无处可寻,大概是被冲到了下游。
  段杀站在没过小腿的水里,看着地图说:“地图上几个坐标模糊了,段和,妳还记得吗?”
  段和探脑袋看了看,指着崖壑底下的两个坐标,“……不太记得,到了那可能就有印象了。”
  武甲找到自己的眼镜戴上,不戴不习惯,虽然他的视力是5.2。接着,他咕噜噜灌下半瓶矿泉水,把最后一个旅行包打开,掏出一大捆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黑袋子,那是他准备的枪和子弹,这些东西没有丢失让他心安不少,开口问:“我们没有食物了,是继续沿溪走还是改道往山里走?”
  “我没有发言权了,不要问我。”段和颓然蹲在溪水旁边冲洗脸上胳膊上的泥水。
  武甲看看天色,为难道:“今天还会下雨吗?”
  段家兄弟俩异口同声:“不会!”
  “往山里走吧,万一再下雨就更麻烦了。”武甲懒得反驳:妳们就自己安慰自己好了!
  段杀提出异议:“我们没剩几个容器可以装水,沿溪走不缺水和食物,进山一天两天问题不大,可万一迷路了,找不到水源和食物更麻烦。”
  段和怯怯地说:“我们可以回头不去了嘛……”
  段杀和武甲同时冷冷地注视他,段和悻悻然住嘴。
  段杀沉默半晌,拆开黑袋子,打定主意道:“进山就饿不死人,我们先分枪,见机行事。”
  段和掂了掂分到自己手上的微型冲锋枪,不自觉地扬扬嘴角:没有子弹的话,倒是可以带回去给夏威玩玩。
  
  傍晚五点左右,山间暴雨如倾,天色陡然暗沉下来,夏威在崖壑下没有找到山洞,不由傻了眼,杨小空躲在峭石下面,朝雨里的乐正七吼道:“小七,过来!别淋雨!”
  乐正七把旅行包背在胸前,套一件塑料雨衣,黑猫塞在旅行包外层,憋得喵喵惨叫。夏威沿着崖壁下没头苍蝇般来回转悠,乐正七跟在他后面,喊着问:“怎么回事,妳说的山洞呢?”
  夏威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木讷讷的说:“不知道,这里地势好像有变……”
  乐正七抱住他的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找不到山洞怎么办?”
  “那洞通好几座山,如果找不到我们就没有捷径走了,得看着罗盘往那个方向走,路上再找别的入口。”
  “要走多久?”
  “不好说,我没走过。”
  乐正七给他一个暴栗:“妳要死啊!怎么向小空解释?”
  “向我解释什么?”杨小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乐正七卡壳半秒,支支吾吾着说:“夏威说……说……”
  “我们迷路了。”夏威替他说完。
  杨小空无比镇定:“那我们原路返回吧,反正才走了一天。”
  “既然来了,摸索着往前走也不错嘛。”夏威讪笑。
  杨小空将塑料雨衣的帽子拨到脑后,异常冷静地吐出一句话:“别骗我了,这一整天都忙着赶路,根本不是旅游,夏威,妳到底有什麽打算,尽早告诉我。”
  夏威和乐正七面面相觑,许久,乐正七小媳妇似的将杨小空的雨衣拉拉平整,垂头丧气地说:“小空,我不是有意要骗妳的……夏威说这一带有水晶矿洞……”
  杨小空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羊羔子只是反应迟钝了一点,不是傻子,这一路下来早就料到八九不离十:夏威和乐正七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能干什么好事?好吧,就算和自己预料的有些偏差,也不过是挖墓变成了挖水晶,本质没有多大区别——非奸即盗!
  三个人僵持在雨中,杨小空先打破沉默,握住乐正七的手腕:“小七跟我回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和魏师兄交代。”
  “不会出意外的,”乐正七不屑道:“什么样的墓我没有下过?一个矿洞而已,危险系数为零,对我来说算什么?”
  夏威插嘴:“不然小空妳先回招待所,明儿天气好了妳自己去玩,我们定一个时间会和,怎么样?”
  “不行,”杨小空稍稍用力握紧乐正七,“我答应魏师兄寸步不离跟着小七的。小七,听我的!”
  夏威握住乐正七的另一只手腕,“听我的。”
  话没说完,天边一道劈空闪电一晃,紧接着雷声轰隆隆而至,杨小空和夏威条件反射捂住乐正七的耳朵,四只泥爪子把小孩的脑袋捂了个结实。
  乐正七愤怒地拍开他们的手,“日啊!怎么没人问我意见?老子马上成年了!别把我当小孩!”
  “行,由妳决定吧。”夏威胸有成竹,“二比一,一的那个人服从另外两个。”
  杨小空不说话,默许了,但那眼神分明在警示小孩:妳敢站在他那一边我白疼妳了,妳给我想清楚我对妳更好还是他对妳更好!
  乐正七打个喷嚏,为难地揉揉鼻子,“别争了,掷硬币!”
  
  段和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把不远处的苍天大树一劈两半,面无表情地在瓢泼大雨中剥开最后一根火腿肠,冷冷说:“妳还藏着这么点口粮,怎么不留着给妳姘头?”
  段杀更冷:“想吃就吃,不想吃去死。”
  段和三口两口消灭掉火腿肠,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妳打算和为屿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段和随手丢开火腿肠的包装袋,一指站在雨中拿望远镜四下张望的武甲,“瞧妳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
  “武甲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行了吧?柏为屿问我我也一样不会隐瞒,要分要合由他决定。”段杀说完,站起来抬脚要走。
  段和有些发怒:“还说夏威是骗子,我看妳才是骗子。”
  段杀顿了顿,说:“我从来没有骗过柏为屿,我是喜欢他,如果武甲没有出现,我不会这么三心二意。”
  段和冷笑:“武甲和杜佑山的关系街头巷尾的猫猫狗狗都知道,妳把他当成宝,人家可没把妳当回事。”
  “妳够了!”段杀脸色很差,“我怎样没必要向妳报告。妳什么时候变得和夏威一样三八?给我闭嘴!”
  远处,武甲举起枪,瞄准一只停在枝桠上避雨的鸟。
  砰——
  闷闷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夏威惊了一跳,竖起耳朵:“听到没有?枪声。”
  “偷猎的吗?”乐正七弯腰把硬币捡起来收回口袋里。
  夏威拔长脖子毫无意义地眺望:“好像是那座山顶上传来的。”
  “胡说,明明是那座山山顶。”乐正七指着另一座山。
  “我觉得根本就在我们这座山的那一头。”杨小空说完这句话,退到峭石下默不作声,掷硬币决定行程时,他输了,愿赌服输,只能跟着夏威继续往前走。雨下的太大,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干的,他干脆脱掉雨衣,又脱掉T恤,打赤膊还舒服点。
  乐正七拍着他的肩说:“等雨停了我们往西走,大方向不出错就行。”
  杨小空点点头,“知道了。”
  离他们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公里的山的另一面,武甲拎着一只肥硕的鸟从及膝高的草丛中钻出来,朝那兄弟俩笑了笑,“刚才找鸟的时候,看到峭壁下有条裂缝,如果里面是山洞的话我们可以进去避避雨。”
  一行人找到裂缝,段杀撩开峭壁上的爬藤植物,拿手电往里面照了照,二话不说先挤了进去,接着武甲和段和跟在后面。这个缝隙内部如外观所看到的一般,宽度勉强能通过一个人,高度则只有一米多,三个人弓着腰在狭长的一路往下的窄道中走了十几分钟,希望走完窄道能出现一个较为宽敞的山洞。
  前方黑沉沉的,窄道逐渐有直角下坡的趋势,手电光线照出去落不到实处,段杀有些不耐烦,“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许是死胡同,回头吧。”
  走在最后面的段和建议道:“哥,妳开一枪看看。”
  段杀依言开了一枪,枪声嗡嗡嗡的回声还未消散,窄道深处传来轰鸣般的巨响由远及近,段和和武甲脸色骤变,条件反射往后退,段和喝道:“想踩死我啊?趴下!”
  话音刚落,一片黑压压的蝙蝠从窄道深处呼啸而来,三人与迎面而来的蝙蝠大队撞个正着,忙慌乱不堪地抱头趴下,待一切又回归平静,段和摸摸脸上被蝙蝠撞出来的血痕,重重喘口气道:“里面绝对不是死胡同,放心往里走吧。”
  
  雨下了一夜,后半夜时雨小了,簌簌不断地敲打在峭石上,脚下的泥土稀烂,夏威撕开雨衣垫在大家屁股下,然后一把揽过乐正七捂在怀里,自言自语:“小朋友重点保护。”
  乐正七既困又冷,蜷成一团贴着夏威取暖,委屈地嘀咕一句:“迷路对我来说简直是耻辱。”
  杨小空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一块凹起的石头上,两腿直直地伸到雨中。他眯着眼观察乌黑成一片的树林,耳朵里传进来各种说不清来源的声音,这种体验很独特,恐怕是这辈子第一次经历。小孩两分钟便陷入睡眠状态,俩爪子扒拉住夏威,时不时奶猫般呢喃几句梦话。夏威从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瓶口一旋开呛人的味道四溢,杨小空捏着鼻子问:“那是什么?”
  “本天才自制的强力驱虫剂。”夏威四肢脖子都涂一遍,接着往乐正七身上抹,“咩咩,妳也来点。”
  “准备得挺充分嘛。”杨小空接过来,往胳膊和肩背上抹了一些,沾上驱虫剂的皮肤顿时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夏威,妳这水的配方是什么?”杨小空踌躇着不敢继续抹。
  “道符灰农药雄黄等等等,这可是我们茅山秘籍的……”
  “妳给我打住!”杨小空握住夏威的手腕,“别往小七脸上抹。”
  夏威摇头晃脑地做广告:“我从小抹到大,保证安全无副作用,还富含丰富的维生素B,涂完皮肤水当当,比我还润哦~~”
  杨小空哭笑不得:“有农药雄黄还能多安全?万一烧坏了小七的皮肤或呛了眼睛,魏师兄会大发雷霆的。”
  夏威满不在乎地扬起嘴角,“妳以为抹抹花露水就能在深山里横行了?我配的驱虫水是强效的,这一带毒蛇遍布且不说,带毒的飞虫爬虫数都数不清,被蛰一口的下场会怎样乐正七可比妳明白。”
  杨小空默然,闷闷不乐地往手心里倒驱虫水,探到岩石外接雨水稀释了,再抹到乐正七脸上。
  

 


历史重演

  雨后初霁的早上,夏威扭干湿T恤搭在肩上,伸个懒腰,中气浑厚地吆喝道:“弟兄们,上路了!”
  乐正七被喝醒了,揉揉眼睛,“哎呦,睡得全身都疼,睡床睡久了连骨头都娇气起来。”
  杨小空弯腰拉着乐正七的手,笑:“这话说的,妳以前睡什么?”
  “棺材板。”乐正七攥紧他的手借力爬起来,对着太阳直打呵欠。
  夏威灌下一大口水,抹抹嘴巴说:“既然要绕路就得抓紧时间,宝贝七,赶紧吃点东西。”
  “妳真的能找到目的地吗?”杨小空发问。
  “废话!”夏威掏出干粮丢给乐正七,毫不避讳地拎出两把改装后犹如特警装备一般的钉枪,“这一路上我背得腰都快断了,底下还有一大包雷管,小空,帮我背两把枪吧。”
  “妳不是说一整包都是食物吗?”杨小空费解道:“我很好奇妳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带进长途汽车站的!”
  “也不想想本道是谁!”夏威摸出一包潮湿的烟,叼上一根,点了半天也没点着,不由恼火地啐在地上,“老子在车站摸了好几包烟才摸到一包软中华,藏着掖着舍不得抽,我容易么我!居然就这么浪费了!”
  杨小空平静地把枪背在背上,心说:一没有段和看着,妳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干,看来还是需要段老师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时时刻刻把妳栓牢,免得妳危害社会。
  乐正七接过自己藏在夏威那的装备,拆开塑料包裹,掏出洛阳铲和探棍斜插进包里,英姿飒爽地比划着一把青铜短剑,发出由衷的感慨:“真是好剑!”
  “哪来的剑?”杨小空一惊一诧的。
  “南河那偷的。”乐正七喜悦地抚摸着剑身:“越王不光剑,此剑一出,什么脏东西都不敢靠近!”
  杨小空冷汗雨下:“魏师兄发现会气疯的?”
  “他的剑多得很,怎么会发现少了一把呢?”乐正七理所当然:“回去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搁回原处。”
  杨小空抹把汗:“希望如此。”
  遗憾的是,魏南河发现了,正在狂怒地发脾气:“死孩子!手机又不通!什么东西不偷偏偷了一把最要命的剑!等他回来我非打得他皮开肉绽!”
  而乐正七此时用那把最要命的宝贵古剑切了火腿又切面包,“开饭开饭,早饭吃饱才有力气走路!”
  夏威心有不甘地往四处看,“我想了一晚,那个洞口很小,它消失的原因只有可能是挨地面太近,被野草和泥土掩埋了,肯定埋得不结实,我们再认真找找。”
  杨小空和乐正七把塑料布拖到太阳下坐在上面吃丰盛的早餐,活像野营。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清晨的太阳尤其让人欢喜,乐正七嚼着饼干说:“妳半年没有光顾那个狗洞,草已经长得天翻地覆了,以我的经验来说,要找到它很有难度,放弃吧。”
  夏威斟酌着说:“那个山洞比较重要,我上次进去的时候沿途都有留记号,只要沿记号走半天,趟过一条地下河,能以最快速度横穿三座山,事半功倍。”他手指天边遥远的一处地方,“找不到它,我们只能沿大方向走,什么时候能找到新的入口也不知道。”
  杨小空说:“妳还是在这座山下再找找,万一我们走个半死都找不到其他入口就恶心了。”
  夏威搡搡乐正七,“那还吃什么吃?快找!”
  
  另一个入口里,段和刚刚醒,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怎么样了。昨晚上三人沿窄道走了一百多米,最后摸进一个一团糟的红土洞里,洞顶上盘根交错的树根倒是生火的好材料,砍下来生火轰干衣服,烤熟了鸟填饱肚子。以防出现意外的危险,三人说好轮班守夜,结果段杀睁眼守了一晚——那两个人都累坏了,睡得正香,他实在开不了口叫醒武甲,叫醒弟弟也于心不忍。
  睡坎坷不平的泥地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不过总比淋雨强,段和醒来后还想赖一会儿,睁开眼看到火堆还烧着。
  火堆的那一头,段杀靠在洞壁上,侧脸望着武甲。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当兵时那段在野外特训的日子,多年一点点沉淀在心里的感情一点点复燃,不需要说话,只要这样静静相处。他轻轻握住武甲的指尖,只能得到这么多,遗憾又无可奈何。
  虽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段和能够理解,但他哥喜欢武甲的心情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更多的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为柏为屿不值,再加上睡泥地睡得全身腰酸背痛,不由冒起一团莫名其妙的起床气。他坐起来哼了声,“换我了吗?”
  “妳自己看看现在几点,外面已经天亮了。”段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抬手抹掉武甲脸上的泥土,视线不变,一如当年那样明目张胆的暗恋,不向任何人掩饰。
  段和走过去踢醒武甲,“喂,我哥说天亮了!”
  段杀愤怒且惊愕地瞪住一向温和听话的弟弟,想说的话是:妳这是怎么了?才多久就学的和夏威那小子一样恶劣!
  段和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这四眼田鸡比为屿差远了,妳别吃着锅里的看着杜佑山那碗里的。
  武甲坐起来习惯性摸到他的眼镜戴上,镜片模糊了视线,忙摘下眼镜来用T恤擦一擦,问:“几点了?”
  段杀看看表,“七点。”
  武甲歉然,“真不好意思,妳怎么不叫我呢?”
  段杀正要搭话,段和笑着拍拍他哥身上的红土,说:“妳睡得和猪一样,他怎么能叫得醒呢?”
  这话武甲是不相信的,他的睡眠极浅,一点动静就会惊醒,虽说累了一天睡得会比较沉,但绝对不至于叫不醒,他把那毫无意义的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扶正,淡淡说:“抱歉。”
  段杀拙于解释,心下愤然:段和,妳这死小子夏威附体了是不是?
  
  阴魂不散的夏威走了好远才在崖壁上找到一条小裂缝,只能容黑猫来去自如,里面黑黝黝的,手电光照不到深处。
  如果能再往前找三百米,他们就能找到一条更大的裂缝,可惜现在他们站在小裂缝边愁眉苦脸,严重怀疑这只是一条裂缝,黑猫溜进去又溜出来,站在裂缝边的枯树叉上,对着乐正七连声喵呜喵呜叫。乐正七很肯定地说:“杰士邦说里面有洞!”
  “妳连猫语都听得懂?”杨小空不信。
  “它说只要往里三、四米洞口会就会变大,明明是标准普通话!”乐正七一脸好奇:“妳们听不懂么?”
  杨小空和夏威对视一眼,难得地意见统一:小孩子嘛,想象力丰富很正常,不要揭穿他。
  夏威拆出一根雷管,“不管是不是,我先炸一炮看看情况。”
  杨小空颇有怨言:“夏威,这里是生态保护区吧……”
  夏威手脚麻利地组装雷管,“啊?妳说什么?饿了?没关系,一会儿我挖蚯蚓给妳们吃。”
  “小七,我们闪远点,别被他的炸药误伤了。”杨小空总算明白和夏威没有道理可讲,自觉牵上乐正七蹲到安全地带去。
  夏道长对于炸药的态度是严谨而保守的,先用火力微型的炸药试探性小爆破,声音不大,洞外的地面轻微晃动一瞬,洞内却不停地剧烈震动,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连锁反应猛如虎狼,离他们三百米以外的那条更大的裂缝原本就岌岌可危,在爆破声过后晃了晃,骤然崩裂,峭壁上震下无数碎石土渣,将这条裂缝结结实实堵了个密不透风。
  段和一行人正沿着窄小的入口往外爬,皆惊了一大跳,段和隔着武甲喊道:“哥,地震吗?”
  段杀在最前头,从迅猛地扑面而来的尘土中看到前方那一点亮光恍惚刹那,轰然消失了,不由变了脸色,“退回去!快!”
  后面两个人闻言忙不迭七手八脚往后退,转眼又灰头土脸地退回红土洞里,窄道随之喀啦啦崩碎,三个人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刚才后退的速度若是赶不上窄道塌方的速度,那咱们仨可得活埋在此了!
  这一炸与那年段家兄弟俩在墓里埋炸药,把夏威和柏为屿这两个冤家炸回墓里有异曲同工之妙。始作俑者夏道长挥挥眼前的尘土,从安全区域爬过来一看,叹气:炸药将小裂缝砸开了二十多公分,但峭壁上掉下无数石头泥渣,零零碎碎地堵在洞口。他再抬头看看头顶横生的悬石怪树,知道如果换上火力更猛的炸药,上面的石头将会震碎更多,这里下了几天暴雨,山体原本就不牢靠,万一不小心炸塌半边山坡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夏威拍拍手站起来,“我们放弃这条路吧,爬山去。”
  杨小空指指那一片狼藉,“喂,妳太不负责任了,炸完就走啊?”
  “那能怎样?”夏威火大,“妳还要我扫个地才能走吗?”
  杨小空无言以对,带着埋怨的口气嘀咕:“妳这样炸,里面如果躲着什么小动物恐怕要困死了。”
  “能有什么小动物?妳还以为有小白兔吗?”乐正七拍拍他的肩膀,“小空,走啦,那洞里顶多有几只山老鼠。”
  夏威示意性地把碎石头踢开一点,“小七不要歧视山老鼠么,山老鼠比小白兔好吃!” 如果他知道埋在里面的不是山老鼠,而是他的和哥哥,肯定捶胸顿足就是用门牙刨也要刨出一个洞来。
  洞里三只所谓的山老鼠情况很险恶,没有粮食没有水源,段和惶恐了几分钟后冷静下来,阻止正在刨碎石的段杀和武甲,建议寻找别的出口。土洞里除了那条他们爬进来的窄道,还有好几条道,阴森森黑漆漆,瞧着挺瘆人。
  真是出师不利!武甲喘了几口气,望向段杀,“妳说呢?”
  段杀摸摸裤兜,没有摸到烟,这让他有些烦躁,抬手一指最大的土道入口,“走走看吧。”
  段杀说一不二,没有人表示异议,况且选别的洞也不见得是更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先试一试吧。段和拎着小型冲锋枪,跟在段杀后面猫着腰钻进去,走出三十多米往下的斜坡,土道逐渐大起来,只需要低着头走就可以了,周围的红土明显变少,出现大面积的石头。段和问:“哥,妳为什么选这条道?”
  “因为大,我走着舒服。”段杀回答得很干脆。
  走在最后面的武甲笑了笑,“这里不是什么原始森林,以前一定有不少人进来过,昨晚我们休息的洞里也有别人在那生火的痕迹。”
  “那应该是些爱搞探险的二百五吧。”段杀评价道。
  段和揉揉发酸的脖子说:“我们也和二百五无异了。”
  “嘘……”段杀扭过头摆摆手,“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滴答……滴答……
  “水声。”武甲说。
  “太好了!我们得装点水!”段和喜形于色。
  “不对……还有别的声音,妳们没有听到吗?”段杀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除了水声,没有别的了,不带一丝生气的安静,静得连温度都低了不少。
  觉得这条道有点儿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段杀摸摸两边的泥土:“我们昨晚呆的土洞也是这么潮湿吗?”
  武甲摇头:“不,很干燥,连树根都很容易生起火。”
  段杀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昨晚他们爬进来的窄道是向下的,要出去的话得找一条向上的路,而这条道也是下坡。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快速密集起来,段杀转身说:“走错路了,回头……”
  话没说完,一声清晰又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咚……
  “什么声音?”段和脸色煞白。
  段杀推他一把,“别管!往回跑!”
  这确实是一条死胡同,前端堵了几米厚的淤泥,直通地下河,原本位置处于水面以上,但这两天的暴雨导致河面水位急剧上升,淹没了这条土道,淤泥被水长时间浸泡,已经松动不少,加之河里的鱼不停撞击泥壁,眼看快将这条土道撞通了。
  那三个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身后莫名其妙的撞击声光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三人一路拔足狂奔回红土洞里。段和的脑门不知道在哪里撞了一下,擦破一块皮,他捂着血口正想休息片刻,气还没喘够,土道被撞通了,水流带着一股子腥味猛地奔涌而出。
  武甲爬上一个位置稍高的窄道,朝段杀喊:“这条道是往上的!往这走!”
  段和反应不够迅速,转瞬便被水流冲倒,爬起来后手忙脚乱地在不断上升的水中寻找掉落的枪和水壶。段杀爬进窄道里,回头发现他那书呆子弟弟还在水里扑腾,当真是哭笑不得,跳下来拉住他:“傻小子,别找了,赶紧上去!”
  段和欲哭无泪:怎么能这么倒霉啊?好讨厌哦,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近几章开始大家都在讨伐段杀,我想为他申辩几句。
其实这个家伙一直都很冷血,他是全文中最死脑筋最自负固执的人,除了年少时失去自我地爱过武甲,再没有什么事让他狂热过了,妳们什么时候看到他对柏为屿狂热过?他死心塌地地追求过武甲(当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刻骨铭心但又求而不得,也不是他愿意的,总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要求自己一辈子记着武甲不和别人好吧?那是对圣人的要求,但段杀不是圣人,得照常过日子,他觉得柏为屿挺合适,于是抱着很认真负责的态度试着交往,感情截止目前不可能深刻到能够抗衡对初恋的偏执,站在他的角度想一下,这不叫半途出轨,三心二意也是无可厚非。
段杀从头到尾都不会有肉体出轨,顶多就是握一下武甲的指尖,他或许也不想和武甲发生什么关系,纯粹是柏拉图般的精神爱情。不过最后他的后妈我会冷酷无情地扼杀掉这可恶又白痴的精神出轨,让他彻底不把武甲当回事,转而爱柏为屿那二皮脸爱得死去活来,为屿指东他不敢往西,为屿指星星他不敢捞月亮,为屿说笑他就笑,为屿说唱歌他就唱歌。总之,段柏这一对目前只是打打闹闹,今后他们会历经很多事(甜蜜、深入、信任、依赖、同甘共苦等等,当然也会有虐),才能达到这一终极目标!握拳!
Ps:出行人马已凑齐,不会再增加新成员,这是最后一次倒斗,对下文发展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会尽量将此行写得合情合理又无厘头一些(好矛盾,希望大家看得懂= =||||),咳咳,就是这样,多余的话不多说,免得剧透(喂,妳说的够多了!)╭(╯3╰)╮!!

 


 

绕一圈

  这一伙人在狭窄弯曲的土道中犹如土拨鼠一般艰难地往上爬,爬了几个小时始终没有爬出窄道,筋疲力尽,饥肠辘辘;而另一伙人却十分滋润,沿路边走边吃,在山间小涧里洗干净刚采下的野桃子和蛇莓,乐正七一口气吃到牙齿发酸才罢休。
  夏威擦着他的钉枪,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得走好几天,光吃压缩饼干和这些野桃子不是办法,得弄点肉来吃,不然会营养失衡的。”
  杨小空心平气和地啃着野桃子,“我无所谓。”说着看向乐正七。
  乐正七吞口口水,声音七拐八扭的说:“我也无所谓。”
  “蜂蛹也不吃?”夏威抽出一卷细钉子,安进钉枪里。
  乐正七的眼神四处乱瞟,“哪儿啊?没看到。”
  “不在树上,”夏威遥遥地一指,“在那个岩石下面。”
  “啊咧……”乐正七扯扯他的袖子,“是马蜂唉。”
  杨小空流冷汗:“夏威,妳够了哈,不要乱来。”
  夏威举枪瞄准蜂房,“给妳们五秒时间,立刻跳进水里,五、四、三……”
  杨小空来不及脱衣服鞋子,一把扯过乐正七跳进小溪里,黑猫拼死挤进旅行包里装尸体,“砰砰”两声,蜂房应声而落,夏威逃命的速度可谓是风驰电掣,撒下枪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成批马蜂轰鸣着在空中盘旋,杨小空在水下盲目地摸索,掐了好几根水草都没有找到空心的,乐正七捏住鼻子踢踢他,示意自己憋得快不行了。没辙,水面上马蜂越来越多,谁都不敢探头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憋得直翻白眼,再一看夏威,俩人差点没气死:那死道士优哉游哉地叼着一根吸管,浸在水中仰头看得兴致勃勃。
  乐正七气狠狠地夺过夏威的吸管,叼上捅出水面用力换一口气,然后传给杨小空,夏威无辜地看着他们,打手势说:想要妳们就说嘛,做咩用抢捏?
  等了好一会儿,马蜂渐渐地消散了,夏威从水中冒出头来,嘎嘎怪笑两声,“壮阳极品啊!弟兄们,不要客气地上吧——”
  杨小空爬出小溪,抹一把脸上的水,深深地无奈了:“我拜托妳,下次能不能多给我们几秒时间?”
  
  段和就没那么好命吃上壮阳极品了,他的体力明显没有段杀和武甲好,爬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爬出土道,饿的两眼昏花,气喘如牛。段杀扭头看他一眼,“妳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段和逞强摇摇头,“算了吧,我只是有点饿。”
  段杀爱莫能助,只能保持沉默。
  武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前面有岔路,怎么走?”
  段和想也不想:“往西。”
  “妳告诉我左手边是西还是右手边是西?”
  段和被问住了:在洞里拐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指南针又不见天日,谁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武甲又问:“往哪走?”
  “妳看看那两条路有什麽不同?”段杀问。
  “都是下坡,左手边的更规整……”武甲打着手电探头钻进左手边的土道,四下一照,惊道:“顶上有字!”
  段杀来了精神:“什么字?”
  武甲照着念:“我操啊,香蕉妳的芭乐……”
  段杀:“……”
  段和:“……”
  “看来这条路不对劲。”武甲退回来,下意识抬头看:“这里也有一行字——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上来了。”
  段和趴在土道里,脑筋有些迟钝: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哪里的台词?
  武甲钻进右手边的土道,果不其然,顶上也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字:“此路是我开,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段和抽抽嘴角:“很明显,往右走。”
  段杀犹豫不决:“太明显了,有诈。”
  三人拿不定主意,段和重重地喘着气说:“我觉得会写这种话的人一般没什么大脑,应该不会使诈。”
  段杀反驳:“不见得,夏威就没什么大脑,可他很会使诈。”
  段和:“哥,我们就事论事,妳提夏威干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这个例子而已。”
  段和不服气:“还别说,如果他在的话我们不一定会这么狼狈,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比我们强多了!”
  武甲打断他们的话头:“出去再争论行不?现在考虑一下走哪条道。”
  段杀:“左。”
  段和:“右。”
  武甲:“……”
  僵持了三秒,段和服软了,“左就左吧。”
  
  连下几天的雨,放晴了的天空一碧如洗,山间没有空气污染,植被厚密,参天大树掩住了半边天,虽然感觉较为阴凉舒服,但紫外线却比城市里强了好几倍。夏威捏着一个小圆镜自艾自怜地照来照去,叹气:“完了,我晒黑了一圈,怎么向和哥哥解释?”
  “妳怎么还有带镜子这种东西?”杨小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威扭捏着说:“人家是靠脸吃饭的,得时刻留意自己的姣好容颜,不然和哥哥不爱我了怎么办?”
  杨小空真诚地看着他:“我保证段和没有那么肤浅。”
  夏威兰花指一戳:“人家除了这张美好的脸蛋就一无是处了,很没有自信么!”
  杨小空实话实说:“可妳的脸蛋也不见得有多美好。”
  夏威捂脸嚎啕大哭:“太伤人自尊啦——”
  乐正七坐在火堆边,用不光剑捅捅篮球大小的蜂窝,“喂!过来看看熟了没有。”
  一直在照镜子的夏威直接从深宫怨妇变身为纯爷们,一脚将蜂窝从火堆上踢下来,“半熟就能吃了,来,宝贝七,开动吧。”
  两个人七手八脚把幼虫和蜂蛹拍打出来,夏威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平底锅,“Come on ,baby!想吃爆炒的还是椒盐的?”
  杨小空震惊:“怎么还有平底锅这种东西?”
  “因为和哥哥把我的武器都没收了,我只有平底锅可以防身。”夏威委屈地咬手指。
  “有没有带油?”乐正七扯扯夏威的衣摆。
  “没有。”
  “有没有椒盐?”
  “没有。”
  乐正七生气了:“什么都没有还问什么问?”
  “妳个死孩子!”夏威挥舞着平底锅咆哮:“妳自己什么都不带!全指望我,妳以为我是小叮当吗?”
  杨小空忙安抚:“算了算了,用开水焯一下就是了。”
  “焯什么焯呢,没有油就随便吃吃啦。”乐正七顺手豪爽地将不光剑插在泥土里,捡起半生熟的蜂蛹就往嘴里塞。
  杨小空:“……”
  夏威吃得不亦乐乎,“唉唉味道不错……”
  黑猫也嚼得津津有味:“喵呜喵呜……”
  杨小空恶心得直咧嘴:“妳们还真是什么都吃啊……”
  乐正七抓了一把递给他,“小空,怎么不吃?还要我喂妳吗?”
  杨小空反胃:“我吃不下,它长的和蛆似的。”
  乐正七和夏威闻言齐刷刷瞪着他,杨小空感到很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那么恶心的东西,妳们吃,妳们吃……”
  乐正七往嘴里丢一个蜂蛹,大声说:“蛆多好吃啊!”
  夏威赞同:“比蜂蛹还嫩呢!”
  杨小空虚弱地往后面挪两米,掏出压缩饼干默默地咀嚼。
  夏威用胳膊肘捅捅乐正七,“可惜我们找不到那个洞,洞里有一条地下河,我上次捞到一条倒刺鲃,二十多斤重呢。”
  乐正七比了一下,“那很大唉,妳怎么捞到的?”
  “不算大,有更大的,那条地下河挺邪门,鱼凶得要死,主动攻击人,我被它划拉得一身是血,开了好几枪才毙了它。”夏威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后来我把它凌迟了,烤成鱼片,我和大伯俩人在洞里徘徊了四、五天,要没它就饿死了。”
  杨小空冷不丁说:“妳不是说进了山洞只要走一天一夜吗?”
  “那时我第一次走,当然走了不少冤枉路。”夏威伤心欲绝地一拍大腿:“我做的记号都白费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条土道,我爬了大半天,爬的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总算爬到一个岔路口,我那个高兴啊,也没多想,随便选了一条路就往下爬了。”
  “然后呢?”乐正七问。
  夏威悻悻地说:“然后我又爬回原处了。”
  “啊哈哈哈……”乐正七毫不客气地放声嘲笑。
  杨小空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样?只好拖着我大伯那把老骨头又爬回去呗。”夏威摊手,“别提了,要不火药全浪费在没用的地方,我早扛袋水晶去卖了。”
  乐正七问:“唉,说起妳大伯,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前一段给我打电话,说在云南一个道观里骗吃骗喝。”
  “他不挖墓啦?”乐正七深表遗憾:“他勘墓倒是有两把刷子。”
  “他啊……”夏威四仰八叉枕在岩石上,笑笑:“那老不死的身子骨不如从前啦,坐两天火车都能把他全身骨头颠散咯!我看他还是念念经跳跳大神过几天安稳日子得了,赚钱的活就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干吧!等我有钱了,每个月给他寄个千把块,有酒喝有烟抽,他那日子就和神仙无异了。”
  
  入夜时分,当夏威领着乐正七和杨小空一路唱一路吃地横穿过一座山,段和的脚终于着地了。
  重新回到红土坑里,所幸的是地下河的水涨得快也退的快,红土洞里更加狼籍,犹如龙卷风过境,地上还残留着两条死鱼和不知名的水生物若干。
  “我都和妳们说,往右了嘛……”段和的心情万分悲催:我们这一天都忙活了什么啊?
  武甲总算知道在土道上刻字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了:那个人和他们一样花了好几个小时爬到岔路口,在顶上刻下“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上来了”,之后选了一条和他们同样的错误路线爬回原处,百般无奈之下回头再爬,爬回岔路口时再刻下“我操啊,香蕉妳的芭乐”!
  看样子段和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人完全没大脑,根本没想使什么诈,只是纯粹的有感而发罢了。
  段杀出乎意料地乐观,拎起死鱼说:“妳看,我们有吃的了。”
  段和泪奔:啊啊啊好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段和他们走捷径本来应该更快的,可惜段杀太固执己见,不愿信别人,摊手……

忍不住嚎一句:看到大家都喊着要他们凑在一起,内流满面!等他们相遇,往正确的道路前进就没有难度了,妳们谁有看到盗墓是一路顺风的?难道我写的探险就这么难看嘛!(#‵′)凸(既然如此我就加大幅度缩短探险路程,好桑心……不过最短预估,相遇还要两、三章……)

 


地下河

  山里的夜间并没有书里写的那般宁静,悉悉索索的都是声响,时不时有野兽的叫声,弯弯的月亮弯弯照亮四方,三个人刨开一块空地,露出红土地,这才放心地点起一团火,为保险起见,还在火堆外码上石块。
  “我们已经进入了原始森林,这一带有老虎,我们得轮流守夜。”夏威一本正经地说。
  “乱讲。”杨小空立即吐槽。
  “什么乱讲啊?真有华南虎,濒危品种,据说全国只有十几只野生的,不骗妳。”夏威拍着胸口保证:“我上次就看到了……”
  杨小空和乐正七直勾勾盯着他,“老虎?”
  这个牛吹大了,看到老虎还有命活?夏威干笑两声:“记错了,不是老虎,是金钱豹。”
  “金钱豹?”杨小空和乐正七眼睛瞪得更大了。
  夏威抽抽嘴角,说:“……的毛。”
  乐正七不屑地撇嘴:“切!”
  杨小空找一块地躺下来,自言自语:“困死了,睡觉。”
  夏威暴躁地嚷嚷:“山里真的有野兽,我们不小心点,万一真的遇到老虎和豹子怎么办?”
  乐正七兴致高昂:“我还没见过真的老虎呢,我想见!”
  黑猫懒洋洋地嗷唔一声,表示自己也很感兴趣。
  夏威扶额:“妳们……就不能给我重视一点吗?就算没有老虎,碰到野猪也是很吓人的啊!”
  杨小空笑微微地问:“小七,动物园里有老虎,妳没见过吗?”
  “没呢,我就去了一趟动物园,那次老虎生病了,不见客。”乐正七很遗憾,“我把孔雀尾巴上的毛拔了,南河说再也不让我去动物园了……”
  夏威插嘴:“有没有人听我说话?我们排班守夜吧。”
  “啧,我以前还抱过小老虎呢。”杨小空完全无视夏威。
  “噢噢噢!小老虎怎么样的?”
  “就像只大猫,可爱。”
  “哇哇哇!”乐正七突然对挖矿失去了兴趣,“不然我们找找老虎窝,带一只小老虎回去养吧。”
  夏威坐到那两个人中间,咆哮:“排班!守夜!”
  几只乌鸦呱呱乱叫着从树丛中飞出来,乐正七捂着耳朵不满道:“那么大声干什么?”
  杨小空叹气:“排班吧,我们一人三个小时,小七两个小时。”
  夏威朝乐正七啐一口,“看在妳没成年的份上,给妳占点便宜也无妨。”
  乐正七愣了愣,眼神矛盾地看了杨小空一眼,“妳和南河一样,总是把我和别人区别对待,我不是小孩。”
  杨小空拍拍他的脑袋,“妳就是小孩。”
  夏威嗤地一笑,“妳是没见识过我们七仔的能耐,在某些方面,妳才是小孩。”
  杨小空没有反驳,他靠在旅行包上沉默了一会儿,笑:“好了我们别讨论这个话题了,抓紧时间睡觉吧,小七,妳先守,两个小时后叫我们。”
  乐正七点头,抱着钉枪站起来,煞有介事的模样。
  夏威枕在杨小空身边,笑的很妩媚:“小空空,想不到妳我也有同床共枕的时候。”
  杨小空对着天空说话:“不知道这两天段和有没有给妳打电话。”
  夏威登时颓了,缩成一团,碎碎念:“和哥哥会怎么收拾我呢?唉唉……”
  杨小空心说:不知道白教授会怎么收拾我,唉唉……
  
  凌晨两点半,武甲看一眼腕上的手表,问:“妳们困不困?”
  三人连夜从原路爬回土道分岔口,段杀强打精神说:“还好。”说着踢踢在他身后的段和,“妳怎么样?”
  “我很好,往前爬吧。”段和抬头看一眼那行“此路是我开,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由哑然失笑:这字丑得和夏威的字有一拼啊!
  爬出百来米,土道豁然扩大,四周遍布黑漆漆的焦土,明显是火药炸过后留下的痕迹,武甲爬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到头了。”
  段杀也站起来,靠近洞口用手电往下一照,往下三十多米是条地下河,河水湍急,河面大概宽十七、八米,深度无法目测,河对面倒是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沙石地带。
  “往下跳吧。”段杀四下看了看,没有牢固的地方可以栓绳子。
  “比三十米跳台还高呢。”段和有些心悸:“如果水只有一米深,跳下去就一头撞上河底啊。”
  “妳们俩拉着绳子,我先下去摸清深度好了。”武甲解下挂在腰上的攀岩绳丢给段杀。
  段杀拉住他,“让我弟先下去吧,他水性不错。”
  “嗯,那我先下。”段和揉揉鼻子,感激地看段杀一眼,知道他哥是担心他恐高不敢跳。
  段杀将攀岩绳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拴住段和,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潜下去三,四米就回头。”
  武甲拉住绳子,反手扣个结,“入水喊一声。”
  段和点点头,拉紧绳子转身蹬着壁沿往下爬,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越往下气温越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浅的腥味,段和没多在意,很快踩进水里,水没过小腿,虽然是大夏天,也冻得人一个激灵。
  “可以把绳子松了!”段和喊着拿手电往上照了照,然后深吸一口气往下潜。
  武甲松开绳子,探头往下看,“水流很急,妳弟真的没关系吗?”
  “那是,潜水他比我强多了。”段杀不敢放松,腰上系着绳子,手也牢牢地拽着绳子不放。
  “妳就看着强悍,其实强项没多少。”武甲笑。
  “和妳比差一点,和一般人比绰绰有余。”段杀发窘。
  以前当兵的时候不管是拳击还是散打,他都打遍全营无敌手,武甲总是笑吟吟地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圈外围观,最后有人起哄:“受不了他一个人嚣张了,武甲,上去灭了他的威风!”
  段杀一看到武甲便犯怵,三下两下就被撂倒,到底是真的使出全力也打不赢还是舍不得出狠招,连自己也搞不清楚,除了掰手腕,他倒是没有一项能比得过武甲。
  段和估摸着已经潜了四米多,手电筒怎么也照不到河底,耳朵里传来纷纷杂杂的小声响,他攀牢岩石以免被河流冲走,又往下潜了一段距离,中层水流缓了,水质明显干净不少,手电筒的光线晃过,身边有透明的小鱼在来回游窜。段和心里一寒,正要再往下潜,耳朵忽然嗡嗡作响,额头上的伤口明明早已止血了,这时却一缕缕地往外冒血丝。
  算了,先确保从上面跳下来不会撞个头破血流就行,段和脚下蹬着岩石助力往上游,冒出水面喊:“下面水深得很,跳吧。”
  “行,妳先到河对岸去等我们。”段杀唯恐他那书呆子弟弟找不到方向,举着手电给他照河面,
  武甲摘下眼镜塞进口袋,弯下腰紧了紧军靴的鞋带,“我先跳了。”
  话刚落,却听段杀大吼:“段和!往前游!别回头!”
  河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大片阴影,正快速地接近段和,段杀毫无意义地拽紧绳子:“段和,快——”
  后面的话没有喊出来,段和刷地一下消失在水面上,绳子瞬间绷直,下一秒段杀被绳子扯了出来,从三十多米的高度上一头栽进了水里。
  一条巨大的怪鱼咬住段和的小腿一个劲地往深水里拖,段和拿个手电发狠敲了鱼头几下,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怪鱼用力一甩脑袋,将段和撞在岩石上,段和剧痛之下松开手电筒,咕噜噜呛了好几口水。段杀游过去举起匕首插在鱼背上,还没来得及拔出匕首那怪鱼一甩尾巴将他拍出老远。
  段杀忍着痛重新游近怪鱼,武甲也一个猛子跳了下来,两个人围着怪鱼无从下手,那鱼足有两米多,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身上没有鱼鳞,或许是鱼鳞过于细小看不到,皮肉坚硬,尾巴上长满倒刺,体型虽然大,却一点儿也不笨拙,叼牢了猎物不再滞留,像泥鳅般灵活地顺着水流往下游,段杀和武甲哪里赶得上!
  段杀解下枪,怎么也瞄不准怪鱼,又怕伤着段和,眼看和怪鱼的距离越拉越远。武甲情急之下从水里捞起绳子,浮上水面在崖壁上找块固定的岩石,把绳子挂上去,栓着段杀的那一头绳子蹭蹭蹭缩短,栓着段和的则在怪鱼的拉力下飞速拔长,很快把段杀从水里拔了出来。段杀抱着岩石固定住身子,绳子的另一头没入水里绷得笔直,武甲向段杀比了个手势,“妳控制住别松开,我下去找人。”
  段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就算不被怪鱼吃掉,也要被呛死了!想想夏威那小子还在家里做公务员历年试题,我死了那家伙会不会哭死啊?今后没人管他,他一准又要去当回道士了。
  怪鱼拽着段和顺水流往前游,无奈段杀在那一头死抱着岩石不撒手,武甲沿着绳子找到段和,谅怪鱼也没有第二张嘴巴咬人,便有恃无恐地踩在鱼头上,一手拉紧绳子,一手执起小型冲锋枪对准鱼眼睛。哪想怪鱼毫无预兆地松开段和,甩头一口咬向武甲,武甲仓皇躲避,转身的间隙被绳子绊了一脚,给怪鱼逮着机会咬住了右手腕。段和勉力游过去够着武甲手里的枪,枪头奋力插进怪鱼的眼眶里。
  轰轰轰轰——
  夏威被震醒了,一跃而起,“妳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外两个人同时惊醒,杨小空瞪大眼:“枪声!”
  乐正七左右旁顾:“我怎么觉得就在这附近?”
  夏威俯下身子,耳朵贴着地面。
  轰轰轰轰——
  “火力很猛的冲锋枪啊,确实就在这附近……”夏威喃喃自语,脸色阴沉地一拍地面:“我知道了,一定有人先我们之前爬进山洞,然后把我们的去路炸塌了!”(喂喂,明明是妳把别人的退路炸塌了!)
  杨小空动动嘴唇:“一个破水晶矿,人家至于这么劳师动众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走捷径,一定比我们早到!”夏威一挥手,“都别睡了!马上赶路!”
  “哎呦,好困……”乐正七抱着钉枪翻个身:“我们仨能搬走多少矿啊?让他们开采完我们捡点零零碎碎的也够了。”
  夏威抬脚踩他:“死孩子,只叫妳守两个小时妳也能睡着,没用的!立刻起来!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挖几麻袋就逃,千万不能和那帮人打照面,他们有火力这么猛的枪,都是一批亡命之徒!我们如果被发现了,八成会被灭口!”
  
  武甲与段和全身湿漉漉地带着血腥味,吃力地爬上岸,段和咳出几口水,段杀一把抱住他,拍了几下才安下心来,“没事就好。”
  段和脸色煞白,无语地看了他哥一眼,喘足了气才哼道:“谁说没事?我腿快断了。”
  武甲指指不断冒血的河面,“我们应该把那鱼捞上来,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
  段杀阻止道:“别,河里不安全。”
  段和干呕:“长的那么恶心的东西,想必全世界也只有夏威那狗东西能吃得下去。”(此时的夏威:“阿嚏阿嚏!唉,饼干什么的真难吃,我好想念地下河里那种美味的倒刺鲃……”)
  武甲耸肩,“讨论讨论该往哪走吧。”
  段杀说:“沿着河水的流向走,这河水一定会连接外面的水源。”
  “不,我们顺河走一辈子都走不出去,这河仅在地下循环。”段和蹬下军靴,撩开裤脚看了看伤口,继续说:“我刚才看到河里的小鱼,全是透明的,对光源也没反应,说明全是瞎子,这是长期在地下河里繁衍,没有接触阳光的典型变异。”
  “这么说我们只能在地面上找出口,”武甲接口问:“如果地面上也没有出口呢?”
  那兄弟俩皆默然,段和哀怨地看着他哥:都怪妳都怪妳!妳说没危险的!
  段杀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装点水带路上吧。”河里都是血,水质不干净,他走到旁边沙地上挖出一个浅坑,清水汩汩地从沙间渗出来。
  武甲也走过去一起挖,“好了,我的错,我不该提这么沮丧的事。”
  挖出来的沙坑里逐渐冒出水,段和装了一水壶,疲惫地伸直腿清洗小腿的伤口,痛得嘶嘶叫唤,心说:果然干倒斗这种缺德的事都要遭天谴啊!连鱼都能把我给咬残了!我想回家啊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桃六小朋友画了的祸害人设,一共有四张,都很可爱,大家可以去看看>

 

 

横空飞下奥利奥

  河对岸的峭壁上红土明显变少,布满斑驳地长着青苔的大块岩石,段杀在沙石地带走了一圈,发现大大小小好几个能供人进出的裂缝。手电筒往上一照,头顶上方五米之内也有裂缝,不知道该走哪一道。
  “我们是不是该看看哪个洞口有刻字?”段和提议。
  段杀头也不回:“妳真傻……”
  “真的有字。”武甲扶着一道裂缝,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岩壁上厚厚的青苔的被人削去一大块,上书:无语。
  “我说有吧!”段和得意地看他哥一眼。
  “这值得高兴么?”段杀泼他冷水。
  “懒得理妳。”段和摆摆手,拖着伤腿跑到另一个缝隙一看,果然找到刻字:泪奔!
  三个人一齐走向下一个缝隙,只见上面依然是两个字:暴走!
  段和忍不住发笑:“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字是从里往外刻的,如果没有特别用意,应该是那个人从洞内出来时写的。”他指着第一个裂缝,“从那边数过来,第一道错了,无语,第二道也错了,泪奔,这道还是错的,有点恼羞成怒了,所以暴走。”
  武甲戴上眼镜,不冷不热地说:“有点道理。”
  “有个屁。”段杀哭笑不得:好幼稚的推理啊,简直是鄙视我的智慧。
  “那三个洞都可以用排除法排除掉。”段和按顺序走到下一个裂缝,钻进去观察一番,下结论道:“这个洞什么都没有刻,说明他进去后没有再回头,就是这条道了。”
  段杀冷冰冰地反驳:“也有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条道,进去就死了,没必要回头。”
  “那妳倒是走不走?”段和横他一眼:“哥,妳非常招人厌唉。”
  
  “我快热死了,”乐正七蹲在树荫下,脱下T恤搭在脖子上,拿着他的鸭舌帽不停扇风,热得像狗一样直吐舌头,“不然我们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吧。”
  “妳当妳观光旅游啊?”夏威早把T恤脱了,打个赤膊背着他那些个家当,被带勒在肩头,勒出两道血印子。
  气温足有三十八、九度,山里紫外线尤其强烈,杨小空坐在乐正七身边喝水,只觉得露出来的两臂和脖颈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对乐正七说:“把衣服穿上去,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今晚全会脱皮。”
  夏威捂着脸惊恐万状地问:“不会吧?”
  杨小空说:“我肯定会,妳们难讲。”
  夏威搜出一瓶防晒霜,倒出白色乳液往自己身上抹,“爷的玉体万一脱皮了,和哥哥一定会起疑心的!”
  “喂喂,妳怎么还带这种东西啊?”乐正七不满地踢踢他的屁股。
  杨小空扶额:“到底能不能找到入口?”
  “可以,一定可以。”夏威涂完防晒霜,套上T恤,除了加顶牛仔帽,还用条毛巾裹在脖子上,“这下不会脱皮了吧哇哈哈!”
  杨小空和乐正七皆无力地拖上行李站起来就走,乐正七嘀咕:“这个害人精!”
  杨小空撩起T恤擦擦脸上的汗,“等会儿得再喝一瓶藿香正气水,快中暑了。”
  夏威追上来问:“七仔,妳的杰士邦呢?”
  乐正七拎着个纸袋:“在里面睡觉。”
  “啧,妳怎么带着个累赘!”
  乐正七嘴巴一鼓:“我愿意。”
  
  洞里三个人顺着裂缝挨个挤进去,越往里缝隙越窄,最后只能侧身往前挤,吃力地挪动了百来米,段杀停下来说:“喘不过气了。”
  段和嘿嘿傻笑:“我觉得还好啊,谁叫妳比我壮那么多,白练了这么结实的胸肌啊,卡住了吧?”
  段杀在他脑袋上砸个暴栗,深吸一口气继续往里挤,没挤出多远,眼前隐约有了朦胧微弱的白亮光。
  有亮光就是有出口!段杀眯眼找寻亮光的源头,不料空间突然变大,不仅前后变宽了,连上下距离都拉大了,他脚下一空,闷不吭声地跌了下去。
  接着段和哇啊一声惨叫摔在他身上,武甲止住脚步,问:“怎么了?”
  “前面有坑,妳小心点。”段和爬起来,抱怨道:“哥,妳怎么摔了也不吭一声?妳叫一声我也不至于摔下来了。”
  段杀抱着磕破的胳膊肘,辩白说:“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妳,妳就掉下来了。”
  段和嘴角抽搐:是个正常人,跌下来一瞬间就该喊了吧?
  武甲把手电关了,“看到没有?有亮光!”
  “从哪里发出来的?”段和左右旁顾。这石洞十分狭窄,四面怪石凹凸,石壁上长满潮湿苔藓,他抬头摸摸石壁上的痕迹,说:“我们必须在下一次涨潮前离开这个地方,河水会把这个洞淹没。”
  石洞高不到两米,三个人沿着石壁排查一番,除了进来的石缝,没有找到任何其他去路,竟是一条死胡同!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得往回走吗?
  武甲用手电筒往洞顶上照,“看看有没有往上的路。”
  洞顶不大,这一照照到一条不大不小的石缝,武甲把手电筒插进口袋里,蹬上石壁:“我上去看看。”
  那两兄弟在下面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上面有回应,段杀站在石缝下喊:“武甲,怎么样?”
  上面沉默了数分钟,武甲的声音传下来:“上来吧,上面有光源,我们很快可以出去了!”
  段和立即喜形于色,段杀扯他一把:“妳先上。”
  段和知道自己最会拖后腿,便也不推辞,攀上岩石嘿咻嘿咻地往上爬,段杀紧跟其后,石缝窄小得可怜,爬出几米,段杀在后面呵斥:“别把小石头全踩下来,想砸死我吗?”
  段和只好放缓速度,每踩一脚都轻轻地多试探几块石头,生怕真把他哥给砸下去了。段杀跟得不耐烦,“妳这笨蛋,真慢!”
  段和叫嚣:“我快了把石头踩下去妳又鬼叫鬼叫!”话刚说完脚下一滑,忙乱蹬一通抠住石壁,哗啦啦扒下石块若干。
  “哥,妳没事吧?”段和站稳后心有余悸,腾出手来拿手电往下照。
  段杀被砸了个头破血流,阴沉沉地说:“上去再收拾妳!”
  又怪我,还不是妳催的?段和心里默默地淌泪:“我不是故意的……”
  “别废话了,快爬。”
  段和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爬了许久后,武甲从上面伸下手:“我拉妳。”
  “谢了。”段和勉强笑一下,扣住他的手借力爬上去。上面光线强烈多了,是个较大的悬空石洞,形成倒梯形状,底面不过六、七平米,洞顶异常开阔,高度目测大概有二十多米。
  武甲拖完段和,回身去拉段杀,吃惊道:“妳怎么又受伤了?”
  段杀爬上来,这才摸一把额头上的血,瞪了段和一眼:“问那个傻小子!”
  段和嗫嚅:“都说不是故意的了……”
  “一些皮外伤,没事。”武甲倒些水给段杀洗了洗伤口,“我观察过了,两道石缝。”
  段杀的目光停留在一道石缝上,目标很明确,光线是从那道石缝里发出来的。“
  武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可那道石缝上有刻字:去妳妈的。”
  段和说:“那就换一条道。”
  段杀嗤笑:“妳还真信他?”
  段和点头:“我们前两次信他就没错。”
  段杀走向发光的石缝,眯起眼往前指:“可是光源就在前方。”
  “不错,”武甲赞同段杀,“我们只是找出口,也许刻字的人根本不是找出口。”
  段和没辙,“行,听妳们的。”
  这一条石缝时宽时窄,蜿蜿蜒蜒地向前延伸,三个人艰难地挤了几个小时,停停走走,累得筋疲力尽,要不是看到前方的光线一寸寸地明亮起来,他们几乎没有动力走下去了,武甲看一眼手表,“明明有光线,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出口?”
  段杀劝道:“再往前走吧,一定在前面。”
  段和抬头看着愈发陡峭高悬的两壁,踌躇着说:“也许看到出口妳也出不去。”
  段杀反问:“什么意思?”
  拐个弯,石缝里骤然亮堂,段和望着几百米高空之外的那道光线,苦笑:“就是这个意思。”
  一线天。
  
  “哇唬!来看来看!”夏威招呼两个同伴,“看到这道裂缝没有?从下面看上来,就是稀世景观一线天!”
  乐正七坐在一边啃饼干,“我们又不能下去,说了也白说。”
  “一线天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我也想下去看看呢。”裂缝只有二十几厘米,杨小空趴在裂缝处好奇地往下张望。
  “上百米呢,摔死妳。”夏威一拍他的脑袋,“能下我还不会下?当初我也是在山洞里走错路才找到这个一线天的,不过这是条死路,得退出去换条石缝走就可以直通我们的水晶矿。”
  
  一线天下,段杀无奈地望着那道光线:“我们能爬上去吗?”
  武甲摇头:“我没把握。”
  段和叹气:“我劝妳别费功夫,上面那道缝隙估计只有十几二十厘米,妳就是爬上去也钻不出去。”
  段杀一扬下巴:“往前走,说不定前面有矮一点宽一点的缝隙。”
  
  一线天上,乐正七喝完最后一罐牛奶,舔舔嘴唇,“我想吃冰激凌。”
  夏威白他一眼:“我给妳喝尿。”
  杨小空看不到一线天觉得很遗憾,问夏威:“难道就没有矮一点宽一点的缝隙?我们有攀岩绳,可以爬下去。”
  夏威愣了愣,一拍脑袋:“我们沿着这条裂缝找!肯定有!小七,别吃了!走!”
  “我还没吃饱呢……”
  “走啦走啦!”夏威抓着他的腕子摇晃:“妳还有吃饱的那一天吗啊?”
  “最后一块……”
  夏威急不可耐地一掌拍掉他的饼干,“快啦,这里晒死了,我们进洞里不知道多凉快!”
  乐正七的饼干掉在地上,在岩石上一撞,咕噜噜顺着裂缝滚下去。
  空中突然笔直地掉下一个东西,不偏不倚砸在段和脑门上,段和捂着脑袋,“哎呀……”
  “段和,妳没事吧?”段杀紧张地问:“什么东西?流血了吗?”
  “没……”段和摸摸额头,闻到一丝甜味,再低头一看刚才掉下来的东西,脸色发白:“奥利奥……”
  “我看妳是饿的眼花了。”段杀怜悯地拍拍他的肩。
  “真的啊,妳看嘛妳看嘛!”段和被石缝卡得死紧,蹲不下身子捡饼干,急匆匆地往旁边挤了挤,将饼干暴露在他哥的视线范围之内。
  “上面有人!”武甲从后腰的枪袋里拔出一柄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在两侧峭壁上嗡嗡作响,回声缭绕许久才消停,段和目瞪口呆:“有人妳还开什么枪?”
  武甲一脸理所当然:“把人引来救我们。”
  “拜托!”段和欲哭无泪:“一般人听到枪声会吓得跑都来不及好吧?”
  果不其然,峭壁上三个人惊吓不小,夏威把另两个人拉到身后护着,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下一声枪响,这才虎着脸说:“不得了,别把脑袋探过去,下面有人!”
  乐正七抱着夏威的胳膊,皱眉道:“人家荷枪实弹,我们的钉枪不顶用唉。”
  夏威捡了块小石头丢过去,“妈的,刚朝老子放枪!”
  空中又嗖嗖嗖地掉下来一个东西,段杀脸色一肃:“段和,闪开!”
  段和轻松道:“没关系啦,是饼干……哇啊!好痛……”
  小石块只有硬币大小,杀伤力不强,但从几百米的高度上砸下来也足以砸得人鲜血直流,段和捂着流血的脑门,泪流满面:这是谁这么讨厌啊?
  段杀火冒三丈,拔出手枪往上砰砰砰连开三枪。
  夏威也炸毛了:“奶奶个熊!有枪了不起啊?”说着搬起一块大石头。
  杨小空拉住他:“算了,他们不知道还有我们这一伙人,我们别自己暴露目标。”
  夏威想想也是,这才愤愤不甘地放下石头,背上旅行包,往缝隙下竖中指:“最好别让爷撞上妳们这帮龟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和哥哥好倒霉,抹泪~争取明天让他殴打小蛮一顿出气吧~
下面这张图是女罗同学画的~\(≧▽≦)/~真漂亮,感激得热泪盈眶~~~她说这是从良后的杜爸爸~噗……
扭动,我看杜佑山那花衬衫真是太适合他了嘿嘿~~俩小朋友实在太可爱了捶地~~(武叔叔泪流满面:好讨厌的一家子,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呦!)

 


黑背阿威

  这道裂缝从下面看上去并不长,夏威迈着步子丈量了一下,大概一百米左右,最窄的地方十公分,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二十多公分,几乎没有可能往下爬。
  夏威又往前迈了了十步,自言自语:“如果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走,到这里就会碰壁,应该很快就回头了。”
  杨小空指着不远处的悬崖:“妳再往前走,就会摔得尸骨无存。”
  夏威点起一支烟,蹲在悬崖边吞云吐雾,握着风水罗盘思考许久,以商量的口吻问:“我们下去看看怎么样?”
  杨小空问:“妳打的是什么算盘?下面有通往一线天的入口吗?”
  “应该是没有,过了一线天再往前走三十米就是一石坑,上下左右都没有出口。”夏威用力抽一口烟,将烟头碾灭了从悬崖上丢下去,“不过当初我缺炸药,现在不同了,老子现在想炸几个出口炸几个。”
  三个人立马行动,夏威掏出攀岩绳,找一块巨石固定住,“我先下,妳们一个接一个。”
  乐正七把黑猫塞进旅行包里,拉上拉链,伸伸腰做准备活动,“嘿!下去炸山了!”
  
  段和他们费了不少时间从石缝里挤出来,去路变宽,不出十米便可容两个人并排进出,段杀深吸一口气,那道石缝卡得他实在压抑,都快窒息而死了!
  武甲举着手电走了几步,踩进一个滴答滴答漏水的石洞里。
  段和跟上去,问:“怎么样?”
  武甲回过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死路。”
  一米阳光从石壁上落进来,段杀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那个小缝隙,抠开上面的杂草,“这面石壁只不过一、两米的厚度。”
  武甲无奈道:“没有炸药和工具,半米我们都凿不开。”
  除了枪和手电,他们倒是什么工具都没有。段和靠着石壁坐下来,安慰他哥:“算了,休息休息,原路退回去,换另一条道走。”
  段杀心烦气躁地来回走动,“就差这一点距离,我们就要被困死了?我不信。”
  段和笑笑:“其实在洞口刻字的人挺厚道,都没有骗我们,我们如果一路都信他的,会少走很多弯路。”
  段杀不说话了,坐下来喝水,沉默一阵,问:“妳的伤口没事吧?”
  “还好……”段和轻按了一下额头,那里都不知道伤了几回了。
  武甲极不甘心地站在那个透光的小裂缝前往外看,突然开了腔:“天气太热了,被鱼咬的伤口没有药物消毒的话会发炎的。”
  连吃的都没有,还提什么药物?段和揪了揪石壁上的草根,“看看能吃吗?”
  武甲扭头劝段杀:“妳都没有睡,累不累?”
  段杀摇摇头:“还好。”
  武甲微笑:“别逞强,休息一下吧。”
  段杀拉过他的手,撕下一小块衣角扎牢他手腕上的伤口,轻声说:“能出去先找个诊所处理一下伤口,别惦记那个墓了。”
  武甲的眼神有些散,他淡淡说:“妳一定觉得我贪财,妳们都不会知道钱有多重要,可以买自由,还可以买尊严。”
  
  崖底阳光没有那么强烈,草丛灌木比肩高,夏威两脚着地,警惕地握紧钉枪,朝上面挥挥手,杨小空紧接着跳下来,“这泥地真软,不会有沼泽吧?”
  夏威啐道:“老子打头阵,有沼泽也是先埋了我。”
  “怎么这么安静?”乐正七挂在离地两米的地方,疑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杨小空朝他招手:“妳先下来再说。”
  乐正七纵身一跳,就地打两个滚,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根,“呸呸呸!”
  “确实安静得吓人,都给我小心点。”夏威嘱咐完,沿崖壁一路摸索找入口。
  黑猫从包里钻出来,弓起背伸个懒腰,跃上一棵灌木,喵喵叫。乐正七比个“嘘”的手势,“杰士邦,别跑远了。”
  夏威低头看手里的风水罗盘,压低声音道:“就在这附近,我们……”
  杨小空拽拽他:“夏威……”
  黑猫骤然嗷嗷叫起来,夏威恼怒地呵斥:“七仔,叫妳的猫闭嘴!”
  杨小空颤抖着声音:“夏威,蛇。”
  夏威头一抬,眼前三米之外的树枝上盘着条金光灿灿的蟒蛇,足有大腿粗细。
  乐正七揉揉眼睛,看清楚了那蛇,发出一声尖叫:“蛇呀——”
  杨小空气都喘不过来了,从脚底冒上来一股子寒意,瞬间觉得不热了,他趔趄着后退两步,拉住乐正七往自己身后拖,“小七,别怕!”
  蟒蛇抬起脖子,俩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三个陌生人。
  杨小空一手扯着夏威,一手拉着乐正七,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唯恐惊到那蛇,“镇静!镇静!我们,轻轻的往后退……”
  夏威愣愣地说:“黄金蟒,稀有品种啊!”
  乐正七接口:“好肥!我只听说过,没吃过!”那口气兴奋的!
  杨小空一头栽倒。
  夏威撸袖子:“活捉吧,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乐正七碎碎念:“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杨小空徒劳地拉住他们,“我数一二三,一起转身,逃……”
  夏威一脸鄙夷:“去妳妈的,不懂少装懂!别用背对着它,否则必死无疑!”
  乐正七拔出越王不光剑,眼中阴鸷杀气毕现:“我来,妳们退后。”
  “来妳的大头鬼啊!”杨小空声嘶力竭地狂吼:“别惹它!”
  夏威和乐正七异口同声:“啊咧……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它不高兴了。”
  果然,杨小空吼完后,那黄金蟒顺着树干滑下来,冲三个人嘶嘶吐信子,气势咄咄地预备出攻击的姿态。
  “小绵羊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夏威举起钉枪瞄准蛇头:“先发制人,看我一枪毙了它。”
  杨小空板住夏威的手臂喊道:“不许伤它!”
  “它一靠近我们就死定了!”夏威气急败坏:“死绵羊,给我松手!”
  那蛇身长估摸着有四、五米,蛇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的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两人纠缠不到两秒,一眨眼就见蛇逼近过来了,夏威被打乱了方寸,也着了慌,胡乱开一枪嚷道:“死啦死啦逃——”
  杨小空吓得两腿发软:“小七——”
  黄金蟒猛然向左一避,往后缩了缩,闪电般张开血盆大口猛扑过来,杨小空和夏威条件反射往后跳,乐正七却在这时刷地窜出去,扬起短剑侧插在黄金蟒的下颌上。黄金蟒剧痛之下凶恶地用力一甩头,乐正七死握着剑柄不放,连人带剑被甩进了灌木丛里。
  杨小空呆若木鸡,那蛇的下颚汩汩流血,挣扎着扭成一团,尾巴扫荡过境灌木纷纷应声而倒,夏威不敢靠近,乘人之危突突突连放几枪,枪枪不着要害。
  乐正七从草丛里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蛇血,莫名地狰狞了面孔,“日啊,血有点甜。”
  杨小空头皮发麻:小七,妳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吓人?
  乐正七揉揉摔疼的屁股,蹑手蹑脚靠近蛇。
  杨小空攥住夏威,同时朝乐正七大吼:“乐正七,不许再伤害它……”
  却见那蛇不断翻滚,露出了腹部,乐正七抓紧时机飞扑过去一剑插进蛇七寸。或许是没插对地方,黄金蟒没有一刀毙命,它一抖尾巴,卷住乐正七撂倒在地上,扭头对着他的脑袋咬下去。夏威杀上前方用枪顶着它的嘴巴,卡啦卡啦,钉枪居然在这时发不出钉子了!
  黄金蟒咬紧钉枪,左右甩头,一边狠命收紧身子,夏威在蟒蛇的摇晃之下握不牢枪,干脆撒下枪抱紧蛇头,大喊:“七仔!七仔!”
  乐正七被绞了个七晕八素,捶地嚎啕:“哎呀卡死我啦……”
  黑猫站在树枝上炸毛炸成一个球:“嗷嗷嗷嗷——”
  夏威咆哮:“小空,还不快帮忙!”
  杨小空哆嗦着操起短剑,手足无措地在蟒蛇四周打转:“插哪啊?”
  乐正七:“上面……”
  夏威:“下一点!插心脏!”
  乐正七呻吟:“心脏在上一点的位置……啊卡死了啊——”
  杨小空顾不得那么多了,胡乱一插,刀刃全部没入蛇身,他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从上往下用力一拉,蛇血溅了一身。这回黄金蟒彻底毙命,长身子抽搐许久,僵死不动了。
  夏威滩坐在地上,大拇指一竖:“咩咩,好刀法!”
  杨小空脸色铁青,血红了眼,扶着崖壁直喘粗气,缓了缓,怒道:“都叫妳们不要惹它了!妳们就是不听!”
  乐正七吮吮手指上的血,委屈地说:“妳也看到了,是它先攻击我们的嘛……”
  “乐正七,妳还有脸说?看我回去和魏师兄说,让他揍妳一顿!”杨小空难得地大发雷霆,往乐正七脑袋上盖一巴掌,呵斥道:“人家在那睡觉,是我们踏入它的地盘了,退出去不就没事了?妳知道它长这么大多不容易吗?”
  “就是!”夏威学着乐正七吮手指装可爱:“人家本性温和,无毒无害,可是,小空妳居然杀了它!”
  杨小空一窒,“我,我……”
  乐正七撩起T恤把脸上的血擦干净,拉着杨小空的裤管撒娇:“杨师兄,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小空一见他那纯洁无暇水灵灵剔透透的大眼睛,不由软下口气:“算了,别再提了,我也是担心妳的安全,下次别这么冒失。”
  乐正七乖乖地应了声,流着口水戳戳死蛇:“那我可以吃了吗?”
  杨小空痛苦地扭过头去: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魏师兄会把小七管得这么紧了,叫我说,要把他往死里打,吊起来打!
  夏威从蛇嘴里拔出枪,弯腰捡起牛仔帽戴上,“七仔,先做正事,等会儿再吃。”
  乐正七不满地一拍大腿:“还有什么事比吃肉更正的?”
  夏威拍拍他的脑袋:“乖,听我的,先炸洞。外面热死啦,生火还要刨一大块空地出来,不然会火烧山的,麻不麻烦?炸出洞来我们再把蛇拖进去,爱怎么烤怎么烤。”
  乐正七吞吞口水,勉强答应了:“好吧……”
  
  段和在石洞里找到一处水源,泉水从石头裂缝间一滴滴往下流,他想着有水的时候一定要喝饱附加带够,不然什么时候还有水都不知道。
  段杀和武甲则没有足够的耐性,尤其是段杀那铁人,吃最少喝最少睡最少,依然是精神头最好,他点着脚催促道:“妳还要装多久?快一点!”
  “快一点?妳和我说有什么用?”段和朝石头一努嘴,“催它!”
  “妳装够多了。”
  “够?”段和反问:“我们还要走多久?什么时候还能找到吃的,妳知道吗?”
  段杀无言以对。
  武甲好脾气地劝道:“行了,都等这么长时间了,再等等也无妨。”
  叮……
  “什么声音?”段和警觉起来:“哥,听到没有?”
  段杀一把将他从石壁那儿拽到自己身后,“武甲!听到了吗?”
  “有人凿石壁!”武甲走到透光的缝隙那往外看出去,什么人都没看到。
  叮……
  
  “确切位置就是这里。”夏威收起罗盘,换上凿子,凿了几下后,打个响指说:“来,照我这样凿,妳们俩轮流,凿一个洞出来,我去配炸药。”
  杨小空接过凿子和锤头,“妳不会把这山炸塌了吧?”
  “放心,我自有分寸。”
  段和走到石洞另一侧,拍了拍石壁道:“声音是从这里传过来的,是谁在外面凿石壁?救我们的人吗?”
  “我不相信有谁会来救我们。”武甲道:“不过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无故凿石壁,会不会是为了方便塞炸药?”
  “都过来,安全起见,离石壁远一点。”段杀招呼另两个人往一线天退:“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先不打照面为好。”
  杨小空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夏威,妳看看行了吗?”
  “我也来凿凿!”乐正七跃跃欲试。
  “不需要妳了。”夏威拎开小孩,嘴里叼着引线,手里拿着两根雷管:“先砸个小洞看看情况。”
  点燃引线,三个人一溜烟躲到灌木里趴着不动,轰的一声,石壁没有被炸透,只是豁了一个大凹槽。
  “哎呀哈!挺皮实嘛!”夏威背着手在铺满碎石的崖壁下左右观察,“这里和上次那个山坡不一样,这里耐炸!再加两根雷管。”
  第二炸炸出一个狗洞,夏威急不可耐地跑过去拿手电往里面一照,叉腰狂笑不止:“我炸出一道一线天景观啊!大家不用感谢我,在心里默默崇拜就可以了!”
  杨小空被烟幕呛得连连咳嗽,“妳……咳咳,确定一下是不是妳要找的洞吧。”
  “绝对没错!开玩笑,本道爷认路的本领比狼狗还强!以后请叫我黑背阿威!”夏威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弟兄们,上啊!”
  “我先进去看看——”乐正七抱着蛇尾巴往洞里塞。
  “死孩子妳给我走开!”夏威踹开乐正七,手脚并用往洞里爬,“我先进!然后再接应妳们。”
  乐正七鼓起腮帮,“小气。”
  

作者有话要说:抓头,我纠结了一天,怎样让他们相遇既自然又突然,呜呜,我有罪,我本来打算今天来个相见欢的,却写不完了,大家原谅我吧……他们碰面留到下一章吧。
那啥,小七一直是个很血腥很彪悍的孩子,多亏了魏南河管的紧(没发现工瓷坊那个山旮旯里从来没有蛇吗?),希望大家能接受这样的娃,泪奔……
黑背阿威爬进去会看到什么,大家可以脑补了,我去码字把他们化为现实ORZ……

 

相见欢

  夏威跟只地老鼠似的刺溜一下钻进石洞,四爪一着地便欢快地跳起自创蛤蟆舞:“等咱有钱了嗯哼嗯哼,山珍太腻海味太腥专吃国家保护的,满汉全席开两桌,人吃一桌狗吃一桌~~”
  杨小空随后也爬了进来,既好气又好笑:“唉,我说妳别这么得意忘形好不?”
  乐正七吃力地拖着蛇尾巴,“小空帮我……”
  杨小空极其不想再碰到那滑腻腻的蛇,为难道:“叫夏威帮妳。”
  夏威以手支墙,低下头扶自己的牛仔帽装酷:“可惜和哥哥看不到我的飒爽英姿,不然一定被迷得三魂六魄都飞走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慢吞吞的夸奖:“我看到了啊,黑背阿威。”
  夏威扭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段和,沉默几秒,摇摇头笑着向僵化的杨小空和乐正七解释:“山洞里空气稀薄,所以刚进山洞的人容易脑缺氧产生幻觉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杨小空冷眼:“可是,为什么我也看到了?”
  乐正七点头:“我也看到了,我不怕段老师唉。”
  段和一脚踹在夏威的屁股上,“给我看清楚是不是幻觉!”
  夏威摘下牛仔帽,严肃地重新打量段和,伸手掐一把对方的脸,再掐掐自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刷地抽出一张道符贴在段和脑门上,厉声喝道:“妈咪妈咪哄!恶灵退散——”
  段和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扯下道符,抬脚一阵乱踩乱踢:“妳不是在家做历年试题吗啊?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又跑出来装道士?给我解释!给我解释!”
  夏威抱头满地打滚:“哎呀好凶的恶灵啊……”
  武甲走向夏威炸开的狗洞,面带喜色对段杀说:“可以出去了。”
  杨小空说:“外面好热,妳们确定要出去吗?”
  乐正七带着哭腔问武甲:“妳不会向南河告密吧?我没有挖墓,我真的没有挖墓,蛇也不是我弄死的,”手指杨小空:“是他是他就是他……”
  杨小空:“喂喂……”
  段杀问:“妳们怎么会在这里?”
  杨小空挠挠头:“妳还是问夏威吧。”
  段和殴打得差不多了,气喘吁吁地问:“妳怎么会在这里,说啊!哑巴啦?怎么不说话?”
  夏威脸上两道鼻血,趴在地上努力昂起脑袋,捶地骂道:“奶奶个熊!我还没问妳怎么会在这里,妳倒是先问我了!妳不是回杭州吗啊?哑巴啦?怎么不说话?”
  段和把他踩回去,“还敢跟我横!说!是不是妳用石头砸我?”
  “啊?”夏威的神情变幻不定,唾沫横飞地狡辩:“不是我!砍断我的爪我也舍不得砸妳啊!说不定是绵羊……”
  段和看了眼杨小空,杨小空也不辩白,单单眨了眨纯洁无辜的黑眼睛。
  段和哈哈笑了两声:“还敢陷害小空?踩死妳踩死妳踩死妳!”
  夏威抱着他的小腿:“好啦——别踩了!妳想踩死我啊?”
  段和嘶嘶叫,“别碰!痛啊!”
  夏威抹一把鼻血:“怎么了?”
  段和一瘸一拐地挪开,扶着石壁,一提裤脚,被鱼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腿露了出来。
  夏威一下子紧张起来:“妳妳妳怎么回事?被什么咬了?我有药……”翻身抱着旅行包大搜特搜,“防晒霜,不对,驱虫水,不对……段和妳等等,我马上找出来……”
  
  一伙人在石洞里生起火,砍下一截子蛇剥了皮架在火堆上烤,乐正七可怜兮兮地看着武甲:“我分肉给妳吃,妳不能告密。”
  武甲一笑:“一定不说。”
  杨小空始终觉得武甲浑身都泛着一股子煞气,不敢接近,离他能多远就多远。
  夏威给段和处理了伤口,撒上云南白药,小心地裹上纱布,“和哥哥,痛不痛?我给妳吹吹,我给妳吹吹……”
  段杀道:“妳们恶心够了没有?夏威,把药拿过来。”
  “什么态度呃。”夏威不高兴地嘀咕:“妳哪受伤了?”
  “不是我,”段杀指向武甲:“他也被鱼咬了。”
  “云南白药全给段和撒上去了。”夏威在包里搜了搜,掏出一个小瓶子,“只有碘酒,用不用?”
  碘酒?那得多疼啊。段杀皱眉:“妳怎么这么浪费!云南白药留一点会死吗?”
  夏威梗着脖子:“老子的药,老子愿意全给我男人妳亲弟弟段和用,不行吗?”
  段和说:“喂,跟我哥说话态度好一点。妳也是,干嘛全用掉啊?”
  夏威捂脸痛哭:“呜呜呜,人家心疼妳也有错……”
  “没关系,碘酒给我一点吧,”武甲和颜悦色地走过来接过夏威手里的碘酒瓶子,“谢谢。”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武甲看,武甲神定自若地将碘酒倒在鲜血淋漓的手腕上,随后合了合眼睛,刹那间脸色惨白。
  乐正七咧开嘴:“好痛……”
  “又不是妳的伤,痛什么痛?怕的话就别看了。”杨小空捂住他的眼睛,也觉得自己的骨头一阵刺痛。
  武甲握紧拳头缓了片刻,浅浅呼出一口气,没事人般往手腕上缠纱布。
  段杀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拿过纱布,“我帮妳。”
  
  “啊操!人死哪里去了?”柏为屿从河内回来,站在机场给段杀打电话,指望那面瘫能来接他一下,不想对方关机。
  没法子,只好自己打的回家,一路上挨个拨段和手机,关机,拨夏威手机,关机,拨杨小空手机,关机,拨乐正七手机,关机。
  “哎呀哈!这帮人都怎么了?”柏为屿探脑袋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再问问的士司机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确定自己没有穿越啊!怎么一个人都找不到?
  他要找的所有人此时全窝在一个小山洞里,吃饱喝足后问清楚彼此的计划,段和冷冷地注视夏威:“妳骗我骗得很好,很好!”
  夏威毫不畏惧地注视回去,鹦鹉学舌:“妳不也骗我?很好,很好!”
  乐正七向武甲伸手:“我爸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建文帝墓,我才不信妳的线索呢!地图给我看看。”
  武甲正独自懊恼遇上这伙人想甩也甩不掉,墓里的东西还没挖出来就得先分六份,如果被杜佑山知道了一定会骂他猪头!
  乐正七推推他:“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都分肉给妳吃了。”
  武甲无奈,拿出塑料纸包好的地图递过去,乐正七打开对着阳光一看,哈哈大笑。武甲一愣:“怎么,妳知道怎么走?”
  乐正七傻乎乎地问:“怎么看啊?”
  “那妳笑什么笑!”夏威一把抢过。
  乐正七挠头:“我看那上面画了一只奥特曼。”
  夏威只看一眼就爆笑不止:“哇哈哈哈哈……建文帝墓,笑死人了……”
  段和恼怒:“喂,看不懂别学小孩子乱笑!”
  夏威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不是我画的吗?”
  段和:“……”
  其余几个人都说不出话,石洞里只有夏威一个人的笑声:“哇哈哈太好笑了……”
  武甲走过去抢回地图:“不可能,这是杜佑山花高价买来的。”
  夏威辛苦地忍住笑,“从谁那买的?”
  武甲沉默一瞬,心想不能暴露杜佑山的商业机密,于是道:“不能告诉妳。”
  “咩?霍梨吧?”夏威抹一把笑出来的眼泪,偏着脑袋问:“是不是她?”
  武甲:“……”
  “那是我师姐啊!她也真是,明明是正儿八经的道姑,偏要说自己是风水师!”夏威拍拍武甲的肩膀,“不过我大伯说她比我有天分,妳什么时候再遇到她,帮我传个话,我随时把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她。”
  段和想死的心都有了,揪住夏威质问:“妳什么时候还有个师姐?我怎么不知道?”
  夏威摇头晃脑地说书:“此事说来话长,十五年前我大伯欲传茅山派掌门人之位给我师姐,但她嫌道袍不够新潮,于是出师单飞了,所以我大伯才另收徒弟继承茅山派,这个世纪怪才人称独帅天下圣虚子,当当当当~~~也就是学名夏威增用名夏侯威猛外号小蛮仔的妳老公我……”
  段和脱下鞋子用鞋底抽在他嘴巴上:“谁问妳这些了?”
  夏威呱呱叫:“和哥哥,妳别吃飞醋!我师姐虽然漂亮,却是个怨念的老处女,人称梨莫愁,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谁吃妳个死道士的醋!”段和欲哭无泪:“什么事和妳沾边都会倒霉,妳这灾星!”
  段杀无力地扭开头,问武甲:“怎么办?”
  “回去吧。”武甲神情木然,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夏威一脸艳羡地摸摸他的小型冲锋枪,“给我玩玩好不?”
  武甲丢掉地图,背起冲锋枪,面无表情地说:“不好。”
  段杀站起来,“武甲,段和,既然没有那个所谓的墓,我们抓紧时间回去。”
  段和扣住夏威的手腕,“妳跟我一起走。”
  “来都来了,妳们不想带点东西回去吗?”夏威怯怯地指着一线天那道石缝,“走到底,换条石缝走,明天之前就能找到一大片水晶矿。”
  段和嗤笑:“其实有不少地下水丰沛的地底岩洞里会产生水晶,但都位于交通不便的山区,面积太小又过于分散,没有开采价值。它并不是什么稀有矿石,像杜老板那样有一定资金进行大规模土法开采的话或许收益颇丰。”
  夏威讪笑着拍马屁:“和哥哥真是学识渊博,佩服佩服!”
  段和接着说:“如果不是质地特殊或品种稀缺,普通白水晶原矿价格一般在一吨两千到四千之间,妳能搬走几吨?”
  夏威晴天霹雳:“胡说!店里卖得那么贵!”
  段和循循善诱:“人家经过精加工,在原矿的基础上暴利叠加机电费手工费运输费店租税收和品牌推广费等等,还要赚取百分五百以上的利润,妳能比吗?”
  夏威泪奔:“好讨厌啊,原来是便宜货——”
  杨小空到一线天下浏览了一通,回到石洞里啧啧称奇:“鬼斧神工呐!”
  “小空,妳那还有塑料袋吗?我想带回去给南河和爸爸尝尝。”乐正七整理出一个塑料袋装血淋淋的蛇肉,“妳看,还剩很多带不回去,多可惜呀。”
  “妳还是别带了,天这么热,半路上就馊了!”杨小空一口蛇肉都没有吃,掩住口鼻问:“怎么?要回去了?”
  乐正七把刚才大家说的话简单复述一遍,一摊手:“白来了。”
  “看到这么惊人的一线天也不枉此行。”杨小空很容易知足,他走过去捡起被人遗弃在地上的纸片儿,“就是这地图吗?”
  乐正七和夏威头对头蹲在一起倒腾死蛇,夏威念叨:“蛇皮剥下来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乐正七在蛇腹里一个劲地掏,两手都是血,脑袋都要钻进去了,水润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找丢失的玩具般天真无暇:“蛇胆呢?肉带不走把胆带回去给我爸泡酒吧……”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血腥味,段杀和武甲面面相觑:夏威暂且不说,怎么那个以往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如此血腥可怕?魏教授看到这一幕八成会抓狂!
  段和实在看不下去了,拎着夏威的后衣领往狗洞拖,“别剥了,妳别给我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带回去!”
  杨小空突然问:“夏威,地图是妳画的?”
  “是啊。”夏威想也不想。
  “整张都是妳画的?”杨小空追问。
  “是啦!”夏威很肯定地说:“这地形我来过一趟就会默写了,是我画给我师姐的。”
  杨小空走到段和身边,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妳看,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段和摇摇头:“都是用同一种颜色的笔,也没有写字,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杨小空道:“后面小半截明显是另一个人画的,我对线条比较敏感,前后两种线条的落笔曲折绝对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夏威将满是血水的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拿过地图认真一看,木讷讷地说:“我只给她画到水晶矿,后面还真的多出一截不是我画的。”
  

 


好吃的龙虱

  一伙人砍来树枝掩盖夏威炸出来的狗洞,然后挨个从一线天挤进去,顺着石缝倒回去走,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方,不如去看看地图上多出来的那一截子路有什么玄机。
  黑猫走在最前面,它尤其喜欢阴冷黑暗的地方,颠儿颠儿跑出老远,时不时停下来等乐正七,孤零零地站在乌漆抹黑的地方喵呜喵呜呼唤主人,俩眼睛幽幽地泛出瘆人的光芒。
  乐正七最瘦小,身上背的装备也少,灵活地跟在黑猫后面,不住催促:“妳们真慢!快一点!”
  “小七,妳慢一点,注意安全!”杨小空被迫拎了一份蛇肉,觉得浑身都是血腥味,怪难受的。
  夏威大声嘱咐:“七仔,出了石缝乖乖等着,别到处乱跑!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许吃!”
  段和欣慰不已:他总算知道不能乱吃东西的道理了。
  夏威接着喊:“要等我一起吃哦!”
  段和:“……”
  乐正七的声音从长长的石缝那一头传来:“知道~~杰士邦,等等我……”
  段和无奈地对夏威说:“妳们能不能保持一点探险气氛?不要像春游一样喧哗吵闹。”
  夏威眨巴眨巴眼睛:“气氛活跃一点不好吗?”
  “这里这么黑,妳还有心情活跃气氛。”段和叹气,问:“妳告诉我妳到底怕过什么?”
  “怕过妳。”
  “骗人。”段和笑了笑:“我那么可怕吗?”
  “当然,”夏威卡在石缝里,手电咔嚓一关,伸长脖子在他脸上啄一口:“我怕妳生气不要我了。”
  “关手电干什么,打开!”段和避开,笑:“妳一身蛇血的味道,离我远点。”
  “讨厌啦~”夏威撅嘴。
  “妳这么怕我还不听话,不是叫妳在家念书吗?”
  “好好好,回去让妳揍个够。”
  “我懒得揍妳,反正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妳活该……”
  段杀冷不丁冒出一句:“妳们能不能保持一点探险气氛?不要像约会一样亲亲我我。”
  武甲默默地动了动嘴唇:总算有人说出我的心声……
  
  回到原处,杨小空提议:“休息一会儿吧。”
  乐正七举双手赞同:“到吃晚饭时间了。”
  夏威丧失了领头羊的权力,怯怯观察着段和的脸色,不敢乱吠,段和看向段杀,段杀则看向武甲,武甲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吧。”看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吃完东西睡觉,每人守夜一个小时,凌晨两点准时上路。”
  乐正七不满,低声问夏威:“为什么我们得听他的?”
  夏威把段和拉到一边去:“为什么我们得听他的?”
  段和耸肩:“他的建议很不错。”
  “这不是重点!”夏威压低声音:“凭什么听他的?他不就是杜佑山的一条狗吗?”
  段和捂住他嘴巴:“这种话别被我哥听到,妳们俩打起来我可不会帮妳。”
  夏威悻悻道:“不是狗,是鸭子。”
  段和瞪他:“妳还说!”
  夏威抱着段和的脑袋:“我还没有问妳呢,妳怎么和他搞在一起的?”
  “别碰我头上的伤,”段和拍开夏威的手,嘟囔道:“我和他也不熟,是我哥的朋友。”
  夏威斜眼扫视一番武甲和段杀,“奇了怪了,妳哥那么嚣张,那么不可一世的人一路上都听他的……”
  武甲正操着匕首割蛇肉,段杀握着他的手,“妳腕上有伤,别使劲,我来吧,妳去休息。”
  “啧啧啧……”夏威全身抖了一下,“瞧妳哥多肉麻啊,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看他对为屿都没这么体贴……”
  “妳比他肉麻一百倍。”段和反驳道:“他对哥们好一点碍着妳什么事了?要妳多管闲事!”
  夏威握着段和的手轻轻地捏捏捏,“我和为屿再哥们也没有这么温柔的举动,妳的,知道?”
  段和不自然地垂下眼帘,“那是别人的事,妳少管。”
  夏威愣了愣,挖苦道:“行啊,为屿才去了越南多久妳哥就另结新欢了!对我来说妳哥是别人,为屿可不是别人。”
  段和攥住他恐吓道:“我叫妳别管妳就别管,小心我翻脸!”
  夏威敛起笑容,憋了一肚子火,大声唱:“我是一只卖身鸭啊咿呀咿呀呦,呱呱……”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唯有武甲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冷冷地相遇,夏威朝他竖起中指,用口型说:死鸭子。
  
  凌晨两点,所有人都在睡觉。
  凌晨三点,大家还在死睡烂睡。
  凌晨四点,武甲被猫叫声惊醒,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摸到手电打开,地上零零散散地爬了几只黑色虫子,下面的石缝正往上冒水,淹没了火堆——涨潮了!再一看手表,赶紧推醒段杀道:“四点了!”
  段杀快速把段和叫醒:“这是轮到谁守夜的?”
  段和惶恐地抖下手臂上的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虫,道:“我守完,叫夏威……”
  夏威撑起身子:“然后我叫小七……”
  乐正七傻笑:“嘿嘿,我叫杰士邦替我守了……”
  杨小空手忙脚乱地拍打腿上的黑虫,“以后不要再叫小孩子守夜。”
  “别讨论这个了,”武甲拎上枪,甩掉上面的黑虫,“我们快离开这里。”
  夏威懒洋洋地打个呵欠,“没关系呐,满潮会淹没下面的石洞,上面这个洞只是进一点水而已。”
  “这是什么虫啊?”杨小空站起来跺脚,可黑虫抖掉几只又爬上来几只,而且还有更多的趋势。
  乐正七捉起一只,咔嚓咬掉一半,嚼了两口说:“这个味道,应该是龙虱。”
  龙虱没了上半截,下半截细腿儿还在划拉,杨小空汗毛竖起:“小七妳——”
  段和拍掉乐正七手里的虫,忍无可忍爆粗口:“妳这死孩子饿死鬼投胎啊?别乱吃东西!”
  乐正七嘴巴一扁,挪到夏威身边抽噎:“段老师好凶……”
  夏威偷偷丢掉手里的龙虱,心说:还好我慢了一步,不然挨打的就是我了……
  一伙人拎上装备猫着腰钻进石缝里,夏威打头,段杀断后,挤了一段距离后石缝渐宽,也能将头抬起来了,大家正松口气,段杀在后面忽然问道:“这龙虱会不会伤人?”
  段和回答:“只是长得恶心了点,不伤人的。”
  “可是,这么多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众人回过头,齐刷刷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见段杀身后一片黑压压的龙虱,遍布整个石缝,悉悉索索地飞速爬近。杨小空从没见过这架势,脸色刷地白了,段和也有些腿软:“这……夏威!”
  夏威狗腿状:“在!”
  “怎么办?”
  “放一把火,烤熟了吃。”夏威很激动。
  “耶!”乐正七叉开两根手指比出一个“V”。
  “给我正经点!”段和咆哮:“怎么把它们赶走?”
  “那我怎么知道啊……”夏威好委屈。
  说话间密密麻麻的龙虱爬上段杀的小腿,段杀用力跺跺脚,“别废话了,快往前跑!”
  夏威举起钉枪突突突胡乱扫射一番,钉在石壁上的龙虱还蹬着腿没死,立即被下一波龙虱覆盖过去。“奶奶个熊,追着我干什么?有病!”夏威一溜小跑:“老子今天胃口不好,不吃妳们,滚吧——”
  跑出百来米,石缝已然扩大好多倍,可是身后的龙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浪潮般汹涌地跟在后面,稍一停住脚步就会被它们缠住。
  “都跑我前面去!”夏威将段和往前一拽,脱下T恤点燃了,冲到最后面甩动T恤,登时火光四射,不少龙虱啪嗒啪嗒从石壁上掉下来。
  剩下的人脚下片刻没有停留,一口气逃出老远,拐了几个弯,段和喘着气喝道:“等一下!等等夏威!”
  杨小空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好像没有虫了……”
  武甲抹把汗,道:“水里的东西应该是怕火的。”
  乐正七伸长脖子往后看,“夏威怎么还没有过来?”
  话音刚落,夏威鬼哭狼嚎地跑回来,两腿爬满了龙虱,边逃边蹬腿:“哎呀娘希匹的——它们还会咬人,快跑!”
  一伙人哄地继续往前跑,那龙虱一浪接着一浪没完没了地追上来,段杀吼道:“这么跑不是办法!”
  段和哭丧着脸:“那妳有什么办法啦?老哥!”
  夏威跌跌撞撞地跟上大部队,嚷嚷:“小空!驱虫水在不在妳那里?”
  “那个有用吗?”
  “试一试啊!”
  杨小空忙不迭掏出驱虫水,丢给夏威:“赶紧的!”
  夏威旋开驱虫水盖子,往后一泼,惨叫:“奶奶个熊,软硬不吃——”
  段和扯住他撒丫子狂跑:“别拖后腿!掉队了没人回来救妳!”
  “七仔!”夏威三步两步赶上乐正七,拉住他的手,“借点东西用用!”
  乐正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夏威闪电般抽出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伸过瓶子接几滴血。杨小空脸色骤变,抢过乐正七:“夏威,妳干什么?”
  夏威也不回答,摇晃摇晃瓶子,将驱虫水往龙虱群一泼。神奇的事出现了,沾了驱虫水的龙虱立时翻过身子,细腿摆动几下,一个个都不动了。其余龙虱刷刷刷往后退,不出三秒就全部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段杀见过一次乐正七的血发挥出来的奇效,并没有流露过于惊讶的神情,段和与武甲皆瞠目结舌。杨小空不可思议地看向乐正七:“妳……”
  夏威搂着乐正七的脸狠亲一口,“宝贝七真是全身是宝啊!”
  乐正七捂着流血的手臂,嚎啕大哭:“手指上扎一下就是了,干嘛割这么大口子啊?好痛啊啊啊啊……无耻!卑鄙!我和南河说,妳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掰着手指头算算,争取再用四章搞定此次倒斗之旅,然后各家孩子回各家去接受家暴》《

 


入口

  有夏威带路,一路顺风顺水找到了水晶矿洞。岩洞有一个足球场大,到处滴水,气温极高,悬壁岩石上遍布细细密密的白水晶,杨小空用匕首撬了撬水晶,夏威拍拍他,“妳小子比我还财迷,有更大的,别撬这小不伶仃的!”
  杨小空笑笑:“我只想带走一块做纪念而已。”
  “我也想带。”乐正七拿出锤子和凿子叩叩叩地敲。
  段和不住擦汗:“这里有五十多度,还有磁场,久留对身体有害,我们快点找别的出口。”
  夏威掏出地图和罗盘,稍微一对方向,十分苦恼:“不行,罗盘的指针有问题。”
  “都和妳说了,这里面有磁场……唉,这是什么?”段和抢过风水罗盘:“都叫妳不要装道士了!妳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带个指南针吗?”
  夏威抽泣:“人家没有装道士,人家本来就是道士……”
  武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里有路,过来看看。”
  段杀随着声音找到武甲,“段和,过来!”
  段和把罗盘拍到夏威脸上,招呼杨小空和乐正七跟过去。怪石嶙峋的岩洞角落有一条地势稍低的窄道,一行人按顺序淌水而过,段和拉着夏威走在最后面,温热的水没过脚面,窄道两壁横七竖八地长满水晶柱,武甲在前端打着手电嘱咐道:“小心,别撞到……”
  “哎呀……”夏威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来。
  武甲这才把话说完:“……头。”
  段和怒瞪夏威:“妳猴跳猴跳什么?”
  夏威:“呜呜……”
  穿过窄道,竟然又出现一个岩洞。段和观察一番,发现这个岩洞绝大部分由地下湖组成,水晶矿窝于一角,水晶柱比外面岩洞里的高大,随便一个的高度就将近两米,一人勉强抱得过来,而且纯净度极高,这种水晶倒是值不少钱。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夏威这个财迷的。
  六个人分散开绕着岩洞排查好几遍,怎么也找寻不到地图上的入口,夏威看着地图,热得烦躁:“应该就在这里面,入口的方向……难不成在水里?”
  湖面黑魆魆的,武甲用手电筒一照,照出碧绿的湖水,却看不到另一端,他站在湖边顿了顿:“下去看看?”
  段杀拉住他:“别冒然下去,忘记那条怪鱼了?”
  夏威撩了撩湖水,“这水五十多度,算是高热泉了,哪会有什么怪鱼?”
  段杀说:“那妳下去。”
  夏威摇摇头捂脸说:“嗯~人家胆子小。”
  段和冷眼:妳胆子小,这世上就没有胆子大的了。
  夏威喊道:“七仔!过来!”
  乐正七刚凿下一小块水晶,宝贝似地塞进口袋里,一蹦一跳跑过来:“什么事?”
  夏威往湖水里一努嘴:“潜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入口。”
  “妳为什么不潜?”
  夏威哄骗道:“我们都怕水里有怪物,妳就不用怕了,哪有什么怪物敢咬妳啊,是不是?”
  乐正七不愿意:“我爸说我是火麒麟,和水相克……”
  “妳活麒麟?我还是活貔貅呢!”夏威一脚把乐正七踹进水里,“给老子下去摸清楚路!”
  “小七!”杨小空瞪了夏威一眼,一个猛子投进湖里向乐正七游去。
  乐正七呛了两口水,浮出水面,“日啊!死道士!妳个鸟人!”
  “我是我是,”夏威把手电丢过去:“接着。”
  水面温度高达五十几度,潜到两米之下水温骤减,乐正七向杨小空比手势让他不要离自己太远,杨小空点头表示会意。两个人潜出一段距离,什么都没有看到,浮出水面来深吸一口气,再钻下去继续往前游,可手电筒照到的范围满眼都是碧绿,偶尔有些不知名的藻类生物和浮生物,连鱼都鲜少看见。
  两个人又一次浮上水面,乐正七喊:“什么都没有!”
  夏威回道:“再找!”
  乐正七吐出一口水,骂道:“死道士!太贱了!”
  这一回潜到更深的地方,两个人一口气往下潜了二十多米,依然没有见底,乐正七指指自己的耳朵,用口型说:难受!
  杨小空往上指指:压强太大,上去吧。
  乐正七蹬了蹬腿,飞快往上游,杨小空紧随其后,水温越往上越高,眼看就要浮出水面了,乐正七哐地一下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咕噜噜连喝好几口水,同时手电脱手,四爪乱蹬地沉了下去。杨小空眼疾手快从背后捞过乐正七,捂住他的口鼻,两个人一齐如秤砣一般往下沉。乐正七喘不过气,挣扎着乱蹬,杨小空隔着水大吼:“别乱动!”
  话当然是吼不出声的,杨小空反倒喝了好几口水,差点乱了方寸,乐正七暂时老实下来,憋得直翻白眼。杨小空将手电筒插在裤腰上,腾出一只手来费力地划拉着往上游。
  游到顶端,杨小空知道乐正七是被什么撞到了——水面上居然是石壁,根本没处透气嘛!
  怎么会这样?杨小空摸着石壁凭印象往来的方向游出几米,依然没有摸到空气,不由傻了眼:上面全是石壁,那我们是从哪里跳下来的?
  乐正七憋得快死了,又开始折腾起来,杨小空心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搂紧乐正七拼命往后退,可怎么也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暗沉的湖水透不出一丝生气,除了不停地游,别无他法,乐正七在杨小空怀里垂死挣扎般挥舞四爪,杨小空一只手抱不牢他,只能两只手都用上,死抱着不松手,两个人一齐忽悠悠沉了下去,任由杨小空怎么蹬腿都无济于事。
  忽而一道光线闪过,杨小空狂喜不已,抽出手电对上那道光线。乐正七痛不欲生地睁开眼一看,差点哭了:天啊——小蛮哥,妳来的太及时了,爱死妳了!
  夏威游近两个人,粗暴地拉过乐正七捂住他的脑袋,朝杨小空一扬手:跟我来!
  杨小空遇到救星自然不敢磨蹭,费力地跟上去,幸而石壁不会太长,跟着夏威往左一拐,游出三米多,总算摸到空气,三个人钻出水面恶狠狠换几口气,乐正七趴在石板上奄奄一息地嘟囔:“娘的,在这里淹死还真是毁了老子一世英名!”
  夏威在他脑袋上凿个暴栗:“没用,要不是我跳下来,妳们全淹死了!”
  “还不是把我踢下来的?死道士!”乐正七恶言相向。
  杨小空顺着石壁的边缘游了三、四米,摸到个直角转弯,接着便怎么也摸不到另一端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石壁像一条长长的石板桥,桥面被湖水淹没了,桥的那一头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去。
  乐正七干脆爬到石板上,水没过小腿肚,他跳了跳又跺了跺,“哎呀”一声滑了一跤,渐起的水浪把夏威和杨小空从石壁边缘拍了下去。
  “死孩子!”夏威嚎叫着游回来,手脚并用往上爬。
  “小空,妳没事吧?”乐正七忙伸手拉住杨小空,“嘿嘿,不好意思,上来上来。”
  “石板上都是青苔,滑得很,妳小心点。”杨小空抹了把脸上的水,一撑身子爬上石板。
  夏威对着岸上挥舞手电:“段和——”
  乐正七拉开嗓门:“水里什么都没有,游过来,这里有桥……”
  岩洞里的回音:“桥……桥……桥……”
  段和见那三个人这么久都没有音讯,正心急如焚地准备跳下去找人,此时听到呼喊和手电光,登时松开眉头,拍拍胸口:“还好他们没出事,小七这孩子还真是厉害。”
  乐正七继续喊:“死道士的姘头,我的猫不会游泳,别让它沾水……”
  杰士邦大声回应主人:“喵喵喵——”
  死道士的姘头抽抽嘴角:“死孩子,淹死算了。”
  岸上三个人将装备分成三份,分别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后朝手电光的方向游过去,黑猫抱着段和的脑袋,精神抖擞地竖起尾巴。
  乐正七蹲在石板上,还没等这三个人靠近就急不可耐地朝段和伸手:“段和!快点!”
  段和游近石板,以为乐正七要拉他,感动地伸出手:这小孩对我还真不错。
  哪想乐正七根本不顾段和还泡在水里,一把抢过他头上的黑猫摸了摸:“杰士邦,怕不怕?”
  黑猫抖抖四爪上的水攀到乐正七肩上,“喵喵喵!”
  段和气绝:好讨厌的小孩啊!
  夏威拽起段和,“妳腿上的伤没事吧?”
  段和气喘吁吁地抹开脸上的水,逞强道:“还好……”
  杨小空见武甲背了他的旅行包,忙走过去接应:“谢谢啊,我来背吧。”
  武甲往旁边一避:“没关系,我背就可以了。”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给我吧……”杨小空伸手去捞旅行包。
  武甲挡住他,口气生硬:“我说了,我背。”
  气氛有些僵硬,杨小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做雷锋还做得如此强硬。夏威干笑两声,从段和背上接过自己的旅行包,“算了,小空,让他背吧。”
  武甲看向乐正七:“小朋友,妳带路吧。”
  “为什么要我带路?我又没来过。”乐正七偏头看他。
  武甲道:“妳体重轻,也比较灵活,走在前面更安全。”
  段杀跟屁虫似的说:“不错。”
  “对,石板断了我先摔。”乐正七两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伙大人。
  “下面是水,石板断了会摔疼妳啊?”段和毫不在意地摸摸乐正七的脑袋:“他的建议挺科学,小七,别闹脾气。”
  夏威不说话,冷眼看着。
  乐正七算是给段和一个面子,扬扬嘴角,从后腰抽出洛阳铲探棍,拔长充当拐棍,一边敲击石板一边往前走。
  杨小空拉着乐正七的手,小声说:“没关系,我拉着妳呢,摔了我和妳一起摔。”
  乐正七扭头笑了笑:“嗯!”
  段和走在夏威后面,喜孜孜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水晶,“喂,我刚才凿了一块,给妳留个纪念吧。”
  夏威接过来:“啧,不值钱。”
  段和强调:“我凿的!”
  夏威撇嘴,“好好好,我勉为其难收着吧。”
  段和哼了哼:“只能给妳便宜货,要是值钱货,妳一准出去就给我卖了。”
  夏威紧了紧他的手,嗲声说:“阿纳达给我凿的!再值钱也不卖。”
  “别肉麻。”
  “我就这么肉麻。”夏威阴阳怪气地大声说:“我情儿给我的定情信物啊!水晶可是馈赠亲友的极品呢,不知道段~~大侠有没有给妳情儿带一块?”
  段和听着觉得不是味儿,压低声音:“妳别吵!什么情儿情儿的,说出来不嫌别扭?”
  “不别扭呀!段~~大侠,不如回来的时候给妳情儿带一块吧?那小子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他在河内拜佛的时候给妳求了串佛珠,我想要他还不给呢。”夏威厚着脸皮拉开裤子,内裤边缘有个小口袋,他把水晶塞进去,嘴巴不闲着:“和哥哥,妳看我藏这里怎么样?”
  段和无语:“妳不硌啊?”
  武甲眼里含笑看了段杀一眼,段杀发窘,喝道:“夏威,妳能不能安静一点?”
  夏威贱兮兮地吐出舌头上下甩动:“我有我说话的权力!妳吼什么吼?难不成是玩出轨换了情儿,被人揭穿恼羞成怒了?”
  此话一出,杨小空和乐正七齐刷刷回头看段杀,段杀一窒:“妳!”
  “哥,他就是嘴贱,妳别理他。”段和暗地里掐了夏威一把:“别吵!”
  夏威果然嗤笑一声闭了嘴。
  这条石板道有几处断裂,绝大多数还是相连的,一行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地下湖的另一端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那是一个小了许多的岩洞,整个岩洞没有转角,石壁总体呈光滑的弧形,明显是人为开凿的,地面全浸泡在水里,石壁底端错落分布几块水晶柱。
  乐正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是墓了。”他扫视一番,走到一块石壁前蹲下来,手探进水里摸索片刻,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石壁颤了颤,带着低沉的轰轰声向后移动了些许距离,水哗啦啦地从缝隙间流淌进去。
  武甲侧身贴着石壁往里看了看,发现挤进去十分吃力,疑道:“怎么这么窄?”
  乐正七耸肩:“很正常,它长年累月地泡水,机关老旧或者积淀了杂物,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很早吧~嘿嘿,,挠头~~

 


进墓

  “进去吧?”段杀眼睛看着乐正七,本意是祈使句,语调却是肯定句。
  乐正七懒洋洋地说:“我饿了。”
  段和疲惫地靠在石壁上,笑道:“小朋友,妳来旅游的吧?动不动就吃。”
  “我本来就是来旅游的。”乐正七揉揉鼻子,很委屈的模样,他说完这话,见几个大人都没有给他食物的举动,委屈中又添了颓丧,撩起T恤捂住鼻子,侧身往石缝里挤。
  夏威打开自己的旅行包,脸色有点恶劣,喝道:“七仔!”
  杨小空用胳膊肘捅捅他:“怎么了?”
  “没事。我先进,”夏威抽出蜡烛头和打火机,挤进石缝里,朝乐正七一扬下巴,“妳跟上,其他人原地等着。”
  乐正七依言跟进去,蜡烛的光线从石缝里透出来,随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远,光线越来越浅,最后石缝里又回复为一片漆黑。外面四个人等了许久,武甲看看表,有些焦急:“段杀,他们怎么没有动静?”
  段杀看一眼段和,道:“没关系,有段和在这里,谅夏威不会使什么坏招。”
  “他们是先进去探一探里面空气是否存在有毒物质,氧气够不够,妳不信任他们的话就自己进去好了。”段和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成了人质了?
  正说着,石壁又是一颤,这一回向后退出了一米多,一条粗糙弯曲的墓道出现在眼前,湖水不急不缓地涌入墓道,夏威站在末端,举着蜡烛挥了挥,“进来吧。”
  杨小空举着手电淌水跑进去,“小七呢?”
  “他去找墓道的机关,让妳们方便进来呗。”夏威一脸轻松。
  杨小空发急:“妳怎么让他一个小孩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到处乱跑?”
  夏威熄灭了蜡烛,“拜托妳分清楚对象,他是乐正七唉!他没嫌妳们拖后腿就不错了。”
  段杀照着墓壁,问:“段和,妳看的出这是什么朝代的吗?”
  段和觉得累极了,呼吸困难,进了墓道后喘气更加辛苦,翻翻白眼说:“这条墓道连墓砖都没有,八成是工匠的逃生出口,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我怎么看得出来?”
  “我们走到深处再看看。”夏威把手指伸进嘴巴里吹了个清脆的口哨。
  口哨声还未消失,石壁轰隆隆地合上了,武甲紧张道:“怎么回事?”
  段和扶着墓壁走到墓道末端,上下左右照了照,“应该是小七关上的,看这个墓的架势估计有好几层,不关闭石门的话湖水不停往里涌,会把下面的墓室全淹没。”
  夏威见段和状态不太对劲,忧心忡忡地问:“妳腿上的伤怎么样?”
  “到干燥的地方再换绷带吧。”段和弯腰将泡烂了的绷带拆下来,伤口发白,有些水肿。
  段杀对武甲说:“妳也把绷带拆了吧,湿绷带捂着对伤口没什么好处。”
  武甲点点头,解开绷带。
  夏威见缝插针地挤兑人:“没绷带给妳用了,妳最好在这里洗干净晾干,循环再利用。”
  “别听他的,明明还有很多绷带。”段杀帮武甲拆下绷带随手一丢。
  夏威挑衅道:“再多也是我的。”
  段和瞪夏威:“妳别小气。”
  夏威:“妳闭嘴。”
  段和哑然:夏威是很少给他脸色的。
  杨小空特实诚,调解道:“绷带确实有不少。”
  夏威:“妳也闭嘴!”
  段杀回头看了夏威一眼,不知是故意气他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居然笑了一笑,“食物和绷带都在我们这里。”
  夏威也笑了,“是吗?我差点忘记了。”
  杨小空不敢插嘴,自顾自地四下打量,念叨:“往哪里走呢……”
  “我瞧瞧。”夏威取出地图认真看了一遍,漫不经心地点起打火机,那动作和神情比点烟还随意,地图刹那间化作一团火球。武甲当即变了脸色,一步跨过去抢地图,夏威骤然拔出一支手枪对着他,凶相毕露:“不好意思,妳的枪也在我这里!”
  一瞬间功夫,段杀举起冲锋枪顶住夏威的脑袋:“妳想干什么?”
  段和不知道该劝谁,惶恐嚷道:“喂!妳们别起内讧,把枪都放下!”
  “不是内讧,我们根本和妳们不是一伙的。”乐正七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段和身后,阴森森地轻笑,一把青铜短剑横在段和的脖子前。
  冷飕飕的剑气直逼咽喉,段和噤若寒蝉地僵直了脊梁。
  夏威气的七窍生烟:“死孩子,妳到底是威胁段杀还是威胁我?”
  乐正七挟持着段和退到杨小空身后,一扬下巴,“到这里还想做老大?笑话!告诉妳哥,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听我们的。”
  夏威命令道:“杨小空,把武甲背上的包拿回来!”
  杨小空从夏威烧地图那一刻开始,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化为震惊,再由震惊化为惊恐,忙麻利地卸下武甲的包退回乐正七身边。
  “无关紧要的东西还给我们,食物和饮用水妳们背?想让我们受制于妳们?别太天真了!”夏威目光冷厉。
  武甲辩白道:“妳们误会了,我完全没那个意思!食物有限,有个人来控制分配不至于浪费。”
  “放妳妈狗屁!”乐正七截断他的话:“食物全是我们带的,能赏妳们吃点就该拜佛了,妳有什么资格分配?”
  夏威用枪口一磕武甲的脑门:“老子就算刨蚯蚓吃也饿不着妳们!需要妳分?妳算老几?”
  武甲不痛不痒地应了声:“我只是居安思危惯了,冒犯妳们很抱歉。”
  夏威咄咄逼人:“从现在开始我是领头人,乐正七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谁再敢说个不字,别怪老子不客气!”
  武甲与段杀交换一下目光,算是妥协了,“行,听妳的。”
  夏威恨不得再捶武甲几下,恐吓道:“奉劝妳小子放老实点,别给老子找不痛快!”
  乐正七收回短剑,找出一包火腿肠,手在脏T恤上擦了擦,拆开包装袋边吃边说:“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
  段和摸摸脖子,好想哭,恼羞成怒地怒斥:“夏威,还不快把枪放下!”
  夏威巍然不动,举枪的姿势无比潇洒,冷峻道:“叫妳哥先放!”
  段和一点面子都不给,揪住他脑袋上一撮毛,骂骂咧咧地拎着就走:“死变态,妳装什么酷啊妳?”
  “唉呀~~”夏威佝偻着腰一路小碎步跟在段和身后,“痛痛,拔拔……拔掉了……秃、秃了啊……”
  内讧闹剧就此结束,武甲摸摸自己后腰空了的枪袋,纳闷道:“他什么时候把我的枪偷走了?”
  “那就是一不按理出牌的二流子。”段杀皱眉。
  武甲沉声道:“地图被他烧了,我们的处境很被动。”
  “跟着乐正七走,多警惕夏威。”段杀知道夏威是个死财迷,这还没有接近墓室就起了纷争,等找到随葬品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乐正七走在前面,领着众人轻车熟路地穿过了几条墓道,脚下的湖水逐渐稀少,墓道渐宽,两壁出现素面墓砖,武甲用刀柄磕了磕墓砖,乐正七不高兴了:“妳乱碰什么?”
  武甲道:“我看看有没有隔层。”
  “不懂别装懂!隔层在这里!”乐正七抬手拨拉一下砖缝,杨小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素面砖缓缓向两旁挪动,裂开显示出一道石门。乐正七嚼着火腿肠嘱咐道:“我没让碰的东西一律不许碰,万一触到机关我救都来不及。”包装袋一丢,手指右方,“呐,那个浅一点的石槽别踩到,绕开绕开……”
  杨小空在他后面举着手电照明,“小七,这门里是什么?”
  “不知道,打开看看呗……”乐正七在门下的凹槽里按了按,门没有反应,他又踢了踢,门还是没有反应。
  “炸开吧。”夏威提议。
  “妳别乱来!”乐正七摇摇头,自言自语:“有点蹊跷,我们绕道,往上几层走。”
  段和插嘴:“一般主墓室会安排在离地面最远的地方,我们应该往下走。”
  “如果墓埋在地下是这种情况,可如果是依山而建的,就难讲了,以我的经验,”乐正七指指面前的石门:“这就是一个随葬坑,我们一进来就已经站在墓的中心地段,主墓室就在上下一两层的地方。”
  段和不是不信任乐正七,可这和他所学的理论出入极大,立即质疑:“我们一进来就站在中心地段?哪有工匠会在离主墓室这么近的地方挖逃生口?”
  乐正七从裂缝间退出来,白眼一翻:“书呆子,妳别想当然!谁告诉妳我们进来的那道门是逃生口?妳没发现湖两端的岩洞格局雷同吗?”
  段和一愣,“什么意思?”
  乐正七不耐烦地解释:“湖里的石桥本该连接两端,对岸的岩洞也要修建成和这个墓对称的双鹣墓,可是后来工程只进行了一半,对岸的岩洞就荒废了。”
  杨小空疑道:“为什么工程没有完结?”
  乐正七抓狂:“妳问我,我问谁去?”
  “行了,别讨论了,”夏威打断他们:“找宝贝要紧,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段和无语:“妳还真是……”
  一行人走出百来米,一拐弯,眼前竟是一片废墟,墓砖和大石块混在一处,牢牢地堵住了去路。乐正七眉头打结:“日啊!这是被人炸塌了,我们换另一侧走。”
  “看样子在我们之前就有人关顾这个墓了,”段和跟着往另一侧走,“夏威,别乱用炸药。”
  夏威异常沮丧,“呀咩跌!比我们早光顾的前辈岂不是把宝贝都掏走了?”
  段和:“妳除了宝贝还能想些别的吗?”
  夏威气急败坏:“我在这种地方除了想宝贝还能想什么?我想嘿咻,妳有兴致吗?”
  段和按了按拳头,目露杀气。
  夏威颓了:“好好好当我没说过……”
  武甲照着废墟,顿了顿,“等一下。”
  段杀扭头问:“怎么了?”
  武甲掉转手电筒跟上来,淡淡说:“没什么,虽然有乐正七带路,还是得小心再小心。”他看到了废墟里掩盖的森森白骨,没敢说出来引起他人恐慌。
  另一侧墓道的素面砖稍宽大,依然没有任何纹饰,沿途接连有两间墓室,空无一物,乐正七站在石门外用手电照进去,遗憾道:“摆明了是随葬室,可惜什么都没有,pass!”
  “呀灭嗲……”夏威极度失望地往前走,嘀咕:“宝贝一定早就被盗走了!”
  段和低声教育夏威:“我告诉妳,就算有宝贝,也不是什么都可以拿的,知道吗?”
  “什么东西属于不可拿范围?”夏威虚心请教。
  段和想了想,细细道来:“一克以上的黄金器皿、五公分以上的青铜器、完整的瓷器,所有玉器玛瑙书画……”
  夏威痛心疾首状:“我能拿什么?”
  段和语重心长地说:“最好什么都不要拿。”
  “那我到底来干什么的?”
  “陪我的。”
  “那妳来干什么的?”
  “随便看看而已。”
  “随便看看?妳逛地摊啊妳?”夏威挠墙:“妳好坏好坏好坏哦……”
  段和懒得理他,上下两眼皮子直打架,脑袋昏昏沉沉的,强打精神问乐正七,“这到底是什么墓?”
  “反正不是明墓。”
  武甲有些心灰意冷:“怎么说?”
  乐正七摊手:“我感觉这个墓比明代早,总之绝对不是建文帝墓。”
  “管他是什么墓,有宝贝就行!”夏威催道:“妳估计主墓室得走多久?”
  “一炷香时间走不到就回头。”乐正七竖起一根手指,随即一拍脑袋,“哎呀,我又忘记在门口烧香了,我爸知道一定会揍我。”
  段和无奈:“妳那套封建迷信活动根本是骗人骗己。”
  “妳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夏威一摸他的额头,笑容浅了些,“妳有点发烧。”
  一直跟在最后的段杀闻言几步赶上来,“段和,妳怎么了?”
  “可能……伤口有点感染。”段和苦笑,自打受伤后就没什么休息,一路下来环境恶劣,水晶矿洞气温极高,水下气温又极低,他腿上的伤口都泡在水里,想不感染都难。
  段杀平静地焦躁了,“上来,我背妳。”
  “没关系,”段和摆摆手,“我只是有点累,没大碍。再说,我不小了,背什么背?”
  “就是,要背也不是妳背,妳凑什么热闹?闪开。”夏威推开段杀,翻出一板药片,“幸好我有带头孢胶囊,包得挺好,还没湿呢,妳吃两粒吧。”
  段杀忍气吞声地闪开了,段和就水吞下胶囊,笑笑,“吃下药就没事了,走吧,别拖时间。”
  “这有块瓷片。”武甲蹲下来,从墙缝角的尘土里抠出一小块东西,用衣摆擦去上面的泥土,暗沉的青花纹样显露出来,他心里一喜:“果然是明墓。”
  夏威拿过瓷片:“段和,妳看看。”
  段和籍着昏暗的光线扫一眼,“元末明初的。”
  夏威甩手一丢,“啧,八成是别人偷宝贝时磕下的,太不小心了!走,我们再往里看看,说不定有完整的。”
  杨小空捡起瓷片,冷不丁吐出一句:“是唐青花,非常稀有的标本唉,魏师兄也只有三块,还是从国外买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空的本事……开始显现出来了~~
那啥,我为武甲和段杀辩护一下,他们只是天生自大狂,觉得自己的行动是最正确的,又不善表达与他人交流沟通,会显得很自私,但其实他们遇到朋友遇难绝对会拼死相救的,咳咳……不过我还是让小蛮杀杀他们的威风会高兴一点~\(≧▽≦)/~(喂,妳怎么当人亲妈的??)

 

    唐青花

  其余众人皆停住脚步,眼神古怪地看着杨小空,夏威嘎嘎怪笑几声:“小空,我们门外汉不要乱说话,会被人耻笑的。”
  段和拿过瓷片,用手电照照釉面和胎体,问:“小空,妳的依据是什么?”
  杨小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摸了摸,凭感觉啦,嘿嘿……”
  夏威毫不客气地吐槽:“切,绵羊的第六感。”
  乐正七也抢来瓷片一看,耸肩:“我就见过南河那三块,不太熟悉,搜索资料库失败。”
  武甲望定段和:“妳怎么看?”
  段和说:“我见过魏教授的唐青花标本,和这片比起来更典型。不过它的胎土粗松,成半瓷半陶的状态,钴料发黑,确实和资料上的描述有些相似。”
  “生搬硬套资料都是书呆子的行为,”夏威不屑,催道:“走吧,别在这里磨蹭。”
  武甲看了杨小空一眼,想起自己刚跟杜佑山那年,市文物局联合不少文化单位举办过一次大型鉴宝活动,不少群众和古玩爱好者带着自家东西来鉴定,鉴定席席首坐着一位瞎眼的老头,只需摸一摸东西,多余的话不多说,一语便能断定真假和年份,没有人不服,哪怕碳十四鉴定结论也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推翻。那是魏南河的父亲魏枕溪,老人家没患上老年痴呆之前是古玩界的权威,若是问他鉴定依据是什么,他也是说:“凭我的感觉。”
  转眼时光飞逝,不过几年时间而已,界内已然天翻地覆,当年连鉴定席都坐不上的魏南河和杜佑山如今是分争抗衡的两端势力,谁都掰不倒谁。古玩圈子里老生常谈的话题,便是若然出现一个开天眼的传人,那绝对是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众人皆惟君马首是瞻。
  可惜,所谓开天眼乃是神话,普通人当传奇谈谈,谁敢奢求那样的能力?  
  越往里走墓道越气派,两旁出现石雕的灯油桶,段和探头一看油桶,捂住鼻子,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杨小空扯扯乐正七:“小七,这里面是什么?”
  乐正七伸手撩起一点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灯油呢,只是一般的脂肪油。”
  杨小空看到油底下沉着几片皮肤一样的东西,追问道:“什么动物的脂肪油?”
  乐正七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动物?人呗。”
  杨小空默默脱下T恤,抓过乐正七的手,使劲擦使劲擦。
  乐正七咆哮:“妳干什么!手快被妳擦破了——”
  段和训斥道:“夏威,妳别横冲直撞的,注意安全!”
  夏威越发嚣张地撒着欢儿,“和哥哥,来追我来追我……”
  段和怒吼:“妳有病吧?”
  段杀被吵得头疼,“他们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武甲一头都是冷汗:“他们越不紧张,我越紧张。”
  夏威拐个弯,脚一崴,踩到了什么东西,手电筒往下一照,刷地缩起脚,搂着段和咋咋呼呼地喊:“死人呀——好吓人!”
  墓道歪歪斜斜地倒着十几架尸骨,俯卧的,蜷缩的,仰倒的,各种姿势的都有,段和脸色惨白地晃了晃,稳下情绪后安抚道:“别怕!我们绕开走。”
  再一看夏威,那小子三秒钟前还喊着吓人,三秒后已经蹲在一架尸骨旁,剥了人家的衣服,搜出一个银元,欢天喜地状:“和哥哥,妳看妳看……”
  段和:“……”
  夏威用两根手指捏着银元中央,在边缘吹口气,放到耳朵旁一听,又呲牙咧嘴地咬了咬,“真的耶!”
  段和一掌拍掉他的银元,发狂了:“妳居然还咬!脏不脏啊?”
  银元咕噜噜滚到乐正七脚下,他弯腰捡起来,重复夏威的动作——吹,听,咬,然后笑了:“袁大头,中华民国三年中圆银币,值好几千块呢。”说着塞进自己口袋里。
  夏威拉着他:“我的我的!”
  乐正七捂住口袋:“我的我的!”
  杨小空护着乐正七:“夏威,妳怎么抢小孩的东西?”
  “够了!”段和捏住夏威的脖子消声。
  夏威悲愤地扭头,揪住那尸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翻找:“妳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这个没找着,一溜烟跑过去翻下一架尸骨:“妳呢?妳有没有?妳个穷鬼……”
  段和被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哥,妳的枪借我,我把他嘎嘣了清净一点。”
  段杀心说:虽然柏为屿聒噪得招人厌,但比起夏威真是可爱太多了……
  武甲拎起一架尸骨的衣服一角,“看这衣服,应该是民国时期的军人。”
  段和隔老远看着,“民国有不少地方军阀派人挖墓充军饷,他们多半是用炸药把墓门炸开的。”
  武甲在尸骨身上搜索一番:“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见武器。”
  乐正七一指落在地上的几根短短的发丝,“这不就是武器?”
  “不是头发吗?”武甲伸手去捡。
  乐正七拉住他:“别乱动,或许有毒。”
  夏威煞有介事:“是暗器!江湖人称八荒勾魂散。”
  “妳武侠看多了!”段和捶了他脑袋一拳:“再说,那是春药吧?”
  乐正七用T恤包着手,捡起一根,搓了搓,展现给大伙一看,发丝被T恤蹭掉了外层的黑色,竟显露出金黄色。
  夏威的脸一下子狰狞了,“黄金!”手电筒打个圈,发现脚下这种发丝还真不少!
  段和阻拦道,“别捡,有毒!”
  “咩~~我有套套!”夏威比美少女战士变身还快,神速变出一个塑胶手套,捡麦粒似的捡了发丝就往空矿泉水瓶子里丢。
  段和嘴角抽搐: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财迷程度比以前还更厉害了?
  段杀点着脚,不耐烦道:“别在这里拖时间,妳叫他快一点。”
  段和两腿发软,眼前错影,手电筒也拿不稳了,逞强撑着,唤道:“夏威,别捡了,走吧。”
  “可是还有很多唉,宝贝,我捡了回去给妳打金戒指。”夏威手下片刻未停。
  “谁要那么恶俗的东西……”段和的手抖得厉害,抹把虚汗劝道:“那不是黄金,是一种叫锡素黄铁的东西,不值钱的。”
  夏威不信:“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它的化学公式是什么?”
  “咳!我也不知道,考古专业词吧,”段和硬着头皮瞎掰:“这种金属在古墓里常见的很,其实就是早期的铝合金而已。”
  “铝合金?”夏威怒了,水罐子一丢,“呸,让老子白高兴一场!”
  段杀小声问:“锡素黄铁?”
  段和嘀咕:“我编的,随便骗骗他,不然他得捡到什么时候?”
  乐正七点起了沿路的灯油,墓道里骤然亮堂起来,段和揉揉眼睛,刺眼的光线一晃,眼前毫无预兆地黑了一瞬,他趔趄着后退扶一把墙,没扶到,差点摔了个大跟斗。夏威从后面圈住他的腰,“怎么了?”
  段和缓了缓,眼前的东西这才逐渐明晰,“妳的药好像有嗜睡的副作用。”
  夏威用手背探了探他的脸颊,“哪里不舒服?”
  “没力气,想睡觉,呼吸困难。”
  夏威解下旅行包丢给杨小空,“小空,帮我背。”接着走到段和面前蹲下来:“上来吧,我背妳。”
  段和推脱道:“不用!”
  “别不好意思啊!”夏威嬉皮笑脸的道:“以前妳背我,现在我背妳,有什么好客气的?”
  再推脱就矫情了,段和听话地爬到夏威背上,取笑他:“就妳这身板,我倒要看看妳能背多远。”
  夏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妳到主墓室还是绰绰有余的!”
  段杀鄙夷地看着夏威虚浮的脚步,说:“妳背一段我背一段。”
  夏威嘴硬:“滚!我老婆还需要妳背?”
  段和恶狠狠掐了他的耳朵一把:“背就背了,废话少说!”
  往上走一层,沿途的尸骨更加多了,个个痛苦地扭成夸张的姿势,身边皆或多或少地散落着碎了的瓷器玉器等物,可以想象当年这些人集体暴毙,死状极其惨烈。放眼望去地上铺着一层白白的细沙,夏威艰难地抬头,“和哥哥,看到了吗?有串黄玉珠子唉,妳下来站一会儿,我去捡……”
  段和勒住他的脖子,两腿勾紧:“不许去!死人的东西妳也抢?”
  夏威盯着那些随葬品,急得眼珠几乎脱框:“我们到这墓里来不就是为了抢死人的东西?”
  “别去!”乐正七喝止道:“贴墙走,那是毒沙,皮肤千万别碰到。”
  段和有气无力地教育夏威:“听到没有?要钱不要命啊妳?”
  杨小空心惊胆战地往前挪:“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乐正七嘟囔道:“他们硬闯分明就是找死,只要找到出沙口堵起来就可以了,这是最没有杀伤力的机关。笨!不过他们把机关全触动了,我们倒是省不少麻烦。”
  段杀忽然开口:“这里的墓砖有花纹。”
  落脚线以上二十公分的地方,果然有两道平行的墓砖,乐正七蹲下来看看,“是唐墓,很典型的叶脉纹。”
  武甲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杨小空,没吭声。
  夏威桀儿桀儿笑:“建文帝墓?被我师姐骗了吧?那娘们最喜欢一本正经地骗人,以前请我吃饭,还拿发菜骗我说是鱼翅。”
  段和在夏威肩上虚弱笑了几声:“差别那么大,妳也能上当?”
  “我是穷人,没见过鱼翅不行啊?”夏威斜眼。
  跟着平行的墓砖拐过一处直角,出现一连串相对的陪葬室,几个人一阵兴奋,夏威打了鸡血般激动,“段和,妳站会儿,我去掏宝贝!”
  段和耍赖:“我站不动。”
  夏威气苦地背着他在随葬室里溜达了一圈,结果发现都是些石雕和供台,根本带不走,于是败兴而出:“娘希匹的,什么值钱货都没有!”
  段和气若游丝地说:“其实我只感兴趣墓志碑。”
  “妳别指望了,墓志碑八成早掩埋在废墟里压碎了!现在看来情况很明朗,这些民国的丘八不是和我们走同一条路,他们肯定是从山的正面硬炸进来的,墓恐怕塌了一大半,他们的死伤也很惨重,前面一批敢死队触动所有机关,基本死绝,后进的人把随葬品全带走了,想必我们捡不到什么值钱货。”乐正七招呼道:“再到上面一层去看看。”
  段和拍拍夏威的脑袋:“累吧?让我下来走走,”
  “妳不是站不动吗?”
  “我有点想吐。”段和从夏威背上爬下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胃里天翻地覆,偏偏就是吐不出来。
  “和哥哥,妳没事吧?”夏威一脸关切:“难不成是怀上了?”
  段杀一拳把他抡出三米远,“滚!”
  夏威火山爆发了:“我操!我和我老婆说话,关妳屁事?段和,妳看妳哥……”
  那边段和还没来得及应,便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棺材

  段和还没有睁开眼,便闻到夏威身上酸酸的臭汗味,不过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整个人都快馊了。
  夏威手上沾点水,不停拍他的脸,唤道:“段和!醒醒!”
  段和的眼睛撑开一道缝:“妳别乘机打我……”
  段杀听他总算说话了,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妳发烧了,体温这么高,拖久了会烧坏脑筋的。”
  乐正七揉揉鼻子说:“墓里空气质量太差,一些残留的霉菌对身体健康的人来说没什么,不过对免疫力低下的人来说挺要命。”
  几个人围在段和身边一筹莫展,武甲建议:“妳最好别再往里走了,休息一下。”说完,辩白道:“不要误会,妳如果不放心主墓室的随葬品,可以叫夏威去监督。”
  乐正七担忧地看着段和,“没错,越往里氧气越稀薄,妳会更难受的。”
  段和苦笑:“我不拖大家后腿,在这里等妳们吧。”
  杨小空道:“他一个病人,落单不太安全吧?”
  “乱讲!这个墓什么机关都触动了,只剩个空壳子,随便一个人不用我带路都能来去自如,有啥不安全的?”乐正七摆摆手说:“再说,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睡棺材,从来不怕。而且主墓室离这里不远了,我把杰士邦留下来照顾妳。”
  众人无语:妳和人家能一样吗?
  夏威搂着段和,至始至终都没说话,眉头打结。
  乐正七忍痛按了按手臂上的刀痕,挤出一点血,在段和脸上,咽喉上,两个手背上各划一道血痕,“有我的血,什么脏东西都不敢靠近妳,妳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段杀一看这血,什么顾虑都打消了,蹲下来用干净的矿泉水浇了浇段和腿上的伤,掏出纱布给他重新包扎好,“妳放轻松,在这等一会儿就好。”
  段和点点头:“没问题,妳们快去快回吧。”
  段杀给他一袋饼干和矿泉水,“打起精神,别睡着,我们很快回来。”
  其余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继续往前走,黑猫听话地留在段和身边,在他腿上蹭了蹭,喵呜喵呜叫,段和摸了摸猫咪,勉强对夏威露出一个大笑脸,“妳还杵着干什么?去呗,注意安全。”
  夏威紧了紧手臂:“我陪妳。”
  “谁信啊!妳这财迷!”段和推他一把,“去吧,我没事的,还有杰士邦呢。”
  乐正七鼓起腮帮:“夏威,段和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我知道我知道,”夏威敷衍地笑笑,挥挥手打发他们走,“可这小子老鼠胆,说不定我一走他就一个人偷偷哭呢。”
  段和咬了咬嘴唇,憋足气吼道:“谁会一个人偷偷哭啊!”
  夏威一反常态,没有不正不经地开玩笑,他把段和的脸捂进怀里,对其余人说:“我们在这里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妳们还没有回来,我就带他先走了。”
  段杀一愣,缓声说:“行,段和麻烦妳照顾了。”
  夏威挖挖耳朵:“哪来的山老鼠,真吵。”
  乐正七笑着比个中指:“临阵脱逃,没用!放心吧,有方便携带的宝贝我会帮妳带的。”
  夏威回敬他一个中指:“滚吧,死小孩!”
  那伙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墓道里静得吓人,乐正七临走时点起了灯油,泛着蓝光的火苗幽幽地染满死气沉沉的气息,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充斥发霉腐朽的味道,莫名地阴森冰冷。黑猫蜷成一团若无其事地睡大觉,肚子一起一伏,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夏威摸了摸段和的头发,“妳看我们多像玩游戏,打最后一关的时候over了。”
  “妳去呀,没人拖妳。”段和没好气。
  夏威装嗲:“死相,不要这么别扭么,想要就说嘛!讨厌~~”
  段和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卧在夏威腿上,嗓音微微带着点儿哭腔:“没掏到宝贝,以后可别怪我。”
  夏威低头啄一口段和干裂的嘴唇,还想再啄额头,一瞧,对方额头上都是伤口,根本没地方下嘴嘛!于是夏威在段和的鼻梁上落下一个吻,反问:“还有什么宝贝比妳更宝贝?”  
  主墓室不难找,甚至不需要乐正七特意去寻觅,沿着一路的尸骨往上走,石墙炸开了一个豁口,豁口之内便是空旷的墓室。
  乐正七叹了口气:“这手笔真是比夏威还粗暴,看来随葬的宝贝早就被盗走了。”
  四个人越过尸骨,挨个钻进墓室里。主墓室是个并不大的穹形石室,四壁空空荡荡,满地都是打碎的人俑残片和玉珠子,一具木棺孤零零地呈放在中央,连棺盖都横倒在地上,可见当年是怎样一场浩劫。
  乐正七不满道:“盗墓盗成这样,实在是太没有职业素养了!”
  武甲走近棺材,棺材高至胸口,他往里张望一眼,十分失望:棺材里斜斜地躺着一具白骨,什么都没有。
  乐正七拔出青铜匕首,踮起脚,俯身下去撩开白骨身上烂得一触即断的丝质物品,“啧,已经变白骨了,没什么杀伤力,大家别怕。”
  杨小空掩着口鼻后退:“小七,这是一具女尸,妳别太不客气。”
  乐正七“哦”了一声,拔长尾音:“它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客气不客气的?再说,妳还看得出来它是男是女?”
  杨小空一指白骨,“盆骨可以看得出来,妳当我艺用解剖白学的?”
  段杀挂念着段和,催道:“看来棺材早被人搜过一遍,应该没什么东西了,我们走吧。”
  白骨两手合在前胸,压着半块长满绿铜锈的铜镜,很不起眼。武甲伸手去够铜镜,乐正七脸色一肃,拽住他:“别拿,这种铜镜不值钱,连那些民国的丘八都不屑拿的。”
  武甲闻言收回手:“我只是想看看。”
  杨小空用手电筒直捅捅地照在铜镜上:“怎么只有半块?”
  乐正七颓丧道:“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丈夫休掉了,丈夫将她的陪嫁铜镜一分两半,还给她半块赶她走。她一生念念不忘,希望丈夫能带另半块铜镜来接她回家,临死还担心死了后在阴间不能和丈夫破镜重圆,所以把这半块铜镜握在手里一起下葬。我爸说,类似这样的东西,积累了墓主的所有念想,锁着她的灵魂,谁拿谁没好下场。”
  段杀反问:“修得起这样规格的墓,绝对不是一般地位的女子,谁敢休了她?”
  乐正七口气不善:“换是段和,他一定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古代地位越高的人越没有自由,大部分都是两方势力的联姻,男人休妻也不一定是感情不合,还有很多无可奈何的原因。”
  气氛有些凝重,这修了一半的双鹣墓,半块铜镜,墓主的一生依稀可见。本愿与君生同寝死同穴,无奈世事难料,有缘无分。当年美人如画,笑面桃花,转眼红颜化为枯骨,这肉身抵不过千百年时光,魂魄蹉跎,轮回转世。下一世,或许再下一世,或许再再下一世,她握着这半块铜镜一世又一世,谁知道对方是否早已经丢弃了山盟海誓的承诺。
  情深不寿,过犹不及!武甲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忽然心口绞痛。
  段杀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我没事。”武甲摇摇头,“可惜了,墓志碑找不到,也不知道她是谁。”
  段杀建议道:“这个墓主挺可怜的,不然我们把棺材盖给她盖上去?”
  乐正七好笑:“妳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做活雷锋的呀?”
  杨小空蹲在棺盖边敲了敲,抹去覆盖在上面的灰尘,冷不丁吐出一句:“可能最值钱的陪葬品是这副棺材。”说着点起打火机靠近棺盖表面,蓝色火苗子舔上棺木,顿时一种异香冒了出来。
  乐正七嗅了嗅,惊喜道:“沉香木!”
  “没错,我家药材铺里有收购沉香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教我分辨沉香的级别。”杨小空用匕首在棺面上刮出一点粉末,又说:“这种优质上品一克几千元,如果是完整的沉香做成工艺品更是价格翻倍,像这副棺材这样完整巨大的沉香,足有几百斤,哪怕我爷爷也是从没听闻过的,说不定可以可以拍出几亿的价格。”
  “我爸也说过沉香比黄金还值钱,几亿是多少?”乐正七掰手指算:“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
  段杀看向武甲,征求意见。
  武甲苦笑:“我就算再见钱眼开也不会拿棺材,况且它这么重,我们带不走的,盖棺吧。”
  四个人合力将棺材盖盖回去,杨小空对武甲笑了一下,破天荒地主动搭腔:“我一直觉得妳不像坏人。”
  “我当是夸奖吧。”武甲戏谑地扬起嘴角:“走,回去。”  
  “等会儿我们回去,妳把丢掉的那个水罐子捡回来吧。”
  “哪个罐子?”夏威挠头:“装铝合金的那个?”
  “嗯。”
  “小细丝不是不值钱吗?”
  “骗妳的,那是成色很好的黄金。
  “嗷——”夏威泪奔:“妳好讨厌咩!”
  “别乱叫!允许妳路过的时候捡回来。”
  夏威抓住段和的手狠咬一口,“给妳打戒指!”
  段和收回手,一脸厌烦:“我不要,恶俗!”
  “那我把它烧成一个小金块,等妳老了给妳打金牙。”
  段和无力:“妳还能再恶俗点吗?”
  夏威嘿嘿一乐,身子歪倒,“和哥哥,妳害不害怕?”
  难得有这么柔情的时刻,段和陶醉了:“有妳陪着我,我不害怕。”
  “那我们来嘿咻吧。”
  段和那温温柔柔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差点气绝身亡,“妳……拜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怎么了?这里没人呀!”夏威手脚麻利地抽出一件衣服铺在地上,“来来来,亲爱的,妳躺这……”
  段和连吼的力气都没有了,拔出一把短刀:“妳敢动我,我就扎死妳。”
  “啧,和哥哥,妳干嘛搞得这么贞烈啊?”
  段和爬出几步,“拜托妳分分场合,这里不是咱家!”
  “打野战多刺激啊!”夏威淫虫上脑了,骑到段和身上,握住他拿刀的手央求道:“干一次吧,我还没打过野战呢。”
  段和没力气挣扎,眼看要哭了:“这里是墓啊,是墓啊!妳看,四处都是尸骨,妳还有这个兴致?求妳了,给我正常一点……”
  “我们干我们的,死人又不会打搅我们!”夏威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把附近的尸骨都踹一边去,“难不成是气氛不够好?妳等下,我去把灯熄灭了。”
  “不要啊——”段和趴在地上,终于崩溃了:“我都生病了,妳还欺负我,呜呜,呜呜……我很怕唉,妳不要熄灯啊……”
  夏威一看不得了:段和哭了!他赶紧跑回来抱着段和哄小孩似的摇晃:“不熄就不熄嘛,妳哭什么?好了好了不哭了,脱了裤子我让妳高兴起来……”
  段和哭得更厉害了:“不要啊——哥,妳快回来啊,我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害怕!”
  “和哥哥,妳别抓着裤子啊,放松点……”
  “哥——大哥救我啊呜呜——”
  “宝贝,别叫哥,叫弟弟~弟弟好好疼妳~~”
  杰士邦蹦来跳去看好戏:“喵噶~~”
  段和两眼一合,脑袋向后仰去,死死抓着裤子,干脆装晕倒。
  这下换夏威哭天抢地:“段和!妳怎么了?宝贝,妳怎么又晕倒了……”
  


    爬出来

  花了不少钱买装备,结果进墓里什么都没有捞着,几乎个个带伤而回,你拉我扯地勉强爬出山洞,夏威抖了抖手里装金丝的水罐子,颓然道:“就这么屁点东西,浪费老子青春,哼!我要报复全人类。”
  段和给他一巴掌:“你身边的人类已经被你报复的不成人样了。”
  武甲很久没有见太阳了,他靠在一棵树下,眯眼望着叶缝间的阳光,寻思着怎么向杜佑山解释。
  段杀坐在他旁边,手里摩挲着一个黄玉珠子,沉默不语。武甲扫了眼,问:“墓室里捡的?”
  段杀应了声。
  “给我看看。”
  “啊?”段杀下意识握紧玉珠子,“不值钱的,那地上很多……”
  “我知道,没抢你的,看看而已。”武甲掰开他的手,取出玉珠子对着阳光看了看,说:“里面有不少开裂,品相太差,的确不值钱,你捡回来干什么?”
  “随便捡一个,当纪念品好了。”段杀有些发窘,将黄玉珠子揣进裤兜里。
  武甲笑了笑,不再追问了。
  乐正七苦恼地抱着胳膊:“怎么办?小空,我们这么久音讯全无,我又多了一道疤,我们怎么解释?南河会打死我的……”
  杨小空扶着脑袋:“你活该,就让他打死吧。”
  乐正七泪奔:“你怎么这样啊?为屿从来不这样!”
  “你要我怎样?”杨小空笑微微的。
  乐正七抽抽噎噎地扯他的衣角:“我们逛景点的时候迷路了,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子里住了几天,瞧,我手上的血道子不深,是被钉子给划了。这么说好不好?”
  “你认为我这么说魏师兄会相信吗?”
  乐正七两手合十,拍马屁道:“没人像你这么厚道老实了,保证你说什么他都信。”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骗人了。”
  乐正七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杨师兄,替我在南河面前说说好话,求你了求你了……”
  杨小空的笑容毫无城府,“行啊,我一定会替你说话的。”乐正七松了一口气,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只听杨小空继续说:“魏师兄每次打你都没有动真格,我会劝他把你吊起来,用曹老的柳棍狠狠打一顿,打得你全身都是血道子,让你以后一想出幺蛾子就能想到疼。”
  乐正七嘴一咧,吓坏了:“小空,你跟以前不一样,好吓人……”
  夏威打哆嗦:“小空越来越像魏教授了,今后他就是笑面虎升级版。”
  段和目光漂浮:“他的主意真好,我也得用一用。”
  夏威恐惧地捂脸:“呀咩跌,和哥哥,人家不喜欢重口味啦——”
  段杀端起雷管,忙活着捆在洞口上方的悬石脚下,段和问:“哥,你干嘛?”
  “把洞封起来,以后就没人再进那个墓了。”
  大家都不希望那个墓的主人再遭到骚扰,武甲喝饱了水,起身走到悬石下帮忙,段和拍拍夏威,“去打下手。”
  夏威懒得动,“他们俩奸夫淫夫够用了。”
  段和往死里掐了夏威的脸一把,掐的夏威惨叫不止,抱住脸满地打滚。杨小空若有所思地看着段和,“夏威说的话什么意思?”
  段和干笑:“这人嘴贱,无中生有,你别听他的。”
  杨小空扛上自己的东西,拉起一头雾水的乐正七,“小七,我们走。”
  夏威哀哀地扶起段和,“和哥哥,我们也走。”
  段和压低声音警告他:“回去别在为屿面前嚼舌根,我哥光明磊落,从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悬石砸了下来。
  段杀拨开眼前遍布的尘土,走近确定石洞被堵得严严实实了,这才回身向卧倒在不远处的武甲伸出手:“我们走吧。”
  武甲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谢谢。”顿了顿,苦笑:“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趟,可惜了,什么都没有挖到,杜佑山恐怕会大发雷霆。”
  段杀木讷讷地应道:“真抱歉,没能帮上你。”他望着武甲,意识有些恍惚,很多年前在部队里野外演练的时候,两个人搭伴拿了第一名,也是如此狼狈,身上都是伤痕,最后武甲像今天这样和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依旧不变地迷恋着的,是纯纯粹粹的武甲这个人,还是那段岁月中与自己契合的灵魂,只知道以武甲唯我独尊的个性,绝对不会为了钱屈服于杜佑山那样的商人。没法责备谁,任何人都会变,武甲也不例外。
  不由自主地想起柏为屿,他暗地里用力捏了捏口袋里的黄玉珠子,忽然对回家有一种沸腾般热切的期待。  
  一行人爬了两天山路,回到小县城,杜佑山寻不到那个墓的确切地址,只能雇人在招待所等着武甲,客气地把他请了回去。
  杨小空领着乐正七马不停蹄赶回去;段和伤得严重,包扎完,挂了药水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夏威哭着喊着说要陪床照顾,结果霸着病人的床,将段和挤到墙角,自己倒睡得雷打不醒;段杀则在医院里的长凳上坐了一晚,确定段和没什么大碍后才回招待所里去睡大头觉。
  乐正七没敢回魏南河那儿,一下长途大巴,逮着机会就想逃。杨小空握紧乐正七的手,给魏南河打个电话,如实汇报夏威和乐正七合伙骗他去挖矿的起因和一路险情,表明自己支持魏大师兄的坚定立场,同时通知大师兄,自己即将把乐正七安安全全带回来了,要打还是要关请及时做好准备。
  魏南河在电话那一头毫无感情地笑了三声,“很好,小空,辛苦你了。”
  乐正七隔着手机就能感受到魏南河全身阴郁的煞气,小孩吓得不行,往杨小空手背上咬一口,挣脱开来撒腿就跑。跑没几步,觉得缺了什么,一回头,发现杨小空抱着他的黑猫,黑猫奋力挣扎:“喵喵喵——”
  乐正七吹个口哨:“杰士邦,跑呀!”
  杨小空把黑猫塞进包里,拉上拉链,笑容依旧:“小七,你爱去哪去哪吧,魏师兄打不着你,猫就惨了,可怜的,不知道会被他丢到哪个荒郊野外去。”
  乐正七舍不得黑猫,只能干瞪眼:“小空,你是不是在墓里被恶灵附身了?”
  杨小空走过去箍住他的手腕,挥手招辆的士,不紧不慢地说:“以前我觉得魏师兄确实太专制了,但是有了这次经历,我发现对屡教不改又无法无天的小孩,为屿的那种溺爱措施简直是害人,说道理也没有用,只能用暴力来解决,至于用冷暴力还是热暴力,能达到效果就是最好方法。”
  乐正七:“呜呜,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没有屡教不改,我没有无法无天,你好吓人……”  
  武甲回到家,两个小鬼围在他身边可劲儿地撒娇卖乖,武甲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最近爸爸有没有打你们?”
  杜寅看一眼杜卯,摇摇头:“没,爸爸这几天没回来。”
  杜卯哼道:“那个姓杜的可不可以都不要回来啊?”
  武甲:“……”
  杜寅嘟嘴:“我几天没看到他,饭吃的多了,也不做噩梦了。”
  武甲:“……”
  两个孩子见武甲是被两个戴墨镜的凶叔叔押回来的,皆惊惧交加,杜寅踌躇着问:“武叔叔,你是不是逃跑被爸爸抓回来了?”
  杜卯:“武叔叔,你真不够义气,逃跑也不带我们。”
  杜寅:“下次要带我们哦,还要带桂奶奶。”
  桂奶奶哭笑不得:“奶奶不逃跑,你们不用费心了。”
  武甲摸摸杜寅的脑袋,“我没有逃跑,只是出差了。你们别这么说爸爸,不管怎么说都得对他好一点,他不会害你们。”
  “呸!”杜卯气愤道:“他一回来就把我的坦克车踢坏了,还说不害我!”
  杜寅怯怯地说句公道话:“是你先用坦克车碾他唉……”
  杜卯充分发挥杜佑山毫无逻辑的霸王思维遗传:“我的坦克车被他踢坏了,可他没有被我碾坏!”
  武甲耐心教育:“杜卯,是你不对,以后不许用车碾爸爸。”
  杜卯很委屈:“可是爸爸那么大,坦克车只碾了脚丫子,又没有碾死他……“
  杜寅:“就是呀,碾不死他你干嘛还要碾呢?”
  武甲扶额:“行了,你们对爸爸都不够好,下次谁再干坏事我打谁屁股。”
  杜卯一脸无知:“如果我们对爸爸好,他还打我们,我可以碾他吗?”
  “也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你们的爸爸。”
  “为什么呢?”
  “因为……爸爸很爱你们,你们长大会知道的。”武甲想不出什么理由再来说服孩子。杜佑山对于自己的骨血,口口声声说恨,其实骨子里稀罕得要命!年少时家破人亡的经历让他比什么人都更加居安思危,他用他特有的方式别别扭扭地保护自己儿子,给两个小孩子保了巨额的保险,也给自己保好几份意外险,每年按时交上百万的保险金,受益人都是孩子。当然,和孩子们说这些,他们是不会懂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杜佑山最常说的一句话。武甲不停地在这父子三人间当和事佬,常买了玩具和衣服给孩子,说是爸爸给你们买的,他不希望两个小孩子过于仇视杜佑山,今后也抱着同样的遗憾。
  这才刚替杜佑山说了好话,杜佑山便风风火火地一脚踹开门,鞋也不脱,脸色阴沉地走进门来,揪住武甲的衣领丢进卧室里,反锁上门。
  桂奶奶和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那扇门锁还是不锁完全没意义,卧室里传出杜佑山的咆哮:“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没我的命令你敢自作主张?”
  武甲说了什么,门外人听不到,只听杜佑山的吼声几近癫狂,伴着摔东西的声音,“你又和我说钱!我要你还我了吗?”
  武甲始终轻声低语地劝解,杜佑山却越来越炸毛,声音也哑了,“我雇了多少人那里找你你知道吗?手机还敢给我关机!你和谁去的?啊?说话!手上怎么都是伤?脸上怎么也有伤?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武甲平静地看着杜佑山吞了火药般喊个没完,“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冷静你妈!”杜佑山抬手要打,巴掌挥下去一瞬看到武甲脸上的蹭伤,及时打住,嗓音发抖地暴吼:“你整天想着还我钱,还清了你想怎样?问你啊!想怎样?离我远远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还不清!就凭你?除了我没人会开这么高的价格!你不信滚出去试试,看看哪个人会像我这么大方!看我干什么?我让你滚!滚——老子不当这个冤大头了!”
  武甲垂下眼帘,默默站起来往门外走。
  杜佑山重重喘两口气,给自己一巴掌,然后追上去一把抱住他拖回床上,劈头盖脸地吻下去。
  武甲抬手挡开他,厌恶明明摆摆地写在脸上,“你别这样,我真的,非常累!”
  杜佑山癞皮狗般死活不松手:“我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武甲摊开手放软了身体,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以前自己和周烈□的时候只用侧位式,从来不让周烈像上女人一样上他,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和周烈的相处模式从小到大都没有变,一切由他说了算,不管周烈在外头怎么弟兄成群,怎么一呼百应,在他面前永远是跟班。
  可自打他第一次上杜佑山的床,什么自尊都粉碎了,他恨的不是杜佑山,是周烈,那个男人一逃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哪怕找人给他带个口信也好。
  他想,如果周烈知道他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会不会心疼?
  一定会的,冬天他的嘴唇干燥得有些开裂,周烈都会像只大狗似的舔了又舔……
  有温热的泪水刺激到脸上的伤口,微微刺痛,他摸了摸杜佑山的脸,忽然好笑:“你哭什么?”
  杜佑山说:“我爱你,你知道的。”
  又来这一句!去他妈的爱!武甲用手掌盖在眼睛上,任由杜佑山去自说自话——刚跟杜佑山时他真是感激死这个大好人了,杜佑山救了周烈、为他提供周烈的线索、给他找周烈的钱、还替他付周伯父的高额医疗费、甚至对他体贴入微……他傻傻地惦念着报恩,直到杜佑山下药把他弄上床,又用年老病危的周伯父当筹码威胁他,七年来对他非打即骂,在床上一遍遍蹂躏他揭开他心里的伤疤,发起神经来又温柔得让人肉麻,他受够了这畸形的爱——只要找到周烈,一切都可以终结了!
  杜佑山拉着他的手,吻吻那手腕上的绷带,又俯身抱着他苦苦哀求:“你当我很好过吗?别互相折磨了行吗?你失踪几天我就提心吊胆几天,拜托你别再想着法子赚钱了,算我求你,你不爱我我也不在乎,只要答应这辈子跟着我,我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别再找周烈,当他死了还不行吗?”
  武甲想说不行,周烈是他的一切,但他摸到杜佑山眼角的泪水,一时心软了,没有吭声。
  杜佑山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今后我杜佑山只对你一个人好,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天打雷劈。”
  十几年前他初尝爱情,初恋情人信誓旦旦地承诺:今后我周烈只对你一个人好,如果让你伤心掉一颗眼泪,天打雷劈。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墓里的半块铜镜,武甲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
  如果誓言有用的话,苍天在上,就不会让相爱的人分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这个盗墓结束后故事告一个段落,然后分个下部,本来我是不被允许分部的,只能接在此文后面继续写,据说分开很容易扑街(我也不知道扑街的具体含义,大概是没人看了的意思吧),不过由于我坚持要分,编辑也拿我没办法,扑我也认了,囧RZ……
总之下部没有上部这么长,杨小空和柏为屿前途将有巨大的转折,我有挺多东西想写,情节起伏相对上部会更强一点,大概就是这样吧……(小蛮状嚎哭:真的分了后会扑街吗会吗会吗?呀咩跌,谁来温柔地抚摸我说不会不会啊——)

    以退为进

  魏南河站在工瓷坊前的长条石台阶上,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夹了支烟,浅蓝色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一派好整以暇的斯文败类相,由于刚在水龙头下浇过脑袋,短发湿漉漉的,水混着汗沿脖子流淌下来,浸湿了一半衬衫。的士慢慢驶近,他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截子烟抽了,眯着眼缓缓吐出烟雾,面带笑容地打量车里的人。
  乐正七隔着窗户,犹豫着不敢开车门,魏南河的笑容让他在大夏天里感到后背一阵寒意。杨小空付了车费,笑微微地催道:“小七,下车呀,怎么呆着不动?”
  乐正七扭头看一眼杨小空,更冷了。
  魏南河拉开车门,粗鲁地拉出乐正七,眼角余光扫到他手臂上多出来的血道子,眉角一颤,“怎么回事?”
  乐正七装可怜:“是夏威故意划的。”
  魏南河一抬手,乐正七以为他要打人,立时抱住头:“我不敢了……”
  魏南河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揽过乐正七,拉开领口一瞧:这死孩子晒了几天,脖子和肩膀都脱皮了。
  乐正七攥着他的衬衫,多年如一日地卖乖,一脸诚挚:“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魏南河呵斥道:“每次都说这句话!乐正七,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吗?你不小了!”
  乐正七一听也来气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啦?那你还什么都管?”
  魏南河一窒,“我不管你还了得?你骗我也就罢了,还骗小空?不是挖墓就是挖矿,无法无天了你!我今天不想揍你,你别让我动手!”
  乐正七得瑟了,从魏南河怀里蹦出来,指着旁边围观的陶工和窑工:“你说过不揍我的,说话算话!这么多人听着呢!我告诉你,你管我管太多了,我都十八了,去哪都要向你汇报,什么都得听你的,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魏南河压低声音恐吓:“敢顶嘴?”
  “我就顶嘴怎么了?同学叫我去玩得先经过你允许,念大学住不住宿舍也得由你决定,上学放学也不让我自己走,一定要等你接!别人都不这样……”
  “我没给你机会玩吗?你倒好,骗我!你让我安心了吗?你和别人一样吗?”魏南河反驳。
  “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了?我缺胳膊还是断腿了?”乐正七委屈得声音发抖,“我爸都不管我这么多!”
  魏南河一连串反问:“你爸当然不管你,他管过你向正常小孩发展,和正常社会接触吗?有教育你做哪些事会被公安抓起来吗?他让你上过学吗?别人家孩子有闲着没事干就跑去挖墓的吗?有吃浆糊的吗?有像你这样屡教不改的吗?”
  乐正七说不过别人,哑了半天,总算在魏南河的话里找到一个漏洞,别别扭扭地辩白:“我很久没吃浆糊了……”
  魏南河上前捏住他的脖子,“铜剑呢?”
  乐正七双手奉上:“完璧归赵……”
  魏南河将血迹斑斑的青铜剑丢给一边的阿胜,“去处理一下。”
  阿胜冷汗津津接过:小七又宰了什么可怜的畜生?
  “你又吃了什么野生动物?”魏南河问。
  “一条蟒蛇,”杨小空做了一个抱桶的姿势,“这么粗……”
  魏南河心惊肉跳:“乐正七!”
  乐正七缩起脖子:“明明是小空杀的——”
  “还学会诬陷人了?真是越来越坏了!”魏南河揪小鸡似地揪上乐正七往木楼走,拎上早已准备好的柳棍,对围观群众暴喝:“看什么看!”
  乐正七带着哭腔哀求:“你刚才说不打人的……”
  “我说了吗?”
  “说了,大家都听到了。”乐正七望向杨小空:“小空……”
  杨小空望天。
  “胜哥……”乐正七眼泪汪汪地望向阿胜。
  阿胜咳嗽一声,招呼道:“大伙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乐正七挨了一顿奇怪的体罚——柳棍是用来吓唬人的,魏南河自然舍不得真抽下去,他把乐正七栓在床头,剥了小孩的衣服裤子,拿根羽毛从上挠到下,乐正七又笑又哭:“痒啊……你真变态,打我一顿好了!”
  “哦?”魏南河一脚踩在床沿,啪地一挥柳棍,“你确定?”
  “我……”乐正七鼻涕眼泪一起掉,“不要啊——我要爸爸——”
  小孩哪儿最怕痒,魏叫兽就会让哪儿更加痒得生不如死,挠了胳肢窝又挠腰,轻重结合,缓急相间,不给一丁点停顿的机会,这可比棍刑要命多了!乐正七喊得声音嘶哑,木楼外的人听到他时高实低的惨叫,皆摇头:可怜的小孩……
  三只土狗窝在一起瑟瑟发抖,黑猫全身炸毛,先是在房外挠门,喵吼喵吼地狂叫,接着爬到窗户外,可惜魏南河早它一步锁紧窗户,黑猫只能徒劳地扒窗嘶吼。
  “一只破猫,和我斗?”魏南河不屑。
  乐正七全身都晒成了铜色,唯独内裤遮住的地方雪白雪白的,魏南河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不怀好意地磨牙,“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哎呀——痒死了……”乐正七手被领带扎得牢牢的,像炸虾似的蹦跶许久,已经毫无力气了,脸上都是泪痕:“求你放了我吧……”
  “唉,其实我问了也是白问,这是第几回了?”魏南河俯下身,气定神闲地观赏乐正七的窘相,羽毛滑过他的小腹,滑到两腿之间。
  “别再挠那了,我想尿尿……呜呜……”乐正七扭动腰身躲开。
  魏南河忽然有些燥热,解开衬衫扣子,低头在小孩的肚皮上啄了一口,“不挠了,换个刑。”
  乐正七知道他的意思,能脱离苦海换什么刑都可以啊!不由欣喜地点头:“好好好,换个刑,爱爱吧!”说着张开腿勾住魏南河的脖子。
  魏南河的气早就消了,还是板着个脸假正经:“这是什么姿势?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也不害臊!”
  乐正七咬咬嘴唇,“我想尿尿……”
  呸,死孩子从十五岁开始就用尿遁这一招把魏叔叔玩得团团转!傻子才会再上当!魏南河用羽毛挠挠他软软的小肉虫,“又给我出幺蛾子?”
  “啊——别挠!真的想尿,不骗你……”
  “干完再尿。”魏南河翻烙饼似地把他翻过来抱在怀里,蹭下自己的裤子,色情兮兮地上下其手。
  乐正七往上挪了挪,抓住床头的栏杆,蹬腿:“我要尿尿,尿完再干!”
  魏南河按住他的腰,另一手拢在他身下,“乖孩子,别闹腾!”
  “憋不住了,放开我!”乐正七绷紧了腿,声音七拐八扭的:“真的,真的……”
  魏南河恍若不闻,拉开他的腿,老练地上润滑剂做扩张。乐正七不哭叫了,咬紧下唇憋得脸色潮红,魏南河解开栓在床头的领带,将他抱起来面朝着自己抵在床角,换上真家伙磨磨蹭蹭地往里顶。
  乐正七手捂着眼睛,唔唔唔地呻吟了几声,魏南河握住他青涩的器官撸了好几把,见它一点反应都没有,正纳闷着,手心里一热……
  终于,玩出花样了!
  魏南河顿了顿,手还没来得及撤回来,小孩哗啦啦把他的手尿湿了,床单上的水迹迅速漫延开来。魏南河哭笑不得,许久都没有说话,乐正七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呜咽:“都和你说了,真的想尿啊……”
  白左寒到工瓷坊时,看到院子里晾着一床褥子,上面水印好大一片。
  乐正七打着赤膊,只穿一条粉红色内裤趴在木楼小厅的罗汉塌上,拖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啃西瓜,魏南河坐在他身边,给他擦干了晒脱皮的后背,然后将西瓜皮削成薄片,一片一片地贴上去。
  乐正七不安分地扭了扭,“嘶……疼……”
  白左寒走进去毫不客气地拿起西瓜就吃:“院子里晾的那床褥子是谁尿的?”
  魏南河反问:“是你家褥子吗?”
  白左寒一愣:“不是啊。”
  “那你问个屁!”
  白左寒卡壳了一瞬,笑了:“小七,这么大了还尿床?”
  乐正七的脸羞成了红苹果,恶言相向:“关你鸟事?”
  白左寒把瓜皮一丢,抽张纸巾抹抹嘴巴:“不逗你了,杨小空呢?”
  乐正七一提起魏叫兽的走狗就来气,“八成在对面*****堂呗,杨小空,我看错他了!”
  “不在,我找过了,只有两个漆工。”
  “那我怎么知道?”乐正七白眼。
  白左寒追问:“你们前几天跑哪里去玩了?手机怎么不通?”
  乐正七竖中指:“你不会自己去问杨小空?”
  魏南河捉住他那根中指,“你再敢伸出来试试!信不信我给你砍掉?”
  “魏南河,你家小孩缺教养,好好教育。”白左寒没心思多调侃,丢下纸巾,扭头上楼去了。
  魏南河护短:“滚!在别人家随地乱丢果皮纸屑,你教养很好?”  
  杨小空肩背上的脱皮现象比乐正七严重多了,也不知道该涂些什么东西,他只好洗了个冷水澡,翻出以前治漆过敏的药水往身上涂。
  白左寒未经人允许便踹开房门,眉毛一挑:“知道回来了?这段时间死哪去了?”
  杨小空正照着全身镜涂药,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没回头,继续涂。
  白左寒搡他一把,“和你说话!聋了?”
  杨小空微笑:“白教授,现在是暑假,我爱去哪里没必要向你汇报。”
  白左寒一窒,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什么口气?你不是……说好做我助手了吗?”
  “哦,抱歉,我不做了。”杨小空不动声色地旋上药水的盖子,“再说,车子不是还你了?”
  白左寒被这句话堵得无法应对,直愣愣地看着他,片刻之后,猛地惊醒般暴怒地往他脑袋上盖一巴掌,“你这什么态度,想做就做,不想做拍拍屁股就走人?有像你这么当学生的吗?”
  杨小空抬手挡了一下,握住白左寒的手腕,脸上挂着温温润润的笑,口气却十分强硬:“白左寒,我和你没关系了,别找我撒泼。”
  撒泼?白左寒震惊了,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可笑的话!想质问他:我什么时候撒泼了?可不知怎么搞的,问出来的话是:“我什么时候和你没关系了?”
  杨小空从衣柜里拿出件T恤套上,“你还想要我和你维持什么关系?我没你男朋友那么幸运,有钱有地位,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你等他。”
  白左寒一阵心酸,上前一步抱住杨小空,顺势按在衣柜上,好声好气地哄骗:“小空,别和我闹脾气,我这段时间一直挂念着你呢……”
  杨小空推开他,淡淡说:“谢谢,不过今后你不必挂念了,抱着你的猪和你的钱一个人去等吧,我不奉陪了。” 
  乐正七趴着打盹,魏南河把他手里的psp抽出来,拿毛巾擦干净他沾满果汁的两只爪子。
  白左寒从楼上下来,在小厅门口站了站。
  魏南河看着乐正七的睡相,看得很专注,完全没有留意到白左寒。小孩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魏南河用餐巾纸垫在他的脸蛋下面,接着捏住他的手指,轻轻地挨个咬。
  白左寒的眼圈有些酸,没法不羡慕那一对儿,这样的甜蜜恩爱,自己曾经拥有过,可惜当时没意识到那一切的美好,方雾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他却没有好好珍惜。流逝掉的时光只能一遍遍回忆,今后不再有了,他舍不得,也不甘心,所以一直在等,然而,是不是等回了方雾,一切都会重新回到原样?他没有把握。
  再则,方雾会不会回来?
  前几年他很有自信,但自从知道方雾已经有了孩子后,他已经自暴自弃了。
  其实,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奋斗吧

  段杀打开门,眼前站着邻居家的肥狼狗孬孬,那狗原本汪汪大叫,听到开门声亢奋地摇着尾巴,一见段杀便咻地夹住尾巴,掉头跑进卧室里死命往床铺底下挤。
  柏为屿从卧室里走出来,惊喜道:“你回来啦!”
  段杀看着柏为屿的笑脸,百感交集,他对这个人说爱也不是爱得要死要活,说不爱却又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尤其是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更加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可爱。他愣了几秒,面无表情地脱鞋,“嗯。”
  “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一头的伤?”
  “你去问夏威就知道了。”段杀懒得解释。
  柏为屿跑过来一拳将段杀捶得倒退两步,眼冒金星。段杀惊愕片刻,正要发作,柏为屿又扑上挥出一拳。段杀握住他的拳头,怒道:“你干什么?”
  柏为屿嘿嘿一乐,“看到你很高兴啊,打招呼。”
  段杀推开他,“神经病吧?这样打招呼!”
  柏为屿心情好极了,一点也不在意,勾住段杀的肩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段杀不感兴趣,“说。”
  “猜猜是哪方面的。”
  段杀转头:“爱说不说。”
  “你真是无趣唉,”柏为屿圈着他的腰,“来,让爷亲一口就告诉你。”
  比起说话,段杀更赞同行动,他含住柏为屿的嘴唇,吻了吻,“说吧。”
  柏为屿竖中指:“是我亲你,不是你亲我!”
  段杀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看在你这么急的份上,我就不卖关子了。”柏为屿按耐不住的喜悦,“我和我大伯天天吵,又摔东西又掀桌,我妈总算受不了了,她的口气有点松了,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段杀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己明明没干什么出轨的事,却有种奇怪的内疚感催逼得他透不过气,他的唇停留在柏为屿额头上,轻声说:“行,你什么时候去,我请假陪你。”
  柏为屿傻笑:“你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段杀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对他再好一点,不要去想武甲了。
  “你真扫兴啊!高兴也是死人脸,不高兴也是死人脸,真不好玩!”柏为屿丢给他一串绿檀木佛珠,“喏,给你的。”末了,添上一句:“没有特意去买,便宜货,爱要不要。”
  段杀:“那不要了。”
  柏为屿赤急白脸地咆哮:“嗷——我找高僧开光的,你敢不要我和你没完!”
  于是段杀戴到手腕上,“不适合我。”
  柏为屿摸下巴打量片刻,“挺适合,可以收敛你的杀气。”
  “你有病!”段杀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杯水。
  柏为屿将腿横架在他大腿上,“你这几天去哪了?”
  “不是叫你去问夏威了吗?”
  柏为屿一脸怀疑:“为什么得问夏威?难不成你和他偷情了?”
  “你问段和或乐正七也可以。”
  “怎么还有小七?”柏为屿更疑惑了。
  “一言难尽。”
  柏为屿追问:“谁让你一言说尽了?多说几句说清楚嘛。”
  “你就不能去问别人吗?”段杀没好气。
  “你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还要去问别人?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段杀哐地把水杯放下,站起来欲走。柏为屿抢先一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喂!你是我男朋友,你去哪了我还得问别人,这是什么逻辑?”
  段杀闻言愣了一愣,单手搂住柏为屿,面上的表情柔和多了,他沉默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便摸出那枚从墓里捡的黄玉珠子。
  “给我的?”柏为屿还没等人开口就一把夺过玉珠子,眯眼对着日光灯瞧,“值钱吗?什么货色?哪买的?”
  “捡的。”段杀如实汇报。
  “操啊!捡的?”柏为屿大为不满,但还是揣进裤兜里,“我勉为其难收下了,但不表示我很喜欢。”
  “不喜欢还我。”段杀冷眼。
  “你都给我了还好意思要回去,脸皮怎么这么厚?”柏为屿愤慨异常,揪过段杀气势汹汹地亲了一口,变出一个大笑脸,“谢谢。”
  段杀扬了扬嘴角:这小子真是上了发条的活宝!
  柏为屿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拉,“笑得再高兴点!”
  段杀拎开那两只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的爪子,抱着柏为屿躺倒下来,“别说话,让我抱抱你。”
  “你不是抱着吗?”柏为屿在他耳边嘀咕:“你说我去新加坡怎么样?那里有学校聘我,条件不错,我去干几年再回来?”
  段杀想也不想,“别去,有我养你呢。”
  柏为屿故意逗他,“如果我要去呢?”
  段杀闷声闷气地说:“我说别去!”
  柏为屿以手扶额,做出很伤脑筋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这小气的鼻涕虫最怕寂寞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活哦?”
  段杀用手背触了触他的脸,什么都不回答。
  柏为屿十二万分臭美地一摊手,“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粘人呢?”
  “别吵。”
  “当然,我如此优秀,到哪都有人追求,像你这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人是很有危机感的,对吧?”
  “……别吵。”
  柏为屿孜孜不倦地絮叨:“放心,虽然你有性格缺陷,但我会体谅你,尽量为你着想的,我是不是很好啊?哇嘎嘎……”
  段杀伸出食指竖在他的唇间,轻轻说:“不要说话,让我安静抱一抱你。”
  柏为屿张嘴叼住段杀的手指,嘿嘿直乐,那笑脸傻乎乎的,一丝半点城府都没有。段杀抽出手指,柔柔地抚过对方湿润的嘴唇,两个人相对而视,靠的很近,脸贴着脸感受彼此间的呼吸。浅浅的吻,舌尖软滑的触感,彼此的体温,这样的宁静,这样的恋人……段杀越抱越紧,一切都太美好了,几乎让人沉醉。
  柏为屿的爪子伸进段杀衣服里,不老实地摸来摸去,“鼻涕虫,想我了吗?”
  想了,看到武甲,就会想柏为屿,多年来沉淀的暗恋情结让他控制不了对武甲的肖想,又心心念念地牵挂着柏为屿,左右摇摆不定,从来没有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过,他言简意赅地说一个字:“想。”
  
  狼狗孬孬还缩在床底下,肥屁股卡住了,不敢乱吠,它哆嗦着探出脑袋,正想爬出来活动一下四爪,客厅里骤然传来骂声:“我天马流星靠啊,弄疼我了!”
  接着是一声沉稳的男低音:“别吵,我慢一点……”
  孬孬一听这声音,立时吓得腿一软,失禁了,忙不迭划拉四爪缩回床底下,悲戚戚地呜咽两声:“嗷唔……”人家好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柏为屿的呼痛声被段杀摇散了,他攀住段杀的肩,咬牙:“喂……喂……再慢一点……”段杀给他的快感太迅速汹涌了,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想要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能细细享受到,让回味再绵长一点。
  手机偏在这时候响起来,柏为屿欲求不满地嘟囔一句:“你的?”
  段杀充耳不闻,“别管。”
  两个人又翻来覆去地干了几分钟,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震动得从沙发上摔了下去,还响!段杀忍无可忍,捞起来接通,煞气迫人地压低声音:“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段和哭丧着脸:“哥,夏威把钱包弄丢了,我们没钱吃饭了,可以去你家吃吗?”
  “现在没空。”段杀斩钉截铁。
  “唔……银行卡也没有了,明天才能去挂失,你借我点钱吧……”
  “明天再说。”
  “那我们今天就没饭吃了……”
  段杀冷哼一声,“一个小时后再说。”
  “可是……”
  段杀没听他说完就把手机关机,搂紧柏为屿有力地抽|送。柏为屿揪住他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还能撑一个小时?吹牛!”
  段杀饥渴地堵住他的嘴唇吮咬,“别吵。”
  手机又响了,这回是柏为屿的,柏为屿翻白眼:“一定是夏威……”
  果然,手机接通,夏威的抽噎声如悲如泣:“小屿……”
  “你的钱包丢了是吧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我给你打电话老子正在干正事你他妈再打搅我我一毛钱都不借给你让你吃屎去,滚吧——”柏为屿一口气说完摔了手机,恨声对段杀说:“我们继续!”
  段杀无语:你小子比我还猴急……  
  夏威连钱包带钥匙全弄丢了,两个倒霉鬼没钱找开锁师傅,家都没回,肚子饿得咕噜噜叫,段和坐在段杀家楼下的电梯走道口,看一眼时间,垂头丧气地说:“还有十五分钟。”
  “我们要了钱就走行吗?我实在不想见你哥那副德行。”夏威衣裳褴褛地蹲在离他不远的垃圾桶旁边,捡了只烟头,若无其事地叼上,点燃吸一口,“和哥哥,我想吃肉。”
  段和有气无力地回答他:“等要到钱再说吧……呃,你哪来的烟?”
  “……”夏威一口气把烟头抽了个干干净净,“嗯,你说什么?”
  段和瘸着腿走过来,一拳把夏威打得满地找牙,“我让你捡垃圾桶里的东西吃!”
  夏威连连摆手:“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垃圾桶里捡的……”
  段和阴沉着脸:“那你从哪弄的?你还有钱买烟?”
  夏威蜷在墙角划圈圈,“我,我明明是在垃圾桶外面捡的……”
  段和抬脚一通狂踩:“我让你捡!我让你捡!给我把烟戒了!”
  “啊啊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啊……”夏威抱着他的腿,“不捡了不捡了,和哥哥,你腿还没好,别动怒啊……”
  段和扶着墙走回来坐下,累得气喘吁吁,“你个不长记性的,我真被你气死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走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好奇地盯着夏威看。夏威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小声对段和说:“看到没有?哪怕我穿成这样还是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连小孩子都抵挡不住我的魅力,难怪以前人人都叫我人间杀器威猛独帅。”
  小女孩蹬蹬蹬跑过来,丢给夏威一块钱硬币,跑走了。
  段和:“……”
  夏威:“……”
  段和无声地挪了挪,离夏威能有多远就多远,忍了片刻,没忍住,低头将脸埋进手臂里抽筋似的狂笑不止,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夏威迎风而蹲,脏脸上有两行清泪,他收起硬币,把自己的头发抓得更乱,捡几根烟头插在乱发里,蹲着挪到了电梯门口去,接着摸出个缺了柄的平底锅放在面前。
  段和:“……”  
  柏为屿洗完澡,蔫蔫地枕在段杀腿上翻点餐小册,“点什么吃?”
  “随你。”段杀用毛巾擦擦他湿漉漉的脑袋,“去把裤子穿起来,一会儿段和他们会过来。”
  柏为屿大咧咧地叉开腿,“这不是还没来嘛!不然等他们来了一起点?”
  “不用,给他们点钱让他们滚。”段杀想起夏威就倒胃口。
  柏为屿歪歪脑袋,蓦地想起了什么,“喂,我要当自由艺术家了。”
  “嗯。”段杀没反应。
  “我如果大半年也卖不出一幅画,你养我。”柏为屿忐忑不安地望定段杀,“是你答应的哦!”
  段杀扭开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嗷——”柏为屿一蹦老高:“你敢说你没说过?”
  “忘记了。”段杀发现自己心眼太坏了,他就是喜欢看柏为屿一惊一乍地生气。
  柏为屿捡条裤子穿上,竖中指:“你有种!我去新加坡了,你别后悔!”
  段杀轻而易举地把他捞回来按在身下,“和你开玩笑的。”
  柏为屿指着他的死人脸,“有人用你这种表情开玩笑吗?”揪住他的脸皮拉扯,“给我笑!给我笑!”
  门铃响了,段杀耍完人心情愉悦地打开房门,段和站在门口,抹着眼泪,“呜呜呜,我要和夏威分手!”
  段杀点头表示赞同:“好主意,他又怎么你了?”
  段和哭着说:“他在你家楼下装乞丐讨饭,好丢人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段杀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塞给他,赶鸡似地挥挥手,“滚,滚!”
  柏为屿探脑袋:“发生什么事了?”
  “没,别理他们!”段杀拍上门,觉得不放心,还反锁了,之后抱着柏为屿的脑袋亲了亲:这小子又香又可爱,万一和夏威呆久了怕是要演变成段和那样的悲剧!于是,他添上一句:“以后少和夏威玩!”
  假期很快过去了,柏为屿活跃在各个展览中,说他投机炒作也好,说他是才华横溢也罢,如今他成了漆画界最年轻也最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一跃数级,将同辈的新人远远地甩出几条大街。界内已默认柏为屿为曹铜鹤接班人,而他也十分给恩师争脸,收揽了许多奖项,作品质量虽然毛躁了点,但其思想表达和风格的震撼性有目共睹,故而脱颖而出获得殊荣是无人不服的。
  杨小空在抢尽风头的师兄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地琢磨漆性和技法,默默无闻,不为他人所扰,闲暇时间全抽去研究瓷片儿,没人知道他的领悟,全当他是玩物丧志。
  乐正七还是老样子,游手好闲等开学;夏威则被段和关在家里备考,终日痛苦地揪着头发做历年试题,大叹我的自由小鸟一去不复返!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段和常说:要么亡命天涯饥一餐饱一餐,要么有个固定工作温饱不愁,你选吧,选前者我们拜拜,选后者你是家里的大爷,我什么都听你的。
  夏威眼里含着两泡大大的泪水,含恨继续做历年试题,目标宏伟——为了当大爷,奋斗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已开

下部简介:
千年的天价沉香木棺,大家说好不打它的主意,最后竟然落到了奸商杜佑山手里,故事
从这里发生转折,下部没有盗墓,依然披着伪艺术伪仿古的皮,讲的是好男人们和坏男
人们勾搭成奸后的故事。
杨小空开天眼平步青云;自恋狂柏为屿得失难料;另外,上大学学着融入社会的乐正七和被迫考公务员的夏威,这两只难以驯化的野兽还会联手出什么幺蛾子?
借用挑灯夜读同学长评里的一句话,这是一群小P孩的成长血泪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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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狼亲狈友》(下部)作者:恩顾 --1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231728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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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狼亲狈友》(下部)作者:恩顾 --4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191998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18:09

[耽美]《狼亲狈友》(下部)作者:恩顾 --5(全书完)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226470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20:13

回复:[耽美]《狼亲狈友》(下部)作者:恩顾 --5(全书完) -ssl1234- 给 ssl1234 发送悄悄话 (478 bytes) () 10/05/2012 postreply 19: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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