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樱花第几桥》今歌聼
作者:今歌聼
设计师的悲情穿越
决战 前夕
当人们专注与一件事情时,时间便仿佛不存在了。
而苏槿一向是个这样的人。
所以当公司高层的董事们决定将新一季的时装发布交到这个仅仅23岁的新人手中时,得到一致的通过。
这种巨大的信任,成了苏槿最为紧迫的压力和动力。
好几百人的一场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品牌介绍什么设计师如何出场,什么风格什么路数,谁来主秀,图片在哪里,评论在哪里…
发布会的日子是一早定下的,服装也已整理熨挂。但是怎样排序,哪件先出哪件后出,哪个系列是重点,哪个系列不值花太多心思,开场主秀是谁,她穿成什么才能先声夺人…
发布会照例应该顺利的,但成不成功却要看老天的脸色。
时尚编辑是这世上最难讨好之人。
年年月月,这些时尚圈潮流的制定者和评判者们,不辞辛劳亮相于一场场时尚嘉年华。流连于一天数场各大品牌T台发布会,形形色色永不落幕的品牌派对中。
顿顿大餐,天天饕鬄,时尚触感敏锐挑剔,天晓得他们若对你没了感觉,从天贬你到地。
这不是她第一次举办这样大型的时装发布会,这是她有生以来举办的第一个国际性时装盛宴。
届时,不光有演艺界名人和政界贵要到场观秀,还有他——国际时装界教父之称的KARL??------LAGEFERD出席发布。
天啊,她是苏槿心中的神!
这是一个绝对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时装大师。
他是世界上五个最奢侈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及首席策划。
其中以他的名字为命名的服装品牌在政界名流和时尚贵妇中口碑首屈一指!
他以惊人的创作激情和能量,不停的给时尚界无尽的惊喜和赞叹!
而这位无比尊荣的时装大师在一个月前收到苏槿发布会邀请的时候,他,答应了!
荣幸之致!
当苏槿得知这个准确的答复时,激动的差点窒息。是的,那种难以言语的兴奋自心头一涌而上,而完全不理会她那可怜的小心脏是否能经受。
苏槿知道这意味着这位际时装界教父之称的LAGEFERD在服装发布季,将推掉近10场的纽约主场发布,乘坐飞机近8个小时,倒近12个小时的时差。来到地球的另一面。来观摩她——一个出道3年的设计新人的服装发布。
荣幸之致!
然而她没有晕,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更加拼命而已。
设计灵感的不断迸发,苏槿仿如一颗高速旋转不停的离子,没有一刻得停歇。当本就消瘦的她体重直逼40公斤的时候,决战时刻就要来临。
发布会将如期在后天晚上8.00举行。
苏槿精确的再次计算时间——现在是3月28日得01.15分。
距发布会的时间3月30日20.00还有43个小时。
拨了助理的直线。
一个略胖的短发女孩出现在苏槿的办公室。纵然带着厚厚的镜片,仍难掩那满脸的疲倦。
苏槿抬头就看见下她,笑笑。“把模特的资料整理一下给我,去小睡一会。等过了后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OK!我马上交给你。”
听到可以稍后休息的消息,那女孩胖胖的脸蛋有了点光彩。
临出门的一刻。苏槿突然想到什么,“开幕片花送来了吗?”
助理迷茫的想了一下,答道“还没有哦,广告部那边说最迟明天上午到。”
这简直是胡闹。
发布会开始在即,开幕的片花竟然迟迟不到。
不管现在是凌晨时刻,苏槿拨通了广告部主管的电话。听着那边 都。。嘟。。。嘟得无人接听,苏槿有点火大。她忘了别人在这个时刻都已经入了梦乡。
闻到了淡淡的CD香水。苏槿就知道是Lucas来了。
这个家伙仗着自己是董事会成员向来神出鬼没。
这个男人有着疯狂的奢侈品崇拜。高挑消瘦的身材穿着DIOR的深色男装——据说是世界上最挑人的男装,显得神秘有型。脸上留着时下最MEN的络腮胡。一双叫人致命魅惑的桃花眼,深的仿佛一汪碧蓝的太平洋。只是平日带些调侃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据他自己讲,在公司自己仅仅看的上得女人就只有苏槿。不为别的,就那份独一无二的着装品味,叫他叹服。
虽然他是个男人,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女性时装的独特敏锐嗅觉。
苏槿并不沉迷大牌,她有自己的穿衣经。衣服不一定要名牌,但一定要特别,要适合自己 。
敢于将服装风格重组,搭配,配上那点到为止的配饰。
风格迥然又浑然一体。
就如她今日:质地独特的一件墨绿色长衫,搭配一件粉红迷你短裙。两件衣长度只差十几公分。唤作他人绝不敢这样搭配,可苏槿在绿色长衫内穿了件白色的绑带卢卡,绿色长衫扣子扣的极低,几乎到了腰际。有小小□,扎了条纪梵希复古编织小牛皮腰带在正腰,竟然就有了摩登又复古的英伦少女风格。一双和绿色上衣同色系的彩色丝袜直穿到大腿。显得双腿修长。足有十公分高的咖啡色皮鞋更是拔高了她娇小的身形。一头褐色卷曲长发因伏在办公桌前而如同瀑布般散下。平添了几许生动。
苏槿不知道她在打电话的时候,Lucas就这样看了她有多久。
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勤奋的小女人......
“有事?”
苏槿不认为把保养看的比天大得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设计部,是因为他——想帮忙。
“槿,太晚了,休息一下吧”
Lucas得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磁性,仿佛一曲华丽低调的华尔兹。
“看到你,我觉得,再来一杯咖啡我可以战斗到明天中午呢!”苏槿的干劲在公司一向是有目共睹。
“不用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劈手夺掉她手上的一杯咖啡,非得用咖啡来刺激大脑吗?
“为什么?”
有点讶异他异常的激动情绪,苏槿站起身来。长时间的工作使得她腰背有些酸痛。
“还有,嗯......43个小时,我怎能松懈下来,只有到了那一刻,你知道的!”
对他莞尔一笑。
一张便笺“啪”得一声扔在她的桌上。
苏槿因着他不同寻常的凝重看了一眼:一张董事会专用的便笺。
苏槿在一年前见过它,那是任命她为设计总监的时候。
“经董事局安排决定,苏槿小姐于2007年3月28日赴英国格兰登时装设计学院学习,学习期间一应费用由公司承担,即日生效。”
落款日期已经模糊。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
跌坐在椅中。苏槿握着纸张的手微微在发抖。
“28日么?呵呵 便是今天了......”
不敢看那双大眼里无尽得茫然疑问,Lucas走到落地窗前。
“发布会得开幕片花迟迟未到,并不是疏忽.....”
介绍新晋设计师沈艺筠的片花,怎么能送到设计师苏槿的手中呢?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苏槿声音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
“对不起,这是我所能做到得极限。”
是的,他早在艺筠学成回国得时候就知道她一直有多急切去办理一场属于他的发布会,可是,他和董事长——艺筠的父亲都知道刚刚毕业的她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她也闹过,嚷过,可毕竟对苏槿的设计天赋也佩服了。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因为KAEL得到来,让她不顾一切的迫切起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得感受?是欺骗,是背叛,是可笑,还是可悲?她呢?是该恨,还是该哭?
她好傻,早在一年前升她为总监的时候,便知道公司励志要做一流的国际设计师品牌,可未曾想到,这个设计师不是她。
在两个月前,董事长的女儿在法国学成归来的时候,她并不是感觉不到她对主办一场时装盛宴的强烈向往。苏槿一直以为那是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她也曾经那样梦想过呢。
原来,一直在梦里的,竟是自己。
那要对外一定要保密的开幕片花,原来,只是对她一个人保密。
当苏槿冲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的让现场忙碌的人都镇住了。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已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的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好,我想,睡几个钟头,梳洗一下,下午2.00得飞机,你应该刚好赶上。”
后 来
这一切,都将会过去。
不知是那位先知讲了这句富有哲理得话。让人回味,引人深思。
她甚至想冲进董事长的办公室,指着道貌岸然的老头一阵臭骂,然后甩门而出,姑奶奶不干了。她甚至打电话咨询了律师,这种行为的知识侵权该怎么算......然而,当她在团团转了256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数了1255个绵羊也无济于事之后,她平静了。
手机开机后,短信如同雪花般飞来。是Lucas,那个男人眉眼间的歉意浮现眼前。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对不起,这是我所能做到得极限。”
原来伤害她的不止是这种偷梁换柱得把戏,还有朋友的信任与背叛。
“槿,你曾说过去英国深造是你的理想,希望你不要放弃。不要拿别人的错误用愤怒来惩罚自己!”
是啊 就算是要惩罚,苏槿,也绝不应惩罚你。何况,她又能如何呢?
飞行进入了平稳期。空中小姐调暗了苏槿座位前的灯光。苏槿,终于睡着了。半月来睡得最沉重的一次。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年15万的学费呢。
她还是屈服了不是吗?
睡梦中,苏槿的嘴角带着苦涩的笑。竟然是这样踏入英伦的土地。
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震醒了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慌乱。
“请大家不要慌,飞机遇到强气流,颠簸将持续5分钟左右,请大家留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乘务员话音未落,机舱里一片惊叫。天旋地转间,苏槿座位旁一位男性已经被高高抛起,砸了下来。
还来不及害怕,机舱内紧急指示灯已经亮起来。
“飞机进入紧急飞行状态。”
有人尖叫起来,打开了安全带喊着要跳机......
一时间,哭声,叫声,嚎啕一片。
苏槿双手合十,颤抖着祷告“万能的主,与我们同在......”她的信仰从来没有这刻坚定过。
巨大的声音盖住了机舱内人的叫声,飞机恍若孩童手中的玩具般剧烈翻滚,突然“轰隆”一声发出剧烈的金属扭曲的巨大声响,机身自中间断裂开来。
苏槿还在祷告,人已经如纸片一般飞了出去......
这,就死了吗?
这场80年以来最大的空难原因被查出来,飞行途中遇见不明原因强气流,其内压力超出地球物力数量的数亿倍,引发机体扭曲断裂.机上14名机组成员和186名乘客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
仿佛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里。苏槿走了很久。她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这是在哪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往哪个方向走。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里混沌一片。
仿佛小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茫茫的大雾中怎么也找不到尽头。
只是,好像这里即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自然也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东,没有南,没有西也没有北。没有前,没有后,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也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苏槿自己呢?从飞机上坠下,她应该是抹游魂了吧。
苏槿没有停,她不能停。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要干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停留。
难道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那为何又不见天使或者是牛头马面来接自己呢?
可她的脚步没有停,她还有信念。
想了很多。
想到登机前收到得Lucas的信息。“我们英国见,希望那时你能原谅我,原谅沈氏。”
那个男人,对衣着挑剔得让人惊叹,一直对他也是赏识,一直觉得他是好哥们,可是,哥们的背叛有这么愤怒么?
想到一天后的发布会,现在在T台谢幕的是沈艺筠吧,那个傲气的女子,总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理念的。
想到了为之奋斗的沈氏公司。。。。罢了罢了。。。一切随风。
苏槿自小便是单亲家庭,母亲在将她送上大学后,终于和关心了她近十年的袁叔叔结合,现在又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女。苏槿不是不为母亲高兴,只是在他们之间,总无形中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便不愿多去了。母亲问,也只说愿这两个弟妹有百分百的爱,不愿去和两个毛孩分。如今她走了,却希望两个弟妹给了母亲百分百的爱,不要被她带走了才好。
漫漫世界,不知走了多久,苏槿发现,有时候,这种虚无缥缈比世界上任何的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我绝不能留在这里”苏槿奔跑起来,她绝不坐以待毙。
突然,一股自远方袭来的疼痛在她身体心中蔓延开来。
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苏槿确定自己有了痛楚的感觉:四肢到脑袋从骨头缝里透出酸痛。她挣扎着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却发现四肢根本不听她使唤。如果你曾经被梦魇过,便知道那种纵使使出全部的力量也无法动弹的痛苦。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苏槿感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仿佛魔咒般,苏槿,渐渐的睁开了双眼。
她死了,还是活着,这是个问题。
入眼是一片温暖的乳白。
瞪了好久,苏槿终于将视线聚焦。
粗织的蚊帐斜斜纹理,悠然的垂下。一弯古拙的木钩轻轻的将它挽起。偶有一两缕清风吹来轻轻的飘摇。
她在一张床上。
然后,苏槿又瞧见一个精致的荷包。
古朴的缎面,镶着琉璃的珠子,就挂在她睡着的床头,像梅花团簇的图案,看起来温馨得紧,有说不出的小巧。
但这间屋子就只有这点装饰,其余都简陋的很,只是四面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看起来也舒服的很。一张原始的小方桌,两只竹编的立凳,一个古朴得看不出年代的檀木箱,摆放得错落有致。
仿佛香气缭绕,氤氲四散,一阵阵送到苏槿鼻子里,既非桃花,也非百合,而是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香气,好像是有百种花草混合的香味,仔细一嗅还有竹子的沁香。
苏槿懒得去分辨,总之她觉得嗅起来舒服得很。
一缕阳光自那一方格竹窗前照进来,一抹粉红与翠绿随风摇曳于前,花影丛丛。几只雀儿在屋外叽叽喳喳跳跃,却不觉得吵闹。
这里不是医院,更像是偏远的农村。这种粗制的蚊帐,呵呵,她只在外婆的老床上看过。
不管怎样,能活着,便是一大幸事。
默默的感觉一下现在的身体状况。
还好,四肢健全。就是微微动弹一下便感觉骨头痛得厉害。呵呵 有福有福。从飞机上掉下来,别人可能连个渣都没有了。
刚才那叹息之人也不见,苏槿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状态。
苏槿猜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她想,这极可能是山区的少数民族住的竹屋。
但她又怎会到了这里?
她不是明明从飞机上坠下来吗?莫非她掉在哪个山上或湖里,他们救了她。
风定落花深
有女苏樱
这时阳光已照满了那以竹子搭成的屋子。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纤细的蓝色身影来到床前。 在阳光下,那眉目,那脸,那安详的神态,那如湖水般安静的蓝色衣衫,就连苏槿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人间少见的美丽娴静。只是,只是。。。等等,她的服饰怎的如此奇怪。即使是少数民族,苏槿也绝对可以一眼从他们的服饰中看是哪种民族。
见苏槿眼中满是好奇,那蓝衣女子微微一笑。
纤手抚上苏槿的额头,“可是醒了!头还痛吗?”
不期然的疼痛又致,苏槿皱了一下眉头,她感受到这名蓝衣女子对她的关切。
那女子无任何修饰却天然仙姿,无暇晶莹的指间透出粉色的光泽,正如她的容颜一般,光泽如玉。修长的凤目透出柔和的气息,让人有说不出的温和舒服。只是那挺秀的鼻子显示出坚毅的性情。
岁月也在她的双鬓留下花霜,可并不曾破坏她的美好,却是她这般年龄应有的风韵。
如秋菊,如腊梅于寒秋严冬矗立枝头的风姿。
不由得对这女子微微一笑。
那蓝衣女子嘴角含笑低下头来给她掖了掖被角。一边脸颊上一条自眼角到耳根翻肉裂骨的伤疤现了出来。
这样一个绝世独立的女子竟然毁了容。
苏槿的惋惜与惊讶一丝不差的落入蓝衣女子眼中。
樱儿她竟然如第一次见我一般。。。。。。叶四娘心中暗自猜疑,莫非这一摔竟摔出毛病来。
“四娘,樱儿可醒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女子来到床前。
苏槿听她说话声音清脆亮丽,想她定是个开朗爽利的姑娘,一见她浓眉大眼,一双大眼说不出的灵动秀气,竟是俏生生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小声点,莫再吓到了你樱妹妹”蓝衣女子四娘念道。
一见苏槿醒来,小丫头便握住苏槿的手。
“你这小妮子,你昏着的日子,我天天都想吵醒你,可你偏偏不醒。。。。。。”说话间眼泪已涌了出来。眼泡鼓鼓的,可见已经哭了不少次。
那真切的情绪,让苏槿好生感动。她何时有了这样可爱漂亮的姐妹。
只是,苏槿也没忘记打量她穿的衣服。同四娘的衣服式样大致相同,面料都是素雅简朴的棉布,只是外衫长度到膝盖,衣领一圈简单绣着桃花花朵,或尽开或含苞未放。可见在有限的材料上花了不少心思。一条淡绿的绸缎腰带扎得腰身曼妙尽显。
这绝对是中国古代汉族的装扮。看他们衣着的风格和状态,应是古代唐末宋初的风格。而且这小丫头竟叫她“英妹妹。。。”天啊,谁来告诉她究竟怎么了?
她开口说了话,出声竟然是清澈略有稚嫩的童声。不会错,是处在变声期时的声音。
“我的飞机出了事故。。。。。。。我这是在哪里?”
“你们是谁?”
“还有别人生还吗?能救救他们吗?”
看着膛目结舌的二人,苏槿问了一个更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是谁?”
良久,白衣女子喃喃说道“樱儿摔坏了。。。。。。。”
一抹眼泪,“我去揪了绿绮那小蹄子来给你跪下,”一跺脚,风一般的出去了。
四娘来不及拦住,只得加上一句“甜儿,快去请大夫来看看!”
老中医颤颤巍巍来到床前时,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白发苍苍的老妇,有不谙世事的小童,有淳朴羞怯的少女,也有不便进前来,但也表示关心的汉子。但对苏槿来说,他们都一样。都穿着古代唐末宋初的衣服,女子皆是中衣,长裙,背子,罩衫等打扮。男子或长或短打扮,腰扎布带。一派劳作人民的装束。
原来头就痛,现在状况混乱,不明就里,更是几个头都要大了。
号了脉,老先生撸了撸花白的山羊须,踱到桌前思索良久,“本就风寒入体,再者碰撞头颅,现在淤血不散,导致语言混乱。。。。。。。。”
“怎样啊,大夫?可严重吗?”甜儿最是心急,焦急问道。
“是啊,大夫。”众人纷纷问道。
“如果她慢慢记起就无大碍,不然老夫就用针灸之法试试!”老先生边说边从药箱内掏出一卷麻布。在众人面前一一展开。
苏槿一看就想再晕过去一次。那一包长长短短的银针如麦芒般纤细,闪着骇人的光芒。
“大夫请一定要尽力救救她啊”说话的是四娘,看来她对针灸之术甚是相信。
看着老先生拿着那足有十几公分的银针向自己走来。
“姑娘莫怕,我先扎下百会穴,此乃人精气之根脉,元神之由序。。。。。。。”
“啊 四娘我怕!甜儿我不要扎针!”苏槿拼了。
“你记起来了?”甜儿拉着她的手,惊喜的问道。
“嗯,我方才突然就记起来了!”苏槿额头上的冷汗不知是吓得还是痛的流了下来。不管是不是真的,先逃过老中医的神针再说了。
四娘最是稳妥,拿手帕擦了擦苏槿额头的汗珠。“孩子,你是真的好了吗?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们。”
展开有些虚弱的笑容,“嗯,我一定不拿自己淘气。”
一个头顶冲天髻的童孩也偎到床前,奶声奶气的问道“姐姐你也还记得小宝吗?”
天啊,这个宝宝我怎么会认识呢?上帝啊,苏槿心中暗暗叫苦,见大家都甚是关注得看着她,负责扎针的老先生手举神针还在严阵以待。
她哭都哭不出。
等等,那个,不是叫小宝吗?她差点被这个“小明”的问题给绕住了。
“小宝乖,姐姐最喜欢小宝了,怎么会不记得小宝呢?”一语既出,大家都松了口气。小宝天真的小脸满是笑意,爬出来得鼻涕虫也变得可爱极了。
赤子童心原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既然姑娘记得了,那再好不过,我开个方子,一日三次照服,伤筋动骨,要好生休养,不可妄动,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老先生刷刷几笔龙飞凤舞,四娘得了药方更是感激不尽。
天也暗了下来。
“如此樱儿你就好生休息,就有劳四娘,甜儿照看了,我明日蒸了馒头送几个来”抱着宝儿的惠娘告辞了。众人也纷纷告辞。一屋只留了四娘和甜儿。
扶着苏槿起身喝了碗白粥,收拾了房间,又贴着苏槿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四娘细细的关照了甜儿后也走了。
他们大概是附近的邻居,看来住得还不太近,要赶路回去。只是如此的关心一位邻居,在苏槿生活的世界里可从来都没有,亲戚都比不上呢。
现代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与漠视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也难怪苏槿会奇怪。
******************************************************************************
咯大的房间只剩下苏槿和甜儿。除了外衣,两人并排躺在一起。甜儿很小心的不碰触到苏槿的身体。只轻轻的握着苏槿的手,
“睡了,樱儿。”
苏槿转过脸,只见一张少女纯净娇俏的面孔在身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纤长。
见她好奇的打量。甜儿一双春花般明亮的大眼又弯弯得笑开来。“怎么了,莫不是哪里又痛了?”一脸的关切,她实在是个爱笑的小姑娘。
“不是,只是我记得了一点点,还有很多我一时还记不得......”
苏槿现在非常非常好奇自己现在是谁,在哪里,可又不敢说实话。怕老先生又要给她扎针。
在她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确是个十一二岁的未成年小女孩的事实后,她知道,她赶上最时髦的穿越了。而且换到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这样的死里逃生,真是她未曾想到的。
想了上千种可能,没料到是这个最神妙的结果。
想到最后飞机断裂爆炸的瞬间。正常人是绝不可能生还的。
“那还不简单,我全部告诉你,你就不用这么费脑筋了!”甜儿果然心直口快。
“谢谢你,甜儿!”面对甜儿得爽直,苏槿由衷的感谢。
“那,我是谁?”
大概被苏槿这个问题郁闷到,甜儿大眼瞪得像鸡蛋那么圆。
“你忘了吗?当年我们一起逃难落到流云谷。在这里住了下来。你姓苏,单名一个樱字。你说你自幼喜欢樱花,。”
“苏樱。。。。。”她竟然叫苏樱。苏槿喃喃的念道。
这个美丽的名字苏槿一点也不陌生。在古龙先生笔下那个极致聪□诘的美丽女子,有着绝代的风姿。最终俘虏了精灵古怪的天下第一聪明人小鱼儿的心。
那样的一个绝代佳人啊。
那么,这个自作主张改名的女孩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主意和果断。
月光下,小屋外树影摇曳,花朵的影子借着月光溜进竹屋,宛如蜻蜓的双翼一般轻轻浮动。小屋内暗香轻盈飘逸,月影缭绕。似是三四月的黄梅天,没有蝉鸣蛙叫,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啾啾唧唧”应和着这寂静的春山空月。
想来是照顾苏槿已经几夜未曾合眼。甜儿终于睡了。
苏槿的心却如大海巨浪般澎湃起伏,无法平静。
原来,她叫苏樱。时逢乱世,三年前随父亲流落到这里——松洲。这里得的首富裴仪乐善好施,不仅收留了他们父女,也收留了前来逃难的其他难民。人尽其才分配到裵家的各产业处用工。众人不仅居有所定不用再流落飘荡,而且能够有一份工做自是感激涕零。
苏樱的父亲识些字,便被安排到了流云谷做管工。因在安康之战战乱中受了伤,在流云谷三年后终是身体孱弱去世。小小年纪的苏樱就和谷里的众多女子一样浣纱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甜儿以及谷里的众人大都是这样的经历。
听完甜儿的介绍,苏槿告诫自己不能有旁观者的心态。在现代,战争与乱世已离人们甚远,看到听到的也是电视上报道的国外冲突或戏剧电影。如今突然坠入这冷兵器时代,人与人国与国的战争都靠人的血肉之躯来征服。生离死别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常见。
三年前,那苏樱小姑娘才□岁的年纪,竟然就要承担家破人亡的灾难。难为的是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勇气自力更生。想了又想,不过是世事逼人罢了。
人类不管遇到再大的灾难总会挺过去的。
如此冥思一夜,伴着身体上的痛楚,苏槿半睡半醒。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希望大家能多发表意见,也欢迎拍砖 但请轻一点。。呵呵 怕疼
青山.美人.流云谷.
迷迷糊糊间,仿若听到远处几声鸡鸣,竟然就一夜过去了。
动了□体,竟有了些力气可以起身。
苏槿挣扎着披了件外衣走出小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如此神秘!这些事情又如此神奇!她迫不及待的要看看这里的世界,这里的天空。
一阵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寥廓无际的微蓝苍穹。迷蒙中接连群山苍黑似铁,庄严、肃穆。时太阳未升,一弯残月犹挂天空。近处的墨绿山峰沉重浓郁,远处的青峰尖重重叠叠接天淡淡挥来,如一幅笔墨端庄,写意大气的泼墨山水画,又像一些个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万年沉酣梦中。
雾霭弥漫山中,如乳白的纱把人与山间隔起来,仿若身处玉宇天边,要随风而飞一般。层叠的高山间点点灯火如萤,似在提醒这仍在人间。只是在梦幻间看不见一个真实的村庄,看不清一汪真切的清泉,看不见一块具体的山田。
人醒了,鸟儿也醒了。
几千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山间展翅凌霄。将弥漫山间的雾仿佛冲淡一些。如画般的山林间现出一栋栋亭台楼阁,竹藤茅舍。几缕炊烟袅袅升腾于茅庐精舍的上空,在这山连着天,水连着山,山水草木皆淳朴的自然中飘摇而出灵动飞舞。
鸟鸣山愈静,月光与雾如同朦胧的银纱一样,在树叶上,小屋边,檐下藤萝的篱笆上,人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
月似乎还没醒,苏槿仿佛听到轻柔的花瓣飘荡于身边,风中的声音。
一转身,原来这平缓的半山腰上,竹屋畔有一片缤纷灿烂的花林。
脚下飘飘忽忽,如同坠人梦境一般,踏着落英入了花丛。
稠密的花簇,如同画里,天空中漾起的群星。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粉嫩的光泽。在雾中,在风里,在指尖,在肩畔,在幽静的梦中,隐隐约约洋洋洒洒跳跃着绽开,清逸的芳香像云,像蝶般轻盈的触停在空气中。
漫步花下轻轻的仍能感觉出一点点极细微极迷茫的柔。拈一朵落花在手,那花儿的美已沁入心中,连呼吸也芬芳起来。
已是不晓得是人在花中,花在梦中,还是,人也在梦中。
太阳不知何时隐秘在天边的白雾中。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窜过层层叠叠的树木花丛,投到她身上变成了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极致的光芒将天地间那隔断群山的幕帘“哗”的一声拉开,反射出金色的光束,耀得人有些眩晕。
几步奔到花林山崖边。
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深墨,微蓝的群山天地缀成一幅清晰绚丽的画卷。
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山谷通亮起来。阡陌交通,老牛农儿,鸟鸣鸡犬相闻,画也活跃起来。
这人间最美丽的图画,这天下人尽寻的桃花源。
这就是——我即将拥有的人生。
无法压抑胸中的激动。
苏槿抬头迎望天中,太阳映红了她稚嫩的脸庞。
待回到小屋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从此,天下便再也没有苏槿这个人了。我,叫苏樱。
回到竹屋的时候,甜儿还在睡梦中。仿佛终于抓住了自己那飘荡的心灵,苏槿,不,苏樱很快进入梦乡。
******************************************************************************
迷迷糊糊地听见甜儿悉悉索索穿衣起身的声音。
待苏樱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
睡到自然醒,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如羽毛一般轻盈。太阳一如既往的明媚。照的小屋温暖通透。窗外鸟语花香,空气里的香味苏樱已知道那是樱花和着山谷百花百草的清香。
记起清晨看到的那如梦似幻的情景,叫她心中一片温馨安宁。
双脚落地的一刻,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身量尚小,看看自己未长大的小手小脚。真还有些奇怪。那床头的幔帐后有一方小小梳妆台,苏樱快快移步过去。她迫不及待要看看自己现在长的什么样子。
之前的苏槿当然是个美女,走到哪里都是视觉的焦点。作为专业服装设计的她更兼修造型艺术,当然更懂得如何给自己加分。
对时尚的敏锐度极高是因为她非常热爱这个伟大的行业。
巴掌大的铜镜模模糊糊映出一张秀致的小脸来。
镜子里的小小人儿 ,气质温然如玉,眉目修长倩兮。那如云的柔发乱乱的垂于双肩,仿若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朦胧气息。
果然是好山好水出美人。
大大的眼睛清澈纯净,带着审视讶异的表情。莞尔一笑,十分明媚动人。
这幅五官倒也算是美人一个。更让苏樱满意的是那白嫩皮肤如上好的温玉般无暇晶莹滑若凝脂,毫无滞感。
看来这苏樱小姑娘倒生的极好。不用保养也如此细滑。
抓抓一头如瀑布般的乌发,长度竟然到了□以下,当真华丽的很。
一份还带着温热的早餐放在小木桌上,恍惚记得是四娘送来的。那样一个娴静温婉的女子。
步出竹屋,阳光倾泻大地,那小小竹屋虽小却雅致精巧,就隐在那那片花海间。
小屋处在半山畔。
檐上花簇浪漫缤纷,壮观的樱花树丛洋洋洒洒一直蔓延到山边,如一抹粉红的云浮在天际。直到苏樱看不到的地方。那樱花白的如银似雪,红的如火如霞,粉色娇嫩如婴儿的脸颊,浅红蕴韵含蓄温馨如少女的樱唇,蕴含万千风情,在枝头争相绽放。
静静的聆听,隐约有潺潺的水宣泄流淌。循着水声寻源而去,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过灿烂的花林,萦绕曲折,如缠绕在林中的一条洁白的丝巾蜿蜒而来。
行至花海最繁茂处,视线突然开阔起来。
只见在山畔的另一边,一挂飞瀑自高峭的山崖飞流直下。银白色的水流像一匹亮丽华美的雪缎翻腾。那水帘在阳光下闪烁,如飞珠碎玉般晶莹剔透。似一个无形的气墙,将人隔绝在翻滚澎湃的水潭前。
在这几千年不停飞泻而下的瀑布前,人越发渺小起来。
苏樱站在瀑布边接一片晶莹的水花,看它一点一点变为如花般一朵一朵,绽放出那绝世的清澈优雅。微风吹过来,把水吹成轻雾洒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
苏樱的心情出奇平静,如一场圣洁的洗礼。说不出的安静恬适。
白色的飞鸟飞过山涧,在林间盘旋风舞,带着明亮的小溪化为几只细流缓缓地流向山的深处,花的海洋。一弯白练婉转淌向那谷底深处。。。。
此处已是山崖最陡峭处。
远远望去,广阔的山谷百花如锦,郁郁苍苍的树木碧绿的山林间阡陌交通,羊肠小道曲溪盘桓,溪流汇水成河,一片碧绿环绕山田。有三两农人在绿茵茵的田野间躬耕。一个垂髫小儿骑在牛背上吹出一曲野曲,婉转清幽的笛声在山谷跌宕。夹杂在牛嗷鸟鸣中格外欢快。恍若与这天地溶为了一体。
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一片暖暖的感动蕴翼开来。让苏樱有想哭的感觉。是那样美好,那样真实。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死瞬间,再看到这安适恬淡的世外桃园,农家景象,心中怎不感动。
四娘远远行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副宁静的画面。
漫天花溪下,一个白衣素裳的女子乌发如云,怔怔的立于这山谷絶崖边,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到来人的脚步,苏樱回头莞尔一笑。
刹那间,漫山樱雨,随风飘渺。
四娘利索的从带来的食盒里摆出两份家常小菜。虽简单,却红红绿绿的颜色,看起来很是诱人。
苏樱还愣愣的立在门边。
四娘含笑道,“饿坏了吧,快来吃饭吧,四娘可做了你最爱吃的笋尖!”
仿若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仿若也是这样的情形。
“小槿,快来吃妈妈给你做的糖醋鱼!”
“小槿,妈妈不是要你别太晚睡。”
“小槿,你也不小了,衣服还乱丢来丢去!”
“小槿……”
……她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推开的怀抱,就再也回不去了。
泪眼朦胧间,是四娘温暖的胸膛,耳边如兰的气息的是母亲般的温馨安宁。
“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四娘关切的问道。
“四娘,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话一出口,满心的伤楚喷涌而至,眼泪便再也隐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四娘也不出声相劝,只紧紧的搂住了怀里的小小人儿,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梁。“若想你的娘亲,就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心就不那么痛了!”
仿佛想把前世的眼泪都哭干,良久,苏樱才感觉到搂着自己的四娘也在轻轻的颤抖。
一抬眼,就见到四娘洁白如玉的面庞因压抑而抽动,仿佛胸中埋着巨大的悲哀,只是连哭泣也在狠狠的压抑,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只是眼泪,却早已涌满了脸庞。
苏樱揪了袖口轻盈的替她擦了泪水,稚嫩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
“四娘,樱儿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吗?不管我们的过去有怎样的伤痛,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
她长长的睫毛上尚挂着颗豆大的泪珠,冲四娘扯起出一个温馨的笑容。
“我们要活的开心,活的好好的,才对得起牵挂我们的人!”
叶四娘凝视这个还未髻箆的小人儿,带着讶异和省视的神情。
“这样懂事乖巧的一个可人啊!”欣慰的笑了。
“是啊,四娘不哭,不哭了…….”
浅笑间,脸庞和那道深深的刀疤,却也带着凄婉的神情。
苏樱知道,四娘,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
经过这样一次痛快的大哭后,苏樱心中才真正轻松起来,“不管我在哪里,妈妈都希望我会过的开心快乐!”
而对四娘本来就很是好感,一直觉得她有母亲的气息。现在,两人的感觉却好像又更进了一步,真有母女连心的感觉了。
现在苏樱也就只晓得这座与世隔绝的谷内,民风淳朴,乡邻亲厚。她和谷中的大多数布会纺织的女孩们一样,在浣纱坊浣纱为生。
而心灵手巧的妇人姑娘们若织得一手好布,或绣得一手好的针线,就编入了倭缎苑,诰帛苑做了纺织娘和绣娘。
而四娘,便是一名纺织娘了。
四娘收了食盒便离去了。苏樱方才知道,四娘日日织就的纱,名曰“香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落是我最喜欢的。
如果可能,我愿长居花间,与花同眠。
小客村涧中
应星《天工开物》载:“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淞洲,浆染尚芙湖”。
足见淞洲织造在历朝历代的重要地位。
前朝汉宣帝督造淞洲织造,为朝廷上供宫廷命妇御用的面料。天下织造业的能工巧匠云集, “五方购者益集,其所转谷,遍于淞宛梁燕之间”
临至本朝,淞洲织造换过几批,却再也没有近百年来的裴家更鼎盛了。
裴老太爷据说在先皇尚潜邸之时便是左右谋士。先帝登基后便发还生地,专项为朝廷办起了这项差事。领了这淞洲正三品的织造司职。时皇恩浩荡,着封裴老太爷为二等侯,子孙可世袭三代,其夫人为诰命夫人,封地千亩。
到裴仪这辈的时候,已袭了第三代。照说那富贵也算是顶尖了,可就十六年前,一门抬出了两名雀屏中选的小主,裴家一下便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
当年的四小姐裴轻云,赐号云,封为云妃。
这入宫便封位的,这位轻云娘娘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一起召入宫的,是淞洲另一个美人,时老侯爷的养女仟翩,赐号“舞”,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
皇恩大如天,淞洲的百姓现在还在念叨着,当年抬娘娘的仪仗队伍,那阵势那排场,从五素河一直排到了大直门。吹吹打打喜乐直上云霄。
时天上云霞满天,祥云福鼎,民众直叹咱们娘娘真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时年六月,年轻的侯爷裴仪,又迎娶了淞洲的第三位美人,世代为皇家御织神织门的传人“乌红颜”为妻。
一门三美人,晓谕天下!
童谣有唱“淞洲美人倾人城,九天玄女下凡尘。若非五素河畔见,待向琼玉云中寻”
至此,淞洲的美人便和织造一样天下闻名了。
可不,都是皇宫里御用的。
傍晚时分,小屋外却热闹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上山来。
苏樱见众人众星捧月的随着一人,便知那人在谷中有些身份。
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布衣长衫,青布结发鬏,显得干净清爽。白面皮上一双眼睛带着盈盈笑意,在乡邻间落落而立并不骄横。
苏樱见这些人中除了四娘和甜儿,还有昨天探视的衡妈和抱着宝儿的惠娘,其他人她是都不认识的。
四娘见苏樱一脸诧异茫然的表情,暗道:怕是连裴大总管也不认识了吧。
便对那布衣男子讲道:“裴总管,樱儿这摔到了之后,便有些不记得人了。”
苏樱学着甜儿昨个的模样,给裴总管和众人鞠了个万福。
裴总管虚扶了一把,“苏姑娘好生休养,尽快好起来。”
苏樱对自己因何受伤一事,有些概念。
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人群后面,不敢抬头。却被甜儿一把拉了出来,推到众人身前。
“绿绮,可有什么话要对樱儿说么!”语气毫不客气。
看这情形,看来裴总管和众人是来论个是非曲直来了。
其实,苏樱从甜儿口中得知,“苏樱”的落水与这个绿绮有莫大的关联。她们同为浣衣女,也常在一起浣纱。只是不知那天怎么了。绿绮手中的一匹逸锦顺水漂了出去。要知道这逸锦及其难得,谷中手巧的织娘一月仅得一匹。苏樱便想也没想跃入水中追了过去。水深且急,一个眨眼的功夫,人便没了踪影。
那丫头也呆了,半晌这才想起喊救命来。
众人沿着河寻了一里地才捞到她来。
只是众人不知,寻回的苏樱已经从灵魂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
那女孩年龄不大,约十三.四岁光景。模样长的倒也白净周正,只是一双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带着闪烁躲避的光芒。显得面相轻浮,戾气了些。事已至此了,嘴里尤喃喃为自己争辩。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樱儿自己托大,说自己水性好……”
话没说完,被甜儿一阵抢白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那敢情刑大娘哪里,樱儿穿云绣苑的名额也是你不小心顶替的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话至此,看绿绮的神色,事实怕是与这话差不了多少。
四娘素来亲厚,此刻也面色平淡,不出一言。
没有态度,便是她最大的态度了。
“苏姑娘以为如何呢?”
裴白一直不动声色的瞧着眼前人。这个苏樱小姑娘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是那份超出年龄的淡定与从容。或者说是一种淡然置身事外的态度。
而她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龄。
从前世到现在,从事业的高谷到被弃叛,从生到死,苏樱。已经经历了太多。而在这里,淳朴的民风,绚烂的花田,她的心包围在最温暖感人之处。她又怎么会责怪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平静一笑,“苏樱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过去的事,我已记不太清楚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那虽还稚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清澈纯净,温然如玉。
说完,便有些羞赧的看向四娘。四娘仍是不语,只是看她的神情多了丝赞赏与怜惜。
只恍若间,裴白以为自己多想了,不过是个通情达理的小姑娘罢了。
甜儿很是不平,然仍是狠狠瞪了绿绮一眼就不理了。
苏樱如此宽容。叫众人心中暗暗叫好。
“即如此,这次本管家便不追究了。只是,流云谷百年来从容不得宵小奸恶之徒。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皆以谷规处置,逐出流云谷!”裴白面色清冷,话掷地有声。
这话已经是极重的了。离开平静安宁的流云谷,那乱世兵患,还有活路么!
众人无不诺诺称是。苏樱还在那里迷糊,都逐出流云谷了,还什么谷规处置。
甜儿瞪大了眼睛,暗暗一捏她的手心,“我的姑奶奶,你这一摔可忘了大了,谷规便是,面上刺字,‘流云逐’!”
苏樱不敢露出神情,原来是召告世人:此人为罪犯。可真让人没活路了。再一瞟绿绮,小脸惨白惨白的。
裴白又弯腰对着苏樱道:“苏姑娘,待身体养好了,仍去穿云苑领一份工吧。”
“谢裴总管!”
声音仍是那么温婉镇定,荣辱不惊。
*** ***
这几日,苏樱这才知道甜儿和父母住在山脚下的祢庐村,因担忧她昏迷初醒,甜儿才天天上山给她做伴。
好生休息了几日。苏樱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几日的吃食都是四娘或惠娘送来。如此几日,苏樱便觉得不好再劳烦他人了。
竹屋的左方有一间小小的厨房。
极原始的灶台,火炉,几根竹片拼起来的置物架上简简单单搁着一摞碗筷。地方虽小,物件虽简陋,也足够理出一餐饭菜来。
打开墙角的一盅大坛,还有小半坛米粮。
苏樱想动手试做一下,终是不知如何下手。单单是生火这事,就叫她好生为难。
以前的苏瑾是个对饮食略也品味之人,自己却下不了厨房。
这实在不怪她,只因她的同居密友白熒是个小有盛名的美女私房菜专家。
初初只是觉得白熒是把学的艺术都转换到了厨艺上。从色香味营养搭配到食材研究和创新菜式,她可以一研究一天。
苏瑾都大呼白熒学错了专业。
可白熒不以为燃,“错了,这是艺术与技术的高度结合。”
说完,就又埋头于厨艺的世界了。
不过,白熒也确实是唯一一个坚持穿高跟鞋,迷你裙做饭的女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烧菜时的样子很好看,烧的菜也的确很好吃。所有听说过.吃过她手艺的人都这样说。
于是苏瑾说,你不如开家私房菜馆吧,又能赚钱又能干自己的心头爱,何乐不为呢?于是在两个女人的鼓捣下,又拉了LACAS入资,在中岛城的熒家私房菜隆重开张了。因为有着极佳的口碑,生意竟然不错。
不知不觉,竟然又沉静在回忆里了。
摸着手边原始的炊具,苏樱想,不知道白熒知道我现在烧木材煮饭,会不会惊讶的下巴掉下来。想到当时知道她被公司黑了还在电话那头替她很是义气的大骂“□……”
当时白熒人在香港,做了决定去法国的时候还没告诉她,没想到,就从此‘阴阳’两隔了。
吃到第一口自己做的饭菜,苏樱成就感还是有的,但确实很......难吃!
真是后悔,当初该在白熒做菜的时候学上几招。
但开伙做饭,终是她踏入这世间的第一步。
不气馁,苏樱对将来还是充满了信心。
众人行这么远的山路来照顾她,让苏樱很是过意不去。
她要自己立起灶膛。
四娘却仍是天天上山一次,或带来些新鲜的菜蔬米粮。或教她一些做饭生火的小常识。又或者陪她在山间走走,告诉她哪些小草可以吃,哪些果子有毒。指给她看哪条山间小桱可最快到山脚。
再凭着几日自己的探索,苏樱对这里的环境也越来越熟悉。
这日,苏樱因着胳膊终于不再疼了,觉得自己该给大家做点什么。便提前约了人来。
***
推开窗,凉风阵阵,晨风习习。
山间晓雾仍薄薄的弥漫林间,空气带着山樱青草的馨香。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花间叶脉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道道细细密密的光柱,洒在土地滋生的小草大地上。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明快。
苏樱很是贪婪的吸一口这新鲜的空气。初春的光景,已不大冷了。
上身贴身穿了件粉红色的薄棉夹袄,袖子因为短了,用深红的棉布接了节窄窄的袖口。半旧的颜色,看来苏樱小姑娘已穿了它不少年头。□就配了件米色的薄棉五片裙。抬腿走了两步,终是又将裙子往腰上提了提,露出一双红棉鞋。临了将一件对襟的长袖褙子披在夹袄外,将宽大的袖口挽紧,拎上竹篮出门了。
清晨的山景像一幅五颜六色的花布,晨光绚丽。
山间的鸟儿也是初醒,叽叽喳喳的从这颗树飞到那丛花,好不快活。苏樱一路踏青而来,山鸟便劈里啪啦飞出树林,复又落在不远的花树里。行到溪水边缘的时候,空气明显的湿润清凉起来。山樱花丛也夹杂在了一些大树之间。若隐若现。
在一些挺拔的阔叶树下,苏樱欣喜的把一丛丛小小嫩嫩的蘑菇挖起来。
大自然就是宝蔵多多,呵呵,清晨的新鲜蘑菇,营养价值可很是非凡哦。
苏樱并不贪心,只挖够了今日的用量就不再取。
她不担心会误挖了毒蘑菇,以前她可是白熒蘑菇全席的疯狂粉丝,蘑菇的做法从蒸炸炒煎汤水煮,她可没少吃。
小心的在茂盛的杂草中寻找,看到一棵棵淡绿色或浅红,分枝与小枝散射斜升的小草,苏樱很是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小草叶片呈线形或披针形,两三寸长许,,两端均渐狭细,短短的柔毛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这该是四娘教她认的‘地肤’菜了。这‘地肤’在山野生长许多,平民百姓将它当作救命粮来吃。只是流云谷向来安定富庶,食物都有谷外供应充足。众人以为它口感粗糙,便少用它了。只当有谁皮肤生疮或上火了,拿它煮茶喝。
苏樱却知道该怎样将它做的更好吃。
她手轻盈飞快,只从每一片嫩叶上掐下最嫩的小尖,如此采了一大片‘地肤’,才浅浅装了一蓝。
提着竹篮苏樱继续前行。
一路分花拂叶,来到穿林而过的溪流旁。
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逆水而行。在一坳山溪汇聚的水边停下来。
这大约是个因地势低矮,水流冲击而成的水潭。几天前苏樱便发现水潭里竟然鱼儿肥美众多。那水面一半笼罩在一棵快要倾倒的山樱树下。仔细瞧来,隐在花荫下的湖面清澈见底,泛起微微涟漪。一边却是波光粼粼,滟影流转,一片片的樱花缤纷落下,只是漂浮在水面不曾沉没,只一朵朵随水悠悠溜走。几条墨绿的鱼背在光与影的水面穿梭。或追逐着落花时时隐没。
可它们终还是正常的鱼,并没因多年来未有人捕捞而变傻。
苏樱又没有称手的工具,忙活了半天,才抓到两大一小。
折腾了一早上苏樱也累了,决定还是等它们养大点儿再来。便提了这仅有的三条回了。
回到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高了。
苏樱四顾的地方皆是郁郁葱葱,阳光如少女脸上的笑容,明媚耀目。照的人身上懒洋洋,很是舒服。
她决定将小屋里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
将被子床褥搬出就搭在一棵山樱树上,那枝桠晃动了一下,又飘下几朵花瓣。
苏樱想道,待明天寻了绳子还是牵一根晾衣晒被才好。
忙完了这些,苏樱便忙在了厨房。一边和面团,一边寻思打量,要将这厨房的窗户开大些,恩,要越大越好。这样,她就可以一边欣赏鸟语花香一边做菜了,这样叫“艺术与技术的高度结合”,做出和白熒一样好吃又好看的饭菜来了。
揉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成型。
这时她已经满脸通红了。
原来做饭还是体力活,难怪白熒还坚持要穿高跟鞋,敢情她是权当练瑜伽,健身了呀。难怪那丫头怎么吃都是一把纤纤细腰,叫人好生羡慕。
她今天想做的主食是“地肤鱼肉香菇饺”。
因为她问过惠娘,现在的人们竟然还未吃过水饺,这让苏樱有小小的遗憾。这可是中华民族最悠久的传统美食。在苏樱的记忆中,妈妈总是认为只有饺子,才是能表达对节日或者家人重视的传统美食。
想学着白熒利落的将鱼剔骨剁碎,真做起来还真的很是不易。临了,剁了一大一小,留了一条最大的,苏樱打算红烧。
总算她忙活的早,等日头将斜的时候,四娘就上了山来。
说道“你倒是还未全好呢,就这样忙”说了便上手帮忙。
看到她拿一根新削的竹筒利落的压了一小块小块的面皮,苏樱倒有些惊奇,四娘竟然是会做饺子的。
惠娘带着小宝到了,进了门便是极不好意思,连说“叨扰了”
倒是宝儿看到那一个个胖嘟嘟的饺子排在盘里,便馋的口水流了下来。看的大家哈哈大笑。
惠娘头一回见这新鲜物件,很是好奇。
四娘也笑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包面食的,做法倒是奇巧!”
苏樱听了,微微笑道:“这叫‘饺子’,此前家乡的老做法,娘亲总是在除夕的时候包,我可爱吃呢。”
甜儿进得小屋,便闻得阵阵饭菜的香味。
菜便开始上桌了。
一条红烧鱼,一盅鲜菇汤,一盘“地肤鱼肉香菇”饺,热热闹闹一桌。
大家围着小桌而坐,甜儿因之前是尝过苏樱手艺的,看这一桌倒有几分犹豫,吃了一颗饺子便大叫“好吃,好吃!”。
苏樱呵呵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看她们闹,四娘只含笑不语。
一边的小宝两颗饺子塞的小嘴鼓囔囔,小手还抓着一颗。边吃边嚷着:“姐姐做的小包子好好吃!”
大伙一听哈哈乐了。
惠娘道:“那娘和姐姐学了包给宝儿吃可好?”
疏着冲天鬏的小宝宠溺的贴在他娘身上,奶声奶气的叫“好”,好一副慈母爱儿图。
连不大说话的四娘也呵呵一笑。其乐也融融。
吃到了月上柳梢头,众人便要散了。
一轮满月盈盈照满山谷,山间小桱也看的清清楚楚。。
苏樱打了灯笼了,随她们度到山涧旁,甜儿追着小宝叽叽喳喳跑在人前。
四娘留步人后,对苏樱讲:“身体即好了,便留心下日子,十八日便要穿云苑报到了。”
月光中,四娘皎洁的肌肤比月更晶莹。一双秋水长睫闪烁着淡然智慧的光芒。
分明是月宫里的仙子,只是又如何误入这人世间呢。
十八日,便是后日了。
苏樱只乖巧的点点头。
四娘见这花下的小人儿乖巧可人,双目如星辰般干净,有说不出的出尘洒脱,抚了抚她的头发,“你从这次落水后,性情变了不少…….倒是开朗活泼些了,这样也好,小小的年纪。”话语中的温柔让人心中极其温馨。
“我会照顾好自己。”苏樱给四娘一个安心的微笑。
渐渐的,人走的远了,曲折的小路上,只剩了丛丛人影和一萤灯光。
苏樱在这皎洁的春山空月下轻轻漫步。
到处都有蟋蟀悉悉索索的叫声,月光温柔而明亮。和着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一草一木一花,都不是象在白日里那般真切了,笼罩了模糊、空幻的色彩,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给围绕在高坡上的山樱树上蕴雩了一条银白的花边,花里河岸,到处是一片宁静。花花点点,悠悠荡荡,似能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
人闲桂花落,
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
时鸣春涧中。
不由的,吟出了这首千古名句《鸟鸣涧》,在此时,苏樱才真正体会到这空山中沉寂幽静的意境。
裹着带着花木沁香温暖的被子,苏樱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为什么不介绍现在的朝代......
其实想写,在古代,尤其在乱世。人们的生活圈相当小,家国天下对很多平民百姓来说,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他们关心不了朝廷和君主,能有一口饭吃,能活着,就是他们的一切。
论 剑
清晨起的也早。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日日在清新的花香鸟鸣中醒来。苏樱反倒没有赖床的习惯了。
推门而出,屋前几只雀儿清早出来觅食。
见到苏樱也并不惊吓的飞走。
伸出手来,几只胆大的雀儿甚至敢跃到她的手上。苏樱轻笑几声,欲来触摸它们,却又机灵的“咻”的一声飞走了。
看到地上的落樱,苏樱这才想到昨天准备系一根晾衣绳。
到小屋翻了一阵。
半条绳子没找到,倒是在床底的一口古旧的大箱子里翻出大箱书画来。
除了《诗经》,《史记》,《国书》,还有几册装订精致的《南山诗集》,《杜山人札记》,《花间集》等。末了还淘到一摞图文并茂的话本子,也不管自己原来要找什么,苏樱靠在床头便看起来。
大部分是以前的繁体字。她还是看得懂的。
翻了几本,一本手抄的诗集映入眼帘。粗制书面,小楷提了《砚冰录》,字体劲瘦,苍劲有力。
翻开上书曰:“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幸有生之年,自许非匆匆。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满目骋怀,以极视听。何以逢乱世?伛偻田野翁不知,寂寞灵台下,将军战死闻京安,黄昏愁云黯。著破蓝衫无马出。上修赤帖使宇侯,茫茫元化中,谁执如此权,不可带吴钩!呜呼!空悲怅,便白头!”
末了题字,无用山人,苏公沛山。
发现了这个苏公的札记后,苏樱留意了一下,竟又翻出了好几幅盖了‘沛山’印鉴的字画。大都是些山水,江山行游图。
苏樱细细品了,不由叫好。
虽然主修服装设计,可苏樱一直对中国的传统的绘画艺术很是神往。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参加了国画专业的‘四时燕台’社,也时常提笔画一副,和同学相互交流。工作后,但凡有中国画展或古画拍卖会,她总会尽力参加。也算看了不少古今佳作,小有造诣了。
苏沛山的这几幅山水磅礴大气。观其画,便仿佛坐拥山水,沟壑成于胸中。落笔干脆,笔法出众,气势非凡。想必其人气质也是不差的。
可再找,除了这苏沛山,就再无的他人的亲笔了。看来,这人便是她爹了。
甜儿曾说,她爹识些字,所以到了流云谷,就做了管工。这样看来,她爹可不止是‘识些字’,应该说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满腔抱负才是。
大概古人大都谦逊罢。
搁到现代,那一准是个文学家或书画家。
发现了这些,苏樱环顾小屋四周,若能找个书架将这些东西放下就好了。可惜,竹屋虽不小,家俱却有限的很。
把东西重新装回大箱,苏樱打算出去寻寻。
因厨房搁碗筷的架子乃竹子简单搭建而成,倒也结实。她想去找找,打算再做一个。顺便再扛一根长竹杠来晾衣服。
山脚下,就是片茂密的竹林。
到那里的小路看来不远。待走了才知道其实的确不近。
那竹林明明就在眼前,却堵在一条宽阔的潭水后。再也无路可走了。
竟是一座孤地。
若别人可能就放弃了,可苏樱一直坚信,水穷山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何况她心情正好,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引起她的好奇。
她顺着溪潭沿堤而行,终发现了一条‘小桥’。
其实,苏樱不能确定那是座桥。
三丈宽许的水面上,两根碗口粗的竹子并排浮在水面上。
她捡了节竹棒,敲敲那竹桥。好像还算稳固。
清粼粼的水面映她娇小的影子来。这一看,苏樱有了勇气。呵呵,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
脱了棉鞋,踏着那光滑水溜的‘竹桥’,眼看便过得桥去。
“谁?”
一声爆呵,一道身影突然闪现在她眼前。
苏樱一声惊呼,便滑了下去。
一个强有力的大手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上岸来。
苏樱惊魂未定,两双眸相对,一时近的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这才看清,拉她的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人。
快速的放开苏樱,那少年有些恼怒。
“你是谁,来这竹林做什么?”
苏樱眼尖的看到那少年的脸从耳根到脖子一下全红。
那男孩语气甚烦,不等苏樱答话,便转过身大步走开去。走到一快大石前,拿一剑使劲劈起来。动作虽然颇具架设,也虎虎生威,可惜威力不大。那石头仍纹丝不动。
原来他手中握的是一柄竹剑。做的倒是精巧逼真,看来也结实的很。
这少年身型高瘦挺拔,一身短襟布衣打扮,寻常朴素。
可苏樱一下便觉得,这少年不是坏人。
那少年气呼呼的,半晌却没听到身后有半点反映。诧异的回过头来。那丫头就站在他身后。圆圆的眼睛,看的却是他手中的竹剑。
不由的,将那竹剑往身后一藏。眉头又是一皱。师公就是不肯买一把真的剑给他,天底下,也就只有他这么大的人还在用竹剑了。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剑了!”苏樱说的很真诚。的确,竹的材质却削出了铁的气势。但其实,目前为止,除了她小侄儿的玩具宝剑,这是苏樱见过的第二柄剑了。
“哼!”少年却不领情,“你见过真正的宝剑吗?”
“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些远古的神兵利器,但我却却知道它们的来历。”
少女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在追忆什么美妙的往事。
“你可想听?”
少年大咧咧的席地而坐,“说吧!”
苏樱微微一笑,便也与他相对坐下。
“‘东皇钟’乃十大神器力量之首,世人传闻它是天界之门,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轩辕剑’,黄金色之千年古剑,传说是天界诸神赐予轩辕皇帝击败蚩尤的旷世神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内蕴涵无穷之力,是一把斩妖除魔的神剑。还有‘盘古斧’,传闻可穿越太虚。传说天地混沌之初,盘古由睡梦醒来,见天地昏暗,遂拿一巨大之斧劈开天与地,自此才有人类世界,此斧拥有分天开地,穿越太虚之力,威力不下轩辕剑……”
少女清悦的声音娓娓道来,上古神兵从‘东皇钟’讲到‘昆仑镜’,从操纵心灵的‘伏羲琴’说到‘湛泸’。
少年渐渐收了轻慢之意,神情开始专注起来。
思绪仿佛飞到那亿万年前,远古诸神开天辟地,为人类斩妖除魔的时刻。
当苏樱讲到‘泰阿剑’ 楚王双手捧剑以血祭剑时,少年忍不住说道:“天下只有这血性之人,方可配上这血性之剑!”
苏樱点点头,“泰阿剑是一把威道之剑,而内心之威才是真威。身处逆境而不屈服,楚王内心之威激发出泰阿的剑气,才是真正的威武之剑!”
少年不语。
将那竹剑放至眼前。那剑身是由两片老竹削拼而成,如一般剑般薄厚。竟然也开了刃。
“心中有剑,剑才在手中?”仿佛是问句,却仿佛在自言自语。
忽然势如闪电,手执竹剑向方才劈砍的大石斩去。只见惊雷过后,那大石悍然不动,却有一竹柄嵌入石中。再看那少年,那竹剑赫然只剩剑柄。
苏樱一下惊跳起来:这就是绝世高手么?
那少年显然也惊呆了。
茫然了一会,试着将那没入石中的剑柄拔下,却是用尽全力也不能。
看来这就是速度的力量了。这人倒是个习武狂,这般轻轻提点便有如此修为。还好没和他讲到小李飞刀:心中有刀,手中无刀的境界。
少年显然很是激动。看向苏樱的眼神狂热炽烈起来,连带着说话也语无轮次了。
“你,你…….我好高兴!我好高兴!”说着,竟然凌空翻了个跟头,惊叫起来,像个捡了宝的孩子一般,雀跃不已。
惊呆了小会儿,苏樱但笑不语。
“三小子,字写完了没有,又听见你在鬼叫!”一声粗狂老迈的声音咆哮而来,那少年如同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的兔子,惊悚敏捷的安定下来。
苏樱这才发现,原来这清幽空旷的竹林竟然还摆有一方小小的桌台。上面胡乱的放了些笔墨纸砚,地上还散落了几张写了大字的白纸。
那少年一溜烟就窜到了桌台后,慌忙喊道:“哦,我写了一个好字,正开心呢,师公!”
那声音继续传来。
“一个字就把你乐成这样,你小子真是‘砂锅不捣不漏,木头不凿不通’,不把论语写完了,别想吃中午饭。”
苏樱暗暗想笑,好一个威武的老先生。
安静了一会,那少年小声和苏樱讲道:“你今天帮了我,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苏樱笑笑,摇头不说话。
那少年急了,嗓门也不由的大了起来,脸上偏又做出老成庄重的表情,“我莫如云从来说话算话,有恩必报,你休要扭捏推辞!”
一番话讲的义正言辞,好像拒绝了他还是苏樱的不是。
眨眨眼睛,苏樱道:“那可否帮我扎个竹架!”
作者有话要说:
o(∩_∩)o...
青梅竹马的境界!
苑 试 一
四娘遥指那一片青砖碧瓦连成的院落,道:“那就是你要明日要去的穿云苑了。”
湛蓝的天空千里无云,几千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山间展翅凌霄。将青山绿水间的划出优美的弧线。如画般的山林间一栋栋亭台楼阁,竹藤茅舍。错落有致。
远远的,农人织妇再这山水间缓缓游走。苏樱仿佛能听见他们热络的打招呼,呼儿唤母的声音,或许还带着喜怒哀乐的悠长腔调。
四娘惦记着苏樱,早早的来到来到花筑。给她来个恶补。
当今神织门穿云苑的第一神织手,就是昔日天下闻名的淞洲‘三仙子’之一的乌红颜。她接手神织门的时候,穿云织已经断织二十余年。当时的天下第一地位已摇摇欲坠。
后来者如:燕城‘兰家’,姑苏“段氏”却风头正劲,一时间迎头赶超神织门。
乌红颜临危授命,她刺目断光,以绝世的‘雾蚕’,用传说中细如光芒的‘天梭’精纺出了绝世的穿云丝。
闻听当时这匹丝绢上陈朝廷,在皇帝面前,自一方美人双手般大小的匣子拿出,缓缓伸展出一匹流光溢彩,暗香四溢的纱绢。从太和殿门口一直能拉到皇贵妃的朝阳宫。让人叹为观止。当今皇上亲口赞道:“精绝天下!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品。”
穿云织便从此回归天下第一的霸主位置!
这神乎其神的传说听的苏樱一愣一愣的。
她想,“这就是精密度过200支的超精细纱了!”这即使在现代也算是很高的纺织技术了。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科技设备如此落后的条件下能造出,真的很不容易。
此番四年一次的皇帝‘太灵山’祭天大典,皇帝和重要的嫔妃,皇子们一行的祭天礼服.华服,照例应该还是神织门造办的。可三年前,即烜正十六年,祭天大典还有三月在即,神织门却因故交不出穿云织,险些遭灭门之祸。
因此本次的祭天大典,尚仪司吩咐了由神织门.燕城兰家.姑苏“段弦子”三家一同造办筹备,待祭天前夕选出一家使用。
为避免重蹈三年前的覆辙,神织门此次才广纳人才,以备后需。也以此机会,挑选出神织门新一代的传人。
若连连两届将机会拱手让人,神织门以后,哪里还是天下第一。
现在,苏樱才知道,绿绮何以为这区区一个‘名额’而敢下杀手。
四娘道:“那穿云苑是个好去处,能在那里呆在,也好过你天天去河边浣纱去。”
就和她又说了些纺织原理。讲了半天她却是云里雾里,一窍不通。
实际上苏樱连这里的织机都不曾见过。
四娘见此情形,反倒不急了。
“罢了罢了,左右你也不曾学过织布,怕是你学个皮毛反而落下个弊处,又要改便难了。那刑大娘一手穿云织,运斤成风,也是世间精绝。此番新要的几人大都是不曾会一点皮毛的,恐也是神织处特意为之呢。”
在四娘的眼里,苏樱能去穿云苑谋一份差事已是不易,哪曾想到,苏樱她今后在穿云苑有如此的际遇。
聼了四娘的一番话,苏樱心中稍定了一些。
其实说她紧张,不如讲她心中好奇还更多一些。
***
掬了把清泉净了脸,仍绑了辫子。只辫子中辫扎了一条青绿色的长丝巾。绿色的璎珞乌黑的辫子,,搭胸前,平添了几分娇俏可人。外衫是一件长及膝的斜襟深衣。系了条青绿色的腰带。清爽利落。
时间还早,苏樱也不着急。一路踏着落花施施然而行。
下得山来,却是同山上不一样的景象。
一片绿水包裹着小小的村落,那穿云苑就在这村郭后。
此刻虽然只不过曙色初露,青灰色的炊烟,在乳白色的苍穹下袅娜四散,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但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得出。
这里已近流云谷中心的,来往人迹已多起来。
苏樱一路遥望那庄园行来,翻过那小村横斜的青山,一条小路虽然窄小,但两旁竟是整齐的林阴夹道,苏樱一路上从未见过如此阴凉幽美的道路。
她想,道路尽头,就是那穿云苑了。
这庄院依山而建,占地并不广,气派也不大,但每一片瓦,每间房子,都干净古朴,别具匠心,看来别有一番风味。
门未开,已经聚集了几个女孩,样貌大概都在十二三岁。苏樱的穿着打扮并不出众,众人也只是瞄她几眼,互相嘀咕‘认不认识’云云。
大概认识的女孩子都团在了一起,独有一个女孩,也单独立在一处,这个人,苏樱却认识的。
绿绮只认识苏樱。可二人偏又带些沟壑,苏樱对她的扬嘴一笑,慌乱间,两人碰了一下眼神。
绿绮在那边心虚,就见迎面来了一位姑娘。
天还冷。那女子披了一件青绿的大氅,连帽罩着头。朦胧中看不见她的面孔。
身边跟了位婆子,倒穿的还越过她主子。明晃晃的盘花缎子,滑溜溜的真丝裙子,连带着头上金闪闪插了五根大釵子。若不是她恭恭敬敬的捧了包袱随在了那姑娘半步身后。众人定以为她是哪家土财主的大夫人,老妈子。
苏樱注意到她,是看到那女子步履妙曼,行如徐风。一步一步如有尺量,那风情气质,苏樱这些天只见到有四娘如此。
那两人走近了。那婆子上前一扣门里面便麻溜的应声开了门。
出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大丫头,见二位两人也不言语,想是熟透了的。
那婆子前脚进了门,便吩咐那丫头道:“乌夫人寻的人都来了。叫她们进院候着吧。”便直接穿进内堂去。
那大丫头回过头来,朗声说道:“诸位姑娘里边先请!”
那院落宽阔开朗,一棵巨大的菩提树高高的盘踞空中,众人一下子便走进了它的树荫里。
进了院,却没被让进堂里。
荫下设了桌椅茶几,一人一席。
一会的功夫,那丫头端来了热茶,一人一桌一杯。
也不唤众人坐下,便清声说道:“等着”。便退下不见人影。
这大丫头说话办事利落干脆。神情离索高傲,无一丝卑躬气质。
这穿云苑倒卧虎藏龙。
这一等,便从太阳未起,等到了日上三杆。诸人的茶都添了好几回。
有几个性急的,都在院里寻人催了几回。
苏樱却不急。她在此刻细细的打量起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起来。
十来桌摆了半院子。苏樱的位置不前不后就在中等。
这些女子有的三两一群窃窃私语,有的沉稳安静独自一人。
那南墙脚下,端坐着一人。那女子长相清秀平淡,穿戴也无甚出奇。可偏就吸引了人的眼光,叫人忍不住向她看去。那位置树荫稀落最是偏僻,那女子,就沐浴在阳光里。这漫长的等待她仿佛睡着一般,纹丝不动。只添茶的丫头一到她席前。就立刻睁开了眼睛,对那丫头温婉致意,带着和气。
这丫头简直神了。苏樱想,若我有这个功力,呵呵,大学课堂上可就敢睡觉了。
仿佛发现了苏樱对她行的注目礼,那女子也不在意,抿了口香茗,继续假寐。
绿绮挑的位置就在最靠前的第三位。
可能因为紧张,这么久的等待她还未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
日晷的影子指向午时。
肚饿的人已经坐立不定了。
有几人更是站立起来,大声说道:“这一等就半天,怕是故意耍我们。”
苏樱不以为如此,半个时辰一杯茶,准时的很。看来这乌夫人很有心思呢。
众人渐渐有些不确定。连绿绮也撑不住开始打哈欠。
穿云苑内堂。
芳歌自长廊一路行来,轻巧的几乎不带任何声音。
到了一座垂着黑帘,寂静安宁的屋子前,轻轻的掀帘进去。
虽是白昼,可这间屋子阴暗黝黑。若不是织机发出的吱吱呀呀声,定以为这屋无人。
“回夫人,十八位姑娘都侯坐在了院子 ”
“你可瞧的清楚仔细?”一道声音缓缓传出,听声音,竟有说不出的优雅美丽。
芳歌道:“看的清了,奴婢第一次上茶的时候,有四人急着催问奴婢,另有十一个人在窃窃私议,两个在闭幕养神,只有一个人在不停的观察好奇;第二次上茶的时候有六人催问奴婢,另有十个人在互相讨论,一人在闭幕养神,一个人在凝神,不语也不问……”
那人继续问:“她们都坐在哪里?”
“前后都有人,不过,那两位始终不语不问的姑娘,一位坐在中间,一位坐在南墙下最角落的位置。”
沉静了片刻,那女子缓缓说道:“下去吧,去准备绣花针!”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 补一段。。
还是老话,欢迎提意见,留言。
小立樱桃
宁和
你们是我的第一,二位看客,拜谢了。
呵呵,发现留言真的是我最大的动力。
苑 试 二
芳歌出得门去。
那人继续问道:“嬷嬷你看的呢?”
原来这屋里还有一人。
只听一个老迈的声音说道:“与老身所见相同。老身刚才从她们面前过的时候,确实只有她二人没有露出讨巧的神请。只扫了老身一眼,便不再看。”
那声音继续道:“不用两人,若真有一人可用,我乌红颜足矣!”
“待老身亲自去考考那两个丫头!”
芳歌带了两个小婢,各端了两个线框而来。
说话还是那样利落,“有劳各位久等!”
说完便吩咐那两个小婢将框内东西分发给各人。
打开层层的棉布一看,原来是包密密麻麻的绣花针。
众人不知为何,且听那大丫头说道:“这回的考试,便是将这三百六十六根大小不等的绣花针,大中小号以最快的速度分开,交过来。”
又有一婢女拿出个小巧的沙漏,道:“逾时者出局。”
小手一翻,细密的黄沙开始流落计时。
十八名女孩子得了这一包绣花针,开始忙碌起来。
这穿云苑的绣花针与苏樱现代见的略有不同。虽分了大中小号型,可几乎辨不出大小粗细差异。可即使是最粗的,也只有寸余,纤细柔韧,捏在手中,恍若无物。
苏樱拨弄着这一把密密麻麻混合的的针,思量着如何下手。
正午的日头焦灼着人心。
一时间,满园的沙沙声。
绿绮眼睛一转,自以为悟出那乌夫人的心思。便捏了一根长线,将寻到的同一型号绣花针,穿在一条棉线上。她女红打小是拿得上手的,穿针引线速度倒是极快,一会,已穿了一条线针。
苏樱见众人都是手脚飞快,显见功力非凡,自己若一味瞎摸,定是要被淘汰出局。虽然她还不清楚他人为何对这区区穿云苑的‘招工’如此紧张在意,绿绮为了一个名额都可以动了杀心,可她也绝不想输。
芳歌一直瞧瞧的在观察众人,那南墙下的女孩,让她彻底惊住了。
斑驳的树荫下,那女孩以布蒙了眼睛。一双小手又白又嫩,在细棉布的针包里摸索忙碌。那十根纤纤玉指,仿佛带了神般的灵性,快如闪电,将碰触到的细针分开来。大大小小,竟然一根也不会错。
苏樱当然不能如芳歌看到这样仔细。
可那女孩带着浅笑的神情。那样淡定,从容自信,叫人被她折服。
又是惊奇又是感动,待回过神来,苏樱赶紧开始。
把那针分了几份。抓了其中一份放在棉布上,苏樱扯了那布片开始上下左右晃动。那针自觉的分成上中下几层。最小号最细的沉在了棉布最下方,最大最粗的就浮在最上层。
一会的功夫苏樱就准确的分好了一份。
如此,苏樱全部分完,时间竟然还很够。
她又用那剩余的棉布裹了三个针线球,将三个不同型号的针分别插了整整齐齐,一切做完,那沙漏已经即将漏毕。
已经有积极的将分好的绣花针交了上去。
那南墙下的女孩,还未完毕,只是手上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苏樱暗道,好一个手巧心又灵的丫头。
再看绿绮,还有几根针未穿,看着时间要到,一时紧张竟然穿不过去。
时间到。
芳歌立在那沙漏前等待众人。
苏樱自然是赶在沙漏漏完前将线包交出。
果然,那南墙下的女孩已经应声而出,将自己的那份交了上去。
绿绮也站了起来,得意的拎着穿的老长的针串交了上去。那一串串穿了线的绣花针,在一众棉布包内格外出众,芳歌不由的多看了这刻意梳了飞仙鬏的女孩几眼。
只是这女孩抑制不住的得意让她微微皱了眉头。
竟然有一半的人没有分完。
芳歌拜拜手,:“没有完成的,都请回吧!”
那些个人怔然望着手中未完的活计,一时无语。
忽然,一个女孩竟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今儿叫你们回,明天还要来机织处领差,莫要哭了。”
原来不知何时这院里来了一个婆子。
那婆子不过五旬年纪,瘦小的体型包裹在一身暗红的深衣里。神情顾盼精铄有神,年岁不大,那一张脸却早已布满岁月的沟壑,面色平静安稳,说出的话也让人很是安心。
她环视了下众人。一指那交上来的托盘,道:“这几位姑娘随我走。”
原来现剩下就六人了。
大家交望一眼,便跟了上去。
苏樱故意行的慢些,和那南墙下的女孩走在一起。
走进去便是个长长的回廊。一路上见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厅房,虽然瞧不见一个仆役,但 每寸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苏樱边走边不动声色的打量。行到一处墨色小屋旁,却不知踩到什么似将跌倒。那少女悄悄出手,在后面扶她一把。
苏樱感激的一笑,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看苏樱一眼,也冲她微微一笑:“梦回,林梦回”
“苏樱,我叫苏樱!”
两个女孩相识一笑,算认识了。
原来是节小小的风笛滚落在地上,却不知是何人掉落。
走在人前的两人,是绿绮和一名白衣红裙的女子,脑后的发髻上别了个玲珑欲飞的银色鹅翅。行动间摇曳生姿。
苏樱记得,这女孩就坐在她的前方位置。
带到一间堂前侯下。众人在下首寻了位落座。
苏樱和梦回相邻而坐,对面坐下的,正是绿绮。
只见绿绮端着杯茶水自言自语:“笨手笨脚,如何能习这‘穿云织’。”
绿绮今天显是刻意打扮一番。,布衣外套了件碧绿色的绫罗衫,颜色倒显得水灵,只是错套在红裙外。像是借了别人的衣服。又梳了个不和年龄的飞仙髻,显得不伦不类。
那声音大的,已足够叫在座的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在场的众人,当然也包括了婆子。
刑大娘却只环顾了众人一眼,没有出声。
那带鹅翅的女子,和绿绮相邻,这话听了,面上只是一笑,若没听到。
苏樱此时才看清她的容貌样子。眉目如画,柔和的轮廓配着淡淡的五官,说不出哪里美,但就叫人看了觉得及其和谐舒服。
苏樱面色不变,只做什么也没听见。
只心中叹道:这穿云苑的魅力竟然如此之大。
“不知各位姑娘都叫什么名字?”
打眼望去,看到却是下坐的第一个女孩子。众人中就独独那女孩穿了一身的绸缎布。苏樱记得,等了一上午,说 “这一等就半天,怕是故意耍我们”的,就是这个女孩子。
那女孩盈盈一笑:“小女姓罗,名茜玉”
另一个女孩最年长,很是稳重。“小女子李念远。”
那白衣鹅翅的女子,声音清越有力:“兰溪”
给众人用了些吃食,下午的应试,正式开始。
先是茜玉.再是绿绮.念远.林梦回……
女孩们听到传唤,被一个个分别带出堂去。
这时,堂中只剩了苏樱和兰溪。
廊下,有和风轻轻扑入堂中, 还夹着鸟声啾啾,花香融融。一时静的如在梦中。不知为何,苏樱感觉到一丝森冷。回过神来,便看到兰溪凝视着她的面容。
苏樱看着她,兰溪对她莞尔一笑,那笑明明甜美温柔,可已经让苏樱心中感到寒冷。
“兰溪!”
门外的呼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兰溪起身理理衣服,便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引用古书“天工开物”但做了修改。
关于淞洲织造的部分 大体是沿用历史。但织造衙门历史有记录的大都是明清两朝。而我想写的要在明朝以前的时候,所以做了更改。
本文为架空历史。所以,一些点滴细微的历史知识经不住拿放大镜细敲。呵呵。还是看的开心就好。
兰 溪
这个苏樱,才是自己唯一的对手。
兰溪应声出来堂门,便看到一名小婢在回廊的另一头朝她招手。
一路往回走,带她到了一栋黑砖白瓦的房前。三月的阳春天气,那屋子仍挂了厚厚的黑幕。
那小婢引她到屋前,便示意她自己进去。
兰溪掀开帘子进得屋里。屋内幽黑黯淡,一时间,看不清屋里的光景。
有两双手却稳稳的抓了她的胳膊,扶她坐在庭中的圆凳。
兰溪这才渐渐看的有些清楚.
这屋子主位坐了一名女子。
她的皮肤更宛如白玉,她的鼻子挺直而秀气,她的嘴唇虽很薄,却很有韵致,不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动人的表情。因终年都见不到阳光,苍白的脸色,看来却更楚楚动人。
甚至叫人看不出她的年龄。
兰溪知道,她就是二十八代神织传人:乌红颜。
那女子淡淡开口:“你叫兰溪?“
“是!”
一抬手,有人端了一盏烛火。那女子执了烛台,移步下了位置。
晃动的光影下,那张苍白的面孔愈加光萤。
兰溪一向自愈镇定,此时也忍不住发抖。
那只因那女子的眼睛。
她没有眼睛,根本就没有眼睛!
她的眼帘似已被某种奇异的缝起,变成了一片平滑的皮肤。
变成了一片空白,绝望的空白!
她若是个很平凡、很丑陋的人,纵然没有眼睛,别人也不会觉得如此可怕。
她却是个惊世的美人。但她的美却使得这一片空白变得说不出的凄迷、诡秘,令人自心里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那女子没有眼睛的眼睛却仿佛在注视着她,在看她发抖。
淞洲没有人不知道流云谷,如同纺织的人没有人不晓得穿云织。就如同天下的才子佳人没有人不知道淞洲‘三仙子’。
美人如玉‘乌红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轻裾随风远,落叶‘何翩翩’;
容华耀朝日,‘轻云’如蔽月,柔条纷冉冉。
记得昔年童谣都在唱:
淞洲美人倾人城,
九天玄女下凡尘。
若非五素河畔见,
待向琼玉云中寻”
这童谣兰溪自己从小都会唱。
她时常想,那名动天下的淞洲美人,到底有多美呢?有她兰家的‘素心纱’美吗?
现在,兰溪终于见到了昔日闻名的:美人如玉‘乌红颜’。
美人未迟暮,却变得如此不人不鬼,可见,这世事果然是慢杀磨人的刀子。
“你现在可还要学这‘穿云织’?”
仿佛知道这女孩的震惊,乌红颜只轻轻的叹息。
“是的,兰溪愿意!”
听到的,是这女孩坚决的语气。
乌红颜厉声道:“你可知道欲习穿云,必先刺瞎双目失明!你可知道这失明的眼睛从此再也见不得一丝光明!!!连你织就的‘穿云’也看不到一分!”
回过头来,那诡异的容颜有几分悲怆和疯狂凌厉!
“你可还愿意!”
跳动的火光,诡秘魅惑的容颜,急促的呼吸,兰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一字一句如此的肯定坚决:“兰溪至死不悔!”
良久,仿佛恢复了平静与安定,乌红颜从新回到了主位。
“好,我相信你。”
声音仍是那么沉稳安宁,兰溪恍若以为刚才那个悲愤的人从未存在过。
那一直站在兰溪身后的两人站上前来。除了来召她们的刑大娘,还有一个早上她也见过。是那个穿金戴银招摇显摆的老妈子。
只是她现在已换了一身装扮,一身布衣素裳。身材高大健硕,看来很有精神。和早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乌红颜道:“顾嬷嬷,请您问话。”
顾大娘年龄大了,说话声音和她的体型一样中气却十足。
“我来问你话,你要具实回答。”
兰溪起身,道:“兰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顾大娘翻出一本册子,就了灯光,问道:“兰溪,父亲兰政,林南人士。偏房而出,行二,家中还有一兄一妹。烜正十七年,因兵变,家乡遭乱而举家逃到淞洲。到流云谷的时候,你的父兄皆亡,妹子与你也走散,只留了你母亲和你。这是你进流云谷时,你的户籍记录。可是?”
兰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差错。
伏地而跪,“不敢欺瞒夫人,不是如此!”
“哦,你倒说说!”
三人却不震惊。
“兰溪的家乡确实是在林南,可兰溪自小却是燕城兰家长大,所以会织些东西。”
兰溪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初初到流云谷,父兄亡故,我母女二人无路可走,若说出来自‘燕城兰家’怕是绝不肯留我们。所以才瞒报了这事情,请夫人明鉴。”忆起不堪往事,说话间,竟小声抽泣起来。
跪在地上,仿佛等了好久。
那顾大娘方拉她起来“穿云苑不怕手拙之人,就怕有异心之人。你能老实说了来处,可见你有诚心。”
乌红颜道:“你‘逸锦’织的好,这很难得。”
又对刑大娘道:“给她腰牌,明日带来墨蕴斎我亲自调教。”
递给她一块沉甸甸的牌子,兰溪摸到那铜牌上的‘穿云’字样,心中却异常沉重阴冷。
终于拿到了!
面上却是惊喜万分,“兰溪谢过夫人!”
出门去,还是那丫头候在门外。
看到她手里的牌子,流连了好几眼。道:“恭喜姑娘入选穿云苑!”
那小婢显见对她有些讨好,兰溪便也温然的回她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写,这样的神仙逍遥的日子,我愿过一万年。呵呵
初 见
苏樱进的门来,好黑。
不急着进去,立在门口,待眼睛适应这暗室光影。
不知为何,乌红颜再也感觉不到刚才的灰暗压抑。
这女孩周身带来清朗明快的气息,仿佛是幽闭的寒室吹进了一缕和煦的清风。
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向端坐上位的女子。容姿俊秀,静如扶花月影。
待看到她的眼睛,苏樱的心一阵抽搐。
竟是一个悲惨独特的女子。
可是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悲哀或同情的表情,娇俏的小脸上,甚至还特意带了最真挚的笑意。
“你好,我叫苏樱!”
那声音带着愉悦和轻松,还有一丝丝孩童娇俏的口气。
就像,就像什么?乌红颜想,就像她小时候偷偷吃的橘子糖。那时候,她奶奶还叫她乌二丫头。
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唤她。
她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同她说过话了。
若别人见了她惊恐害怕的“诺诺”敷衍不算的话。
若女婢向她回话时的恭谨小心不算的话。
若她绞尽脑筋满心应付计较‘上头’的人不算的话。
应该有十三年了。十三年,该是大雁南飞多少个来回。
或许她的声音一直都这么好听。也或许她打心里高兴,她的声音也格外的和悦轻灵。
“我知道你。”
“是吗,你知道我么?”苏樱讶异。难道以前的苏樱小姑娘还是个‘明星’人物?
乌红颜淡淡一笑,“不仅我知道,大概流云谷所有的人都知道,苏樱姑娘舍身挽逸锦的事情!”
看来活雷锋大家都很关注。
可惜这好事不是这个‘苏樱’做的,受到的表扬总让她感觉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苏樱打个哈哈,“其实,那件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夫人,其实不瞒你说,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定不能这样处置。”
乌红颜很是讶异。这是个坦诚的姑娘,可她的言论实在有悖常伦。
“不妨说说看,是后怕了吗?”
两个婆子也惊讶于两人的言论---夫人,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了。
苏樱摇摇头,后又想起这位夫人看不见,又说道:“不是。我在想,能不能有更好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见人等洗耳恭听,苏樱继续道:“首先,平时浣纱的河段周围加上防护网,在事情发生前就做好预防,比如。这样就减免了一半的发生机会。”
“再则,即使没有防护,东西飘走了,我也该看看有没有什么辅助工具能用,比如竹竿,小船,或者是会游水的人。而不是,慌慌张张的跳下河去。”
顾大娘道:“那当时没有工具或者其他人,你就不会下水了吗?”,言下之意是那你就是害怕了吗?
苏樱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这婆子的话生气。
反认真的说道:“大娘你都说了,此时既无工具,又无旁人,我纵使跳下去,也不过是白搭一条小命而已。因为一时的率性莽撞,反倒连累大家又来救我。这样岂非更加不智!”
“既然明明知道是错的,为何我们还一定要做下去!”
乌红颜轻轻浅笑,“这样的话我从未听过,倒还有些道理!”
“只因,苏樱认为,人的生命比什么东西都宝贵。”这句话,两世为人的苏樱最有体会。
话了,屋里一片安静。
顾大娘突然转换话题。
“苏姑娘,中午的比试,三百六十六根针你分的倒是很快速!”
苏樱转念一笑,道:“大娘莫要唬我,苏樱分到的针,明明只有三百二十八根!”
顾大娘老脸上一阴晴不定,终是缓缓说道“苏姑娘,你是数十年来过得此关的唯一一人!”
刑大娘在那边欲言又止,乌红颜挥手打断她的意思。
“顾嬷嬷,也给她一块牌子,明天,我要苏姑娘在我的墨蕴斎里!”
这样就结束了么?
苏樱很是茫然了一会,便出得门去。
天上下起了蒙蒙的小雨。细雨交织下的村落青山有些飘渺迷离。显得天色也暗了起来。本欲打算去拜访一下四娘。如此天气,也只得作罢。
下了斜坡,便是一片偌大的池塘。没有任何人工修饰的痕迹。那碧绿的荷叶长的接天蔽日破水而出,长的很是放肆率意。
苏樱在岸边扯了一片大大的荷叶。顶在头上,向山上行去。
曲折幽静的山樱小道,打了一层细雨。有些湿滑。苏樱行的格外小心翼翼。
花枝灼灼的樱树旁,猫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苏樱走的近来,那人便一步跳了出来。
吓了苏樱一跳。
莫非这流云谷还有拦路劫道的强匪。
那人却粗粗的开声:“樱丫头,你可回来了!”那处在变声期的粗噶低沉的声音,不是莫如云还是谁!
一看是他,苏樱甜甜一笑。“原来是三哥哥,有劳你等久了。”
那老人叫他“三小子,”苏樱就称呼他叫“三哥哥”。这小子摸摸脑袋,诺诺叨咕一阵,“好吧!”
拒绝了苏樱提议两人就一片荷叶遮雨。
细雨就这样沿着他挺直的鼻梁,略显青涩的脸庞一路淋去,他也不在意。两人一路默默上山去。
一座竹子编制的书架就放在她的檐下,比苏樱想象的还要精巧雅致。一人来高的架子,足有四五层。而下边的空间做了两开门的柜子,又多了收纳的功能。苏樱看的爱不释手,很是惊喜。
“真的好漂亮,三哥哥!”
俊脸略红了一红,莫如云也很开心。
“真的很漂亮吗?”他可不敢确定。
“当然拉!”苏樱给了他一句很肯定的回答。这手艺,这造型,放在现代那绝对是田园编制藤艺。可很流行的。
“嘿嘿,”莫如云偷偷揉揉自己的屁股,扎这个架子,可挨了师公好几板凳,说他扎的东西拖出去丢了他老莫家的人。可樱丫头不是挺喜欢的么?
后来很快,苏樱就知道三哥哥对自己扎的东西为何如此不自信的原因。原来他的师公,就是流云谷数一数二的老木匠。那祖传的手艺,那功夫,果然不是莫如云这种三脚猫的手艺可比。
“没想到今天的面试会这么久,让三哥哥你在雨里久等”
小莫子现在心胸开花,哪还记得这件事情。“我怕放在你门外,你人小搬不进去!”
灰色的细雨下,满是两个少年人开心的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每天更一章。
呵呵 绝不成坑。
快刀斩乱麻
翌日,再去穿云苑的时候,待遇已大不同昨日。
迎门的小婢一见到苏樱腰上缀的腰牌,便将她恭谨的迎进内堂里。
院落里候着的一群女孩们,让出一条通道,看向苏樱的眼光多了羡慕与期翼。
苏樱皱皱皱眉头,众人的目光注视她可以无视,可那人群中,她分明感到一丝毒意。
不用看,她便知道,是绿绮。
身后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一看,原来是梦回,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红晕。
她的腰上,宛然也挂了快腰牌。
对于梦回的入选,苏樱一点也不讶异。一笑,和她手挽手进得门去。
梦回看着苏樱,这个女孩,无论在何时何地,都那么的从容不迫。
昨日的六人中,入选的原来还有念远和兰溪。
侯在屋里,听得门外对各个女孩的去留分配。
人声静了下来。
“现宣布各位的位置分配!”说话的是那日安排她们苑试的大丫头芳歌。
“念到的人,就站到各个苑的主事跟前去。”
接下来,便是唱名:“织造房,李四风,戚巧儿,罗宛如…..”
接下来,裁衣居,锻整房,等都一一唱过。
而昨日的罗茜玉,竟然分到了戒律苑。一想,定是她那火辣的性子,正合了戒律苑的意。
一会,便听得一个女孩的声音,是绿绮 。
只听那绿绮说道:“小女昨日也通过了苑试,不知为何没有小女的名?”
芳歌道:“绿绮,你昨个真的将所以的针都分完了吗?”
绿绮无了话语, “小女.小女………”
芳歌厉声道:“你昨日分明没有完成,将那还未分完的六根绣花针藏在脚下的土里,你可承认?”
原来是这样!
屋里屋外一片安静。
这一场,怕是乌夫人故意安排给众人听。
又听芳歌到:“楚意人”
便听到一个乖巧柔顺的声音“意人在!”
“你做事细心认真,夫人特意赐腰牌一枚,今日就和其他的姑娘一起到墨蕴斎,听候夫人调教。”
一声惊喜的跪拜,听那意人道“谢夫人,也谢谢这位姐姐!”
那芳歌继续说:“沈绿绮,杂务苑,洒扫婢女!”
片刻,便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进得庭门。
那女孩一身简朴的蓝棉布衣,显得小脸尖而白,一双眼不大,却害羞的紧。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不敢进门。
苏樱上前去,拉了她的衣袖,笑道,“一起坐吧!”
那女孩连忙感激的谢了,就挨在最下手的位置坐了。那乖巧的神情,有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庭里的各人,一脸的平静安宁。
忽听兰溪笑语盈盈,“意人妹妹不知是如何心细,叫夫人如此欢喜你?”
苏樱也是有些好奇,一看,梦回也很是期待的表情。
意人道:“哪里是细心,姐姐莫要这样说意人。”苍白的小脸泛起一阵红晕。
又道:“不过是昨儿个时间到,各位姐姐都散了,意人还未分完。就一直分完了所有的绣花针,才,才发现根本没有三百六十六根。”
哦?众人很是惊奇,却只有苏樱知道这个事情。
念远道:“那是不是你忙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意人道:“意人也是这样以为,就在地上仔细寻,结果,在院里一共找到了十四针。” 看到大家都盯着她瞧的仔细,又低下头道:“可惜,都不是意人丢的东西。意人家贫,一根绣花针要用一年有余,更何况这上好的细柔针,哪里舍得踩在土里。”
话了,众人心里明了。这十四根针里,就有绿绮藏的六根。
这意人果然是一个认真心细的人儿。
苏樱暗道:“机会,只眷顾有准备的人。这意人,定是做大事之人。”
细节,决定成败。
屋外一阵人声鼎沸,原来是各院的人各领了人去。
芳歌进得门来,对众人笑吟吟,一张鹅蛋脸上两个酒窝格外醒目可人。
“各位姑娘久等,这就随我去墨蕴斎去!”
一路走来檐下绿意黯然,却无一丝鸟语,只有织机吱吱呀呀的运作声音。
还是间幽暗寂静的屋子,只是高大许多,门楣上古朴卓雅的字体‘墨蕴斎’。
进了屋里,顾大娘喊了一嗓子:“姑娘们都来了,这就开始。”
难道还有考试?众人面面相窥。
那垂着的薄纱帘内,织机停止了来回。
几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掀帘鱼贯走出。打量了苏樱等人,却面无表情,高傲的很。
顾大娘一抬手,“各位请!”
顾大娘继续道:“里面有五台织就了一半的纱,已经乱了,请五位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理顺,以便能继续织下去。”
原来如此。若说昨天考的是‘手巧’,今天考量的就是‘心智’。
能拿来考验她们的,定是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五人略一思量,便进得帘里。
那匹织了一半的纱,纱织又细又密,人为破坏的,结成一团。纵使苏樱眼神好,也看的很是吃力。那屋里本就黯淡,在这样的光线下织布,可真是很神奇。可再转念一想,乌红颜不就双目已无,才能织出绝世无双的“穿云纱”么?
难道!苏樱一阵惊悚。
她们穿越重重考验,就是为了能“刺目习穿云”?
她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马拉松跑步,快跑到尽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寻错了终点,走错了路。
一思即此,苏樱便再无破解的兴致。
再一看其他四人,已经在细心的解起来。他们把乱纱一根根小心的抽出来,然后再一根根理齐。这种方法要手很轻,力道均匀。速度很慢,意人一着急,还把纱线结成了疙瘩。一时紧张的满头大汗。
她们的神情如此投入,难道她们都不知道她们在争的是什么吗?
苏樱心里一片急紧。也没开始动手。
梦回一看苏樱还在那里发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的说道:“你怎么了?还不快点,可难解呢!”
苏樱看她小脸上满是真心关切的着急。由于高度集中注意力,额头上还也有细细的汗珠。忍不住回握了她的手,“谢谢你,梦回!”
她绝不能坐视这些小小年纪的女孩们重蹈乌红颜的覆辙。
她蹲下身子,细细研习这匹织了一半的纱布。经纬纱织乱作一团,即使抽出,怕也不能再织的象原来般顺滑。思索一会,就有了决定。
顾大娘琢磨着这顿考验得一阵子,正打算回屋去取了线框,继续自己还未完工的女红。
忽见里面走出一人。这女孩顾大娘认识,小小年纪从容淡定,一双明亮的慧眼让人记忆犹新。
“顾大娘,苏樱已经理毕!”
顾大娘一阵惊愕,这么快速!
可看苏樱不像说笑的样子,便掀帘进去。一看其他四人一时停了手中活计。便道:“别管人家,你们继续。”
走到那台织机前,只见那一匹白练自乱处一刀裁断,剩下的乱纱也剪了下来,就搭在织机的台子前。
苏樱竟给它两下剪断。
出得帘子,顾大娘有点恼怒,“你可听清楚我话里的意思?”
“听清了,您老人家说的是‘请五位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理顺,以便能继续织下去’”苏樱不抬头,也不畏缩。
“那你还敢.还敢一刀剪断?”顾大娘有点气急。
“可大娘你也没说不能剪断,只要我们最快理好便是。”
苏樱顿了一顿,“更何况,乱者,当斩!”
****
“好一个‘乱者,当斩’”
话音未落,便听到帘内一阵率意的大笑。
兰溪等人冷不防旁边出来一个人。
一看,原来那重重帘纱后隐约有个人的身影。她们刚才一心解纱,竟无一人发觉有人在旁聆听。
这人身材窈窕纤细,一身雪白的长袍,面色白得已几乎如冰一般变得透明。可最让人惊骇的是她得双目,竟是一片光滑的空白。
那人正是乌红颜。
兰溪等人是见过她的容颜,尚能稳住。
可意人是第一次见,竟骇的惊呼出来。
乌红颜不用人搀扶,就这样施施然打帘出了幕幅。却好像对众人的反映已习以为常。
人已到苏樱身前,半响不语。
这位乌夫人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气,即使是三月的阳春天气,只要在她身旁.就会从心里觉得发冷,苏樱只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她终是开了口,说出的话也是那么有寒气。
“你胆子倒大,敢自作聪明!”
苏樱差点看不出,她就是昨天那位和颜悦色的乌夫人。
说罢,便扶了那故婆子的手,走了出去。
“既理好了,就跟我去!”
苏樱在原地楞了一下,便跟了出门。
这乌夫人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扬长而去。剩下的人这庭里,站也不是,走也不能。
兰溪看那苏樱织机前飘荡的乱织布匹,神情阴暗不明。转念一想,“该来的,一样也不会少去。”
乌夫人一路分花拂柳,步履轻盈。苏樱一下就认出,她就是昨日叩门的女子。
到一扇两开门的小院前,苏樱看到,上书“留华居”。
一把推开那主院广大宽阔的门,那满屋脊悬挂的无数纱绢布匹扬风飞翼,飘扬四起。仿若一阵风吹进了情人的心里,掀起无限的涟漪。
这无异是一座精美的丝绸纱织收藏馆。可苏樱从没有过如此惊艳绝伦的感受。
这飘渺华丽的纱丛在正午的光影中摇曳晃动。
乌红颜一身轻盈的白衣飘忽在这飞舞的轻纱阵里,那些纱绢忽然轻柔,忽然细腻,忽又华丽笔挺,不肯轻易扬起。和着那美人飞扬的发迹,恍如人在梦里。
不知怎的,竟让她想起‘风云决’中雄霸葬剑的剑冢。
侠客用于杀人的是刀是剑,是以英雄以兵刃为生命。
而织女,所能使的,只能是手中的细丝。
这正如同剑客的剑,琴师的琴,舞者的足一般,都决定着她们的命运。
这细细的丝绢里,掩藏的正是乌红颜刺目以求的天下绝品。
苏樱就这样立在门口,怔惊的无法言语。
乌红颜的声音也仿佛透过这重重丝布,从九霄云天中清吟而出:“这五百多匹纱绢都是我流云谷近十年来最精美的织品,你来看看,哪一种是最贵重的‘穿云’?”
那一匹匹悬挂的丝绢一直从高大的天花板垂到苏樱的腿弯。其实她不用仰望就可以看的很分明。可是,苏樱一直在以一种仰望的态度,在对它们进行心里的膜拜,赞颂。
是的,无论是什么年代.任何人,能创造出如此绝妙的物品,都应该得到所以人的尊敬和仰慕。
她细心的拂过每一匹布匹。感受她们在掌心滑过的气韵。
每一种,都那么有活力,有精神。仿佛在欣赏千万种花朵,每一种花,都代表了一种不同的花语。她们有的晶莹,有的含蓄,有的端庄,有的华丽,又有的轻佻,有的默默抑郁。
不过是些粗粗细细,些微细小的差异,苏樱,竟好像能听到她们无声的轻语。这是苏樱与生俱来的天赋。她热爱这所有的一切。
乌红颜也不语。她静静的等待在纱阵的尽头。不用看,仿佛都知晓苏樱的心思。
苏樱在万纱群中轻扬而过。待指尖抚到那片安静的白,苏樱便知道,这就是穿云丝。
就那么寻常的纹理,透明飘逸的薄布。竟让苏樱找不出任何的话语形容。
就仿佛,一个武林高手一拳击出,等待的是一记强有力的回击。而实际上,得到的却是一片软绵绵的空气,甚至连对手都不知道在哪里。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感到一片一无所有的寂寞,什么也没有。
乌红颜在那头笑了。虽然轻,可她自己仍然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红颜不辱使命,终于找到我神织门的二十九代传人”
******************************************************************************
梦回头一个理顺了布匹,交给了顾大娘便先离了苑。
看看各人身后,并没见到苏樱的身影。梦回想她若不是已经出局,便是直接被夫人选定。
刑大娘摸着她理好的纱绢心里也很是满意。“倒是个手巧心灵的姑娘。”
等到最后意人理好了布匹,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除了苏樱,那几匹乱绢,已经整理的光滑平整。刑大娘看的也很是高兴。
“老身在此先恭喜夫人又获贤人!”
乌红颜拂过她们调顺的纱织,心中一一有了评论。
“各位姑娘都是个各户里心灵手巧之人,都很优秀,可神织门的传人只能有一人!”
刑大娘道:“就老身来看,几个姑娘各有所长,林梦回手法细腻,精准,是个可造之才;兰溪玲珑敏锐,善查人心;念远沉稳淡定,功底扎实,楚意人细心谨慎,无过也无功名;那苏樱么……”
她略一迟疑,“这丫头老身也一直在看她,人很聪明,不盲从,不心急,倒是能当大任,只是不会一点织艺,怕是难登精绝之门!”
“若一门心思去研习这技艺,倒是可惜那丫头一股子洒脱的气韵……”
乌红颜微微叹息, “我看她倒是可用,就看用在哪里。只是‘祭天’再即,我神织门再也输不起!”
“嬷嬷,你着人好好查查,这个兰溪,林梦回,苏樱的底细!”
在她的心里,没有人,可以随便信任。
带着很多疑问,苏樱出了门。
正下午时分,路上只有寥寥几人。在村里转了几圈,仍是寻不得知四娘家在哪里,想去看看甜儿,也不知道在哪里寻。苏樱决定,她下次见了她们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况且有些事可能大家都知道,可她这个异界的人,却不知情。
这精绝天下的穿云织,到底代表了什么身份?
神织门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选出新的传人?
为何有这般血腥的规定?
在她们五人之中。有谁,会是神织门穿云织的传人。是不是也定要刺目才行?
恪醍懂踏入了这个世界,在众人的安排下又入了穿云苑,习穿云织。可苏樱并不想在这样继续迷糊下去。
既然是个新的开始,她的命运,要自己掌握。
不过是一晚的时间,就出来件这样的大事。
穿云苑昨晚走了水。像是还烧了一位已经入选绣院传人的姑娘。
“梦回!”
梦回曾过告诉苏樱,她刚来到流云,无处安生,刑大娘就临时安排了她住在穿云苑。
苏樱刚下山得了这个消息,急得一路直奔到苑里。
梦回还着了一身烧的七零八落的破衣,就倦在已经烧毁的花丛里。
那一片下房已烧的不成样子。乱七八糟是留了七八个人提了桶盆,还守在那里,以防万一。
一睁眼看到苏樱关切的神情,梦回一下哭出声来。怕是吓的声音也沙哑起来:“樱姐姐…..樱姐姐…….”说着,颤抖着举起她的双臂。
那原本又白又嫩的双手,此时已经被火烧得泡疮纵横,苏樱心里登时一紧!
“你的手………”
怀里的女孩,已经昏死过去。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在一边叨咕,“这水走的,邪气,邪气。”
很快,苏樱便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讲具体了好多东西,大家多发言,欢迎提意见。
一部好的作品都是在‘拍打’中成长起来的。。。。。。。。。。。。。
欢迎来拍......飘走。今晚还要继续更新章。
杀人计
待梦回悠悠转醒,忆起昨夜的大火仍心有余悸。
“昨个理好纱回了房里,想是用眼太累,就伏在小桌上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一看,大火已经着到房里!”瞪大那一双如小兔子般无辜的双眼,让人觉得痛惜可怜。
管下房的李老实夫妇一早就被戒律苑叫去盘查,到底昨日下房院子有什么不对。
回道:“昨个一同往日,个忙各人的事情。梦回姑娘人又寡语,没个熟悉的人,众人连林姑娘什么时候回的房里都不知晓,也不知这火怎么就在林姑娘的房里着了起来!”
连着昨夜起的是西风,火顺风而起。这竟然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计!
在整个流云谷为四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做全体筹备的时候,在最机要的技术中心——穿云苑,竟发生了谋害备选织女的事情。
整个流云谷顿时风声鹤唳。
大总管裴白知道事态严重,紧张的他早饭都没进,就来到这穿云苑里。
老大夫告知乌红颜,林梦回那手不能用,至少得有半月有余。
“又是大火,又是大火,看来祭天大典前,穿云苑怕是不能安生!”
这让乌红颜震怒不已,一句话传下去,全苑戒备,她要彻查。
在大总管的亲自介入下,一时间所有的丫鬟仆从都停了手头的活,一个个跟自己的管工婆子交代昨晚酉时到戌时这段时间。 在哪里,和谁,做什么事情,有谁可以证明。
除开新收进门的一批新手,苏樱她们,目前的直接负责人就是乌红颜。
院里静的吓人。
庭中隔了一帘幕布,乌红颜就端坐其后。
这苑里有头脸的管工,婆子,大丫头都已经全到,林林立立的站了一堂。
人人面色凝重,苏樱扶了梦回进了议事大堂,看到念远,意人就站在大堂中央,就也在旁边站了挨过去。
刑大娘道:“人都到齐了,裴总管,你就问吧!”
乌红颜道:“裴总管,包括本夫人在内,这里的人都有嫌疑,你尽管问!”听这语气,乌红颜是誓要将此人查出,斩草除根。
裴白恭谨的道:“是,夫人。这苑里上上下下两百五十一人,除了夫人您,还有五人未问!”
乌红颜道:“本夫人昨夜时同顾嬷嬷一同商量事情,直到亥时,这个,顾嬷嬷和我的丫头照影可以证明!”
裴白道:“夫人的回答同顾嬷嬷,照影姑娘的话相同,我相信您!”
话语一转,对着念远等人严声道:“昨晚各位姑娘在墨蕴斎理好纱后,都到了哪里?”
苏樱心道,今天怕特意要审的人就是她们几人了。难道,真是她们其中的一人为了这神织门传人的位置而痛下杀手!这让苏樱不敢相信。可除了她们几人,又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至梦回她于死地。
看看念远和意人,虽然面上不安,可仍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难道,她想错了。
等等,那个,兰溪呢.兰溪怎么没来?
念远回答道:“不敢欺瞒大总管,昨晚小女理完纱,就在墨蕴斎等着楚意人,大约申时末,戌时初一起出的苑门。”
旁边的意人也道:“是的,念远姐姐昨个先我半个时辰理完纱绢,就在门外等我一同回去。因我说要借她一副绣花样子。”
裴白道:“念远姑娘,可是?”
念远道:“确实如此,我们走的时候,芳歌姑娘也还在墨蕴斎。织造房的李四凤姑娘和念远同住一村,出得苑门的时候,还一路走了好久。”
裴总管一个示意,有个利落的小厮走了出去,片刻回话道:“没有错!”
她二人一道来去,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梦回既然是受害人,自然不算她去。
庭中还未排除的,就只剩了苏樱。
身旁的人们已经开始纷纷议论,看苏樱的眼神已经仿佛她就是那凶手。
人们都是这样,对于无关自己的指责,格外上心,也格外灵敏。
“苏樱姑娘,你呢?昨晚戌时你在哪里?可有人证?”说话的声音已经略有严厉。
苏樱终于知道她心头感到的不安到底是为何。好狠辣的手段,即毁了梦回,又拉下了她苏樱,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苏樱道:“昨个苏樱别了夫人后,申时便独自一个出了穿云苑。”
“没有人可以为我证明!”
是的,的确没有人可以为她证明。她昨下午在流云谷飘飘荡荡,看了山,赏了水,可偏就没有遇见一个熟悉的人能为她证明。
人群哄的一声炸开了。
如耳的无不是那句,“原来是她!”
顾大娘淬了她一口,“就看你最不安分,果然是包藏祸心!”
苏樱心中一冷,冷的不是人言可畏,而是梦回那原本挽着她的手,无声的抽了去。
她深深看向林梦回,带着最真挚的眼神,一句句清清淅淅:“梦回,信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她吗?林梦回自己问。
苏樱看着她的眼睛那样真挚,纯洁,干净。她该不该相信,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就在刹那间,想要了自己的命。
“贱婢!”顾大娘显然比任何人都要愤恨。跨步如风,一个大嘴*****就抽向苏樱。
苏樱眼睁睁看着这一耳光扇来,已做了最坏的可能。
那巴掌啪的一声,却没落到她的脸上。却是梦回撞倒了她,替她挡了这记。
梦回苍白的脸蛋烙着猩红的五爪印。一开口,一缕血丝沁出了嘴角。
“我相信苏樱姐姐。”
苏樱轻轻的替她拭了鲜血眼泪,“好梦回!”却不知眼泪已经从她的大眼里越涌越沛。
从前世到今生,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一直以为在这样没来的世界可以潇洒来回,原来斗争与强权从来都没有分过时代,战争的社会。
咽下眼泪,苏樱告诉自己。要冷静。是的,此时的任何异常只能让事情越描越黑。
裴白冷冷的看着愤怒的众人。难为这小姑娘在这般情形下,仍能坚强冷静。这样的女子,若为人善,自然是好,若有心为恶,怕不会这样愚蠢。
“苏樱,你定是知道夫人今天就要从你等五人中选出一个神织传人,你怕不中,就潜回穿云苑里,想放火害了林梦回!你还不承认!”顾大娘一巴掌打错了人,顾不得痛惜梦回,就一阵劈头盖脸的责问。
苏樱不理会,毅然坚定的看向裴白,再看向那高高在坐的乌夫人:“苏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请夫人和大总管相信!”
她坦荡的看向庭里的众人,目光毫不畏惧,她相信,人的眼睛,最诚恳。
“也容苏樱来问问:如果没有不在现场的时间证明就要认定是凶手,那我想问,如果真是我放的火,我就不能为了洗脱嫌疑,事后马上找人为我做证么?何苦等到现在惹大家的怀疑审问!”
一句话,说的众人无声。
裴白还未开口,顾大娘就一把推开拦住她的芳歌,厉声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三年前你们放火烧死了四小姐,现在又想烧死我神织门的新传人!”
这话一出,就见众人变了面色,人群一下激愤起来。显然,这件事戳到了众人的伤处。而这番话,恐怕早就憋在众人心口,此刻一下爆发出来。
“处死她,处死她,为四小姐报仇,为夫人报仇!”
顾大娘不管不顾,也不看在旁急的脸色发白的刑大娘等人。定要一口气说清楚,“你到底是哪来的,专来害我们夫人!”
这话讲出,连芳歌,刑大娘等人看象苏樱的眼神也如上了刀子般,剜人的心。
“住口!”
一直沉默的乌红颜喝断她的话语。
人群一下安静。
在流云谷,神织门的乌夫人一直都是她们的神。
“顾嬷嬷年纪大了,好生休养自己的脾气!”若没看到她愤怒扭曲的面孔,她冰冷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感情。
“裴总管,你继续审!”
原来还有如此的恨,苏樱只觉得手心发冷。
若她没有听错,乌红颜那豪无感情的声音,只因痛已入了骨髓,恨已到了极致!
那人好狠的手段。
这新痛旧伤一起揭,即袢倒她们几人,扰乱了乌红颜的心绪。也已经搅得穿云苑人心惶惶,各人猜疑。怕再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已经是草木皆兵。
更何况这伤已入骨,已非一日两日,绝对从心理上的致命一击。人心不稳,这本就是对敌之诟病,更何况是从事这以细腻,精绝的技艺。看来,神织门这场“祭天”,果然意义非同一般。
只怕今日,穿云苑是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苏樱,你命休矣!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
含沙射影
“若流云谷就此大乱,怕遂了那人的心意。”
苏樱一句话讲的无比哀愁。
她既是为自己担忧,也是为流云谷叹息。那样喃喃低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去。
裴白一直在旁不语,此时,却格外多看了苏樱一眼。道:“夫人,可是还有一人还未到?”
乌红颜没说话,旁边的刑大娘便道:“不错,还有一人没来,兰溪!”
这时候众人才忆起原来这一起入选的人,确实还有一人至始至终没见踪影。
目光一下锁向场中念远等四人。
念远和意人就处在苏樱身边,几天相处下来,本不信苏樱会作出这样的事情。现下突然提起兰溪,心里反而生了怀疑。
意人道:“昨天梦回姑娘第一个理完,接着,就是兰溪。”
裴白道:“你们可曾知道兰溪为何还没来这里?”
几人互看一眼,均摇头不知。
念远道“兰溪姑娘向来不太理人!我们也不知她的行踪去向。”
这话的含义,就是有说兰溪一向独来独往,与人相处也不和善,有了些指责的意味。
乌红颜凝神听着堂中的诸人的话语,眉头越拧越紧。
这些小丫头片子,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眼看苏樱已经惹了嫌疑,失了众人的信任。此刻再含沙射影的搭上兰溪,那五人中,叫她还能用谁?
梦回反道道:“兰溪姐姐对我倒还和气,说得了空要到我房里和我一起裁衣呢!”
意人奇道:“梦回姐姐,我们都不知道你住哪里呢?兰溪果然是关心你!”
现下真相不明,撇开苏樱,这最大的嫌疑人赫然就是兰溪。
裴白却仿佛闪过一个念头,快口问道:“林梦回,知道你住在穿云苑的还有谁?”
顾大娘在一边顺了气,此刻一蹦而起,也不知道她这样大的年纪,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快如实说!”
梦回看了眼众人和苏樱,缓缓道:“我住在哪里,我只告诉过苏樱和兰溪。”
再看那苏樱,小小的人儿立在堂下,如今万夫所指竟然也没露出害怕惊慌的神情。
顾大娘急道,“那兰溪说不准也难逃干系。她现下人都没来,怕是跑了!”
裴白安慰道:“嬷嬷莫急,只要她还在流云谷,我就是挖地三尺,也定能将她找到。”
“夫人,你看现在如何处置?”他向乌红颜示意。
乌红颜却不没有指示,反问向苏樱,“苏樱姑娘,你说说看,这个兰溪是不是也有嫌疑?我是不是该抓她去?”
她欣赏的就是她那份不慌张,不退缩,不低头的那股劲。
苏樱心中微微一働。如今,夫人竟还肯听听她的意思。是的,如今她含冤在即,可她苏樱也绝不是落井下石,任意推脱诬陷的人。
“谢夫人肯听,苏樱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她的话一说出,惹得众人一阵唏嘘。事到临头还相信别人!她定是傻子。
刑大娘向来城府极深,喜行不露于色。然而现在看向苏樱,目中也有了几分赞许。
顾大娘却是冷笑两声,“惺惺作态,假慈悲!”
裴白道:“你想清楚了么?那从作案的动机和时间来看,最让人怀疑的,就是你和兰溪。”
乌红颜道:“今天的事我绝不善了!这凶手,若不是兰溪,那就是你”
原来大家仍不相信她。
苏樱苦笑两句。“苏樱亦是被人冤枉,身同所受,也绝不想他人同苏樱一样!”
“大家即使不信苏樱,苏樱也要告诉各位,流云谷万莫乱了方位,遂了贼人的意。”那双明亮的眼睛,如星辰般闪烁透明。
可惜人都没听讲她的话去。
裴白正叫了几个健壮的婆子去找兰溪,一个人却没头没脑的冲进堂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磕了几个响头才怯生生的抬了头,叫了声:“夫人!”
这才看清,是一个四五十上下年龄的妇人。一身普通棉麻衣裳,相貌也朴素的紧。听她战战兢兢,说话颠三倒四讲又讲不清。末了知晓,她原来是兰溪的母亲郑氏。
倒看不出,兰溪为人睿智机敏,她娘却是这样一个人。
“你说什么?兰溪掉到水里?”
不仅是刑,顾,二人,就是裴白也惊讶的很。
这郑氏讲,兰溪昨个刚出了穿云苑路过荷花堂,不知怎的就掉进了水里。所幸叫人救起,现下还躺在家里不能起。
“是的,兰溪方才清醒,一记起今日要见夫人,竟起不来身,请夫人恕罪…..” 郑氏又是一阵磕头不已。
原来昨夜受到谋害的,不仅有林梦回,还有兰溪。
乌红颜一阵烦躁,“行了!”
顿了顿,语气已经平静,“你回去叫兰溪好生休息,穿云苑还少不了她以后。”
这话,是将兰溪提前锁定了传人。
得了这个话语,郑氏感激不知道如何才是,方又给乌红颜磕了几个响头,给一圈人作了几个揖才退去。
如今,只剩了苏樱。
裴白面色清冷,“苏樱,你方才可是说过,你昨天下午,还去了荷花塘那里?”事情峰回路转,现下的矛头,都指向了苏樱。
若说刚才还能强作镇定,苏樱此刻,是真的感到百口莫辩,身陷轮囫的无力。
她知道,若此刻再不言语,就定是身处万劫不复之地了。
她理理衣服,缓缓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神情凝重又坚定。
“苏樱昨天的确去了荷花塘。可我若真敢害了兰溪,又何必讲出去过那里?反正也无人知道我昨天去过哪里!”
她如此坦荡的说出,反叫裴白再问不出任何话语。
“人生一场,不过白驹过隙,几十年光阴而已。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与姐妹乡邻手足相残,其罪亦不容于死。苏樱虽年幼,也知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苏樱绝没有做过过此等泯灭良心的事情。”她神情悲愤,落落而言。
她环顾四周,真希望有人此刻能相信自己,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好。
听得身后一声轻响,苏樱不用回头,便知道梦回跪了下去。
“夫人,林梦回相信苏樱!”一个小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指尖,叫她好生温暖。
片刻,又有两人跪地的声音,“李念远(楚意人)也相信苏樱!”
她们跪了一地。话说的又如此大义凛然,铿锵有声,倒叫裴白好一声叹息。他的观察,倒不相信是这个苏樱所为,只是现在,哪里还说得分明。
顾大娘此时不再暴跳如雷,冷冷的说道:“不是你还有别人需要干这样是事情么?”
“她不需要!”
说话的是乌红颜。
声音哀淡无比,仿佛已经是极累。
“我相信她,不是她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兰溪
美人如玉‘乌红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轻裾随风远,落叶‘何翩翩’;容华耀朝日,‘轻云’如蔽月,柔条纷冉冉。原词来自曹植的《美女篇》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飖,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
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还有,本人很喜欢古龙,希望能写出点古龙中期的风格。呵呵 欢迎大家提意见。
一入神织门
顾大娘方要质问,乌红颜便抬了手,示意她收声。
“我昨日已经收了她做神织传人!”
这话一出,哗然四声。
当然了,若她已经是神织门的传人,就决没有可能为了这个位置而杀人。
不知怎的,苏樱的眼泪就这样再也收不住。
乌红颜指了芳歌,“扶我起来。”
芳歌连忙过去搀了她起。
“你们都起来吧!今天的事我已经很清楚。她绝不可能是凶手。”
刑大娘站出来:“昨个下午,苏樱姑娘未时出了穿云苑,先在荷花塘赏了半个时辰的鱼,摘了一把月月红,又到了谷里西头的祢庐村,从南面的小路一路走去。象是在寻人。在村里转了三圈,沿着竹林小路,回到了她自己的‘落樱小筑’,晚饭做的是樱花瓣山菌粥........”
从她昨个出了苑门到今天早上到穿云苑,竟然说的条条仔细清晰。
乌红颜也不多讲。
“现在,你们可还有怀疑?”
“林梦回,李念远,兰溪,从今天起正式是我神织门的传人,楚意人,就拜了刑大娘为师,做她的关门弟子吧。”
“至于苏樱,”乌夫人顿了一顿,“你昨天就谢绝了我的传艺,如今你可还是要拒绝?”
一片哗然。
昨天不仅乌夫人收了苏樱做她的嫡传的神织传人,她竟然还拒绝了。
这在众人心中非常震惊。
世人皆知“一入神织门,富贵如穿云”。
作为近两百年来专为宫廷皇帝,嫔妃织造专用织品的织造中心。不仅是天下纺织者神往的圣地,高祖圣德皇帝更御笔亲赐“天下第一品”。这样莫大的尊荣,这样凌云的地位,莫说能入穿云苑,就是能近得神织门的身畔,一睹这宫廷圣品,便是众人毕生所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还敢拒绝。
可苏樱偏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真不知道。
且看她如何回话。
苏樱仍没有起身,她的脊背挺的笔直。“苏樱叩谢夫人的信任,苏樱愿入神织门!”
乌夫人很是欣慰。
“好,我神织门今天得四弟子,拜师大礼,就定在后日。”
“今后穿云苑各房各人,不得罔议今日之事。违者,叫裴总管处置!”
沸沸扬扬的杀人风波,就这样落了幕。
苏樱过后才想清楚,这场杀人计,针对的不是梦回,也不是兰溪。是她苏樱。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回来,争取快更。
富贵如穿云
就这样无端端被卷入一场风波里。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磨难之后,才凸显出朋友的意义。在这个世界,林梦回是第一个让苏樱有惺惺相惜的感觉的人,而患难时的不离不弃,更让苏樱看到了她金子般的心,如此可贵。
有友如此,苏樱也不罔这被冤一回。
她更要对得起乌夫人对她的信任。
只有苏樱她自己知道,刑大娘说的她昨个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真的。
她昨个是去了荷花塘,可她那是在祢庐村寻人不到,迷路所致。
更何况,她昨晚吃的,也绝不是樱花片山菌粥。
她不知道,乌夫人和刑大娘为什么要帮她脱困。
****
苏樱扶着梦回到了她新分发的居处。
现下的梦回身份可不同昨日。分到了穿云苑内宅一个单独的小庭里。
如梦居,布置的小巧精致,又不失典雅,倒是很合梦回的个性。一个唤作“萍儿”的丫头以后就服侍在这里。
苏樱看了,道:“现下可好了,你总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了!”
出了如梦居,一个垂绹小儿跟在苏樱后面。左右看了没人,快步上来告诉苏樱,“夫人让你去留华居。”
那孩子红红的脸蛋,,大大圆圆的脑袋,一双大眼晴很是机灵。后来苏樱便知道,他叫顾小榴。是顾大娘的远房侄儿。
倒真像一颗石榴。
留华居。
乌红颜就独自立在庭苑里的阴影里。她见不得阳光——那朦胧的明亮总刺的她头晕。而这会让她心烦意乱。
昨天就在这里,苏樱找到了穿云丝。
她以为这神织门的传人就此选定的时候,苏樱却清晰的回道:“夫人,苏樱未找到您说的‘穿云’!”
她很讶异。
“为什么不肯承认?是你不敢确定,还是你怕了,怕了这穿云织背后所要付出的东西?”
“都不是,夫人!”苏樱说的很冷静。
“只是在苏樱的眼中,这里所有的丝绢都一般美丽绝伦。她们都是织娘们付出所有心血,织就的都是她们心中的‘穿云’!我认为,只要是能够带来成就感,快乐和满足,这就是我要的‘穿云’。”
怕还讲不清自己的意思,苏樱还一展双袖,道:“就比如苏樱身上的麻衣,我喜欢,就胜过这里千千万万的‘穿云’!”
能看出乌红颜语中的失望与愤怒,可苏樱仍说下去。
“是的,我可以告诉夫人您,哪一匹才是您亲手织就的“穿云”,?可是,苏樱在那上面感受到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寂寞和阴冷。如果这样的东西是您要找的‘穿云’,苏樱不愿相信!”
这匹丝的代价是要刺目才能,这叫苏樱很匪夷所思。
“你只说这种丝与其他有和不同,至于我的心情,你不用过问!”乌红颜的声音比苏樱还要低沉。她的感受?她的心情?这是多么奢侈的关心。
“可苏樱不这么认为,夫人!世界时所有的创造物品是为了什么?为了能带给人类美丽,欢乐和开心,背离了这一切,再奢侈的物品也不美丽。”
为了所有,将来和以后千千万万的纺织娘们,苏樱一定要说出来。
“至于我,夫人,如果您要我以‘双目失明’的代价做这个传人的话,恕苏樱不能答应!”
她就这样拒绝了天下第一品的“神织门”传人的位置,而她,还很坚定!
***
“夫人!”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来的是苏樱。
乌红颜淡淡的一句道:“来了”
苏樱立在庭中,对乌红颜盈盈一拜, “苏樱感谢夫人的信任!”
乌红颜微微一笑,“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帮你?”
苏樱摇摇头,不明。接着就看到刑大娘进来的身影。
刑大娘对苏樱说道:“姑娘莫怪我们跟踪你,在这流云谷,在祭天大典开始以前,我们任何事都不能马虎!”
苏樱笑道:“苏樱不怪您,若我是您,我也会如此小心!”
刑大娘道:“其实往年我们神织门并不如此,只不过,三年前的教训,实在太惨痛!”
原来,就在三年前。神织门上上下下万众一心正为这个举国同庆的‘祭天’大典做准备,乌红颜的家里,出了个这样的事情。
突入其来的一场大火烧了裴家的府宅。大伙急急忙忙救了下来。结果,独独就烧死了裴府的四小姐,烧伤了裴府的二少爷。而这个两位,正是乌红颜的亲生的骨血。
一时间,殇女之痛,忧子之心,叫乌红颜再也静不下心来。这织造本就是个心境平和,心思细腻稳重的活,这样一来,她自然就织不出穿云丝。
苏樱听得心惊。这行事之人好残忍,竟这样专打人的死穴。昨天的纵火事件,无疑又在她这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又抽了一鞭。
而乌红颜就这样寂静的立在那里,听着刑大娘将往事一件件剥开。仿佛讲述的不是她的事情。
只幽幽的开口,“你莫要怪顾嬷嬷她针对你,她是我宁儿的奶娘。自小我都不得陪在她身边,没能尽到一天一个母亲的责任,是顾嬷嬷,将她当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疼。宁儿去了,她实在是比我还痛心!”
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几乎将她的心酸倒尽。
母亲失去了孩子,本就是这天下最悲哀的事情。更何况她对这孩子还充满了内疚与歉意。
错过的,失去的,永远也不能挽回。
苏樱人同此心,又怎会怪她呢?
“眼下这流云谷风云又起,现在讲明了有‘暗眼’留察各位,也着实为了你的安危。”
乌红颜顿了一顿,“昨个我们暗影就跟丢了兰溪,现下的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大意。”
刑大娘道:“绝对不会了,夫人放心。
乌红颜对苏樱好像很放心,竟不避着苏樱安排这样的事情。
苏樱自然知道这是对她的信任,她扬起一张坚定的小脸,“苏樱即入了神织门,定要将神织门发扬光大,请夫人放心!”
乌红颜轻轻一笑,那绝美的面孔仿佛一件未完工的珍宝,散发诡异的美丽。
“我相信你!”
话一到这里,苏樱便道“只是刺目习穿云的这个规矩,苏樱认为十分不妥…….”既然她已下了决心,一入神织门,永为神织人。那她就要尽心尽力,不合理的问题,她一定要解决。
“行了!”
乌红颜冷冷的喝断她的话语,“待你行完了拜师大礼,才有资格同我讲这个事情!”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苏樱一下还不能适应,她们真的是一个人么?
送走了苏樱,
乌红颜幽幽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刑大娘一笑,“能得夫人赏识,是她的福分!”
她定要改了这个残忍的门规。
苏樱边走边想,冷不妨有人抱住了她,吓了她一跳。
一看,原来是甜儿。
甜儿边流泪边抱怨:“小蹄子一点都不想着我们,人家都担心死你了!”苏樱感动的流了一把眼泪,朦胧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没事就好了!”
却叫苏樱越发收不住眼泪。是四娘。
原来得了苏樱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消息,四娘和甜儿一个也不信。就一直守在穿云苑门外,等她的消息,偏巧苏樱又忙了一阵才出来,倒叫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甜儿在门外都哭了好几回,要冲进去为苏樱鸣不平。
“呵呵,好甜儿,倒是个侠女!”苏樱忍不住调侃她两句。
“你这妮子,人家好心为你,你还这样子!”小嘴一噘,甜儿佯做生气。
四娘微微笑看这两个孩子的笑闹,道“都快是大姑娘了,还这么顽皮,走,四娘做了包子,家里去吃去!”
她们一路走来满是欢声笑语。甜儿知道了苏樱尽然即将是乌红颜的神织门传人,看她的眼神都崇拜的不知所以。倒是四娘很是讶异,却没有言语。
莫怪苏樱找不到四娘的家,她的家说来苏樱还到过那里——那片茂密的竹林就在山脚下,而四娘的家,却隐在山脚下一个山坳里。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林木竹子,哪里像是有人家的样子。
四娘的房前倒是没有竹子的。三月天气,热热闹闹的花花草草开了一院里。几间拙朴的茅庐就坐落在这洋洋洒洒的花间。
苏樱心情正好,张口就是一首七绝:
叶四娘家花满隙,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她信口而起,也不顾是借了杜甫先生的才气。
她话刚落声,就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和着她刚才做的这首七绝诗句,意境明快,悠然。那人竟能听音即兴作曲。苏樱向来爱赏音律,此番一听大有高山流水语知音的意味。四娘笑道哦:“是小女行云。”
然却并不见那行云姑娘的人影。四娘道“那孩子向来不爱见人,恐怕独自上山去了,莫寻她了!”
四娘的家里和她人一样,简单雅致。
然最吸引苏樱的,是四娘那堂内挂的一副江山夜雨图。设墨及其大胆。一片猩红的墨色氤氲在豪气奔放的山水中,下笔力透纸背,如有千钧。叫人看着这画竟想象到‘金戈铁马,霹雳弦惊,气吞万里,的意象。’
就一个女孩子来讲,气魄未免太大了。苏樱看到题字:司行云。
可这样一副奔放豪迈,甚至有些血腥的画作,偏笼罩在一片迷离的细雨里。叫人看不分明。又有些压抑。
苏樱想,这位行云姑娘,定洒脱练达,有飘飘然于尘世的气质。
次日,分发的物品陆续送到了苏樱的小屋。纱绢,布匹自是不在少数,大礼时的正服一套,连带着腰带,玉佩,头钗,竟然还有胭脂等物品。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织造处哦,出手都不是凡品。
而送东西的丫头传了话,明个的拜师大礼,众人须得妆扮的清清爽爽,免得丢了神织门的人。
******************************************************************************
苏樱一路行来,有不少的人同她致意道贺。
莫如云猫在路边的一根大树上,看到苏樱今天格外的漂亮。她今天着了一套绫缣三色华衣,外罩的红色深服若隐若现透出里面洁白的长衣,宽衣大袖,剪裁的十分合体。她今天的梳妆也很特别,梳了角方额,扎发垂肩,只斜斜插了根玉钗子头顶的发髻。整个人看来丰姿绰约,只是年纪尚小,依稀透出些小孩子的风貌。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打招呼。
再一看,一个笑吟吟的可人就站在他面前,“三哥哥今天为何不理苏樱?”
他蹲在的半人高的树杈上,此番看苏樱格外小巧。
“恭喜你哦,你现在可是…..神织门的传人了!”小莫子想,他师公还不肯收他做的传人呢!
他咕咕啷啷讲出这么一句,苏樱小脸一沉,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三哥哥原来嫌弃我做了人家的三弟子…….伤心!”
她从指缝里偷看莫如云,只见他一时急得手足无措,红了脸,左右看看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去。
“你定是知道我今后要刺瞎双眼,所以就不理我了是么?”她人在偷笑,却作势在哭。
小莫子‘啪嗒’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你说什么?刺瞎双眼?谁干的,要这样害你”
苏樱道“反正你都不理我了,还管我做什么?”她小嘴噘得老高。
“我莫如云对天发誓,若今后敢不理樱妹妹,敢嫌弃她,叫我天打五雷轰…….”他在那里指天誓地,苏樱马上变了笑脸,“真的?”
“你快说为什么要‘刺瞎双眼’?”他大急。
苏樱古灵精怪的眨眨眼睛:“骗你的!”
本以为小莫子要生气,却没想他轻轻的拂过她的眼睛,小声说道“是骗我的就最好不过!”
原来他真的很在意她!
莫如云心里一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骇的大跳一步起,“哎呀,师公待会又要拍我板子…..”,一个跟头,便跳出老远,踉踉跄跄差点掉到沟里。
苏樱暗笑,又脸红了,这孩子。
是的,对莫如云,她总觉得他象一个大弟弟!尽管她现在才十二岁,可她的实际年龄是二十四岁!
拜师大典在午时举行。
苏樱她们按照年龄大小,排了师姐妹的位置。念远十六岁,最年长。兰溪十四,行二。苏樱和梦回同是十二岁,但梦回坚持叫苏樱姐姐,她便排了老四。
拜师大典几乎轰动了整个流云谷,众人今天全部着了盛装。
另有五名妙龄女子,皆着了白衣红纱裙,显得卓尔不凡。
苏樱是见过她们的,就是那天苑试第二日,织了乱绢给她们的人。却原来都是刑大娘的弟子,原来也是穿云苑一等一的高手。
顾,刑二人也穿的极喜庆:暗红色的大襟衣,显得愈发精神抖擞。
顾大娘因之前冤枉了苏樱,看向她却有点不好意思。苏樱却是淡淡笑了,上前给她一记大礼“苏樱今后还要请顾嬷嬷多多提点!”
她这样大度,叫顾大娘好生感动,忙扶了她起来,“好孩子,大娘之前错怪你了!”
两人一笑便化解了之前的误会。
大典午时开始。乌红颜在上位,苏樱她们先拜的却是堂中一副女子的肖像。苏樱知道,那就是神织门的第一代始祖“宁虹波”!
然后拜的就是乌红颜。
乌红颜今天穿了件玄青色的深衣,宽敞的大领印了金色小团花纹。显得高贵又庄严。
她们一起拜了,便挨个奉茶给乌红颜。从现在起,乌红颜就是她们的师傅了。
依依受了她们的礼,乌红颜道:“你们从此就是我神织门的弟子,从今往后,行诸事都要不要忘我神织门的规矩!”
她们在下面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句。
苏樱却在担心,这‘刺目’是不是也要在这今天举行。
却仿佛知道苏樱的心思,乌红颜道:“你们先在穿云苑习织,三个月后再行刺目礼!”
原来还是要的!
苏樱在这般疑问,身边已经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皆喊道:“愿天佑我神织门!”
这架势,竟然有魔教教主的样子。
接下来的,是楚意人的拜师大礼。楚意人也着了白衣红裙,显得人娇俏可人,她倒好,入门就是六师妹。
刑大娘的众弟子中,最年长的那位叫“秦楚”,人长的一等一的美,举止得体大方,扶了意人,念远,兰溪她们,介绍了众姐妹给她认识。
二弟子沈娥婷,是一个圆脸如月的女子,一笑眼睛便如月牙般美丽。
“李简衣”人生的窈窕清秀。程凤舞长相略显普通,可说话声音如黄鹂般清越动人。
而最娇俏的,就是五师妹,秦筝。
大家互相见了礼,算从此相识。
屏退的众人后,乌红颜对她们单独训话。
她面色凝重,“各位现在都是我神织门的人,我们的现况大家也有了一些了解。可我要告诉你们,实际的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还要遭一些!”
顾大娘拿了本簿子,走上前来。
“这是今年统计宫里用度的册子,里面全部是五品以上的妃子和帝姬的穿衣用度,而我们流云谷的织品,现在只占不到三成!”
说出的话叫苏樱惊心。这皇宫里的消息竟然也能拿到,还用数据统计。看来她神织门也确实有些手段。
她们相互传阅了册子,情况的确很不容乐观。
册子记录的很详细,可最显眼的无疑是这位华析夫人了。
兰溪看到,上载:“恒正十七年五月初五,上赐“素心”与昭阳宫。”
“华析夫人召尚衣局,“素心”裁制舞衣,淩舞于接天台,上大喜,赐接天台于华析夫人专舞!”
……………..
关于她的记录就几乎占了一半的篇幅。
而她的穿衣用度,也足足占了宫妃的四分之一。
她只偏爱燕城兰家的素心纱,或者还有段氏的玲珑丝,可从不穿穿云丝。
而其他的宫妃,如皇贵妃何仟翩,倒是十次有八次选用了穿云丝。可念远道:“皇贵妃本就是裴府的女儿!”
这看来,裴家还是门皇亲。而淞洲裴家简直就是神织门的后台。
乌红颜她自己就是当今裴家的二夫人。
只是从篇幅上来看,皇贵妃已经渐失了圣心,提及她来,莫不是六皇子上礼,‘恭请父皇母妃圣体恭安’的话语。
恐怕,如今现有的风光只是母凭子贵而已。
乌红颜道:“不错,莫说皇贵妃说不上话,即使是说了,反而让人以为她维护我们!”
“到底如何应对,你们好好想想!”
兰溪道:“是否是我们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查清!”
刑大娘道:“上供朝廷的物品,皆是经过无数道关卡查验,有些微瑕疵者,皆不能交上去!绝无这个可能!”
苏樱反道:“恐怕是我们神织门该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话一出,叫人十分讶异。
梦回偷偷扯了她的衣服,以为她在说胡话。
苏樱对众人一笑,继续说道:“真想知道确切的原因,要看了我们上供的东西样品,和兰家,段氏的东西,一比较才知道!”
刑大娘笑道:“早就备着了,请姑娘们看仔细!”
一拍手,几个小婢就捧出几十种纱绢。
再仔细看了,穿云丝以不同的厚度,不同的手感,林列了十五种。
而素心纱的品类则更少。它的纱织疏离,看来柔弱无骨,及其薄透。而这样的特性使得它再也不能织厚,所以只有八种。
而花样最多,品类最齐的,就是段氏的玲珑丝。色泽妍丽,图案也多样,只是单独的手感,模样,却是不及穿云丝和素心纱。
一句话,各有千秋。
众人大多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齐全的精美织品,很是感慨。
摸着这些东西,兰溪的手微微在发抖!
苏樱看来,这些东西从品质到外观,穿云丝都仍是它们的佼佼者。
道:“夫人,我们神织门的穿云丝仍是最好的!”
兰溪道:“樱姑娘是太乐观了吧!若真如此,为何有现在的情况?”
乌红颜道:“不错!”
苏樱道:“穿云丝确实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苏樱认为,造成如今这幅局面的,定是那华析夫人对我们穿云丝有某种偏见或误会,所以不愿穿!”
“若我们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华析夫人一喜欢,形势不就好了么!”念远接了她的话讲下去。
她们相对一望,都说到了彼此的心里。否则绝不可能从来不穿“穿云丝”!
乌红颜道:“你们的话不无道理,只是这堂堂一品夫人的情况,可是我们能近得身,知道的么?”
她们一时无语。
苏樱想了想,肯定的道:“只要我们想去做,就一定有办法!”
“你们现下去锻造房,同秦楚她们好好学习学习,熟悉一下这里,再来考虑。离这次的祭天大典,还有三年,你们倒不必如此急切。
提前三年准备,简直就能筹备一场奥运会么!苏樱吐吐舌头,看的梦回抿嘴一笑。
却听乌夫人道:“苏樱姑娘,就去植桑处,先学学如何给蚕茧抽丝吧!”
众人听了,一阵小心的底笑。
谁让她双手织不出一尺布呢?苏樱也不难过,就大方的挥别了众人,和领路的丫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一章
不剜双目
走进那片封闭的桑林,苏樱就看到一座座高大的木棚搭建在桑林里。
走进棚里,就仿佛有万千细小的‘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若有若无如阵阵遥远的天雷,却又如万马千军在齐齐操练宏伟壮阔。苏樱知道,这是几千万只蚕在吃桑叶的声音。
“凡清明三月里,蚕[虫少] 即不偎衣衾暖气,自然生出。蚕室宜向东南,周围用纸糊风隙,” 十几个工人背了剪的细细的桑叶,分别倒进那一扇扇大竹匾里。
又有人背了竹篓,将已经化茧的蚕蛹分装走。整个场面有条不紊。这般宏伟的劳动场面,让苏樱感叹:天地下的劳动人民是最伟大的人。
达官贵族又怎样,皇亲国戚又如何,没有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的辛勤劳作,哪里来的万里河山。
这些天苏樱过的很充实,也很高兴。
她虚心的请教这里的工人。农人们都很朴实,知道她是神织门的新传人,都对她很恭谨。可几天相处下来,她没有丝毫的架子,大伙都热乎的叫她“樱姑娘!”
方才知晓这养蚕是如此繁复的事情。
视桑树傍生条,用竹钓挂卧,逐渐近地面。至冬月则抛土压之。来春每节生根,则剪开他栽。其树精华皆聚叶上,不复生葚与开花矣。欲叶便剪摘,则树至七、八尺,即斩截当顶,叶则婆娑可扳伐,不必乘梯缘木也。
其他用子种者,立夏桑葚紫熟时取来,用黄泥水搓洗,并水浇于地面,本秋即长尺余,来春移栽,倘灌粪勤劳,亦易长茂。但间生葚与开花者,则叶最薄少耳。
又有柘叶三种,以济桑叶之穷。柘叶浙中不经见,川中最多。寒家用浙种,桑叶穷时,仍啖柘叶,则物理一也。凡琴弦、弓弦丝,用柘养蚕,名曰棘茧,谓最坚韧。
关于这凡蚕用浴法,更是讲究。
其天露浴者,时日相同,以篾盘盛纸,摊开屋土,四隅小石镇压,任从霜雪、风雨、雷电,满十二日方收,珍重待时如前法。盖低种经浴则自死不出,不费叶故,且得丝亦多也。
可知这一方丝绢织出如何不易。
凡取丝,必用圆正独蚕茧,则绪不乱。穿云丝独白净清化,主要就是因为其手法之妙:上弓之时,惟取快捷,带水扩开。稍缓一步,水流去,则结块不尽解,而色就不纯白。
如此,苏樱学了一个月有余,却仍是略知皮毛而已。这民间的劳动智慧哪里是一两月能学会的。
待回到锻造房习织艺,她心里已经有了好些想法。她都将这些一一讲与莫如云.
小莫子一拍□,道:“没问题1”
苏樱要的工具,就交给他来做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苏樱现下知道,如今的的齐朝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朝代,现在的恒正帝她也从未在历史上听说过,那这时,有没有黄道婆来将这“三锭脚踏纺纱车”传授给她们,都是未知了。
可既然苏樱知道,她为何不帮她们改进呢?
除去桑蚕丝,这里最普及的还是棉,麻织。棉花去籽还要用手指一个一个地剥。现在弹棉絮的小弓,才一尺半来长,还是线弦,须用手指来拨动,弓身小,没有劲,线弦容易断,手指拨弦费力气。以这样落后的技术纺纱织布,怎么能供上那些干活人穿衣服的需要呢?她想:能不能有什么新办法提高工效呢?
她虽然知道原理,可这些古老的技术她毕竟还不熟悉。她认真的学好一道工序,学用一种工具,有不明的地方,就向各位高手请教,这样,她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她从不打没把握的仗,除了刑大娘,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画出草图,跟莫如云在那竹林里商议,如何做,才更合理。
“三哥哥,这样做不顺手,不行!”
可惜莫如云此前在木工上不上心,也是个半调子。
“若想叫它更省力,需先改动这里!”一个老迈的声音指点他们。苏樱一听,便灵光乍现,“是了!”
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面,满面风霜之色。正是莫老爹。莫如云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般听话老实。
他问道:“这张新织机的图是姑娘你画的么?”
苏樱点头。
他的面上满是赞意,“姑娘好巧的心思,若真能改进这织机,这流云谷万千织众可该感谢你!”
他说话的声如洪钟,如雷贯耳。想来年轻的时候,定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苏樱笑道,“做了这么小小的事,叫人缪赞了,苏樱看不敢当,况且还没做成呢!”
莫老爹如电般的目光扫向莫如云,心道:“你小子学艺不精,现在知道了吧!”
他说:“老朽可以帮你!”
有了赛鲁班的莫师傅加入,苏樱她的三锭脚踏纺纱车很快就完成。这部机是苏樱结合了现代的工艺用力原理,融合了刑大娘等高手的提议,只用一个人便可独自纺织。
将这台织机抬到四娘那里,请她先试用。
四娘惊奇的道:“樱儿,这是你做的么?”
她看到这太目前最先进的织机,爱不释手。此番一改,就将她的工效能提高三倍。
苏樱道:“四娘你看看,能不能用,合不合手!看哪里还要改的,我们再研究研究!”
四娘便上了纱锭,在苏樱和莫如云的讲解下,开始试用。
苏樱道:“看来,该附一份使用说明书!”
她这就马上起草准备。
四娘家的后院幽美安静。
两面都环山,树木长的郁郁葱葱。十分怡人。通了一湾碧水,一架茂盛的蔷薇就环聚在碧水边,仿佛一道天然的幕帘。花下就设了一张木机,看来有人常在此看书写字。
四娘叫了家里的老仆,端来了笔墨。苏樱就在扒在那里,辛勤的开始了写作的痛苦历程。为什么?只因她的毛笔字写的十分难看。歪歪扭扭,象蝌蚪爬过的痕迹,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小莫子看了她的字,道:“樱妹妹还是有一些和我相同的!”
叫苏樱恨不得晕了过去。
她在那里写了又涂,涂了又改,着实浪费了四娘不少的笔墨。
“字竟写的如此难看!”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清冷的出现在院里。
一棵桂树下,有位美人负手而立。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宽身长袍,身姿修长。长发并不像他人那般梳起,而是随意散落。然就是这副随意慵懒的姿势,却又有股说不出的魅力。
她的脸异常白皙,一双微眯的双目看似慵懒,却又幽深不见底,像是一口深潭,藏了无数秘密。又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她眼睛里。
轮廓流畅锐利,即有男子的清峻也有女子的俏丽,竟让苏樱一时感到雌雄莫辩。
回眸之间,却好像离群隐居,无限萧索。看破一切尘事。淡淡一皱眉,似乎这满庭的芳华便失去神采。
苏樱虽然最终由她的衣着判断她是女子。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出手便抓住了一张翻飞的白纸。
看
那上面可笑的字。却是苏樱写的使用说明书:“欢迎使用本品新款纺织机,…….”
苏樱咬了咬嘴唇,道:“怎么办?我就只能写出这样的水平!”
司行云一眼看去,这女孩苦着一张小脸,表情夸张又可怜,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去帮她。
沉吟出一句诗句,赫然就是那天苏樱随口吟出的那首杜甫先生的绝句。
叶四娘家花满隙,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这可是你做的诗句?”语气偏就带着淡淡的怀疑。写出这样字的女子,她真不相信她会有如此的才气。
苏樱一下无语,道:“当然……”末了加了两个很小声的“……不是!”
这半截话听得司行云很有趣,“那这新款的织机,可是你新研究的?”
苏樱吐吐舌头,“不是……才怪!”
司行云一怔,旋即笑道:“倒是个有趣的丫头!”
苏樱忽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行云姐姐!”
这人却听了,面色一沉,“叫我行云就好了!”
却仿佛很介意别人叫她姐姐!
苏樱看她谈笑间神情落落大方,也并没有一丝小女儿家的举止。况且她前世社会女孩子开发的很,便也不以为奇。
只是她很介意别人将她叫老了么?苏樱看她身条高挑挺拔,面容俊秀如玉,看来也就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看来是她唐突了,便道,“好的,那你就叫我苏樱吧!”
看她如此乖巧,司行云面色缓了不少,提了笔,道:“你念,我写!”
她运笔的姿态出奇的漂亮温雅,一节雪白的衣袖挽了到手臂,露出双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来。她好一番悠闲的姿势。
满院的芳香如海,花瓣随着清风落到她的衣裳里。却映衬得她愈加光艳容颜。
真是一位绝代佳人,苏樱不由的看痴了。
司行云不知道她那小脑袋如何想出这样奇怪的东西:产品概况;产品的性能和特点;产品的使用方法;竟然还有产品的保养与维修!
末了一句:新一代的纺织机,您的生活好伴侣!
苏樱在旁介绍说:“这是广告词!”
“广告?”司行云疑问。
“就是向别人介绍产品的时候,最快速,最朗朗上口的介绍词!”苏樱道。
司行云看她的目光多了几丝猜疑。
“你到底是谁?”
群鸟嘤鸣,树叶沙沙,清流淙淙。她不能言语,只能静听天籁。苍穹蔚蓝,
难道她发现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糟糕,她一时高兴,竟忘了该掩藏一下她的性情。
“我是苏樱呀!”她拼命装可人。她发现她的眼光里有一种逼人的压力,她拼命的睁大了眼睛,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去。
如果她们发现了她是借尸还魂,会不会把她烧死。
司行云莞尔一笑,道:“我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这个司行云,看来一点都不像这个世界的女孩子,叫她的心吓的‘扑通扑通’的。
***
苏樱急匆匆的来到如梦居,她要将这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她。
梦回端坐在院里。她痴痴的看着天边的落日,红彤彤的流云,那样专注,那样出神,连苏樱来到她身后都不曾留意。
“小妮子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
梦回幽幽道:“不过是想多看几眼这天空,将它们记在心里!”
她回眸一笑,美丽的大眼光彩四溢。红光笼罩下,她仿若传说中的落霞仙子。
苏樱知道,‘距离刺目’仪式的日子,越来越近。
“ 你若不愿意,谁也不能弄瞎你的眼睛!梦回!”好残忍好没有人性的规矩。
“你能明白吗?,樱儿!”
“天下织绣之计,莫不是极致细腻,稳重的工艺。为了能彻底的静下心性,只有这样刺目断光,绝了我们在世间的一切生路,叫织技从此变成我们的唯一。”
“若我林梦回真能成织就这世间第一品,叫我死,我都愿意!”
梦回的话,轻飘飘的幽浮在这春日的夕阳里。
她知道苏樱一直为这刺目一事耿耿于怀。
可做完一名织女,对她来说,这和士兵上战场,能够裹尸沙场一样,是她的责任,更是她的荣幸!
如果能织出绝世的纱织,莫说毁目,就是要她折寿,她也愿意。
因为这是她存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价值。
梦回对纺织如此痴迷,叫苏樱一时无言可语。只因这是梦回的追求,她的理想。
任何人的理想都是高尚,伟大的,都值得任何人去尊重。
苏樱当然尊重她的理想。
她握住她犹自伤痕累累的双手,告诉她:“梦回,你有如此的心思,定能成为天下最出色的纺师!相信我,你不用刺目断光也能行!”
这是苏樱的承诺,现在这件事,早已已不是她个人的问题。
四娘试了这台机,用的极好。提出几点改的意见,也是小问题,很快便改好了 ,将这个发明报呈给乌红颜。
这番革新无疑是会震动整个纺织界,整个穿云苑都震惊。
乌红颜大悦,道:“很好,苏樱姑娘此番革新,是我流云谷织造的福分!”
苏樱计划着,这织机更新,织出的花色和纹路必然也要更新,若能从这点为突破,新的穿云丝就不必一定要刺瞎她们的双目了。
趁着乌夫人心情大好,她将此番意思提出。
乌红颜道:“你倒是念念不忘这份心思!林梦回,兰溪她们,可从来不说‘不愿’二字!”
苏樱道:“有时候,人应该逆向思维!”
逆向思维?乌红颜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语,示意苏樱说下去。
“在我古老的家乡,有一种笔,它们和毛笔不同,细细的笔管里注了墨水,在笔头那里镶嵌了颗小小的铁珠,这样写起字来流畅快速,很好用。”她画了张简易的草图,是一只圆珠笔的笔芯。
“可是,人们用了一段时间便发现,当写到十万字的时候,笔头的那颗小铁珠就会因为摩擦而变形,会掉下来,而这是,笔管里剩余的墨水就会流出来,无法再用。人们想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改变这个情况……..”
她顿了一顿,发现大家都已经被她的故事所吸引,继续道:“因为铁的摩擦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
顾大娘倒:“这绣花针用久都会磨断,更何况这小小的珠子!”
苏樱一笑:“不错,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想了一个法子,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什么方法?”顾大娘道。
“截短了笔杆,让这只笔在写到十万字以前,已经用完了墨水。当然,就再也没有了这个问题!”
此话一出,乌红颜顿然大悟。原来所谓的逆向思维是这个意思。
“说说你的想法!”
“不要光在一个品种的品质上极端的找问题。我们要设计新的织法,花色,品种,新的织物品类!最主要的,我们要从新定位,推广我们的新织品!”产品要提高,可营销推广更要随之到位!这在苏樱的前世是百战百胜的实际战略。她就是要在这大齐朝,用的风生水起。
她说的话,引起在场诸人的沉思。
她们的穿云丝的确需要更精!
她们在皇宫的声誉一落千尺!
她们天下第一品的地位危危可及!
她们的对手在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而苏樱此次的提议,无疑象让人面临一场豪赌。
下不下注,关乎的可是她神织门近两百年的盛誉!
祭天大典大齐民众举天同庆,她神织门,再也输不起这一次。
“可是,若以花色的新颖,织法花样品类,最齐全,最擅长的,就是‘段玄子’, 我们舍己之长,去攻他人之利。我们穿云织,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刑大娘果不愧是纺界的老前辈,考虑问题丝丝入扣。也很合理。
乌红颜道:“也不尽然,如今我们有的,是这世间最先进的织机。我们的穿云织,在手感,光华上,都胜于它们!若我们的花色再比她们新颖,种类再比她们齐全……倒有几分的把握!”她显然很快就发觉了突破口。
苏樱也很兴奋,乌红颜说的,与她心中所想,正是相同。
“夫人,刑大娘,若苏樱能画出新的花样,研制出新的品类,您能否答应苏樱的提议!”
乌红颜大笑,“你若真能重震我神织门,我要那几颗眼珠作甚!”她下意识的,拂上自己的‘眼睛’!
苏樱惊喜的道:“果真?”
“你要让我看到成果,不然,还只能刺目!”
这是乌红颜对苏樱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起风了............
花间居事
给她的时间是三个月,苏樱想,这么长的日子,她还可以完成很多事情。
乌红颜调派了程凤舞和而秦筝来协助她,而穿云苑可以为她提供一切的财力和技术支持。
其实苏樱这时已经是小有财力,抛开神织门的每月十两的例银,源源不断分发的衣着配饰,都让她小屋后的小房里放了一堆。
此次她改进了织机,乌红颜一次便赏黄金百两。呵,黄灿灿,金闪闪的两大锞金锭子,叫苏樱看来满足的很。
不是她不贪心,在这流云谷,她还没机会花一钱银子。
流云谷四面环山,粮食是种不成的。每月的粮食菜蔬等物,由谷外的裴府专人供应。
其它的杂粮,果子,大伙都是自耕自织,自给自足。
在热闹的村头,就那颗歪脖子老柳下,偶尔看到提了果子,黄瓜的农人,都是大伙一商量,一琢磨得了,以物换物。
苏樱这厢只需到裴总管那里,拿了穿云苑的牌子,每周去领了粮油米面即可。
她人小吃的少,偏份例高。每每都将多余的东西送人。只是她人小,力单,搬这些东西很是吃力。被莫如云看到一次,气呼呼的抢了替她背上山去,还呕了她三天气,不和她说话。
此后每每领物品,都多亏了莫如云。
乌红颜倒有一句话,莫要穿戴的象个讨饭的丫头,白白丢了我神织门的人。
再说本就是纺织源地,那绫罗纱绸丝,更是应有尽有。
苏樱自己动手,裁制了几件春衫,合体潇洒的很,穿的怡然自得,也引的梦回她们好一阵效仿跟随。
一句话,如今她什么也不缺。乌红颜要的就是她将那新的织法,花样设计好。
而那两个沉甸甸的金锭子,摆在苏樱房间,倒显得俗气。便被她随手丢进那插画的大瓶子里。
她喜欢山间的花林空气,仍住在这里。办公的地方,便也换到了她的落樱小筑。
为了方便,她将房间给隔开前后。
插了斜斜的樱花木,又挂了帘她用花瓣染了色的轻帘,隔成了她的卧室。床头边上,开阔了两扇窗户。蚊帐,窗帘改成了极其柔软薄透的白色棉纱,使得她睡在床上,轻纱胧月,还能看得到天上皎洁的青山明月。清晨在花香鸟语间睁开眼,就能照到新的一天初升的光明!
她还移了株桃花在床头,平日就在它树杈挂挂衣服。待到来年春天,苏樱想,它还会开一树桃花呢!
你能想象月影缭绕里,睡在一株灼灼桃花下的情景么?
当然,这一切的动作都少不了莫如云。‘三哥哥’现在和苏樱已经很默契的成了铁兄弟。
一架精巧的小木架,她自己动手扎制,放了几本民间传说,游历专著。也用于随手能扑捉飞逝的灵感。
而轻帘之外,又是一片沉静的天地。
左手边,便是半壁书架。满满的插了各类书籍资料。旁边的一口半破的水缸里,养了几株高大茂盛的水仙,花期多,开的极好。使得苏樱在屋里也能嗅到几种香气。
细细看来,还有几尾鱼儿浅游于花间,悠哉快活。
书架旁,便是一张光滑宽广的檀木桌子。
桌上设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竹子截断的笔筒,斜插了几只削的尖细的炭笔和几尾漂亮的鹅毛。铺了白宣,她现在每日除了画花稿,还在练国画山水,已经小有成就。这不,墙上挂的几幅流云烟霞图,都是她的‘杰作’!她自命“落野居士”!
连小莫子都被迫拿回家挂了两幅!
而苏樱最得意的,就是一打门的那一片竹子穿的风铃。不是很响,摇曳起来也带着竹林沙沙的声音。好听的很。无风时,便是一挂幽幽的帘子。左右掀起,又豁然开朗,将书屋一览无遗。
书桌旁同样开了扇大窗。是因为在这个角度,能极目看到流云谷的全部。一眼望去,流云谷美的让人无法形容得出。
苏樱常常在流霞漫天的时候画下这美丽的锦图。
她知道,在那繁花似锦,炊烟四起的深处,有如今她最亲密的师傅,朋友和同门。
改造好了这一切。
苏樱一拍莫如云的肩膀,“三哥哥,樱儿发现你拆人墙角比补人墙角要厉害耶!”
莫如云面皮抖了抖。
“那是当然!”
废话,他帮苏樱墙只立了一面,墙角却挖了三个,当然挖墙开窗会比较熟手。
苏樱又说了一句话,叫他马上无语。
“恭喜你,三哥哥,以后可以专门帮人挖墙脚了!”
那还挖开的一面墙,改了大窗户的,当然就是苏樱最在意的厨房。现在,她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窗外的青青碧草,曵曳香花了,做出的饭菜当然也更加可口啰!
晚上,苏樱便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来犒劳莫如云和自己。
话说莫如云的功夫现在是一日千里,非昔日的三脚猫功夫可比。
他飞花摘叶,剑气如虹,偷鸡摸狗………当然,他是不会去真的偷鸡,抓几只山鸡,撵两只兔子,还是小意思。
苏樱就是从他抓兔子的时间和数目上来判断他功夫的进步。从最开始的两人如猛虎下山,穷追猛撵,到苏樱跟不上他的脚步,到最后他可以潇洒的一笑,挥挥手,就逮住一只兔子。
虽然苏樱最开始怀疑过他是预先在林子里藏了一只兔子,但验证的结果是,真是他空手快截的活蹦乱跳的兔子。
苏樱终可以确定:小莫子,现在大发了!
苏樱估计,他还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玉树临风的大侠。少年现在是越长越好看!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抿直倔强的嘴唇,小有将来英俊有型的样子。
为此,苏樱送他一诨号“刺兔大侠!”气的莫如云脸发青。
他们吃了不少的兔子山鸡。
苏樱花样也多,从小炒,清蒸,红烧,煲汤,炖骨,通通做过一遍。但就如此,莫如云还喊:“我要吃樱妹妹做的兔子!”
苏樱怀疑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无所谓,都爱吃!完全没有味蕾的分别!
这叫苏樱很郁闷!完全显不出她的手艺。
她今天打算烧烤。
在屋前的空地上寻了快石板,堆了堆柴火,支了个架子,就将那剥皮洗净的兔子周身抹了调料,穿在节竹棒上烤。
呵呵,看过古装武侠剧的朋友们都应该知道!男女猪脚必备的场景。无数的男女就这样沉入了爱河。
可惜,苏樱还觉得自己小,压根没想道自己那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怎样才能将苏樱写哭.........
三个好汉
树林深处,有团火劈里啪啦,烧的正盛。
司行云来到花间筑的时候已经能闻到香气阵阵!
那火上就“滋滋的”烤着只油光可鉴的兔子。
她信步而来,并不知道这里住着哪位。
她平日里不爱出门,素来也不爱往有人的地方走。
这一次,她是真的好奇了!
那流荡在林间的笑声,如此无忧无虑,如此烂漫天真,将她一路引来。
东西在,人呢?
有间竹屋点着盏灯,听得屋里一声:“快看看烤糊了没有!”
那屋里也传出股清香的香气!
原来是她!司行云一笑,便蹲下来翻转了下烤架上的兔子。
里面那女子便道:“不对,不对,该烤那边了!”
司行云一看,果然,她翻的那面已经烤的很好了,哑然一笑,便又翻过另一面。
苏樱端了一大碗粥,出得厨房,便看到那团腾腾的火光边站了位身姿修长的青色人影,清风优雅,光火中越发散发耀眼的光华。
老天啊,难道是月神降临!
苏樱顾不得手烫的很,就惊奇的开口:“嫦娥姐姐?”
司行云的好心情顿成乌云!
她回眸一望,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老记不住叫我‘行云’!”
苏樱恍然一怔,半响,惊喜的道:“是你!”
“哎呦…..好烫!”她手里的粥,好烫,她这才想起!司行云出手如风,稳稳的将它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她问道。
那粥青青绿绿,带着一丝清凉的味道!看起来漂亮的很。
“荷叶莲子粥!”苏樱一开口,仿佛风中也带了荷叶间的清香气。
司行云突然有了想尝尝看的念头!
“有我的吗?”她问。
苏樱笑道:“当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眼光却随这司行云向远处看了过去!
“樱丫头!”那黑暗中奔来的少年,怀里抱了个大西瓜!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中跳起。
待看到那里多了一道人影,便缓步下来!
看到司行云,吃了一惊!他们竟然也认识,“司,你…..行云!你也来了。”
三哥哥看到美女竟然如此失态,看来,得空该教教他如何跟女孩子相处!
苏樱见小莫子见了司行云如此拘谨,刚刚象个猴子般的,突然又变成了人!而且还变成了个秀气扭捏的书生,还以为他是见了美女害羞呢!
司行云却大方的很,淡淡的道了句:“是啊,你也在这里!”便斜坐在了一旁的大石上,动作干脆利落又带几分懒散随意,就如同一副流动的画,叫她一时移不开眼睛。
苏樱一阵紧醒,女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小莫子!
她赶紧唤莫如云去端粥去!
她顺手接了他怀里的西瓜,在泉水里冰了一下午,刚刚好温度!
司行云双眼微眯,看着他们熟络的动作语气!而他在这里,就是客人!
喝了口粥,苏樱发觉气氛有点压抑!便巧笑道:“兔肉再烤可要老了!”
便准备去拿刀割了分吃。
司行云却道:“不用麻烦,”便和莫如云一人一下,就撕了块兔肉。
“给你!”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将那第一块肉,递给了苏樱!
不过怔了一下便反映过来,接了两人的,一人一口,笑道:“今天我做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想,没有酒,便改口道:“大碗喝粥!”
莫如云一下撑不住,‘噗’的一声,一口粥喷出来,险些遭了苏樱一身!这下,司行云便再也忍不住,笑了。边笑边道:“梁山好汉是哪里人?”
苏樱很认真的道:“当然是梁山人!”
大伙这才乐开了!
月下花前,若在以前,苏樱她们一群女人照例是要去k歌的。如今她人在异空,再想往事,只觉得人生如梦。
拿来一张白宣铺在大石上写词,火光正好!
司行云提了笔,一派出尘脱俗的气质!
苏樱在旁轻轻哼了调子,唱过一遍歌词!她的声音又清又细,唱来别有一番滋味!
“好歌,好词!好梁山!”
司行云笔住歌停,一路狂草行云流水,豪迈的草书激越奔放。说话间,满是男儿的豪气!
苏樱道:“这就是梁山好汉的为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义薄云天,再所不辞!”
这歌曲调简单易记。叫莫如云吼出了豪迈的气势。
仿若他就是那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好汉!
司行云音律深通。
几只碗碟装了水,就凑成了宫商角徵羽!
轻敲竹节,便奏出清越的旋律。
莫如云本来有些扭捏,两句过后,便严肃正经起来,反而唱的更坦然,随意!自己也溶入了这快意恩仇的歌里去!好不洒脱!他身姿矫健,气若长虹,展身运起一道长拳,虎虎生威,和着这歌的节奏,越打越有劲!
苏樱在边跳来跳去,舞不成型。红衣白裙,一头飞舞的长发,窈窕明媚的象个山里的小妖精!
连司行云也最终加入了合唱的阵营,唱了好几个轮回!
一曲终了!苏樱带头叫好。
“好好!痛快!”
只见莫如云左手端个碗,右手持快肉,笑的象个土匪。
司行云面色没变,一双眸子却亮的吓人!宛若竹林七贤里的刘伶,带着点浪荡闲逸的气质。看起来坏的很。
她起身,潇洒的一挥衣袖,气势凌厉!眼中清浅水雾,泛出一种异常狂热的光彩!
“人生本当如此!对月高歌,人生几何!”
莫如云唱起一首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司行云击缶伴和!
他们笑的肆意!
司行云觉得自己从生下来都没如此快活过!
人生年少,本就该无忧无虑!
月高了,该回。
苏樱拉住司行云的手,“叫三哥哥回了四娘,你今晚就在这儿陪我吧!”
莫如云赶紧拉开她们的手,道:“不行,不行……..”
司行云面若桃李,笑的一脸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多留言啊。写的好与不好,也叫我知道撒.................
奇怪的皇帝
月亮亮的很,照的林间明亮清凉。
司行云在前施然而行。潇洒悠远的如在云中漫步。
转过一处山弯,听得身后“噗通”一声,莫如云跪了下去,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道:“少主!”
司行云摆摆手,“起来说话!”
莫如云起来跟上,听得司行云幽幽的问道:“你和苏樱丫头,很熟?”
抓抓脑袋,莫如云道:“小丫头人有些迷糊,我得提点着她!”在他的眼里。这个古怪机灵的小丫头有说不出多的奇怪想法,却常常不记得惦记她自己。
“哦?”司行云显然还要知道更多。
莫如云便道出苏樱每每领了东西,都送于较贫困的孤寡老人和孩子们,常常忘了留自己的那一份子口粮。
莫如云道:“后来才知道,那丫头那些天,天天喝粥,挖野菜,还说是为了…..为了‘减肥’!”
他虽在叹息,可话语里却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
为有这样一位朋友而骄傲!
司行云面无表情的一声疑问:“嗯?”
从她记事起,面临的尔虞我诈,杀戮算计便不计其数。
她看过父子手足,姐妹相残。
见过人前张着个甜蜜温馨的笑容, 一转脸却是如此的阴森恐怖。仿若人有两张皮。
他们高处时人人奉承,低谷时个个都来落井下石……
她没见过肯毫无条件,毫无利益的帮助别人的人!
她不信!
莫如云倒知道这位少主的癖性,也不辩解,只道一句,“我信她!”
相信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伟大大!
脑海里,那个月下巧笑欢颜的女子,竟挥之不去。
那个小苏樱烂漫可人,一双慧眼仿佛藏有无限光明。连娘亲对她也很是疼爱。也听了她不少的事情。
她为人的洒脱大度,想法巧妙新奇,她要自己看看这个女孩子是否真的如此表里如一!
司行云忽道:“她不知我的身份,你也不要告诉她!”
苏樱在动手设计的前十来天,是一笔也没动。
不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了解这个恒正王朝。
这个大齐的恒正王朝是否安定,繁荣昌盛,关乎苏樱她设计的方向的调整。
当社会安定,人民富足安康的时候:会追求精神含义高,比较夸张,比较脱俗的服饰品。
最简单例子:当女人们穿的裙子普片较短的时候,说明这年的经济比较好。人们有多余的钱,来消费这样可有可无,看起来比较个性,张扬的东西。
而如果社会动荡不安,人民比较贫苦,则购买喜爱的东西要比较实用,保守,价值感较高的物品。
她初初来到这个时空,这个王朝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还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
在通报了乌红颜后,她开始拜访各个常常出谷办事的人。
她拜访的第一人,是顾大娘。
看见苏樱来请教她。顾大娘的老脸笑开了花。这个孩子,胸襟宽广,不记仇,能广听民意,现在她看苏樱是越来越满意。
然后是大总管裴白。
赶马车的老齐头,送粮食的关四辈,走西北,送信跑腿的老六叔,她都拜访了好几回。
当然,还有顾大娘那可爱机灵的小侄儿榴儿。
天南地北的风俗,过年过节的讲究,民间的小吃,宫廷大庆的排场等等。都是这些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热聊的话题。
而苏樱也了解到,现在的世道:不太平。
恒正帝萧起,年方二十六岁即位。北平匈奴入侵,南击羌族叛乱。化诸侯封地割据,着实也做了十来年的英主。
仗连年打了十来年,民不聊生,叫苦不堪。朝廷体惜民情,便下令养息百姓。一时,减税,治水等好消息不断从朝廷颁出。
而从那年起,英明神武的恒正皇帝开始不问政事。
恒正十一年冬,话皇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说,那天皇宫的天上空乌云密布,萧起见了条张牙舞爪,腾空而起的真龙。便悟到自己即位这十年杀伐太重,恐见先主时不能超生,便起了修道,朝拜圣贤仙人之心。而帝国原本就隆重的四年一次的祭天大典,便办的越发隆重浩大。
也有人传道是宫廷秘本。话当年根本没有什么真龙显灵,而是有人擅谋圣位。激战中恒正帝受了重伤,一年方才能起。九死一生的恒正帝这才越发的歌舞舆情,开始不事朝政。
而隆重的祭天大典,不过是萧起舆情于后宫,声色犬马的一个例子。
而边疆的叛乱经过几年的生息,又越发抬头。但这时,帝国却再也无法“举国之力,策哒奴”!
时南境数年大荒,人民相食。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
恒正十五年,遍地慌乱。
原兼范阳节度使、御史大夫,稍后又封为东平郡王的李思平,以“清君恻,正朝纲”的名义,在范洲起兵。
声讨的对象是现任的宰相刘鄯一党。也就是华析夫人的兄长族人。
他认为恒正帝:“妃家蒙恩如是,何以优后家”,使得刘鄯在封地横征暴敛,胡作非为,造成江河南北民变骚动。
敢指责皇帝,朝廷,叫六部震惊不已。纷纷上了则子,道李思平有“称上之心!”
这一仗在江北小镇安康开打。史称“安康之战”!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流民不得归故里。而归去后,又该吃什么,住哪里!
苏樱听得忧心忡忡。
不仅仅是她的设计方案需要考虑更多方面,更叫她忧心的是谷外的那个慌乱动荡的社会。
历朝历代,战争,受苦受难的都是平民百姓。
看来,大环境是真不如人意。
可苏樱没忘记,她们神织门服务的对象不是平民,是皇帝!
皇帝的喜好,才关乎她们的生存!
毕竟是封建社会,提到宫里的消息,个个都谨严的很。
苏樱去找乌红颜,她那里该有她想知道的消息。
乌红颜也不讶异,“你若不来问我,我还真不放心你要研制的东西,是“闭门造车”而已!”
只领了她进了间幽密的房间,指着那架上的册子,“都在这里!”
苏樱一翻,记录的竟是恒正十三年起,皇帝举行的家宴,盛典,等事情。
连着上次看到后宫妃嫔赏赐物料记录,竟然将皇宫的动向了若指掌。
叫苏樱好不惊奇。神织门竟然也有狗仔队!专挖皇帝,宫妃的消息。
乌红颜幽幽的一笑:“皇帝已六七年少上朝,圣旨传递全靠内侍,这些消息,卖出的可不止我这一份!”
仔细看过,苏樱大呼荒唐。
乱世人不如犬,而皇宫大内竟然几乎日日笙歌,夜夜宴会!
皇权啊,腐败啊,堕落啊。
皇帝竟昏庸如此
苏樱心情很抑郁。
若你知道你即将服务的顾客是一个道德品质很差,杀人如麻的人,你得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仿佛知晓她的心思,乌红颜道:“你若以为他是那种昏庸无道,荒淫残暴的皇帝,便大错特错了!我年幼时曾幸得见天颜,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话里无尽的神往,赞叹。
她遥记着在她最美好的岁月里,懈遘了那个英俊伟岸的男子!
那么,一个忧国忧民,英明神武的恒正皇帝,如何一夕之间如变了一个人!
是党派,内戚,后妃,还是道教信仰?
这一切,恐怕也只有天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好短。o(∩_∩)o...,同志们,多留言啊,这样我才有动力。
本章在亲们的提议下做了修改,交代清楚了神织门的一些事情。相关的修改在“苑试一”会继续,请大家翻过去看看,这样故事会更连贯。
其实自己也觉得故事发展的有点慢。会尽量在描写多人物心理的时候,故事结构会加快,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我。
非常欢迎大家提出意见来。
因为故事在我头脑里,很多细节忽略了我也不知道,可各位亲们读起来就很费力了。
呵呵,接下来的情节会加快。权利会有的,男人会有的,当然了,阴谋也不会少..........
流云有群芳
苏樱倒是不忙!
面料设计本就是服装设计的一个门类。设计新的花样和织纹,在她的前世,本就是她最擅长的工作!她一日能精心勾勒设计好几副图稿,拿到穿云苑,刑大娘的弟子凤舞和秦筝都要忙活半月,才能研织出!
是以她每每送了设计图下山,同她们研究探讨一番,隔上三五日再去也行。
这山居的日子,她逍遥至极!快活的象一只生在山林的青鹤。
山间幽静,空气清新,也无人打扰她,实在是设计创作的好去处!
她自制了几只炭笔,在白纸上素描留影的时候,她恍若又回到了大学课堂!而不是在这个异代的空山小居。
可是当她回过神来,耳边流淌的瀑布声,山间幽鸣的雀儿,她的小屋布置的幽雅温馨,别具一致!再看看自己现在瘦小的,只是刚刚初显身姿的小躯体,都在告诉她,苏樱,你不是做梦!
可不是么!苏樱现下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前的小小蓓蕾渐渐苏醒的感觉!
她在发育!
苏樱可不敢忽视现在这段宝贵的黄金生理期,虽然她并不想成为一代尤物,可是胸能再长大一点点,当然最好不过了!
为此,她特意制定了营养丰富的食谱。
说到下厨,苏樱现在能和白熒一拼高下。只是她们现在一个在天边,一个在云端,此生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山里五月的时节,什么山樱桃,野梨,苹果,野果子满山遍野。
她每每在晨露最甘甜的时分,采了最鲜艳娇美的果实,放了点冰糖,花瓣,有时搁点莲子或花生,小火炖一天。熬的糖水丝丝入味,不腻不粘,入口即化。这样的东西不仅对皮肤极好,也能促进胸部发育!
苏樱想,念远倒不需要,梦回和秦筝,不知是瘦还是衣服宽大看不出胸,真的需要补补!便用陶罐装了一盅,带到山下。
因着研习新的织品,念远,梦回,兰溪,加上刑大娘的弟子凤舞和秦筝,平日议事时,都聚在墨蕴斎。
苏樱踏得院子,便听见室内一园的莺莺笑语!
那声音最轻灵响亮的,便是秦筝!
若说道几个女子,当然个个出类拔萃,容貌自是不俗!可论容姿最出色者,当属秦筝!一双丹凤秋水目,两鬓剑眉乌若斜飞,樱唇含笑似启,滟影清奇,妍丽不可方物!因年龄之前在穿云苑也最小,嘴吧又甜,一双巧手织得一幅上等‘穿云’,大伙最是宠她。
秦筝鼻子最灵,嗅到那空气里不同寻常的甜蜜香气,快快的迎过苏樱。
“都说我们是个有福的人,刚刚喊肚子饿了,就有樱妹妹送好吃的来!”自苏樱和梦回一入了神织门,秦筝倒终于如愿能做了‘姐姐’了!
梦回接了苏樱手里的东西,“好香!念远,你道是花中君子,猜猜樱姐姐这汤里搁了什么花!”
念远举杯一闻,“好香!”转念一想,“可是放了白梨,铃兰,桑肾子,还有,山楂!”
苏樱敬佩的五体投地。
“全对!”
入了夏的流云谷满山飘香,美的就像人间的天堂!
女孩们都是出类拔萃,大伙起了童心,道,各人便用一花来给自己命名!
苏樱自不用讲,樱,乃蔷也!花开绚烂,如若云霞!倒和她小小人儿淡定,坚毅的性子相和,只是觉得她终是还小,断不肯称她为“君”。
秦筝道:“好一个如樱般的小女子,就叫樱仙子吧!”
苏樱倒也觉得贴切,也不觉的害羞,就欣然用了!
念远为人大气端庄,性格豁达开朗。自说道:“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吾为菊也!”大伙纷纷点头称是!号节华君①。
凤舞气质简朴干练,一身青衣卓然于湖边,苏樱不由吟出一句:美人笑隔盈盈水,芙蓉宛转在中洲。
念远复念一遍,道,“好诗!芙蓉者,莲也!“便称凤舞为:静客主人③。
梦回最为乖巧温顺。
苏樱指了墙上安安静静,暗自芬芳的的茉莉花道:“梦回如它!”
兰溪向来寡言,难得的竟然赞叹的看苏樱一眼,道:“小蕊大花气淑贞!”一句话倒尽梦回的脾性:低调而细致,婉约而清新!
大伙便称梦回为:萼绿君(3)!
兰溪人喜幽静,气质内敛。便取了当代大儒刘宰的《兰花赋》“平易堂中无个事,一枝相对吐清香”来为名,号兰君!
大伙都选好了名字。
独秦筝嫌梨花太俗,又觉得玉簪花不够大气!个个都看不上。
她们一路向群花深处走去,忽见一大片红若凝血的花丛!
流云谷山间谷崖无数,秦筝她们是从没来到过这里。苏樱怔怔的看着这一片花海,是玫瑰!
花朵娇艳,尤含晨露,芬芳曼丽。
秦筝信手折了一支,手一缩,“这花竟然有刺!”
她仔细的看向花丛,疏密摇曳的花丛里,竟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慵懒的看着她!
她冷不防花中竟有人,倒退一步,引来了苏樱她们!
五月的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晴空,竟有人卧睡花丛!
只见花中人裹着翠衫拥着一片红云,好像是火焰在炫丽的燃烧。衬的她面庞白皙如花。几片玫瑰花瓣飞沾在她眉目间,使光艳的容颜散发出一种令人眩晕而恐惧的魅惑迷离!
冷不妨竟陷进她如渊般的双目中!秦筝竟楞了片刻!
被人扰了好眠的司行云见人来到身前,轻轻皱了下眉头。不得已轻拍衣衫,自那万花丛中卧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慵懒闲散,却又潇洒之极,竟叫几个姑娘都含羞呆在当地。
独独苏樱冲她俏皮的眨眨眼睛,悄悄指指她的眉心,示意那里还落着一枚花瓣!司行云不解的拂上眉心,却将那瓣花从眉间扫到脸颊,越发光艳诱人!
美人就是美人,连落红之物也那么炫丽!
苏樱踮起脚尖,替她拂去那花瓣。却不知无意还是有心,她的手心竟触到她的唇。
司行云的眼里孩童般清浅水雾,却有一种异常的光彩。
听得秦筝痴痴的问:“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司行云不笑不语,苏樱倒是知道她的脾气,不爱理人的。
却听司行云幽幽的开口:“司行云,不知姑娘芳名?”
秦筝傻傻的回道:“我叫秦筝!”
她们一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诸人平日都是自命不凡,现下一见司行云的仙姿,倒一下不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苏樱道:“秦筝姐姐,现下倒有一花,可比你!”
她一指这片花海,“就是它,玫瑰!”
司行云道:“你倒是弄错了,此花来自西域,名曰‘豪者’!”
为了讨母亲欢心,他刻意选了坳僻静的山地,种下这片刺荆花。除了他和母亲,没有人知道这种花的另一个名字,就连莫如云也不知!她对外称它为“刺荆花”。而在宫里,只有珍惜的两株,恒正帝亲赐名“其石则赤玉玫瑰“,她娘叫它‘玫瑰’!
苏樱心想,难道这个世界,人们还没有发现玫瑰!那她冒失了。试想她一个小小山野女子,如何能得知这种花卉。
张口结舌的道:“樱倒是唐突了,只是在书上见过它的描述!”
司行云没有再问的意思,笑的云淡风轻,接口道:“此花即无雅名,便依你叫它‘玫瑰’好了!”
苏樱不知里面的一番典故。以为从此爱情的代表“玫瑰”就在她一时误言下,定了名。
司行云看着秦筝如花般娇艳的脸颊道:“不过这‘玫瑰’来形容秦筝姑娘,倒是贴切的很!”
原来她竟听到她们一路讨论的话题!
秦筝只觉得那双看向她的双眼炙热的很!不知为何,被这女子一夸,竟红了满脸!
苏樱道:“那就请行云你给秦筝姐姐定一名吧!”
念远只觉得这女子面目清奇,优雅高华,但看她会命个什么名。
梦回暗暗笑自己竟看走了神!兰溪一扫平日淡然不关己的态度,对这个高丽绝雅的女子,也有了兴趣。
司行云在这花丛踱了两步,道“就名‘徘徊’(4)吧!”
这话皆是绝妙。
不言香,听其名便觉芬芳飘溢。不言形,又感花影灼灼,绰约生姿!
“多谢行云姑娘的名字,我很喜欢呢!”秦筝得名‘徘徊’,自己也是欣喜不已!
苏樱想:不好,行云最是不喜欢人家叫她姐姐,姑娘什么的。忙在那边拉了念远道:“念远姐姐你最是博学,你看行云若以一花为字,该是什么?”
念远不知为何,一眼瞟过去却正好对上她清涟的目光,竟叫她心快跳几拍!念远,你自道自己素来镇定,今儿个怎么了!
她竟有些不敢看这是司行云的眼睛。
身边的秦筝却接口道:“行云姑娘潇洒脱俗,非是一般花物可比,若有,只能是那‘腊雪寒梅’了!”
苏樱看着司行云杳然一身,独自翩然的绝世风骨,不禁想到一首名句: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
为有暗香来。
也确是只有这凌寒不畏,傲骨尤香的梅,才称得上司行云!
没有人能知道,这首诗给他的震撼!只为那句:凌寒独自开,一语道破他的境地!
这首诗一出,但见司行云眉色深幽,看着她道:“你总是能给人惊喜!樱儿!”
念远道:“那就非‘清客(5)’莫属了!”
梅,又名寄春君,又名清客!
司行云哈哈大笑,好一名“清客”!旋即又道:“能识得各位,云三生有幸!时候不早, 但愿下次我们后会有期!”
那样一名洒脱肆意的女子,就这那片如火的艳阳,渐行渐远!仿佛刚才的相遇,是一个美丽的梦!
最后那句后会有期,却是独独对着秦筝!
秦筝知道,她定还会来这片玫瑰林!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菊花的别称:节花 2:莲花的别称:静客 3:茉莉花的别称:萼绿君
4:玫瑰的别称:徘徊 5: 梅花的别名:清客
《兰花赋》取自赵季行用兰花韵三首】 宋-刘宰 因是架空历史,此处为借鉴。
破除百卉发孤芳,造化工夫有抑扬。
平易堂中无个事,一枝相对吐清香。
司行云的往事
司行云修长的指拨过琴弦,发出一道道“轻灵”的声音!
树林里的群鸦嘎然长鸣,一只大黑鸽子自那群山青林里盘旋而来,栖在她的肩头。
她自那鸽子的脚上取下封蜡的密信,上书:“事成,君貌似七分!”末了处,没有署名,只画了只墨色的梅花!
她提笔如流水,刷刷两笔便回好了话,“临渊尤险,三月成行!”
取了腰上璎珞上扣着的一枚扳指,沾了朱砂。印在末处。赫然是:“逸风”二字!
忽闻得一个脚步声细细的走来,她便赶紧收了印信。一挥手,那只信鸽腾空而起,飞出了窗格!
来人是她的娘亲,叶四娘!
“娘,怎劳你亲自来送!叫阿云一句,我自己来便可了!”司行云接过母亲手中的茶盏,拉她坐在窗边的竹椅上。
四娘牢牢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面上寻到什么痕迹!
司行云确定自己并未露出一丝的蛛丝马迹!
她长长的一声叹息,话里有无尽的感叹:“阿云,你还要瞒娘多久!”
司行云低着头,犹自不肯松口。“孩儿惹娘亲挂心了!是阿云不孝!”
四娘握着她的手,她的阿云长大了,个头比她还要高,不再是当年那个垂绹小子,哭喊着,我要妹妹,我要母妃的阿云了!
“你还要瞒着娘。到你不辞而别,叫娘再也看不见你的时候么!”
四娘幽幽的说出口。她的话语里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只有母亲的心酸和留念!
司行云一跪到底,道:“阿云不想让娘操心!”
四娘道:“知子莫若母。从七年前,鹤龄先生来流云谷做了你的师傅,娘便知道,我的阿云是不甘如此平淡一生了!”
“鹤龄先生带来的那封荐信,也是你指示了你舅舅写的!我说的对么?”
司行云心里小小的震惊!
虽然知道她娘会有所察觉,却未曾想到,从一开始,她就会如此清明了然。
“是的,是阿云写了信,要求舅舅寻了鹤岺先生!”司行云老实答道。
“阿云就记得,当时我们母子四面楚歌的时候,只有这位文渊阁大学士肯出言道‘必有隐情,求上慎查’!”
提及往事,四娘动颜!
当时的司行云才四岁!一群丫鬟太监皆被刺死,娘亲带着他和阿月,和两个奶妈犹自强打精神,端坐殿内!
那时的她穿了妹妹的衣服,被奶娘抱在怀里。只记得那一片刀光剑影,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人群里,只有那个青衣消瘦的男子,挺身而出!
“而后来,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害得他受膑刑,丢官归田,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了!”四娘说道。
她又怎会不记得那个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男子!三年后再见的时候,年轻的他已经早生华发,尚且还在轮椅上指点江山,将他的毕生所学倾数传授给阿云。
虽然知道终有一天,真龙不再甘于游曳于浅水,可真到了这一天,四娘才知心是多么痛!
四娘道:“娘知道,叫你委身在这流云谷,叫你为难了。可是,娘现在身边就只有你了,若连你都不在娘的身边,叫娘怎么能活的下去!”
司行云看着娘亲绝丽的面容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尤嫌恐怖,抱着她娘的膝头,道“阿云不能忘记娘亲的苦楚,仇恨!也忘不了妹妹死的冤枉!阿云忘不了,也咽不下!”
提及数十年前的伤痛,那个惊恐的夜晚,场屠虐,那把大火……她每每闭上了眼睛,就一幕幕犹在眼前!扰的她夜不能眠,日不能寐!只有拼命的劳作,才能叫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能稍作安宁。
四娘厉声道:“那你就该记着娘所受的苦,你妹妹的枉死都是为了你!你又怎么能抛下娘,再去冒险呢!娘是再也经不起折磨了啊!”
说话间,泪已流了满面!
轻轻的替娘亲拭去了泪水,司行云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说道:“就是如此,我司行云更不能苟活在这世间!”
四娘睁开泪眼,“我该是感谢上天赐给我如此优秀的孩儿,还是该哭呢!孩子,娘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能和你在这天地间平平安安的过这一生就足够了!”
司行云握住四娘的手,对她道:“阿云在此发誓,定不会叫娘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她顿了一顿,终是将话说出口:“此番阿云出去,娘你看苏樱那丫头,可还称你的心!”
四娘良久不语,”你终是要走的!“
司行云看着她娘的面容,正色道:“是,大约过了年,三月成行!”
司行云道“阿云总要寻一个可靠贴心的人来陪你!娘若喜欢,便是小苏樱了!”
不错!她娘喜欢苏樱,总是将那丫头的事放在心头,而她自己……….苏樱那巧笑的模样浮现心头………也不讨厌。
四娘道:“你千万莫要为难了樱儿,她一个小孩子家,很是怜人!”在四娘的心里。或许,苏樱正象她那已经去了好久的女儿!乖巧可人的模样总要人忍不住疼惜。
司行云笑道:“娘是在担心阿云会伤害苏樱么!娘只管放心在流云谷等我便是!”
四娘道:“你出去做的事情,娘帮不了你,只你记得,只要这流云谷还是你舅舅的属地,娘便是安全的,你无需担心,只记在自己的安危便可!樱儿么!娘很喜欢她,若真能长伴我身边,娘自是喜欢的,但万万不能强求!”
司行云恭敬的应道,忽又道:“娘可曾同苏樱讲过‘玫瑰’这个名字?”
四娘不解,摇头道:“未曾说过!”从离开了那里,入了流云谷,从前往事,对她来说皆是过眼云烟,她再也不会提起。
司行云道:“那便奇了,她竟识得“玫瑰”!”便将今日的所闻说与了四娘听!
四娘听后不觉惊奇,笑道:“这个孩子向来乖巧的很,好多的想法主意我都觉得新奇,也不觉着奇怪了!”
司行云却没有她娘这般乐观!
她到底只谁?
接近她的娘亲,叫她娘对她疼爱不已。
能和她的暗卫莫如云打成一片!
随口便能讲出“凌寒独自开,只有暗香来!”这样的绝句,是在暗示她的处境么?
知道那刺棘花在宫里的名字“玫瑰”!
还一再的引起她的注意,她到底只谁?
美人花下眠
司行云一路拾阶而上,看着山涧小路边立着的牌子:“落樱小筑往前一千米!”
那是苏樱怕秦筝她们上山来寻她迷路,特意写的路牌。
竹屋前,阳光倾泻大地,小小的竹篱旁,几只牵牛花开得正艳。
一株巨大的樱花树下放了张躺椅,一个小小的人儿正酣睡花下!
那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未扎,就闲散的披在身畔。光洁的额头微微有些细汗,沾了几缕在脸颊,显得那张如玉般小巧的面容愈发安详恬适!正午的夏日,只着了件稀薄的麻衣,衣襟微敞,露出片粉嫩的肌肤。均匀的呼吸间,一张一伏。
露出两截洁白的藕臂,还握了把蒲扇,偶尔还扇动一下!
好一幅花下酣睡图!
她微微的皱一下眉头,嘴角却又璇起一个笑容。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可见睡梦中的她,定是快活如神仙!
司行云立在树下端详良久,佳人却不见醒!
司行云却越看越皱眉,穿成这样子,不怕有人来看见么!又想到,经常来这小筑的,便是莫如云了!
不知为何,她心头火腾一下便升起!
她的手拂上她的脸颊,她的脸好小,只有她的手掌一般大。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在她的掌下略一用力,便能捏碎。
她的身子也好小,纤细的缩在一个位置,宽大的竹椅,她只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司行云一把揽了她,顺势也躺进了竹椅。
有点挤,苏樱睡梦中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过来,便下意识的挪了挪,将身体倚在那最舒适的位置——司行云的怀里。
司行云惊讶的看着枕在她臂弯的小人,气若兰,面若花,那压在她小腹上的腿,从裙摆里露出一截雪白的春光!
本来的怒火早已不知何处去。
司行云就这样,在这个安宁的午后,在这幽静的山涧,樱花树下,牵牛花旁,拥着怀里的佳人,静吹山风,宁闻花香!
或许,她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这样闲适安宁的日子了!
苏樱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便看到那双含笑的眼,带着清浅的水雾,奇异的光泽!
天才知道,司行云得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叫自己不作出点什么越轨的事情!
“行云!是你哦……..”
她朦朦胧胧的枕在她的臂弯,一笑:“我定是在做梦!呵呵”
她竟梦见.竟梦见司行云亲了她!
是的,睡梦中她梦见一个温热的唇覆上她的唇,羞涩的舌钻进她的小口,一再的挑逗她的小舌,让她忍不住去回应!
而那人也越吻越激烈,几乎难以自制!
而这时苏樱才感觉到,那人竟是司行云!那低低的压抑的呻吟,是司行云!
苏樱脸色绯红,这下清醒了,发现自己竟然真和司行云并排躺在一起,而她,还倦在她怀里!
一下子坐起身来,“你….你!!我….行云,…….”
才发现自己不能说出点什么!她总不能问:你刚才亲我了吗?这算什么?她们都是女人!
“醒了!”司行云利落的起身。竹椅立刻空出一大片来。
回望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司行云淡淡一笑,“看你睡的这样香甜,没有吵醒你!就一块躺了会儿!你这里可真是凉爽!”
司行云不承认自己也是有点害羞。刚才的那个吻,叫她险些把持不住自己。
苏樱想:难道是行云睡在我身边,就发了这样的春梦!一看司行云潇洒之若的模样,更加肯定,果然是发梦了!
她红着脸起身,千万莫要叫行云发现我这样不齿的思想!
司行云道:“是帮我娘送来你的衣服!”
是的,苏樱虽然能设计,可是,她的女红却是很拿不出手的,叫四娘看到了她的手工,说道:“看你这样艰难,就拿来给我做吧!”
四娘的手艺极好,针脚细密,绣工精湛,苏樱设计的衣服式样经她的手制出,格外精制!
这是一袭简单的夏装。苏樱取了穿云苑织坏了的麻布,稀疏的织纹,带着大小不一的坑纹,浅米色的麻,质地质朴舒适。
苏樱看的爱不释手。她一边笑道:“四娘的手艺真好!”一边就解开了衣襟,将外面那件布衣脱了下来,要试衣服。
她里面只着了片抹胸。一片洁白的棉布上绣了几朵鲜红的花朵,裹在玲珑的胸上。虽然还未长成,可举手投足间,大半个酥胸呼之欲出,隐约可见那凸立的蓓蕾。
山居向来无人,司行云又同是女子,她也就不避嫌了。
司行云目光发直,只觉一道热气只冲大脑。一时移不开眼睛。
她问道:“你干什么!”声音竟然也有些异常!
苏樱还没发觉,只顾将衣服挂在椅上,只顾说道:“试衣服啊!”
一见司行云盯着她的胸前目不转睛,不由的羞了,用手捂了,“行云你怎么了!”
司行云大脑还在转动,呆呆的说了句:“你的胸衣很美!”
原来如此!苏樱想到方才那羞人的梦,暗道自己多心了,便大方的指给她看到:“绣的便是樱花了。你若喜欢,我也给你绣一件胸衣!”
她还指了那胸上的花给她看!
白皙的佳人,娇羞的容颜,粉嫩的酥胸上嫣红的花朵……司行云转过头,半桑不语。
平息了会儿气息,便道“那就有劳樱儿你了!”
“好了!”
苏樱穿好了新衣。斜襟高腰的设计,胸前打了几道褶,细细的红色腰带在纤细的正腰位绕了几圈,打了个随意的节在身畔。紧窄的袖口,洒脱的下摆,合体又修身,行动间摇曳多姿!
司行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有着绝非常人的审美能力!她总是知道什么适合自己!
苏樱随意挽了长发,慵懒的堆在身侧,“好看么!行云。”
司行云伸手将她的长发放下,任由它们垂在她的身后,将她严严实实的打量几番,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这样便更好看了!”
长发妖娆,美人如玉,司行云,这可是你选择的女人!
苏樱咯咯笑道:“还要多谢四娘呢!”她说话间就要再将衣服脱下,司行云一把拦住她,
“你这是干嘛,还要脱!”
再来这么一次,她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克制得住!
苏樱调皮的皱皱眉头,“这一身臭汗的,叫我现在穿这件衣服,可是可惜了么!我要洗澡后再穿!”
司行云道:“不准脱!”她很霸道,又道“这样很美!”
苏樱转念一想,笑道:“也好,行云,我有一个好去处,只告诉你一人!”司行云道:“ 何处?”叫樱儿如此欣喜,司行云也很好奇!
“等我一下!“
苏樱捡起椅上换下的衣衫,回到小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小巧的竹篮。
牵了司行云的手,向那片樱花林的深处走去。
苏樱带着她在山间的花丛草地里穿行。山林里数不清的蝴蝶在四周翩然飞舞。竟然不怕苏樱,敢落在她的手上肩头。
“那是一个绝妙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苏樱这样说道。
司行云再问,她便说“待会你便知道了!”竟然要小小的保密。
苏樱一边走,一边采野花,将她那小小的竹篮装满,她的大眼亮晶晶,满是快乐满足的笑意,“前面就是了!”
只有最简单的人,才能自心底发出这样纯粹,单纯的快乐,笑意!司行云,莫非真是你想得过多了么!
她派出的密探很快便能将苏樱的底细,查个清楚!
水声渐渐的越来越清晰。
苏樱在前面大声快活的欢呼,“就是这里了,行云!”
司行云快步前去,这是一个幽静的水潭!
那水面一半笼罩在一棵快要倾倒的山樱树下,隐在花荫里。一边落在阳光里。泛起微微涟漪。波光粼粼,滟影流转,苏樱将蓝里的野花撒在水面上,朵朵野花漂浮在水面不曾沉没,只一朵朵随水悠悠溜走。
苏樱道:“这里可是个沐浴的好去处!隐蔽,水又温热,行云,我们一起洗吧!”
司行云一个站立不住,一把扶了旁边的樱树,惊道:“我们一起洗!”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苏樱眨眨眼睛:“是啊!天气这样热,我一天都恨不得泡在水里呢!”
她边说就要过来拉司行云,以为她害羞呢!却不料司行云反握了她的手,拉她到身前,低声问道:“你还告诉过谁,这个地方!”她的声音危险低沉,叫苏樱吓了一跳!
只愣愣的道:“苏樱只告诉过你…..”司行云满意的刚想开口,却听见她又加了一句“和三哥哥!”
“告诉过莫如云!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司行云的火发的苏樱有些莫名其妙。她气呼呼的争辩道:“我只和三哥哥在这里抓过鱼!”
“那下次抓鱼就叫我来!”
司行云说完,发现她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是从没有过的状况!从她十一岁以后,她便能做到喜怒不动声色!
苏樱方才气鼓鼓的,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行云你知道三哥哥抓鱼有多厉害吗?他不用下水就可以抓到!”
话没说完,就见司行云凌空一掌,只见那道平静的水面如惊起一条长龙,一道水柱凌波而出。挥手间,司行云衣不沾水,手里已多了围活蹦乱跳的鱼!
将那条鱼扔进她的竹篮,司行云淡淡的道:“是这样吗?”
苏樱惊的闭不上嘴,“行云,你太厉害了!”就是三哥哥,也没有这样隔空取物的本事! 他只是能拿了木棍杈鱼!
此刻苏樱看向司行云,双目放光!犹如在现代的女人们逛街的时候看到了贝克汉姆!
惊讶,狂喜!发亮!
司行云简直是她的偶像!
“这是什么功夫!行云你好厉害!能教给我么?”苏樱马上开始拍马屁!讨好的样子象一条小狗!
司行云捏了捏她凑在胸前的小脸,“若你来学的话,辛苦一些,大约三十年能成!”她马上看到苏樱扬起的小脸塌了下去!
“三十年哦!那我都老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变的天下无敌!”她又想出个什么法子,一张小脸又放出光芒!
“我希望能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她期翼的看向司行云。
司行云哑然一笑:“有办法!”
“快说!”
“行侠仗义的时候,带上我!”
司行云一点她的鼻子,看着她的小脸笑促狭!
她看了看那汪水潭,道:“女孩子还是在屋里洗澡的好,安全!”
次日,当苏樱抱了衣服再次去那汪潭水前的时候,只见那棵歪卧的樱树,自根部断裂,横卧在水面上,那地方是再也不能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 改了...........
没注意..........
祸 水
恒正十八年冬,还有几天便是年三十。
漫天的鹅毛大雪压在乌红颜心头,叫她喘不过气。
“这是我的命么?嬷嬷。”她像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停的审问自己。
“没有,孩子,我们并没有输,二公子也还有机会!”
她手边是一封家信,传的是一份旨意:裴家的长子,齐若诏的儿子,蒙皇恩,尚了一位公主。
对整个整个淞洲.整个裴家而言,这显然是个震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是除了乌红颜。
顾嬷嬷握了她的手,常年思虑过度,乌红颜瘦的吓人。她见不得阳光,使得皮肤格外苍白透明。仿佛能看到那薄薄的一层皮肤下不安流动的血液脉搏。
也因为没有眼睛,她就象一个阴间里幽荡的艳鬼。
她作为神织门的嫡传弟子,嫁给了流云谷主人裴仪。这是祖上的惯例。
也因这这层关系,她没能第三次见到那个一生都叫她难忘的男人。
可过门后的她,过得并不如意,甚至很悲戚。
不知裴侯爷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心意,对她至始至终都在怀疑。
因过门三年无出,她便指了贴身的丫头小诏,给侯爷做了妾。
而一切,就从那时开始。
夫妻间的矛盾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演越烈。
从最初的心疑,到口舌犀利的责问,怒骂……..他们已经无法继续正常夫妻的日子。
直到在一次裴仪甩门而出,小诏关切的跟上之后,她便失去了裴府正室的位置。
她从堂堂的正房三品诰命夫人,降为妾室。
娶她而代之的,正是她昔年的丫头。
乌红颜这才清楚的记起,她的全名叫齐若诏。
她向她晨昏定省叩头请安。
她衣不得着正红,昔年制备的红衣也叫她全数烧去。
她要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坐在下首,为他们布食。
.........
而这一切,裴仪都冷冷的看在眼里。
是的,她不爱他!可如果爱一个人都能随心所欲的话,那还是爱吗?
所以裴仪要折磨她,看她哭,要她笑,看她累。
这一切乌红颜都能忍,直到那次她有了身孕。看得出,裴仪是高兴的。可齐若诏竟也同时有孕。这些她也不在乎。可是她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进不得族谱。
他裴家的族规,爵位只传嫡子。也只有袭了位的人,才是他裴府的后人。
她可以什么都没有,可她的孩子不行。
裴夕不能没有名分,不能在仆人家主得白眼虐待下长大,不能用残羹冷饭养大。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三岁的裴夕头发长的稀稀寥寥。
最可恨的是,有人竟传,他不是裴仪的儿子。
为了孩子,她愤怒了。
那个女人在上首洋洋得意,“我就是告诉你,你和那萧起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侯爷的,你又能怎的?一无所有的女人!”
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丫头,那样低眉顺眼的人,可以如此面目可憎!
她是一无所有,她只有神织门,只有穿云织。
可那时的神织门,已经幽闭了十几年,穿云织也断织了数带人。
师傅说,终将有一个能斩爱断情的人,来重振神织门。
原来那人竟是她。
她幽思半月。她一夜无眠。她举刀刺目前,只想见一见裴夕。可这个愿望也实现不能。下人冷冷的回她,二公子在夫人那里,玩的好着呢!
原来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见不得的。
这个裴府还有什么值得留念!
她举刀剜出了自己的双眼!
她鲜血淌了满面,她的心里更是一刀一刀狠狠挖下去,悲狠从没有停!
她披散着一头乌云,着了一身诡异的白衣,那渗人的红点,已不知是鲜血,还是五月的桃花红。
裴仪看到那鬼魅般茫然纷飞的人儿时,一口血气,只涌上喉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美,可话音里已经是无尽的冷漠和恨意!
“乌红颜欠你的,一双眼睛可还得清!”
“红颜,红颜啊!”他的声音已嘶哑,他的心在绞痛,他的手想接近那双曾淡漠含蓄,带着点平静甜蜜的眼睛,终是再也不能。
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叫他此生再也摸不到她的心。
乌红颜剜去的,不知是她的眼睛,还是他的心。
那个让他气闷,让他发狂,让他愤怒,让他不甘,让他狐疑,让他挂心,让他流连,让他在意无比的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的世界。
从此,乌红颜便久居流云谷,再也没有踏出一步。
作为交换的条件,乌红颜织出穿云织,而裴仪,要善待她的儿子!
她要侯爷裴仪立字据为证!
她从此再也信不得任何人!
乌红颜临危授命,她刺目断光,以绝世的‘雾蚕’,用传说中细如光芒的‘天梭’精纺出了绝世的穿云丝。
闻听当时这匹丝绢上陈朝廷,流光溢彩,暗香四溢。让人叹为观止。
当今皇上亲口赞道:“精绝天下!天下第一品。”
穿云织便从此回归天下第一的霸主位置! 淞洲织造也更加天下闻名!
她也知道,裴仪也算履行契约,对她的孩儿裴夕,倒还算关心。可那齐若诏,竟也很有手段,在裴府的地位,也毫不动摇。而她所出的嫡子裴钦,也算是优秀,甚得侯爷的意。
若此番真取回了公主,她的孩儿,在裴家,还有什么地位?
乌红颜,十五年前,你拿穿云织换回了裴夕的命,现在,你还能拿什么来替他争取!
况且你神织门自己,便危机四伏,地位摇摇欲坠!
林梦回,兰溪,念远她们也刻苦的紧。由她亲自调教,从桑植到抽丝,到上梭,到上织机,每每都严格把关。训练的刻苦而严谨。她们本都是神姿俊秀,百里挑一的人物,寒冬天气,她们往往从戌时夜织到凌晨,所交上能挑出的织品也寥寥可数。
苏樱交出的第一匹试织的样品,乌红颜看了尚还满意。但真正的要在众人中脱颖而出,仍需很多改进。
乌红颜也知道不能催促苏樱,以这样的速度能出这些新品,已经很快速。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匹上好的逸锦,都要一户手巧的织娘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不管是为了神织门。还是她自己,这一次,她都不能输!
皇恩浩荡,亲赐婚沁翎公主与裴府的大公子,一纸诏书下来,整个淞洲轰动。
这快地出了三位侯爷,两位皇贵妃,现又尚了一位公主,每个淞洲人头扬的高高的,面上都洋溢着喜气。
年一过去,便是裴家大公子的婚庆。不知乌夫人缘何突然紧迫,焦急,要她们所有人的新品,全部进展迅速!
在乌红颜的督促下,穿云织的设计,必需要快速进行。
首匹的样品乌红颜还算满意,尤其是新的纹理,肌理,叫神织门内部耳目一新。
这也总算给了苏樱信心,让她能继续操作下去。
苏樱马不停蹄,她又调出了近三年来,神织门,燕城兰家,和姑苏段氏的所有织品。
细细研究了,在这个年代最精细的皇家御品,花样设计,织物品类也不可谓不精美绝伦。她分别思量下,定出几个花样主题。
苏樱向来效率高,这边在山上画了稿子,结合了现代的染整,提花,梭织工艺,不停的试制调整。
苏樱想,只秦筝,凤舞两人的时间技艺毕竟有限,如果能再得梦回,兰溪,念远几人的帮助,只要半年的时间,全新的一批花样主题,便能全部完成。
若不知道这是在穿云苑,定要人误以为这是家私塾。
几个女孩子端坐于案几前,她们在临字。
她们执笔的姿势优雅,端定。一手捉了衣袖,悬于空中。那笔端盈盈的触尖,如一只蝴蝶的翼在纸上停触。一张张白纸上写满了小楷的清秀字体,竟全重复的一个字:清。
墨蕴斎里一片惊人的寂静。
梦回甚至能听到那偏偏雪花轻盈飘落的声音。
乌红颜一语划破空中的灵静! “梦回!在想哪里?”她的感官明显比所有的人要敏锐。
梦回执笔的手略抖了一下,那一笔便不直了。
“你们以为我这是闲得无聊要你们来陪我消遣么?”乌红颜的声音格外严厉。
三个女孩垂首道:“不敢!”
乌红颜冷笑一声,“你们现如今织就的东西,自己觉得很满意么?”
话一出,三人更不言语。
乌红颜道:“如今你们的织品,精制有余,神韵不足。乃性不能静的缘故!难道你们定要象我这个瞎子一样,刺目断情才能心静么!”
这话及其生气了。她向来心思深沉,也常喜怒无常,但如今天这样话说的如此决绝的,却是头一回。
三人急忙跪在她的身前,齐道:“徒儿不敢!”
梦回想到,初初她的手烧伤,别人动作粗鲁,是乌红颜自己亲自天天给她敷药,又每日单独配了方子,施以针灸,刺激手上的穴位,她的手方才恢复的如此好。此刻见她如玉般美人,偏偏就少了眼睛,而她这一生,凄苦晦暗,亲生的孩儿也不得见,一辈子拥有的,也就只有这穿云织了。
不由的湿了眼睛,跪步上前,握了乌红颜的手:“徒弟们叫师傅失望了!都是我们不好,您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众人中她最乖巧可人,一番真切的话语,也说的乌红颜心中稍暖。“不用你们记挂我,但只织好了东西,就叫为师放心了!”
乌红颜虽严厉,可这年月下来,念远,兰溪,梦回她们和她朝夕相处,将她这一生的经验悉数手把手的亲自教给她们,呕心沥血,可谓师恩重如山。
兰溪磕头道:“徒儿们粉身碎骨,也要织好穿云织,不叫师傅失望!”
念远起来头一个回了席位,道:“师傅,我们这就继续练!”
她们初初习穿云,先修的竟是手。
每日以皂角泡了。以素馨花蒸油,取液为为脂,涂抹双手,谓能润肌。隔天又已牛乳浸手,以浸过棉油的玫瑰花瓣覆在指尖。
如此一月,一双手又白又细又嫩,扬手便能感觉到当时风的温度。
也就这时,这传说中的‘天梭’她们才能拿上手感来。冰凉细滑的纤纤玉梭,仿若如人的皮肤,钩织之间竟有微微的颤动。
如此调教练习半年有余,该传的,她们都已习会,可就偏偏织不出乌红颜三年前织就的“穿云丝”。
无奈下,乌红颜才想出这最传统,也最练性子的法子:练字!
若你以为她们是和天下的学子一般练的是字体和气韵,便错了。
原样临出顾大娘随手写的一个“清”字。这样简单,无趣,枯燥,乏味的事情,她们一日要习千字,而且字字都要丝毫不差。
这一临就是半月。
初初她们也感烦躁不安,疲惫不已。但要练的就是她们这番耐性和肢体的肌肉适应能力。几日下来,她们都已经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定神闲。
这事叫苏樱知道,暗自庆幸!还好她向来都跟不上她们“习织”的步伐,不用如此苦训。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中间也修改了一点。建议重新阅读本章!
大公子裴钦
洋洋洒洒的大雪停了,院里的几颗老梅树花开的灿烂芬芳!
课了的空隙,苏樱钻到墨蕴斎拉了梦回她们看她堆的雪人。
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插了根胡萝卜做了鼻子,还歪歪的画了眼睛嘴巴,竟然还围了条粉红色的编制围巾,显得可爱幼稚。
这不是刚刚还在苏樱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么?
大伙一看空着脖子的苏樱,这会儿冻的鼻子发红呢!念远哈哈笑了,“我们的樱儿莫不是个雪人!”
大伙不解,念远道:“看这丫头的红鼻子,不是和这雪人一般样么!”
大伙哈哈乐开,苏樱在那边追了念远不饶,念远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兰溪身后!
芳歌老远听得院子里开心雀跃的笑声,从回廊里探出个头一瞄,便被一团雪球砸了个满脸满头。还来不及气,便看到这满院的丫鬟小厮,,都在你撵我追,雪球乱飞,打的好不热闹!
仔细一瞧,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也掺和在里头。
那个洒扫庭院的小俾,看到打中的人竟是她,正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里。
抹了脸上的雪,攥成个雪球,芳歌笑骂间扔了回去,“小妮子看招!”
可怜的顾小榴儿头大目标大,成了小丫头们的攻击目标,打的他还不得手,直喊“姐姐们手下留情!”
这话一出惹得女孩们咯咯娇笑不已。苏樱眼尖的看到那廊下站着的墨色人影,正是乌红颜!几人赶紧跑了过去!
她们闹腾了好一会儿。累红了脸蛋,热气腾腾的,脑门上冒着蒸汽。
乌红颜招手拉过了苏樱她们,:“看你们办事还算沉稳,怎么还这么闹腾!”替她轻轻搽去了脸上的细汗,话语里竟有几分宠溺。突如其来的温然慈爱,叫人想起,她也是一个母亲!
招了招手,对满院子的丫鬟仆从道:“穿云苑多久没这般热闹了,你们各自玩去!”又叮嘱了兰溪她们:“小心雪天冻伤了手!”便扶了照影离去。
大伙听了一阵欢呼,这下有了夫人的允许,闹腾的更加的肆意开心!
裴钦带了几个随处轻车简行。一入这院落,便见姹紫嫣红的,少女们莺歌笑语,在这漫天的白色雪地里追逐。
恍忽间,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的扶了。无意触到的小手细腻无骨,说不出的柔美。只是冰冷的很,他忍不住将它盈盈一握。
再一看,那怀里的女子冰肌玉骨,双颊不知是羞是急,一片嫣红。好一个美丽的俏佳人!
他在这厢看的正有神,却不妨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楞是将他怀里的女子硬给拉离了他的手里!人不大,却极有气势,警觉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有神!
这穿云苑可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进的。
“请问您是哪位!”苏樱话虽客气,可却是质疑的口气!
裴钦一笑,“请转告乌夫人,裴钦来拜见二娘!”
原来他就是刚刚尚了一位公主的驸马爷,裴府的大公子裴钦。
眼前的男子面容清俊,神色飞扬!大雪的天气,他着了一袭简单青衫,精致的用料华丽的恰到好处,肩上随意的披了尾肥美光滑的狐裘,显得高贵华美。衬得年轻的面容越发器宇不凡,伟岸出众。
这副面容,倒真当得起‘驸马’两字。
这便是苏樱对他的评价了。
对他略一致意,便拉了那娇俏的女子走开!
那女孩面容娇羞,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不知何事,竟劳驸马爷亲自前来!”
远远的隔了纱幕。三四个女孩分立两边,其中两个,便是刚刚他遇到的两人。原来那个眼睛很亮的女孩,叫苏樱,而另一个,叫梦回!
室里一蓊上好的丝炭烧的正旺,幽暗的光里,裴钦看不清楚那幕帘里的人。
里面坐的,就是他的二娘,乌红颜了。
裴钦尤记得,他尚是幼童的时候,还见过她!一头乌云如墨顺滑飘逸,说不出哪里美,偏就让府里所有的女子在她面前,皆失了颜色。
小时候,奶娘逗他问,“少爷觉得天下谁是最美的啊?”
一般的小孩子都会说是自己的亲娘。
可小小的裴钦说的竟然是:“当然是乌姨娘最美了!”
这话当场便让奶娘失了神色!而后来他才知道,因着他的这番童言无忌,乌红颜着实受了他娘一番折磨,而折磨她的方法,便是夺过了他二弟。
小他月余的裴夕从小就在乌姨娘身边,他也很少见。可从那天后,二弟就和他住在一个院落了。
再后来,丫鬟告诉他,乌姨娘疯了,竟然挖了自己的眼睛。
好可惜。那样美的乌姨娘,连眼睛都象天上的星星!
而从此,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直到现在,在这里,流云谷。
“孩儿是奉了父亲大人的钦命,过年了,家里添了个新人,该一家人聚聚,团团圆圆也好!”
他自己都知道,这番话,乌红颜会多么不屑听,不屑理。
“倒是个好孩子,那么会说话!”乌红颜的笑声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便是直说了新迎的沁翎公主,要我去谨见!我也不会生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主的身份高贵尊崇,乌红颜便是亲自前去磕头侍候,也是应该的!”
裴钦赶紧一恭,道:“那孩儿就静候二娘了!”
乌红颜不慌不忙的道:“不过,皇恩浩荡,这,皇室的事情,件件皆是如天。红颜现还领了一份圣旨,要我神织门赶制祭天大典的织品,□乏术啊!”
她顿了一顿,无限感慨的说道:“红颜残病之躯,行动多有不便,况又恐‘拙颜’吓着了公主,觐见的事情,就算了吧!”
如今的乌红颜,果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和颜悦色,眉目清逸的女子了。
早就想到此行不易,却未料到她的心思竟如此深沉。显然她早就就想好了托词,又这般有情有理。这个温然和蔼的女人话语如一堵绵延的墙叫他推不得,打不动,使不出力气。叫他不能反驳。
裴钦也不露声色,只黯然道:“二娘这里忙,父亲和孩儿也知道。只是苦了二弟……”话到这里,却不言了。
“裴夕!”她的孩儿!
那幕帘一晃,便现出一双萤白修长的手,天资优美,无可比拟!
然只是一瞬间,便收回了帘中。
沉寂了一会。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
“阿夕,他好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心酸!
裴钦一笑:“二弟甚好!他只小我月余,个头也已和我一般高了!”
“是么?和你一般高么?”
说话间,便见那帘里的人影站了起来,一旁的苏樱赶紧上前扶了她出来。
乌红颜在苏樱的搀扶下,踉跄走到他身边,喃喃道:“他和你一般高了么?”
眼前的女子让他震惊!
岁月显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发如墨云,颜如白玉,身似扶柳!
可她的眼睛!
她竟没有眼睛!
这残缺的美丽显得这一切诡异凄迷!
说话间,乌红颜双手便拂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手冰冷柔软。逐个摸了他的发髻,肩头,好像在从他这件替代品上找到她儿子裴夕的影子!
她的孩儿如今也长大了,长高了!
裴钦一笑:“二弟他不止和我一样高,我们兄弟长的还很象呢!”
“是么?你们长的象!”乌红颜在心里搜寻,那小小孩童的脸,汇聚在她心里。如今的裴夕长成什么样子了!
可恨她瞎了双眼,此生再也看不到她孩儿的样貌了!
“孩子,我能摸摸你的脸么?”乌红颜的言语有些期盼。苏樱在旁听的只是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母子生不能相见,牵挂的,何止是母亲的心,简直是她的命啊!
裴钦道:“裴钦也是您的孩儿,母亲大人又有何不可!”
他倒懂得说话暖人心!苏樱瞟一眼裴钦,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果然是个好孩子,你说的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乌红颜咯咯一笑,颤抖的双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颊,眼睛,鼻子。
可惜她看不到,看不到!乌红颜从来没有如此愤恨过自己竟是个瞎子!
他的孩儿,鼻梁应该也是这么挺的!眉应该也是这么密,额也是这么高么?
“樱儿,你告诉我,裴钦他长的什么样子!”她期翼的问苏樱。
苏樱一楞,纵使苏樱灵魂再现代,也没有这样子当做人家的面,品论别人相貌的。再说,他还是个男子。
乌红颜催促道:“快说,他生的好不好!”
苏樱看着裴钦,他眼里带了揶噜的笑意,正看着她。反而坦荡了,大方的回看着他,道“大少爷长的眉清目秀!很好看呢!”
她轻轻一笑,“不过我想,师傅您容姿风华绝代,二少爷定也是人中之龙凤,很好看呢!”
她避重就轻,暗示裴夕长的定象母亲。
果然,乌红颜笑了,“孩子长大了,我也老了!”
一抬手,招了兰溪,扶她回了帘内,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难道你一片孝心!你们待阿夕也不差。我这个瞎婆子,也懒得挂心了!”竟连儿子也不看了。
裴钦一时无语。
乌红颜随即又冷冷的道:“若真可怜我这瞎婆子,就叫了我的孩儿来流云谷看我!”当年的裴仪,竟死也不肯将阿夕交给她带到流云谷。只年年叫他写了信,差人送来给她,让她知道阿夕的情况。
乌红颜摆摆手,“穿云苑简陋,你也别在这留了,就快回去会会你的公主大人吧!”这就要散了。
那一旁立着的苏樱,突然上前道:“苏樱倒是愿意替您去觐见一下公主,再替您瞧瞧二公子现在的样子!”她话语俏皮轻松,“樱儿也好像去看看这流云谷外的样子呢!”
好一番女儿家撒娇的样子!
乌红颜确实知道她从来不这样的。这样说话,定有她的意思!
乌红颜沉吟片刻,“如此,也可!裴钦,你何日启程回府?”
裴钦道:“在谷中停留大约七八天,便可!”
苏樱道:“那樱儿就备好了东西,等您了!”
裴钦道:“那便去钦拜会裴总管了。”
他朝苏樱一笑,便退出门去。
梦回暗自握了那刚被裴钦抓住的手,一颗心,终在裴钦出去后,不再狂跳。
苏樱盈然一拜,“师傅可是怪樱儿擅作主张?”
已入神织门半年有余,对自己与裴府的往事,苏樱也知道个大概!
乌红颜叹道:“我知你定有你的主意,说说看!”
苏樱道:“我们不是正愁无法接近“华析夫人”么?”
一语道破天机!
乌红颜道:“你尽管直言不讳!
“公主久居深宫,对宫廷的喜好了流行定是了若指掌。樱儿也正好借此机会,带几种新式的织品敬献给她,看看我们制的新品,到底如何!”
在现代的战略来讲,这就是新品试销了。这次,她试销的目标客户,可是公主!
还有层意思她没说:此番若乌红颜不回,侯爷和夫人那边自不用说,那沁翎公主心中定有了嫌隙!不管是在裴府也好,还是日后到达宫廷也好,她们都失了先机!
于其处处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乌红颜何等聪明的人物,哪能不理解苏樱的意思。
便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考虑事情能如此周全!只是那新品的试织,就要抓紧了,三天可赶得出?”
苏樱道:“新织的样品是有的,樱儿正是要像师傅请示,带哪些品种去!”
乌红颜沉吟片刻,“就带了夕阳,初月,逐风去吧!”
这三种正是她们已经研制好的新品穿云丝。分别又命了新名。每一种都轻若无云,飘若流沙。色泽清丽出尘。
其中最美的,就是“夕阳”!
夕阳者:落霞时分,云如火,光似金,灿若天光,六彩缤纷!物若其名,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刻,都能看到其不同的色泽面貌。
而这“夕阳”,也正是她们预备敬献给华析夫人的御品!
“若沁翎公主先看上了,怎么办?”苏樱问道。
乌红颜淡淡一笑,“那你就告诉她,这是准备御献给华析夫人的。若她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哪一种她该用了!”
皇帝的子嗣并不多。除了二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外,帝姬也只有四位。
苏樱记得,之前看到那本《宫廷御赐录》里,众妃嫔,帝姬的赏赐记录里,除了皇帝最为宠爱的舞阳公主,昭慕帝姬外,连年方八岁的崇玺帝姬,都榜上有名。
可一笔也没提到过这位沁翎公主!这样一名在宫里不受父皇疼爱的帝姬,自然也该懂些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啊,同志们。。。。。。。。。
我加油更。。。。。。。。。。
吃醋的行云
乌红颜道:“顾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叫她陪同,可安排的周详。只是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去,怕不周全,可要人同行?”
苏樱道:“一切听师傅的安排!”
乌红颜这样说,定有她的意思。
念远,梦回均立在哪里,一脸的期翼!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向往外面的天空,况且,这一路同行的,还是他!
独独兰溪垂下了眼帘,看不清神情!
乌红颜道:“兰溪,你和苏樱同去!”
苏樱猜的不错,正是兰溪。
此次新品花样的研织,她们三人手巧心灵,仅半月的时间,便赶织出新样品,着实功不可没!
织技最精悉者,自是梦回。
她自小在手感,触觉方面的训练,使得任何刁钻的花样,在她手里都游刃有余。
可若叫苏樱选择一位研发设计师,苏樱定会选兰溪!
对花纹的设计,颜色的搭配,物料的选择,她无疑和苏樱一样有着敏锐的感悟!再加上对娴熟的织技,她能很快的领悟到苏樱的设计意图,并将它付诸实践,甚至能改良到最合理的工艺技术!
这不得不让苏樱佩服!
若说苏樱是个总策划人,兰溪无疑就是个优秀的执行者。
而师傅选择了兰溪,恐意图也是如此!
永远莫要将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这个道理,苏樱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让苏樱对兰溪另眼相看的原因,却是她为人处世,进退有度,心思慎密。
论关系,苏樱和兰溪称不上亲密,只是平淡而已。
有些人之间,天生都缺乏一种磁性!
兰溪听得此言,便缓缓的跪了,“徒儿遵命!”
话里,竟听不出一丝兴奋!
叫梦回和念远听的略微失望!
乌红颜突然厉声道:“出发前的安排调度,顾嬷嬷全面安排。你们几个都不准声张出去!此次出谷,万事要小心!!!”
乌红颜话里格外的严厉慎重。
上次兰溪和梦回的纵火杀人事件还没查清楚,到底是燕城兰家,还是姑苏‘段玄子’还是另有其人.....对她神织门虎视眈眈。
流云谷里能接触新品的人也就只有她们几个亲传弟子,和顾大娘的几个得力门人。谁人织,织多少布,要多少料,物料的选领都是算的及其严密的。
织出的新品,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核实用度,是否物与料相符,都要严格收查。
即使是一片小小的废片,也要严格回收统计。
成功合格的新品由神织门天库统一保管。必要乌红颜,刑,顾三人,合有的钥匙才能开启。
若那暗中窥视之人若想偷走新的穿云丝,在这流云谷动手得手的机会渺茫,但若借由这次出谷的机会动手,把握倒还大很多!
穿云苑上上下下忙碌半年研制的新品,绝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苏樱道:“兰溪姐姐,还好有你和我一起!”
兰溪微然一笑,“我们二人同行结个伴同行,相互也好有个提醒!”
苏樱和兰溪相随而行,出得庭门。那回廊转角处,一株老梅开的正盛。灼灼的梅影下,立着一对安静的人影。
兰溪面色一变,已大步走了过去!
那两人,正是林梦回和裴钦!
“拜见驸马爷!”那‘驸马’二字,说的格外清晰!听的裴钦与梦回脸色一怔!
苏樱盈盈福了一身,道:“正想和兰溪姐姐向驸马爷问问,尊贵的公主有些什么样的喜好,也好让我们好好准备礼物!可巧就遇上了!也省的我们再去找了。”
说话间,已拉了梦回的手,和她站在一起。
裴钦看着这两个女子,一个柔如水,一个清若云!竟视他如豺狼般,深恐他诱拐了这个小姑娘!
哑然一笑:“姑娘说笑了,两位代表了二娘,哪里用二位亲自侍候公主。倒是两位姑娘来的正好,我正要去裴总管的去处,可否引路!”
兰溪恭谨的一福,“恐让驸马爷失望了,小女正有事要请教林姑娘!不能同行了!”
那厢已看着梦回。
“姑娘即有事,钦自然就不打扰了!”
他话一毕,兰溪便拉了梦回告退下去。
苏樱便笑道:“若不嫌弃,苏樱带您去吧!”
流云谷的冬天也是极美的。漫天的白雪,满谷的红梅,仿佛洁白宣纸上莹溅的点点朱砂印记,生动迷人。
裴钦举止间高雅,毫无世家富贵子弟的恶习。这一路上抬梅拂雪,谦谦有礼。说到山外的世界,淞洲的风俗人情,引的苏樱巧笑不已。
苏樱和裴钦远远行来,梅影漂浮,暗香凝空。
纵使见惯了江山胜景的裴钦,也忍不住对这绝世山谷所吸引。
一片雪天幕地的红白世界里,翩然行出一个绝妙,清越的人影。
个子高挑,眉目俊秀,神态清冷。
腊月大雪天气,一袭玄色的宽大便袍,敞着截颈子。腰扎银带,腰摆下玄着条女儿家再也寻常不过的璎珞,身姿纤长而有力。
一身清简的装束,却仿佛刻进了这满山满谷的天地里。
这实在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
裴钦自认不是一个好色之徒,可看到这眼前的女子,他的目光不由的追逐了过去。
那女子慵懒随意的一伸手,便握住了他身边女子柔荑,苏樱。
“天这样冷,还乱跑!”她的一双手骨节修长均匀,刚好将苏樱的一双小手握个满手。
“不过是陪大公子去一趟裴总管那里,片刻便回了!”苏樱脸色带着满足的笑意。
司行云的手冬暖夏凉,被她握住,永远那么安心,惬意。
风雪夜归人,等着她的是友人贴切的关心,叫她如何不动心!
红梅树下,她们一个高华清逸,一个温婉淡定,仿佛定格的一副风雪淩梅图,又仿佛隔成了一个世界,将他这个外人隔阂在另一端。至始至终这高华绝丽的女子,都不曾正眼看过他。
长到这么大,这是裴钦今天的第三次,被别人忽视!无视!
苏樱好生诧异。
四娘说过:“行云不爱与人来往!”
可实际上,苏樱几乎在她的落樱小筑以外的地方,见过司行云。
除了莫如云和四娘,司行云仿佛也没见过流云谷的其他任何人。
他如一个清浅的影子,总是在最幽静的时刻,来到她的身边。
然而每一次,都能带给她惊喜。有时是一副画,有时却是一曲琴。
她们如一对相识许久的老友,月下品茗,挑灯夜读,或弹一首好曲。火光闪烁,山居幽明间,对视一笑。
就如这时的一刻。只今天的司行云握的她的手,好紧!
那厢的裴钦,在一旁落了个尴尬冷遇。
好在苏樱还没忘记介绍他们认识。
“这位便是淞洲裴侯府的大公子,裴钦!”
那女子这才略略看他一眼,点头致意!
“敢问姑娘芳名?”
裴钦的举止高贵有礼。任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个翩翩风度的绝世佳公子。
可惜,司行云听得此言,面色一凛,住了脚步。
看向他的目光,闪闪冰冷。夹带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燃烧的她清妙的双目带着腾腾的火气!
“裴公子,就劳别人带您去吧!”
她不过略一抬手,就见那田径古树旁,出来一个人少年人。浓眉大眼,身姿矫健。那人正是莫如云。
不过是轻轻的一眼,目光便盯着那紧握的两手,不能移开!
司行云淡淡说了交代了几句,“裴公子乃是流云谷主上亲贵,就劳烦莫大哥送去大总管那里一程!”
便拉了苏樱要离去。走的那样急,竟连招呼也不和裴钦打,说走就走。
好久不见三哥哥,苏樱回头看向莫如云,不过大半年的光景,莫如云的个头越发的往上窜,身型也越发的结实。他已长成个英俊挺拔的少年。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少找苏樱了。
就如今天的他,至始至终,垂着眼帘,看也不看苏樱一眼。
回望间,树下的裴钦无辜茫然!而远远望着她们的莫如云,眼里的伤,隐也隐不去!
那种莫名的隔阂和寂寥,叫苏樱忍不住要挣脱司行云的手,她有很多的疑问。
为什么不再找她!
为什么对她躲避!
为什么对司行云这般听命!
那握住她的手,却极稳!
耳边热气扑鼻,是司行云底若呓语的声音:“不准去!”低沉带着磁性,叫苏樱的耳根酥酥软软,一阵绯红。
她大步流星,带着苏樱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入一道幽静的山涧。
这不是一条寻常常走的山径。苏樱肯定她从未来过。
她不知道,从这条小桱,可以从山脚最快速的到达她的小筑。而司行云,曾经无数次从这里,在一旁瞧瞧的看着她。
“行云,你,你怎么了!放开我!”
司行云满怀的愤怒,却无处发泄,一路越走越急,越快速。竟拖得苏樱一个踉跄,撞入她怀里。
苏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身子一轻,被司行云拦腰抱起。
那张绝世清艳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叫她能看到她眼里的光火!带着火气腾腾的光华,骇人却又魅惑妖冶!
她危险低沉的开口,“我的樱儿长大了!”
苏樱一怔!
若对这样的暧昧姿势还不清晰,她就真是个傻子!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两个女人抱在一起!虽然苏樱承认司行云的确美的迷人!可她不是拉拉,不是同性恋。
“云姐姐!我们…….”
“住口!”天知道他有多么大的自制力,才能不爆发出怒吼!司行云一口含住佳人的樱唇,没有任何技巧,不过就粗粗的含在口里拼命允吸。直到苏樱涨红了脸,将她强行推离!
她又羞又急,就要挣扎着离开她的怀里。
司行云高挑挺拔,双手稳而有力,而她纤细轻盈,苏樱这才发觉,两人的身型竟有如此的差距,她的个头足足高了她一头有余!
狂吻过的樱唇嫣红绚丽,大眼迷离,“你!你!我们不能这样!”
不放她下去,司行云低吼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都是女的!都是女人………..!”苏樱想,完了,这样优秀的行云竟是个同性恋!
若真的爱上了她,苏樱,你该怎么办?
司行云不气反笑,大笑。张狂的笑声充满山涧!苏樱的小脸被她按在肩头,只听得胸腔里一阵阵有力震荡的回声!
“我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难道我扮的就这样象么?”
说话间,司行云一低头,自喉头吐出一颗奇异的珠子。苏樱惊奇的看到,那原本光滑的喉咙,现出一颗男性的喉结!
她惊的话不成声!“你是个男人!”
眼前的司行云,面色清平,一双深谷般的双目,幽黑深密!她,不,应该是他,一直都是这么副云淡风轻,天塌不惊的模样。
苏樱一步跳离,一双小手在他身上上下忙碌。
摸摸他的喉结,按一按,在她的手下滑动,是真的!
摸摸他的胸,平的!硬邦邦,结实的很!
伸到他宽大的衣襟里,腹部的肌肉,纠结有型!
再往下……苏樱脸唰的一红,手收了回去!
司行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抓住了她的小手,面色含春,声音磁性低沉,
“怎样,可还要验明正身?”
苏樱红了个满脸,“才不要!”
再往下摸,就要着火了!
“为什么要扮作女子?”
苏樱红着一张小脸慌张失措,急着找话说。
苏樱此刻才想清楚,为何每每一听到别人叫司行云“姑娘”或者“姐姐”,他的面目马上阴森!
若非有不得已的苦楚,任何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不愿扮作女人!
这简直是一个奇耻大辱!
话一出,便知道自己不该问!
果然,司行云面色幽深!握着苏樱小巧的下巴轻笑出声。可那笑声里,有的全身被狠狠压抑的愤怒!
“我为何要扮作女子?为什么我就该如此!为什么!”他的话里有股可怕的低沉!
“我连一件男人的衣服也没有穿过!为何要在这个见鬼的流云谷里缩头缩脑,装个女人!”若说刚才还在压抑,那此刻,他便是被掀起了心中最敏感,最隐私,插入心口的最深的刀疤!
话里的愤怒和狂暴叫他再也克制不住!
他掀手扯下身上的衣袍,腰带,璎珞,将它们狠狠的远远抛出去。厌恶!憎恨!仿佛那是他身上附着的鬼魂!
他敞着怀,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
凌乱的长发,狂乱的狰狞的面容,寒风中年轻的男子如一个迷失在雪天的战神!那看向空谷的眼神狂野又犀利!悲寒又带着疯狂的血性!
“你干什么!天这样冷!”
苏樱在忙忙捡了他散落的衣衫,要给他披上。却被司行云一把夺了,扔的更远!
一把抱了苏樱满怀。
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觉冰冷,反而只觉得一阵男子的热烈气息。
司行云道:“现在,我是个男人,可以亲你了吗?”
苏樱刚想说话,却被他的吻吞了下去。仿佛在以不同的方式来发泄他的怒气,这个吻急切,粗鲁!一只手托了她的脑袋,叫她躲避不得,只能去迎合。
苏樱却轻轻的抬了胳膊环住了他的颈,尝试去回应他的热吻!
为什么,吻到的都是股暗暗的悲鸣!
这个看似冷漠随意,万事隐忍低沉的男人,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竟压得他如此艰辛!
他的吻,完全来自男人的本能,没有丝毫技巧的成分!苏樱想,这该是司行云的初吻!
这也是她在这个世间的初吻呢!
渐渐的,司行云不再粗鲁急切,他温热的唇轻轻的添过她的小口,带着探索与怜惜。仿佛在品尝一道可口的人间珍品!却有些欲罢不能。
良久,看着苏樱的脸红的醉人,他才满意的放开她。
“你会介意我这个样子么!樱儿!”
他的眼神认真,执着。定要从苏樱这里,得到什么!
轻轻的撩起他脸边的一缕发丝,“不管你的以前,将来如何,我只认你,是司行云!”
这是苏樱的承诺!
她知道,不管是他是行云,还是谁,从四娘家厅房的那张江山烟雨图里,她便认定了这个绝世独立的人!
那件件如云般的长衣,飘散在空谷的雪地里,仿佛司行云想极力抛掉的过去!
司行云也不怕冷!迎着风,胸膛挺的更直!
苏樱见他还敞着怀站在雪地,又急又气,大声道:“你要冻死自己,四娘怎么办!”捡起来一看,好好的一件衣服,竟叫他撕了好几道口子,是再也不能穿了!
有些恼怒的看着他!
这下只能去她的落樱小筑去换了!
将烂衣服胡乱披挂在司行云身上,却又被他一把抱起,司行云说走就走!
“我们这是去哪里!你这个样子哪能见人!”他现在的样子,还着了女装,怕是象被人□过一样!
苏樱想到这里,脑海便出现司行云被人强攻,梨花落雨的样子,就忍不住摸了把她手下结实的的胸肌,暗暗偷笑!
司行云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还闹!”眼里竟有藏不住的奇异花火!不是生气,也不是发火。
苏樱一动身子,便感受到身下一道坚硬!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们这般衣衫不整,本就暧昧极了,何况,他还是个正年轻气盛的男人!
马上红了脸,乖乖的趴在司行云的怀里,不敢再火上浇油!
行一段路,景致熟悉起来。苏樱便知道他要到的地方原来是她的小筑!
一脚踢了房门,将脸红的似虾米的苏樱放在她柔软舒适的床上。
苏樱赶紧往里头缩了一缩。睁大了眼睛看着司行云,防备的象一只被活捉了的兔子!
司行云看的哑然一笑。欺上身来,只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了一记吻。
“不要乱跑,我换了衣服来找你!”
苏樱就这样看着司行云行如风般出得门去。
想起方才的一切,想起他俊逸的容颜,那狂热的吻,苏樱手心发烫,心跳不已天啊!她才十三岁呢!
前世的苏樱,一直忙忙碌碌,都未曾真正的恋爱一场。
对lacas有好感,直到被别人背叛,伤心的离开那个世界!可都是行也止于礼,放在心里。远不及刚刚的热烈动心!
苏樱,你爱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
诛心的‘于婆婆’
心绪久久不能安定,苏樱在床上倦了片刻,便起身撩拨了炭盆的火,烧得小屋热气腾腾,温暖安逸!
可是该做的工作一点也不能等!
她提笔记下这几天出得流云谷,还有有哪些安排,准备!
此番带出的新品,苏樱和兰溪如何将其安全的呈给沁翎公主,真是个大问题!
若将这些新织品泄露了出去,就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流云谷里能接触新品的人也就只有她们几个亲传弟子,和顾大娘的几个得力门人。谁人织,织多少布,要多少料,物料的选领都是算的及其严密的。
织出的新品,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核实用度,是否物与料相符,都要严格收查。
即使是一片小小的废片,也要严格回收统计。
成功合格的新品由神织门天库统一保管。必要乌红颜,刑,顾三人,合有的钥匙才能开启。
上次兰溪和梦回的纵火杀人事件还没查清楚,那暗中窥视的人定不甘心。若在这次动手,把握倒还大很多!
她洋洋洒洒各个方面写了一堆。
到她落笔的时候,没等来司行云,倒等来莫如云!
苏樱打开窗打算透透气,就这么一眼看到屋前矗立的雕像!
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莫如云不知在屋外徘徊了多久,如同一座矗立千年的雕塑,满身满头的雪花,连眉毛上都是雪花!
天上漫天飞舞起了雪花,莫如云丝毫未曾察觉。
他有多久没进过这间小筑了。
冬天天短,初幕时分,小屋里已掌了灯。温暖晕黄的烛光,映的小屋分外温暖安馨!那份安宁与温暖对每一个漂泊的浪子,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可他现在只能就这么痴痴的在这里,远远的看着。
就如同这三个月来的每一天一样,司行云在里面和佳人谈笑风生,而他,只能在这里遥远的看着!
莫如云知道,那小屋里的丫头,定是提了笔,在那张比她大许多的书案前提笔运书!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那晶莹的小脸上神情关注的模样!轻轻一笑间,脸颊上还有一个曼妙的梨漩!
拉了莫如云进屋,不知怎的,苏樱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拘谨!
这是从前的三哥哥从来不会有的!
莫如云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枚桌案上放着的璎珞!
鲜红的丝带上扣着枚白如雪的扳指,扳指的一面小豪篆刻了他的字号:逸风!
这是司行云的印记!
他知道他的少主从来也不会将它离身!
他的手谕和私信皆是以此为据。
而现在他竟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留给了苏樱!
“三哥哥!”苏樱拼命拉回震惊中的莫如云。
“你怎么了?”
原来这会的功夫,苏樱已帮他扫去了一身的落雪!已拉了他进了小屋的帘后。
就着红火的热气,莫如云脸上晶莹的,不知是眼泪,还是融化的雪!
他怔怔的开口:“你知道他了!”他指的是司行云的男儿身!
不知为何,苏樱有些羞怯!只轻轻的“嗯”了一句,下一刻,手就被莫如云紧紧的握在手里!
他呆呆的看向苏樱,她的唇,红若欲滴,饱满娇艳。那是方才激情相吻的后果!
“他,他……他亲了你!”
莫如云的声音听起来颤抖的紧!
不用苏樱说话,她满脸的红润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可是,三哥哥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在意!
他紧紧的盯住苏樱的眼睛,“告诉我,樱丫头,你喜欢他么!”
苏樱陷入一片思忆中,是啊,她到底喜不喜欢司行云!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子!她的博学,她的见识,她的谈吐,无疑是在这个世界最出众的!可是若说到喜欢,就该是那一次的琴音相会!她在琴音里吐露出的压抑与追求,绝世的才华与悲鸣,深深的打动了她!
只有最伤感的人,才能奏出琴,曲的灵魂!
她想了想,坚定的说道:“是的,樱儿喜欢他,喜欢和他在一起!”
在这里,虽然她才十三岁,可是她的灵魂却是个成熟的人!对一个人得好恶,她当然感觉得出!
司行云是真心对她好的。
而她,也喜欢和他相处!她无疑是喜欢司行云的!
莫如云的眼色黯淡下去!手却不放开她,忽又道:“那,樱儿你喜欢我么!”
“啊!”苏樱楞了!三哥哥喜欢她!莫怪呼他会这样怪异!
脱口而出,“樱当然喜欢你了!我们是好兄弟!”
莫如云急的一甩手,“我说的是和行云一样的‘喜欢’!”
“我可以亲你么?”
这是苏樱今天第二次听到着这句话,难道,今天她撞桃花!
下意识的说道,“不可以!三哥哥!”
“在樱丫头心目中,你永远是苏樱的三哥哥!最好的三哥哥!”苏樱认真的说道!
拒绝虽然很残忍,可是欺骗更加可恨!
到底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的感情!
他竟然喜欢她!难怪三哥哥看到她和司行云如此亲密。会伤心!
在苏樱的记忆里,莫如云永远就是那个开心就大笑,烦恼就挠头,她做什么饭菜都觉得好吃的三哥哥!
和苏樱能打成一片,大口吃肉,大声高唱“好汉歌”的男孩!
他不仅是她的朋友,有时还是她的弟弟,兄长!
莫如云听的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他在樱丫头的心中,终是有一个无可替代的地位,虽然那不关于爱情!
“樱丫头,不管你怎样,三哥哥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若你不喜欢,三哥哥就带你到天边,到海角,永远陪着你,谁也不能勉强你!”莫如云真飞已经长成个真正的男人!英武的容颜,沉稳有力。
苏樱知道,这是一个君子永生的承诺!
有友如此,人生何求!
“没出息,一个女娃子就让你乱成这样!”
这语声冷而难听,苏樱这两世为人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莫如云一听这话,身子一怔,说不出一句话来。
“婆婆,这大雪的天气,啊云自己的事,您老人家就不要太劳累!”一道悠然的话起,是司行云!
司行云一身墨色玄衣,他身边的那个人身型佝偻,一头花白的头发,赫然竟是司行云家中的那个又聋又哑的烧火仆妇。
四娘一家透着怪异。四娘面容貌若仙子,可偏偏一道刀疤坏了面容。司行云神资潇洒,高华俊逸,可他身边伺候的老仆却是佝偻丑陋。
三哥哥的眼泪立刻顿住。
司行云背对着屋里出来的两人,但却没有回头去瞧一眼,也不知他在这屋外听了多久。
只听那婆子冷笑道:“少主自己的事情么?不错,你长大了,西汉府上的路邈还在等着少主!你说,现在月正当空,春宵正好,西汉王在做什么呢!“
她的话比谷里刮过皮肤的寒风还有冷冽,听的司行云眉头直皱。
“若少主能听老奴一句,就将这丫头交给我!”她一双三角眼一瞪苏樱,“大事未成,竟能迷惑了少主和阿莫,该死!”
她的语气平平,就像在讨论天气一般清淡。
司行云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钉子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莫如云也是那样立在雪地上,连头都未抬起。
她转过脸看了看莫如云,阴森森的笑道:“很好!很好!阿邈替你去了西汉府,你便在这里风流快活,这样对待你的好兄弟么!”
司行云打断了她的话:“婆婆,阿云说了,这里的事我来处理,请您老人家不要管!”他淡淡的说出口,语气里却有一股又不可抗拒的坚定!
婆子晃了晃身子,颤抖着肩头,道:“好!好,难得你还肯叫我一声‘婆婆’,我老婆子不改多管闲事!可是你不记得婆婆教你的吗?断情断意,无牵无挂!方能成大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移动着佝偻的身躯,突然间,已经从那块雪地闪去,苏樱一眼惊骇间,便看到一双乌黑的手掌直插她的眼睛。叫她连眼都来不及闭上。
那乌黑的指尖十指若寒铁的利匕,闪着灼人的光芒!
却感觉自己耳边寒风掠耳,司行云带着她已经移到了屋外的雪地里。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
苏樱脸色发白,眼前仿佛还有那个可怕的鬼手。
司行云搂着她纤腰的手紧了一紧,怒道:“婆婆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吗!”显见已经动了怒气!
那婆子一击未成,凄然一笑:“少主好身手!”
她幽幽道:“”丫头,看来你还很有点手段,叫我们少主对你爱护的很!可我告诉你,他顾得了你这一时,却顾不了你这一世,再过几天,少主他们便要离开流云谷,只要他不在,我随时都能杀死你!
看苏樱的眼神,已经象在看一个死人!
司行云冷冷的道:“看来婆婆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话里已经没了耐性。
苏樱在旁强拉一个笑容:“婆婆,我看你是误会我了,我和行云和三哥哥都是好朋友!”她认为,就算她和司行云间有好感,也有暧昧,可是这些都还算不上爱。当然她也算不上她迷惑了他们!她有那个魅力么!
司行云皱皱眉头,显然对苏樱的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那婆子笑道:“可姑娘你看,少主为了你在和老奴发火呢!”她一边笑,一边道:“女色害人,女色害己!!!!”她动如闪电,冷不防又一掌朝苏樱袭来!
苏樱却连叫都还未叫出声,那婆子矮小的身子便“砰”的一声飞出去。跌落在雪地里。司行云冷冷的看着她在雪地挣扎。
司行云竟出手打伤了她!!!
苏樱惊叫一声,飞奔过去。
那婆子方才凶的象个阴间的恶鬼,此刻便更像一个积怨已久的恶灵!
她一开口,满腔的鲜血便涌了满身满地。
“打的好!”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婆婆终于放心,你的诛心之术休的不错!”她话一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喘息。
“婆婆!婆婆!”苏樱也不怕她,更忘了她方才要一掌将她打死。她将那婆子上身抬起,想扶她坐起来。却发现那婆子的身体僵硬的厉害,她根本抬不起。
司行云走过来道:“莫要动她!”
苏樱看他过来,狠狠的将他推开,“她是你婆婆,你也下得了手!”
她一直觉得司行云只是性格清冷,却不想他竟能对一个亲手带大的老人下此狠手!
他一再隐忍,终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看着苏樱拼命的要将老人从地上扶起,却怎么也扶不起。
司行云不语,将手在那婆子的手腕上一搭,面色一沉:她已经没了脉搏。
“莫哭!自从十二年前中了‘不慧’,婆婆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婆婆!”司行云的喉头哽咽,婆婆自他出生便对他呵护有加。这一掌毙命,任他铁石心肠,也是后悔了。
他将与婆婆从雪地抱起,,柔声道:“婆婆,你忍一下,阿云这就带你回去!”
与婆婆睁开眼睛,盯着司行云的脸,却是一脸欣慰:“没用的,婆婆知道自己的身体。阿云,你做的很好,很对!不愧是我余少辛教出的徒弟!”
司行云发誓此生再也不流泪,可是抱着老人干枯肖瘦的身躯,他是再也忍不住。
老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满脸的血痕,厉声喝道:“这是婆婆最后一次教你,司行云,你要活下去,只能不择手段!!!不管对谁,婆婆也不行!”
司行云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声道:“阿云,记住了!”
她那满是沧华的老脸上突然有了光彩, “天下乱,当重典以治!此番出山,我本担心你……少主有这样决绝的手段,婆婆死也愿意!”
为了试探司行云的脾气,竟以命相搏,苏樱看着这一幕,对司行云的身份越来越疑惑。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婆子身怀绝世武功却深藏不露,。司行云男扮女装,隐匿山林,莫如云豪迈神秘,却对司行云惟命是从!
四娘韬光养晦处处收敛避世………
一切的一切………
莫如云跪在他们身前,对与婆婆的死,竟也无动于衷。他跪在雪地里,轻飘的雪花已经盖住了他的头发。
老人的生命视乎已经走道了尽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的目光飘向远处,“你记着,告诉阿邈,娘会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
司行云抱着她的身体面向东面跪下,“我司行云对着苍天发誓,待丁邈视如骨肉兄弟,同生同死,”
“孽儿!万万不可。万事万物万人物不留心底,路邈也当如此!
这便是与婆婆活着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两天没更新。
加油哦,今天争取多更一章。
人心与鬼心
兰溪平日是个禁言寡语的人物,大事小事事不关己,便淡然不语的。
此番她如此防备的对待裴钦,叫梦回有些惊讶!
刚别了裴钦,她便出言道:上午的那回事,梦回妹妹还是早些忘记的好!
兰溪一双淡淡的秀美锁的很紧,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却是如刀刃般锋利。让梦回不敢逼视。
梦回脸一红,道:“是什么事,梦回可不清楚!”
兰溪脸一沉:“驸马爷和公主新婚燕尔,我们这些草民能仰慕的了吗!”
显然那一次暧昧的邂逅,旁边的兰溪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话说的这样刺耳露骨,梦回木了脸在那里。
握了她被裴钦抓过的小手,兰溪的手没有一丝温度。
她冷冷的道:“何况,他还姓裴!”
裴家的男人,注定只能取神织门的掌门人为妻。而她们几个弟子中,论为人和手段,皆是高手如林。尤其是那个苏樱,甚得乌红颜欢心,林梦回是没有希望的。
即使是拼了命争来了,现下也不过是给裴家做个填房的小妾而已。
一入侯门深似海,乌红颜的结局,还不惨烈么!更何况,现在的裴夫人,可是皇帝的公主。
梦回一双大眼迷茫的看向兰溪,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欲。
梦回悠悠的道:“梦回自是知道那位是驸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姐姐倒是多想了,梦回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
她抬头瞄一眼兰溪,满是楚楚可怜的乖巧样子。
兰溪道:“若你能真的知道,就好了!”
少女芳心未艾,正是春意萌动的年纪,头一回便是遇上了这样才貌俱佳的男子,也难免一颗心怢跳的厉害。
“聼姐姐一句话,我们生为女子,万般不由己,能管住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心。”
终是感到自己话说的太重,也不知梦回聼进去几分。兰溪拢了拢她的头发。低低的叹息一声,便转身离去。
梦回的额头生的极美,有一道纤细的美人尖。
看着那远远离去的女子,梦回眼里的迷茫散去,变的幽深。
她喃喃自语道:“他若不姓裴,我会撞到他么!”
梦回不傻。
在这个穿云苑,客套和奉承的人是大把的。
可有人肯对你严词厉色,说明那人对你还算真心。
她到底是谁,为何对我说出这番话。
难道她看出了我的心思!
梦回想到她遭遇火灾的那晚,也只有这个女子,因着落水,将嫌疑撇的一干二净。若没有看错的话,兰溪的手段显然高过自己。
那场火烧的并不大,仅仅烧毁了几片下房,扰的穿云苑一时人心惶惶而已。烧伤的人,也只有她林梦回。然而不管裴白如何查,也寻不出纵火的真凶。
他们当然查不出!梦回细长的手指拂过那烧伤后的伤口处。
能烧的即看起来惨烈,又不伤自己的手,她可当真不易呢!
只是......
梦回一抚自己的额头,为何这种感觉这样熟悉。记忆的最深处,也有这样的一个女子,拢拢她的发迹:“我们的小瑜儿生了个美人尖,长大可是个美人胚子!”
那个女子,是她的亲姐姐。
芳歌见着梦回一人在廊下。奇道:“怪了,方才明明见着兰溪姑娘的。”
梦回道:“兰溪姐姐方才还在这和我说话,过几天要和苏樱姐姐出谷,大概回家准备去了吧!”
芳歌难的道:“可夫人正找兰溪姑娘呢,怎么办,我还不知兰姑娘家住在哪里呢!”
后面一个垂绹丫头,远远的见了她们,老远便娇呼道:“芳歌姐姐,顾大娘正满院子寻你呢!”
“看看,忙都人都要没形了!”芳歌一边回了话,一边向梦回抱怨。
她是乌夫人跟前的红人,顾大娘的家亲表侄女。在这穿云苑,可也算得上头号人物,处处有事没事都要问她,当然忙啰。
梦回见她为难,便道:“那我去找找兰溪姑娘吧,反正我这会也是不忙!”又笑道 “这苑里左右也就我知道兰姑娘家住在哪里了!”
芳歌得了这句应承当然愿意。又嘱咐一句,“小声些去!”
乌红颜要找兰溪,有话说偏偏又要人悄悄去寻。看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单独交代兰溪呢!看来,在师傅的心目中,兰溪姐姐的分量不轻呢!
现下的当口,还有什么比出流云,见公主更重要的事呢!
梦回一路想,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看到那飘雪的一片雾霭里,一栋小小的院落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片松林边。
兰溪住的地方相当简陋,也相当荒芜。
屋里掌了灯,那窗影上透出一个消瘦清简的影子,正是兰溪。
小院柴门未扣,梦回刚要开口喊,便看到那窗子上的影子狠狠是挨了一巴掌。
兰溪显然不似平日的柔弱模样,一挥手,便干净利落的打回了那人。
“你再敢打我的脸,我便再也不用出去见人了!哼哼,叫人看见我脸上的巴掌,看你如何去圆这个话!我的‘娘’!”
那 “啪”的 一声清脆耳光,叫梦回楞在门口,当下不知是进是退好。遇见了人家的家事,她本该回避。可由着白日的疑问,梦回站在阴影里,如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静悄悄的窥视着屋里的人。
兰溪那一耳光显然不轻。
那妇人人捂着脸,恨恨的道:“小贱人,莫要以为攀上了乌红颜,就能飞出去了。你可给我当心着点!”她恶毒的出口:“你莫要忘了,秋红院的老鸨一日见不到我的信,堂堂的兰夫人就要挂牌接客了!”
说这话的人竟是兰溪的母亲郑氏。
梦回见过那女人两次,头一回便是在那次穿云苑的庭审时,她那笨拙,木讷,言辞不清的模样,博得了好些个人的同情。第二次便是和兰溪在穿云苑门口,她提了食盒给兰溪送饭。
每每便觉得她低眉顺目,一个拙朴的农妇,不想竟今日见了她的另一面:阴狠歹毒。
这样看来,她绝不是兰溪的母亲。那她是谁?兰溪又到底是何人。她们来到这流云谷是为了什么!梦回一时间闪出无数个疑问!
天下熙熙为利而来,世间攘攘为利而往!穿云织!她们定是为了那穿云织而来。流云谷,神织门,还有什么比天下第一织更吸引人的呢!
看来,还是她林梦回的的对手呢!
那她们是哪面的人,燕城兰家,还是段玄子!还是,他们对她不放心,又另外安插了别的人。
那郑氏笑得‘嗻嗻’有声,话里带着说不出的洋洋得意和嘲讽,“可惜了你那妹子兰瑜,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够了!”
她还要说下去,便被兰溪狠狠的打断。“你胆敢这样,我要你活着受那死罪熬一百天,就绝不会少一个时辰!”
梦回犹自在想要不要揭穿她们。便听那郑氏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浑身一震!接下来兰溪说了什么,她竟一个字也没听进。
兰瑜!
兰溪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这个貌似忠良,心如蛇蝎的女人。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这女人定已被虐死上万次!
郑氏被她瞪的心里发毛,一步上前咬着牙狠狠拧了几把兰溪的胳膊。
仿佛对这样的体罚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兰溪即不叫痛,也不求饶!只冷冰冰的看着她在她的身上下恨劲。
恨到骨子里的时候,不吼反而比吼还要让人胆颤。
郑氏心里叨咕:“总有一天,不是她死在我手里,就是我死在她的手中。上次怎么她就这么命大,没给淹死呢!”
她愤愤的收了手,嘴里阴声怪气道:“乖女儿,我可是你娘,你可不要那样看着我!”
那条手臂已痛的肉跳,直钻入骨髓!兰溪却仿若无事般,从新坐回了织机前。
“好娘亲,女儿孝顺你都来不及呢,哪敢瞪您老人家。”
她的一双小手又白又嫩,谁若是掀开她的衣袖一看,便能发现那瘦弱的两条臂膀竟无一块完肤。
兰溪深吸口气,拿那织梭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门外一声清脆的呼声,“兰溪姐姐可在家里!”
是梦回。这么晚的天气,她来做什么?
兰溪回头和郑氏对望一眼,郑氏便放下手头的鞋样,起身去开了门。
门一开,郑氏那张平凡,老实,憨厚的脸便现在门后。见了是梦回便忙不失的点了几下头致意。
“是林小姐,快请进,请进!”
她连忙让了梦回入了屋,一边张罗着给梦回挪凳子,一边冲里屋喊了一句:“溪儿,林小姐来了!”
她微胖的身子吃力的躬身给椅子抹了几趟灰,这才让了梦回落座。
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毒妇!梦回简直要怀疑刚才在屋外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这个人。这个女人,到底长了颗人心还是鬼心!
“梦回妹妹,怎么是你!”兰溪一身轻便的家常服,手里揣了个小小的手炉,一脸的微笑出现在梦回跟前。
梦回忍住了泪,轻松的说道:“想念兰姐姐的清茶了,特来叨扰一杯!”
兰溪的茶道是她们几人中出了名的好。这也是目前为止,除了织艺,兰溪在众人面前展示的唯一一项拿手的绝活。
兰溪微微一笑,仍是平日里清浅安宁的模样,“你若喜欢,在这里喝个饱都行!”独独对着林梦回,她能多出点活跃的少女气息。
梦回接了郑氏递过的茶盏,浅抿一口,笑道:“我可是想,今日恐怕不行!夫人找你呢!”
兰溪朝她母亲郑氏看了一眼,道:“那溪儿要去走一趟了!娘亲莫挂!”
郑氏双手拘谨的缩在衣袖里,此番抬手整了整兰溪的衣领,道:“即使夫人问话,可不敢耽搁,快快去了便回!”
若不是看的急仔细,绝不会发现当那郑氏的手碰触到兰溪时,她下意识的躲了下子。
象是怕女儿受了冻,临出门的时候还塞给兰溪一件披风,真是象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
可惜梦回看到心里发汗!若没有刻意的训练,这样深的城府,她定不是常人!
流云谷的风雪漫天,山上和山下一般寒冷。梦回握紧了兰溪的手,竟抖的厉害。
兰溪就着手中灯笼微弱的一点荧光,看到梦回的面庞上,淌满了晶莹的泪珠。
“今天是怎么了,梦回!”兰溪问道。
梦回摇摇头,“风大,迷了眼睛!”
“兰溪姐姐,我知道你今天的那番话是为我好,你待我好,梦回都知道!”梦回清细的声音飘飞在风雪里,一丝丝沁入兰溪的心里。
若说她寒冷的心里还有点什么能温暖她的话,便是这个柔弱单纯的梦回。兰溪想,她的妹妹兰瑜,也该长成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
几天没更新了,顶着钢盔出现在这里。
话说最近实在是忙。我也绝没有停止过思考我的文。连做梦都会梦到她们!o(∩_∩)o...
偶的老板一天到晚都希望我们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里去,连做梦都会梦到。偶梦到了,是偶的文。
o(∩_∩)o...
不管怎样,我会坚持写下去。请大家继续理解支持我。
痛哭。。。。。
以前为了搞好偶的黑眼圈,偶砸了上千快买眼霜。
可是只要一熬夜,啥东西都没用。
可是,我愿意!
啥也别说了,我发现我越来越唠叨了!
........................
兰 瑜
萍儿从偏房出来看到一脸疲惫的梦回,赶紧上前道了声“姑娘回来了!”
梦回一脸恍惚,随意点了下头便吩咐了萍儿下去。她向来不是个麻烦多事的,平日里洗漱事情也不劳萍儿动手。
她一把推开房门,幽暗的房间干净整洁。一盏幽暗的烛火戚灭的等着夜归的主人。却不知怎的,梦回就这么一眼看到那小桌上静静躺着到底一封信笺。
那封头什么字也没写,却独独印了个火红的狼头。
梦回心里一沉,他们终是找来了。
穿云苑来往诸人皆有腰牌为证。她的如梦居更是在穿云苑内院深处。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封信搁到她的床头。
是谁?
算算常出入她如梦居人,是苏樱,芳歌,念远,还是那个外面的丫头萍儿?除了她们,还有谁?
平日里梦回也念她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做事也算稳重,对她也算放心。想到萍儿那一脸朴实的面容……老实!哼,经过了今晚,林梦回如今可是见识了什么是人不可貌相了。
她打开封纸,心惊不已。
“今闻苏樱与兰溪七日后启程,携夕阳,出流云,借此时机,速将“夕阳,初月,逐风”配方料样带出,遮天换日!”
她们是谁?竟能一清二楚的知道她们的密议。
乌红颜说这话的时候,不过是黄昏时分。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们好快的消息。
在场的人除了乌红颜,刑大娘,顾嬷嬷,只有苏樱,兰溪,李念远和她林梦回几人而已。
散会的时候,乌红颜亲自再三交代,为防节外生枝,她们两人的行程和将要携带的织品不可泄露出去。
林梦回忽然觉得,在这个看似固若金汤的穿云苑,在一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个她们很熟悉的人,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暗中窥视着她们。
到底是谁?梦回不敢确定!至少她已经知道,那个插在他们中间的暗手,就是她们几个人中的一个。
计划的倒是快速。
林梦回也承认,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新的织品秘方传出去,这个时候,正是个绝好的时机。
若林梦回还是那个刚刚入流云谷的林梦回!
若她来到这神织门穿云苑,没结识苏樱这个真挚清婉的女孩!
若她林梦回,不,应该是“兰瑜”,不知道兰溪就是她的亲姐姐的话,她会这么做的!
若没有今晚无意中听到的事情,梦回几乎就要忘记她本来的名字:兰瑜。
她姓兰,单名一个瑜。
她有个哥哥,也有个姐姐。当然,她也有爹爹和娘亲。可是从她记事已来,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她的这些亲人对小小的兰瑜来讲,就像奶娘堂中挂的那副观音大士像一样,是用来想象的。她的年纪还小,小到还不知如何问:为何他们不和她在一起。
直到那一天,她光着脚丫在小池塘边玩水,奶娘兴奋的跑过来抱了她回去,将她推到一群人身前,让她叫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娘亲!”
娘亲果然和兰瑜想象的,和观音大士生的一个模样。美丽,却又让小小的兰瑜感觉有种距离。当她娘伸了手来抱她的时候,兰瑜有些害怕的往后退。
这一退,就退到了她姐姐兰寻怀里。
那个大她两岁的姐姐抱着她,在她胖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眯眯的道:“乖乖小瑜儿。我是你的姐姐!”
她不会骂她小野种,也不会和她抢玩具。总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兰瑜。兰瑜终于知道,她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好心,最会逗她开心的人,
如果没有那夜的一场屠杀的话,兰瑜大概会觉得,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妹妹。
她爹爹被一个男人一枪贯胸挑起,直直拖了几十米,鲜血淌了满地。
梦回想,如果时间能倒回,她一定会开口叫他一声:爹爹!之前她因着害怕,她躲在姐姐的怀里,就是不肯唤他一声。
那一夜的村子就像一个人间地狱。遍地的尸体,残肢断骸。她们将剩下的女人们关在一个大大的空房子里。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扑过来扯了她娘的裙子,她娘惨叫一声,“叫我女儿出去!叫我女儿出去!”
她一定不想自己的孩子亲眼看到她们的母亲被人□的样子。
八岁的兰寻死也不和母亲分开。小小的兰瑜被扔到另一个房间,她哭喊着,不要和姐姐娘亲分离。
然而从此,她们姐妹母女便永隔了天涯!
她的头重重的撞在墙角上,到她醒来时,却被一个黑衣人救了出去。那人告诉兰瑜:除了她,所有的人,全部已经死去。
他们虽然在利用她,可将她从那魔窟救出来,待她一直都还算周到。她被带到到了西汉府地,安置在一户人的家中。给她换了名字,叫她林梦回。
林梦回,还是兰瑜,这次是个好时机,你会下手吗?
她们一个是你的朋友,一个是你的亲姐妹。她们背负着神织门的使命,带着最新的织品在外,当然会很容易丢东西,也容颜泄露点秘密。
当然,首先追究的,就是她们两人。
你会在她们出谷的空夕,将新的穿云织偷出去么!
乌红颜坐在那里象一栋蜡像般纹丝不动。她已经等了她很久。
兰溪进了门,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伴随的还有乌红颜的声音:“是兰溪吗?”
兰溪阶前站了,回了声是。
乌红颜咯咯笑道:“顾嬷嬷你看,我就是喜欢兰儿这样冷冷清清,漂泊淡定的模样,比起小苏樱,是不是要大气!”
显然乌红颜今天是要特意安排她什么事情!兰溪也不语。
顾大娘道:“兰姑娘心细,是个做大事的人!”
乌红颜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过来!”
兰溪道:“定是师傅有事要叮嘱兰儿!”
乌红颜一句一句掷地有声。
“这次的出谷,万万生不得半点差错!为着今日,整个流云谷上上下下上万人,准备了两年有余!”
兰溪知道,乌红颜的话一点也不夸张。从桑植,到捡丝,到着色,定染,到精寻训练她们几人上织,到从新设计,试制,哪里还是一件简单的织品。
这件事情,已经关乎了流云谷的生存。
皇权就是一切。没有了皇宫御用的价值,她们这些人,也就再无半点活路。
兰溪道:“徒弟知道!定会和苏樱提一万个小心!”
乌红颜道:“我知道你处事严谨,就怕苏樱人小,没经历过一些事情,你要多费些心思的!”
她叹了口气,道:“你这番出去,你娘就不用挂记,我会着了人过去陪着她的!你们只管办好这趟差事。回来了,还有十来种新品要提前准备!”
她笑了两下,“还少不了兰儿你呢!”
兰溪不知是冷,还是惊!额头宓了一层冷汗!乌红颜竟在是警告她!
先要她抗起此次出谷的安全责任,再以她的母亲为要挟,拿剩下的其他穿云丝为利诱,叫她不得妄动!
乌红颜已经怀疑她了吗?
在场的都是心思玲珑七巧的人物,兰溪一听,赶紧一跪:“兰儿就是拼了命,也定要保我神织门的穿云丝安然无恙!”
要的就是这句话!
顾嬷嬷赶紧一把扶了她起来,:“怎么又跪了!天冷,小心冻着!”
乌红颜道:“你若活到为师这样大的年纪,便知道万事皆险!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定做多点准备,打最坏的主意!”这句话像是在感叹自己,也像是在劝慰兰溪。世间万物,皆逃不过生生相克的道理!
出了屋子, 兰溪知道,这次出谷,她是万万不能下手的。
好在乌红颜只是谨慎,并未曾真的怀疑她。她幽居潜伏,伺机而动三年有余,可不是为着这点蝇头小利。
她要的是天下第一织的全部。
漫天的雪花飞舞,她手里的灯笼在风中晃了两下,噗的一声便灭了。前路一片幽暗,到处是一片灰暗的白,分不出东南西北。前路等着她的如狼似虎,后面是她随时都要背叛的师门。师门不师,亲人如仇。
兰溪茫然的立在在漫天的雪地里,这片天地,哪里是她兰溪的归属!
那个毒妇知道她这次不动手,又不知要怎样对待她。
“兰溪,你该回了。你娘亲,妹妹还在燕城等你!”
她握了手里冰冷的灯柄,辩了方向,在大雪里一步一步螨跚前行。
该面对的,终是躲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补充前一段故事!
还有................
额。。。。。。。
还有一章,男主出来了。
ss105,还是你恨,给偶倒计时!
睡觉去!
萧 嵐
恒正六年的立春天气,日子过得却很是不太平。
刚刚结束战乱,官兵与流寇横行,百姓成群结队的从原住地逃离迁移。自长河两岸,遍地流民。
一个新寡的女人带着五岁的女儿,随着汹涌的难民潮逃到了流云谷。幸好这个女人能织点布,尚能维持养活家计。
这个新寡的妇人,籍簿上道她夫家姓司,娘家本姓叶,行四姐。流云谷众人便唤她叶四娘。 一张秀丽的脸上划了道深深的伤疤破了像。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这世道,谁家的女人没有脸上抹灰涂炭的避过土匪,逃过官兵。也不当是回事。
五岁的幼女唤作行云,长的俊逸水灵,也很是喜人。
她们一家行事向来低调。久了,大伙便仿佛忘记这家人的存在!
那年司行云五岁!
他记得那个夜晚月黑风高,他睡的正甜。半夜里,他的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来……”
他喊也喊不出!更不知那人要做什么!
那人身法快得简直骇人,他躺在他怀里,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片刻间,就远远来到了‘流云谷’的最高处!
那人问他:‘你叫什么?’
他说:‘司行云。”
他娘再三叮嘱过他:从此,你便是个女孩,叫司行云!
那人便骂他道:“错了!你不叫司行云,你叫萧嵐!记住,你叫萧嵐!”
他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悬空在那绝顶悬崖上,大声问道:“你怕吗?你恨不恨我这样对你!”
那悬崖不知高有多少!那人只一松手,他便要被狂风吹落掉下去。
他娘定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可他天生就是硬脾气。与其活着求辱,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
他大骂道:“有本事就丢我下去,眉头皱一下我就不是个男人!”
那人哈哈大笑,并不丢他下去。
“你可知你若是求饶半句,你现在已经死了!”
那人道:“若你再也不想被人掐住脖子要挟你,吓唬你,害你!萧嵐,你就要做个最强的人!”
他一指这万里河山,道:“你记住,这天下的一切,本就是你的!你本是这天下之主,这世间一切人的生死,本都在你的掌握。萧嵐,你可敢夺回!”
那晚很黑。
他只瞧见他穿着一件黑袍子,头上戴着个青铜面具。两只眼睛,闪出狼一般的苍茫光辉!
他不喜欢被人拎着,也不喜欢被人挟持。
他大声道:“若我成了这天下之主,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那人却不生气,反而大笑不已,“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你莫要我等的太久!
从此,每天夜晚,他都会来传授他武艺。每每达不到他的要求,便一根手腕粗的绳子将他悬在崖顶,由着他被狂风吹的四处飞舞。能活着,是他的运气。
“没用的人,活着也不过如临深渊!”
他就是要告诉他:这个世界,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直到那天,在这淩绝顶逢,他空手将这个教了他七年武艺的男人,打倒在地。
他掀开他的面具:“叫我看看。你是谁?”
那是张遍布疤痕的脸,嘴角的额骨都□在空气里。
他认得他:昔年的大将军王,气薄云天,豪迈侠义的大英雄秦漠封的副将:严震。
他还记得,大将军王秦漠封,在恒正十年的一场杀搏中,身中一百多箭死去。
他没有杀他。
击败一个人,收复一个人,比杀了他还要难上一千倍。可是他司行云做到了。
他这才感觉到“天下的大局”在他的掌心跳跃。
他修书给他的舅舅裴仪。点名要了昔年的文渊阁大学士岑鹤岺。
一同来的,还有他自小在禁宫里的教养婆婆余少辛和她的养子路邈。
他本还是小孩的心性!可与婆婆做的最多的,就是将他最喜爱的物品毁掉。
从他养的一只小豹,隔壁的同伴虎子:或者是他喜爱的一把琴:甚至他爱吃的一道菜。只要他表露了一丝丝喜欢的意思,便再也见不到它们。
隔壁的虎子在一个夜里突然掉入了池塘淹死。司行云却知道:虎子的猛子扎的最好,最会洑水!
直到他终于不再对任何人或物品感兴趣,或者明明喜欢,却要一点都不在意才行。
那年他才十一岁。
他原一直有贴身的暗卫。
路邈人不大,主意多,也做了他的暗卫。
他本以为,对着自己的养子路邈,与婆婆会好一点。可他错了,在与婆婆的脸上,从没见过对路邈一天一丝的好脸色。
与婆婆死在他的掌下,是要他这辈子都要记得她的教诲:绝心,绝情!
如今他这才知道。在这禁宫活久了得人,对待亲人,对待朋友,爱护的方式,是如此不同。
爱他,便不要连累他。
在他们的眼里,能活着就是一种荣幸。
或许,死,对终身都在演戏的与婆婆,是件解脱的好事。
******************************************************************************
司行云想道苏樱苍白面容,终有些不放心。
“司行云,这个个女人扰乱了你的心!”
又一个声音道:“出得山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司行云这个人!况且,他的心里谁也没有!!”
他一路施展轻功,到了小筑的时候,小屋安静的很。
他轻车熟路入了房门,那卷曲在被筒里的小小身影。他在床边看了半个时辰,在想这个女人何以一再的吸引自己。
苏樱迷迷糊糊入了梦,却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她起身开门也不觉的冷。
门外是一片空洞的黑,,那门外直盯盯瞧着她笑的不正是与婆婆么!她嘴角一扯,大口的血便涌出嘴。
苏樱一看惊叫出声,与婆婆便一把掐了她的脖子,淌着血的脸凑到她面前,阴森的笑道: “阿云,你来亲自动手杀了她!你记着,任何人都不能袢住你!”
司行云宛如一片幽魂般出现在她身后,道:“是,阿云记着婆婆的话了!”
苏樱挣扎着不能呼吸。
他面无表情,仿佛不认识苏樱,缓缓抬起了手,一掌击出去。。。。。。
苏樱没等到那致命的一击。再看,那刚刚掐住她脖子的与婆婆竟又被司行云一掌打死。
苏樱不敢相信,司行云竟又一次打死了与婆婆。
只见司行云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带着冰山一样的冷酷:“阿云这辈子,最讨厌有人来命令我做什么!你也不能!”
他森然一笑:“这不能怪阿云,这还是你教我的呢!婆婆。”
苏樱尖叫一声,跑出山门外。
他们都是疯子,疯子!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只有成败,只有胜负!
身子一空,她凌云而起。抱住她的是司行云。他冰冷的手抚过她的唇,“莫怕,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苏樱却骇的更甚。她拼命挣开他的怀抱,“若是你要我死呢!”
这个男人连亲手带大他的师傅,老人都能亲手杀死,那她算什么!他看上的一件玩具。还是一个他占有的物品!
司行云道:“除了我,没人能让你死!”
苏樱大声道:“每个人的命都是他自己的,我的命我自己决定!”
她话没说完,司行云便一把吻住了她的唇。她双手也被他强有力的制住,拼命也挣扎不开,她便含住那在她口中肆虐的舌,狠狠的咬下去。
***
“你干什么!”司行云大怒。
看着梦里的苏樱面色激动,浑身颤抖不已,他忍不住便俯身抱住了她瘦小的身子。看着怀里的苏樱面若桃花般嫣红娇嫩,司行云再是自制也忍耐不住,他掂了掂苏樱的身子:罢了,纵使她还小,他司行云也要要了她。
他要她做他司行云一个人的女人!
他低头便含住了娇嫩诱人的樱唇。
他向来不是个君子。往常偷来的几个吻都香艳无比,每每都吻得苏樱热烈回应,娇喘嘘嘘!
然而这一次.........苏樱咬的这一口,可不清!
苏樱一身惊汗,猛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还躺在被窝里。床前站着的,是司行云。
他摸着自己的嘴唇,道:“做了什么噩梦!”面色些许的疼痛,想必被咬的不轻。
苏樱满天大汗,看到司行云惊的倒退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司行云看到面色一沉,轻轻拉过她的身子:“莫怕,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你!”
苏樱僵硬的靠在他怀里,这个情形,和她的梦境又如此相吻。
“若你要伤我呢!”她清幽的出口。
那一掌,终在她心里留了阴影。
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如同一个迷。。。。。苏樱第一次觉得,她从来都没有看清他们。
司行云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你乖乖的,就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苏樱打个哆嗦,他终是个可怕的控制狂。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苏樱如一个惊弓之鸟,吓是缩在床角。与婆婆的鬼魂!
门外却是顾嬷嬷的声音。“樱姑娘睡了吗?”
又有个声音道:“樱妹妹,若醒了快些回一声!”是秦筝。
这半夜三更的,她们上山来做什么!
司行云道:“莫慌!”这一刻,他竟又是如此温然如玉。
秦筝不想到,开门的竟是司行云。
顾嬷嬷楞了一下,显然是认识司行云的,讪讪一笑:“凤舞姑娘遇刺,夫人担心樱姑娘这里不安全…….”
苏樱披了件外衣出来,“凤舞怎么了!”全然没有发现一旁的秦筝此刻的神情。
司行云也不避嫌,一把抱了苏樱,将她的外衣裹紧,对几人道:“进屋去说!”
“下午凤舞织好了最后一片夕阳!遭到歹人的暗算,中了迷香!现还未醒!好在风舞拼了命,护了‘夕阳’周全,没让那歹人得逞。”
司行云嗅到顾嬷嬷身上还带着的一股药味。道:“不是普通的迷药!是药王谷的‘失魂引’!”
顾嬷嬷道:“那凤舞她。。。。。。。”
司行云道:“即便好了,人也傻了!”
夺人东西罢了,竟用这样歹毒的药物。
苏樱急道:“那有没有法子能医好她!凤舞她。。。她才十六岁!”
和司行云想得不同,苏樱第一时间记着的,是如何救人。而他,想的却是凶手是谁。
司行云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苏樱:就是她的无邪和真诚,吸引的你么!
他道:“以往中此毒的人,不等医者寻出解救之方,便大都自裁身亡!只因那痴傻之人无痛无感,往往就直接用刀割自己的身体!”
苏樱看向顾嬷嬷道:“那要人看护好才行,我相信这茫茫天下,定有人能医好凤舞!”
顾嬷嬷道:“现下还没醒,待会醒了一定要着几个人注意!”
苏樱有意要避开司行云,她抱着秦筝急道:“凤舞姐姐现下如何?我要去看她......”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秦筝一把狠狠的推开,看着她咬牙切齿!“凤舞不用你操心!”
苏樱冷不妨遭秦筝这样一推,正倒在司行云怀里。
秦筝看了这一幕更是气急,一巴掌甩过来:“不要脸的小妖精!”
却看见司行云冷冷的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寒冷。
这一巴掌竟再也甩不下去,眼泪已流了出来:“云,我。她是怎么回事!”
“你若敢动苏樱,我定要你后悔!”
他的语气如春风般清逸,可说出的却如寒风般刺骨!
他纤手拈了滴秦筝脸上的泪水,话语云淡风轻:“你们本是姐妹,日后更该好好相处才是!对么?筝儿!”
一旁的顾嬷嬷这时仿佛成了哑巴,聋子。
显然,作为裴府的老人,她是知道司行云的。
苏樱听得此言,再看看早已哭得如梨花津水般的秦筝。大概明白了几分:行云和秦筝的关系,可是不简单!
她明明告诉自己,对司行云的感情不过是一种模糊的暧昧。
可为什么,她的喉咙这么硬,这么揪心的痛楚。
她大吼一声:“你们走,出去!司行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呵呵。。。。。。。。。。
乾坤大挪移!
晋江没有在中间添加章节的功能,改得我好累!
。。。。。。。。。。
终于和司行云说出这句话了。
不是偶不喜欢司行云,而是。。。。。。。。
呵呵 若樱一心爱上了他,渊不是少了好多机会吗!
呵呵偶可是个花心的人!
明天就更两章,呵呵 渊终于要出来了!!!
酒澜歌罢舞时休
害人之心
凤舞醒了。
她一双漂亮的凤眼不再轻盈灵动,满脸痴傻的笑意。
苏樱她们几人看来这副模样,都不禁掉了眼泪。
乌红颜也一夜未眠。
她怒道:“若这次不将凶手抓出,我神织门将来还有何颜面在世上立足!”
为了苏樱,兰溪她们其他几人的安全。在她们出流云谷之前,她们这些天全部要住进穿云苑。
挥挥手招了她们下去,乌红颜疲惫不堪。
“裴总管,昨儿个大公子招待的可还好!”
现下尽是不省心的事情。
侯爷差了裴钦来视察流云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将流云谷分于裴钦管么!要知道,流云谷,可是历来的淞洲织造最关键的所在。拥流云者,拥淞洲。
眼下这裴钦皇恩不断,刚尚了位公主,若再接手了这流云谷,裴府的主人,便就此定了。
那她的孩儿裴夕该怎么办?
大总管裴白道:“夫人可以放心!据在下所知,下午的时候,大公子遇上了那位主,可并不认识!”
“就此想,大公子此次前来,侯爷并没有告诉他那件事!也就是说,真正的流云谷主人,还待定!要知道,这两人在侯爷心中的地位,可不底于这流云织众!”
乌红颜道:“若真如此,我儿还有机会!这次行凶之人,你定要尽快查清!”
她一叹道:上次的纵火和兰溪落水的事件,现在可有蛛丝马迹!也不知和现在的这桩是不是一人所为!”
裴白道:“上次的事情,属下查了很久,至今竟一点线索也未查出!不过……这一点痕迹也没有,属下倒认为便是最大的痕迹!”
他巡查良久,竟半点破绽也找不出。除非…..除非……..
她迟疑的道:“你怀疑是她们自己放的火,落的水!”
她道:“这不可能!”
以伤害自己为前提,她们会这样做吗?
裴白道:“那就要看,这事一出,谁最受益!”
乌红颜心惊。
那场大火,将人的注意引向凶手。林梦回和兰溪以受害者的身份,将凶手的嫌疑指向了其他几个入选者。不管她们的怀疑成与不成,拉下苏樱或者念远,意人,总是少了一个对手!
最主要的是,她们引起了别人的同情和同感!将自己已经置身神织门传人的位置。
也是因为震怒。她乌红颜便收了她们四人为弟子。
好在当时她一心便看出苏樱那丫头,绝无夺位篡谋之心,力保她才不至于伤及无辜。
兰溪!林梦回!李念远!还有那个苏樱!她们品日里一个个乖巧温顺,可谁又知道,她们心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道:“我看这事不能急着下结论,我要亲自查个清楚。今晚这件事,你要给我尽快查出!”
裴白道:“若想尽快揪出这个暗鬼,恐只有那位主子能有这个本事!”
乌红颜道:“那还不快去找他!”
裴白摸摸鼻子:“若我去寻他,保不准连面都见不到!不过,若是苏樱姑娘出面,定能成!”
那位主子,在流云谷住了十来年,他见过他面的次数可以扳着指头数出。想到他高华绝丽面容,宛若神袛!次次一见这位主子,他裴白总是自感形愧。
乌红颜便道:“苏樱么!”
他们还不知道,现在苏樱和他们口中的那位主子,彻底不说话了。
司行云抱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
他一声叹息:“你到底要我怎样!”
“很简单,我苏樱只要一个男人全部,一切,独一无二的爱!你能给么?司行云!”苏樱的脸上满是坚毅的决绝。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的爱情,容不得半点杂质!
显然司行云从未曾想过要这样全心全意的爱一个女人。他所接触的观念教养和现状,或者他决绝断情的训练,都不曾叫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一个男人全部,一切,独一无二的爱!对他司行云,还真是过于奢侈!
守着受伤的凤舞,苏樱告诉自己!苏樱,越是如此,你越要办好这趟差事!
整个穿云苑人人自危,筹备也在紧促的进行!
转眼,便到了出谷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她们便要出发了。
因着乌红颜一再强调此行的谨慎,苏樱兰溪只别了梦回,念远她们几人,便上了马车。
苏樱牵了梦回和念远的手,嘱咐道:“照顾好凤舞,莫要她伤了自己!”
凤舞醒来后,已经没有了常人的知觉,她偶尔会傻傻的咬掉自己的一块肉!
梦回点点头头,“你自管办好了差事,万事小心!这里有我们!”
她也不知道是哪方人竟对风舞下的狠手!不过,现在动手打草惊蛇,倒着实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始终没看到秦筝。
顾大娘先一步上了马车,唤道:“樱丫头,不过几天的光景就回来了,搁不住搞个十八相送!”
裴钦骑了匹高头大马,一扯缰绳,道:“走了!”
赶车的宋老四一策马鞭,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她们乘的这辆马车壁箱坚固,里面搁了几方厚厚的靠垫,坐在里面倒也舒适。苏樱因着司行云的话,有些神色恍惚。
裴钦打马行到她们车厢旁,道:“若雪天路不堵的话,上午便能出谷。出了流云谷向西行五六个时辰,穿过太阿山,戊时便能进淞洲城!”
他这番话显然是对苏樱说的。兰溪不知怎的,仿佛对裴钦有成见,竟对这位翩翩风度的裴公子视若无睹。
两人中,也就苏樱和他还相对熟悉。苏樱刚想回话,顾嬷嬷一拍她的手,便道:“姑娘们都没出过远门,那有劳大少爷费心安排了!”
裴钦道:“嬷嬷放心,钦几日前一路行来,还算安全,谅那些山匪也不敢妄动!”说罢,便策马离去。
苏樱在车内听到裴钦命令道:“远山,前面探路,十里一报!”
便听一个声音道:“得令!”一骑快马扬蹄而去。
裴钦又道:“七里,仪方,定中,元进,你们几个跟在马车后面殿后。”
他行事倒是有条不紊,颇有些世家大族弟子的干练与魄力。也难怪他能尚得一位公主,也深得裴仪的喜欢。
几匹马在道路上调配,裴钦笑道:“程大哥你们四位就同我走在前列,你们看如何!”
那位程大哥笑道:“公子如此分配很好,我等恭命!”
这次她们出谷,除了裴钦携带的五个侯府的侍卫,裴总管也特意亲自从流云谷的护卫队中抽调了四人随行。都做了侯府护卫军的打扮,想来是想借裴侯府的威名。。
那位程大哥全面叫程元绍,是裴总管的亲卫,苏樱和兰溪她们都认识。品日话不多,可功夫很扎实。
裴钦便下令道:“前后人等距离不要拉开超过百米,出发!”
顾嬷嬷轻拍了下苏樱的手,低声道:“这个世道,姑娘们在外还是少说话的好!!有事老身出面即可!听闻最近几个月,这淞洲附近有几伙流寇出没。待会出了流云谷,你们二人更是要小心!”她自身边的匣子里掏出两把匕首,递给她和兰溪一人一只。
到了车上才给她们,恐怕也是不想让乌红颜担心。
苏樱心里一惊。在流云谷的悠闲逍遥日子,竟叫她忘记这个世道本是乱世。
竟乱到了这种闻者惊心的地步!
兰溪面不改色,“唰”的一声将那短刀抽出。那短刀刀锋透出一股残酷的冷意,直逼人脸。兰溪想,把刀给她们,是要这把匕首割破敌人的喉咙,还是她们自己!
乱世里,女人落到那些人的手里,想死都是不能!
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走了多久,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悬崖峭壁百丈冰,过了这个山口,便要出流云谷。
一声清越的琴声奏起。众人四处寻望,那飘渺的琴声竟从那悬崖顶上传来。
裴钦道:“不知前面是何人弹曲!”
顾嬷嬷看一眼苏樱,在车内道:“想来是个雅人,前来送行,不必停,我们继续走!”
是司行云!
她不愿与见他再见,所以他只能来这里送行。
苏樱坐在车里。司行云弹奏的是那只“广陵散”。苏樱还记得他那时在她的山居小筑即兴而奏,将这曲古曲弹得荡气回肠,悲愤哀鸣!似要倒尽心中无尽的悲戚怀悶!
这一走,便再也不知哪年哪月,哪时,会不会再见了!
司行云今天的曲子,奏的清逸飘荡。他越是随意,苏樱心中的伤痛越深!因为她知道在他的心头,肩上压着多重的凄厉过往。他活着,已经不再是为了他自己。
马车路过山崖下,那曲琴声格外清晰。苏樱突然推开车马,一步跳了出去。
苏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姿纤长有力的人卓然立与崖顶。狂风翻飞,吹得那人衣襟飞舞,似要借风而飞,一啸冲天。
他就着雪地盘膝而坐,那柄古琴在他的手下清吟!纷飞的雪花仿佛也被他的天音震下,顺着西风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苏樱很想大声冲着他喊道:“行云,我不再怪你了!!!”
至少,他们还可以是朋友!
然而她终于还是没有。
飘零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苏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面。
司行云一直隐忍避居山林,不想要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她出来了,行云也一定能够看到。
苏樱再次爬上了马车。顾嬷嬷竟然没有出言责怪。她只是看了苏樱一眼,道:“快要出谷了!”
听着琴声,苏樱知道她不孤单。至少,这一路她还有司行云。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往后移............
o(∩_∩)o...
发现自己最近好有干劲!
o(∩_∩)o...,表扬下自己。。。。。。。。。
踏过樱花第几桥 作者:今歌聼
所有跟帖:
•
踏过樱花第几桥 作者:今歌聼
-画眉深浅-
♀
(244275 bytes)
()
07/20/2009 postreply
09:31:28
•
踏过樱花第几桥 作者:今歌聼
-画眉深浅-
♀
(265885 bytes)
()
07/20/2009 postreply
09:33:18
•
踏过樱花第几桥 作者:今歌聼
-画眉深浅-
♀
(231501 bytes)
()
07/20/2009 postreply
09:35:53
•
踏过樱花第几桥 作者:今歌聼
-画眉深浅-
♀
(150966 bytes)
()
07/20/2009 postreply
09:36: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