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会难重
来的正是铁真王子铁翼,他所带都是部族最精锐的勇士,虽只有十余人,却是个个身手非凡。
十数匹快马自围场那端疾速奔来,风驰电掣,像是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转瞬间,已经到了她们女眷观礼的席前。
猎场四周早已围上了布帷,但尘土还是漫天飞扬过来。
是铁翼王子亲自展示骑术!
尘烟中,苏樱都忍不住掩住口鼻,却发现最爱干净的舞阳竟毫无反应。
果然是荒蛮愚昧,不可言喻!舞阳拧着眉,一双妙目狠狠地盯着场中。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她的手缩在袖中,竟紧紧的握着一把匕首,仿佛随时都要跳起来杀人。
不知今日怎么回事,舞阳好像格外的暴戾狂躁。
骏马奔驰,铁真王子竟突然调转马头。石电火光间,骏马已经跃过布围。
怎么回事!人群尖叫起来。
只见奔行的狼烟中,一骑快马突然脱离了队伍,入一柄弹射出的弓箭,直直的朝着苏樱她们这边奔来。
苏樱瞪大眼睛,马嘶声,武者热烈的气息瞬间热腾腾的冲到她的眼前。苏樱惊愕,还来不及反应,铁翼身在马上,整个人前倾,双臂猛地前伸,将她自那高台捉了住。
女眷花容失色,苏樱惊叫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被获到了马背上。
她像一个沙包般被放在马背上,只觉得天地都在翻覆,四周喝声如雷,尘土飞扬。
放手,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鹰一般锐利的眸盯着她,入耳是他狂傲的大笑。美丽的公主,天上的月神将见证,你是我的
公主,她?苏樱回过神来,人已经置身围场的滚滚尘烟中。
放开我,我不是公主,你错了。苏樱一开口,呛了满口的灰尘。
四周身边数十匹神骏大马狂奔,如风般在场中驰骋。场中惊变,场中海啸半的狂呼中,如沸腾的油锅,掀起惊涛骇浪,将她的声音深深的压下去。
司行云霍然起身,父皇,狂妄的铁真人,竟敢在我大齐天子御驾前放肆。
皇帝笑观场中巨变,一手持杯,笑都不曾变过一分。
皇儿勿怒,这是铁真数百年来最隆重最高贵的抢婚习俗,这是舞阳自己提出来的要求,铁翼王子如此虽莽撞,但诚心可嘉。
但场中……他掠去的不是舞阳。太子盯着场中,面色阴晴不定。
皇帝笑道:即错了,待会儿铁真王子放了她便是。若是王子喜欢,朕就封了这女孩儿为公主,嫁去铁真部,也是我大齐同铁真的 一件美谈。
父皇!
皇帝不再言语,只含笑看着场中。
司行云手在发抖,苏樱惊慌失措的样子在他脑中乍现,惶恐的的呼叫声仿佛就在他耳边。
他终究没能护他周全。
六弟太子只见身前白影一闪,司行云霍然起身,跳下了观礼台。
场中的铁真骑士控马娴熟,仿佛一道霹雳闪电,瞬间往场中的围桩奔去。
突然,场中那片快速移动的红云突然停了下来。
司行云紧握的拳缓缓放下,盯着那场中如天神般跃入围场的男子,终于停住了步伐。
他来了。
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来了!
秦末渊气势如虹,他骑着骏马,如同天神般出现在围场,立刻便被认了出来。顿时爆发出如潮地掌声和欢呼。这一刻,场中炽烈的气氛掀向高潮,连围场中飞扬的尘土都仿若飘渺着唯美浪漫的玄幻的气息。
舞阳不由的起身,痴痴的看着场中的白马玄衣。
放开她!
一道清朗的声音赫然出现在苏樱身边,犹如混沌的天际射入的一道亮光,更如同纷乱中亮出的一柄利剑,冷森森将铁真人汹涌的步伐截断。
苏樱在马上艰难的抬起头,就看到秦末渊。
马上之人,身姿笔挺,玄衣白马,脸上带着神一般的冷峻,冷冷的逼视而来。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着绝顶的杀气。
放开她,她不是公主。苏樱倒在马上,歪着头,就这样看着他,他就这样看着苏樱。很快,盯着杀气腾腾的铁真人。
铁翼看着眼前如山般坚毅伟岸的男子,露出一抹笑意。
不管她是不是公主,我抢来的,便是我的。
他一边策马狂奔不停,一挥手,身边数十匹铁真骏马疯一般的冲了过来。
秦末渊马步疾驰,很快离他只有数丈地距离,陡然自马上倾身,掌风夹着巨大的引力,向铁翼击来。
铁翼俯身压着苏樱,几乎贴在马上,避过他的强劲一击,再起身时手中瞬时多了柄弯刀。
光亮的利刃在日头下泛着幽蓝的光芒,苏樱惊叫:小心!
秦末渊纵然武艺高强,但若真论起马上的功夫,谁能比得了马背上长大的铁真人,更何况,他身边还围着数十个杀气腾腾的铁真骑士。
刀光迎面扑下,劲风略过,秦末渊发丝飘飞,眸中散发着冰寒的光芒。
嘶——马声长鸣,他身下骏马倏然止步。前腿腾空踢起。将一旁袭击的两骑迎面踢开。秦末渊巨大地身形如落叶般粘在马背上,气势如虹。掌风不停,铁拳无敌,瞬时就是收拾了两人。。
高台上的舞阳看的分明,骏马扬蹄昂然而立之时,马背上的秦末渊赫然消失。
难道掉下马去。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末渊哥哥,若是我,你可会相救?
铁翼眼尖耳利,一眼就看出秦末渊翻身隐于马侧。他自马首下探出,一掌击上铁翼的马腹。
这一掌袭来,角度、速度、方位力道都完美的无可比拟。
糟!!铁翼只觉得掌风逼人,身子在马上一斜,勉强避过这掌。人虽避过,马却无法,一股强大力道击在马身,顿时觉得身下马匹仿佛连骨头都在哆嗦。
铁翼胯下骏马斜斜踏去一步,哐然晃了晃便要倒下。
吁!铁翼一拉缰绳,勉强将马控制住,秦末渊已经迅速回到马背。他一掌再次袭来,铁翼座下骏马晃晃悠悠就要倒地,身前的苏樱突然抓住握着他的弯刀手腕,一时挣脱不开,门户大开。眼看秦末渊掌风就在眼前,铁翼将身前的苏樱往前一甩,翻身窜上了旁边同伴的骏马。
苏樱被铁翼一推,险些飞下马去,她紧紧抱住马脖子,犹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身边尘土飞扬,眼前天旋地转。
苏樱,抱紧!
秦末渊大吼一声,将身边两个袭来的铁真人击开。
那濒临死亡的骏马挣扎着起跳颠狂、嘶鸣跃起。
苏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这一松手 ,必被这马踩踏而死,绝无无活着的机会。
手一软,她被狠狠的掀马背……
刷!疾风从耳边闪过,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如铁钳般挽紧了她腰肢。苏樱眼睛睁开眼睛,秦末渊俊美的面容映在她眸中。
苏樱,苏樱…… 秦末渊将她稳稳的抱上马背,一只臂膀如铁般坚硬,几乎要将她箍的窒息,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去。
殿下……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男人身体的热气,苏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秦末渊傲然立于马上,冷冷的扫过一边场中狼狈的铁真人,目光落在铁翼面上。策马,疾驶而去!
王!身边侍卫示意。
看着这个如天神般威仪的男子,铁翼道:还追什么,人都丢了!
这人就是让兰图国闻风丧胆的秦王殿下,南部大将军秦末渊?
苏樱还在剧烈的发抖,秦末渊微微倾身将她抱住。不怕,小樱,不怕。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伟岸而强大。他深情的看着她,这声低低的小樱让她如置梦中。
苏樱抬眼看去,他眉目清俊,阳光下,面容上的轮廓如天迹的神诋般有着绝美的深邃。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被裹进了无尽的温暖。
殿下。苏樱泪眼朦胧。
他擦擦她脸上的泪,没事了。他的话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嗯。苏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秦末渊策马徐行,并不是往场下跑去,而是继续往围柱方向奔行。
这是做什么?
你不知?抢婚是要这对恋人绕着神柱整整跑上一圈放有效。我们,还没绕完一圈。
啊!苏樱不由呆住。
众目睽睽,方才又是劫,又是打,又是抢的,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们。她实在没想到秦末渊是如此胆大之人。
她愣愣的向他看去,秦末渊坚毅面容朝她微微一笑。顿时仿佛花齐放,世间再也无甚比他更绚丽。
万千注目之下,秦王殿下拥着佳人绕场一周,策马来到皇帝的观礼高台之前。
司行云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幕,目光复杂。
秦末渊翻身下马,伸出手,将苏樱轻柔的抱下,落地的瞬间,仍不放手。
苏樱脸发烫,他臂紧了一紧,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啊!苏樱只得勾住他的脖子。
秦末渊眸中带着暖暖的笑意,朝那高台微一行礼,皇上,樱受了惊吓,臣,带她下去诊治。
如此甚好,苏樱姑娘安危要紧。皇帝目光平和,带着一抹理解的笑意。
秦末渊抱着苏樱大步离去,转身的瞬间,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就这样不经意闯入了苏樱的视线。
那双眼,带着淡淡的哀伤。
那双眼,满是疲惫与眷恋。
那双眼曾经神采飞扬,如今却幽深的如一汪无波无澜的死水。
那双眼极力压抑的隐忍与伤痛就仿佛是天迹最孤寒遥远的繁星。
苏樱一眨眼睛,他就隐隐在她脑海闪动。
苏樱?
苏樱收回神,正对上秦末渊的双眸。
将她轻轻的放在榻上,原来他已经将他带到后面的屋中,
将手自他颈间收回,苏樱这才觉得手臂间一阵火辣辣的痛。
秦末渊抬起她的手,苏樱一缩,他不容置疑的拉过,给我看看。
衣袖拉起,苏樱白皙的肌肤现出着道道红痕,渗出血痕。
他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过她的皓腕:疼吗?
苏樱摇摇头,不疼。
秦末渊笑着看她一眼,宫侍进来,端上清水。秦末渊帕子沾了水,替她轻轻的擦拭。苏樱咬着牙,微微拧着眉头。
秦末渊突然抬手将帕子擦上她的脸,苏樱偏着头躲过。他要干嘛?
看着她抗拒的样子,秦末渊将她搂过来,照着铜盆里的水面。
啊,怎么会这样。苏樱不由叫出声来。水面上,一张花猫般的小脸纵横交错,黑白分明。
原来刚才烟土灰尘,偏偏她不争气的又哭过。难怪秦末渊一下马就将她直接抱到了后堂。
苏樱头也不敢抬,一方帕子按在她的脸上,不由分说将覆上 她的脸。闭着眼,任由他细细的擦拭干净……苏樱再次睁开眼,他明亮的眸子盯着她。
可干净?她耳根有点发红。
她就这样的样子给他看到了呢。
很美。秦末渊定定的看来,目光专注而柔和。
这样温柔的男人,让苏樱熟悉又陌生。
小樱,小樱,小樱……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一遍一遍唤着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名字,仿佛带着迷梦的幻觉。
幸福就这样突然的来到面前,苏樱有些手足无措。阿漓!
他轻轻倾身,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小樱……我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
你可记得情人冢?
游龙关设置的精密,巧夺天工,我解开可当真不易。
你可记得百年不醉问完这句,苏樱突然想起他曾让神织门人带的话。
记得。
你记得离思?
还好我想起了往事,若你喝下离思将我忘记,我定会悔恨终身。
苏樱眼泪一滚,你记得凌鸿帛和萧殊?
他低头,将她的泪啜去。好险,我险些也做了那负心人。
听他这样一言,苏樱复又一笑。
还有呢?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记得她傻傻的跳入冰水中一次又一次的找 我,记得她在我狂躁不安的时候抱着我,给 我轻轻的哼着小歌,记得她吓的躲在我怀里,像个猴子 一样抱着我,怎么也不肯落地……
他越压越低,好闻的气息重重地喷在苏樱的鼻尖,眸色渐渐变得深邃。
还记得……她将我偷偷脱光,将我看的清清楚楚。
苏樱脸若红霞,没有……
苏樱一开口,他的唇便轻轻的吻上。
同前几次刻意的挑逗不同,他的吻温柔而坚定。仿佛含着一个极其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他的舌细细的滑过 她的唇角,在她的唇间徘徊,像精心品味一道 点心。苏樱微一喘息,他忍不住深入其中。苏樱沦陷在其中浑身无力,不由往后倒去,他裹着 她腰的另一只手臂却将她箍的更紧,贴着她的身体,缓缓压下。
缠绕的唇舌头更加狂烈,他微微的喘息,有些脱了了思绪的控制。
苏樱手一紧,下意识的抓住什么,碰到了方才的伤口。秦末渊将她放开,眼中的激情却依然未退,灼热的仿佛要将她融化。
苏樱脸颊发烫,秦末渊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臂,看向她的伤口。
痛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苏樱轻轻的说道。
秦末渊忽而抬眼,仔细地看她。对不起,小樱,他拂上她的额头,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
秦末渊再也不会忘记。
靠在他坚实的胸膛,苏樱幸福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看进他柔和的眸中。
手臂上的水痕风干,他自怀中拿出一个晶莹的玉瓶,将清凉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他修长的指摩挲在她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所到之处,留下一片淡淡的粉。
苏樱没由来的有些羞赧。
帝姬!门外传来侍女惊呼的声音。苏樱刚要抽回手,便被他牢牢的控制。
别动。他面色不变,仍不徐不疾的涂着,连指尖都不曾有一丝异常。
各显神通
“末渊哥哥…… ”舞阳一踏进堂中,看到的就是这亲密的一幕。
苏樱抬眼,舞阳帝姬楚楚立于身前,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今日之事,苏樱被铁真王子劫上马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清清楚楚。这世间爱是多么的伟大,却又多么的可怕,但现在她看到舞阳,只觉得她很可怜很悲哀。
公主殿下,不知所来何事?秦末渊头也没抬,淡淡的开口。
一只涂完,又换了涂她另一只手。此刻在他的眼中,仿佛这才是世间最大的事情。
他是一个那么冷漠伟岸的男子,何曾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过。舞阳 一转眼,就看到了苏樱。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原想好的托词也全不记得。
宓儿是想来问问末渊哥哥,铁翼王子向我求亲,宓儿嫁是不嫁。
帝姬的亲事关乎国体,牵扯众多,并非秦末渊能决定。苏樱靠在他怀里,看着他薄薄的唇道出这样的冰寒。
是真真正正的冰冷,毫无一丝旖旎的波澜。
这样冰冷无情的话他也曾对她说过,但昔日的舞阳同他也是如此亲密吗?
末渊哥哥,你好狠的心……是谁说过只愿为我一笑,是谁带着宓儿去摘樱桃,是谁告诉宓儿要永远开心的活着?舞阳含着泪,将前程往事尽数翻起。
秦末渊睫毛一抖,看来往事对他而言,并非无动于衷。
停下手,秦末渊看向她。
舞阳,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妹妹,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这一点,很久前我已和 你说的清楚。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管你嫁谁,秦末渊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末渊哥哥…… 舞阳脆弱而无助,让苏樱都觉得心寒,她好像看到了很久前的自己。她想起身想去扶她一把,秦末渊牢牢的将她按住。
还有,你贵为公主,今日之事让人心寒,希望这样的事再也不要发生。他不留一点余地和幻想。
你好狠的心。舞阳一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舞阳的裙角消失在门庭,末渊将她脸抬起。怎么了?
苏樱道:我看到她,就想到自己。
秦末渊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小樱。他当然知道自己曾做过什么,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将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紧紧的将她抱住,他的胸膛很宽,头埋在里面很舒服。他的指在她的发间轻轻摩挲。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身的温暖都倾注在她的心里。
苏樱抬眼看看他:我相信你,阿漓。
这一刻,温馨而宁静。
片刻,小仲来报。如今铁真人在外面叫着向公子挑战,嚣张的很。
秦末渊道:皇上意下如何?
小仲道:皇上,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末渊沉吟片刻,看向苏樱。
苏樱道:我无事。
秦末渊道:你若不想再去观礼,我送你回去。
苏樱摇摇头:不能,我定要回去。她态度坚定。
秦末渊一笑。好,我送你入席。
秦末渊带着苏樱出现在女眷的观礼的台前,席间突然轰动起来。
末渊将小樱送到,有劳帝姬费心。
舞阳转过头,她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身上很久,才轻声说:秦王殿下亲送,苏樱姑娘好大的情面
秦末渊淡淡一笑,看着苏樱安坐席位,留下一名侍卫,方转身离去。
舞阳收回目光,看着苏樱。苏樱朝她淡淡一笑。她的目光平和安定,既没有炫耀,也没有过多的喜悦,也不愤怒也不胆怯,仿佛蕴涵着无限坚韧的力量光辉,
她本该恨这个苏樱,本该讨厌她,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无法恨得起来。舞阳突然有点明白秦末渊为何会恋上苏樱。
秦末渊回到席间,场中气氛已经剑弩拔张,几乎一触即发。
秦王殿下,开口的是两部使长龙喀 ,他长着一对智者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
听闻殿下少年入军中,屡建奇功,方才又见识到秦王殿下的英勇,我身后的勇士们想向殿下讨教,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草原是靠实力说话的,不管他们在战场多么顽强。大庭广众之下输给秦末渊,都足以让他们在草原上抬不起头。
场中太子和西汉王仍在,铁真人而此言一出,更是居心险恶。秦末渊未开口,皇帝道:末渊方才纵马相拼,朕正担心你的伤,如今可有大碍?
秦末渊起身行礼,谢皇上关心,臣方才在后堂调息片刻,暂时无妨。
铁真人一愣,没想到秦末渊竟然有伤。顿时心中更不是滋味。
秦末渊淡淡一笑:末渊有伤在身,恐让诸位失望了。
我们来挑战,殿下就受伤了,时间可真巧。龙喀慢悠悠的说道。
赤裸裸的挑衅,场中再次气氛凝结。
秦末渊无动于衷,太子忽道:听闻科隆是草原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本王倒很想见识一番。
太子眉清目秀,清雅出尘,谁也没想到他会出来迎战。司行云一瞥,太子面色安然,貌似胸有成竹。
好。铁翼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太子殿下相邀,铁真人奉陪。科隆,不要让皇帝陛下失望。
是!他身后一名高壮的男子应声而出。
很快,众人知道铁真人何以如此嚣张。
神箭手飞身在马背上,忽而站立,一会儿仰卧,骑术高超,场中气氛凝重。
骏马奔驰,他引弓拉玄,箭如流星,箭箭正中远处的靶心。最后一箭穿靶而过。这份速度力量,无可比拟!
草原上的男儿,果然有着狼一样的意志。科隆高高地昂着头,在众人的注视中从马上站起。骄傲的扬起嘴角,桀骜不驯的眼神一一看向坐于台上的诸人。
他先声夺人,太子即便是三箭全中,也无法超越,最多只能同他持平。
这场比试,看起来已经毫无悬念。
神箭手果然出手不凡。皇帝赞道。
接下来皇儿出场,朕万分期待。皇帝含笑看向太子,
太子长身而起,利落的翻身,稳立于马上。
众人都道太子平日斯文俊雅,谁也未曾想他竟然如此悍勇,皆有些不可思议。
拿箭来!
一弓送上,他单手持缰一夹马腹,瞬间便变了气势。白衣黑马,仿佛一道闪电,夹杂着雷霆般的气势往场中飞去。
好!太子风神俊雅,态挺拔潇,骑姿高贵,比起铁真人的彪悍狂野更胜一筹。
光这一点,大齐人便扳回一局。
马在奔腾,众人目不暇接,太子一箭射出。
金羽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破空而出。这一箭如追风逐月破空而出,又稳又快。
众人方叹一声好,戊戌间,太子第二箭已经射出,金羽疾旋,仿佛穿透苍穹的流星,直追第一箭而去。
叹息间,太子脸带微笑,再拉弓弦,只见那剑羽飞驰,势如破竹,直追前面的两箭,前面的两箭刹那间便被注入了巨大的能量,三箭合一,嗤的一声,命中红心。
嘹亮的金羽脆响,嗡嗡回响在众人耳旁,场中一片奇异的寂静。
整个过程完成得行云流水般完美,就连秦末渊也不得不佩服这三箭的力度分寸。
太子神勇,此乃皇上之福,大齐之福! 一片赞贺声中,太子含笑下马。
皇帝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皇儿箭法如神,朕道不知是师从何人?
太子道:儿臣幼年得遇一仙骨老人,曾教给儿臣两式。儿臣不通武艺,只能在这些奇巧技艺上下点功夫,今次,在父皇和诸位面前献丑了。
皇帝笑道:老人何在,教了这么好一个徒弟,朕要亲谢与他,封为太子太傅也不为过。
太子道:可惜,这位师傅常年云游,儿臣也多年不知他老人家的行踪。
看来朕无缘得此老仙风,皇帝含笑摇头。
太子不必过谦,您的箭法即使在大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科隆佩服。科隆面色隆重,他们佩服真正的英雄。
连输两场,若换了别人定不会再比,但铁真人有备而来,此刻更是骑虎难下。
他们绝不会就此善了。
秦末渊含笑,饮下一口清茶。他仿佛想起什么,突然看向不远处。高台之上,苏樱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束温柔的目光投来,秦末渊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
苏樱微微一笑,转了眼神,他旁边……她的心一跳,那人也在看着他,是司行云。
他淡淡的看来,和苏樱一照面,他便转过脸去。
太子和秦末渊方才表现如此出众,司行云……他压力一定很大吧。
苏樱希望他能再看她一眼,她一定会给他一记坚强的笑容。然而不管苏樱在心中如何呼唤,他再也没有看过来。
苏樱将心思收回,突然发现场中走出一座小山。
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一座小山,而是一个身高两丈有余的巨人。
那人一抬手,便撤掉了身上的黑色披风,精赤着的上身。他隆起的肌肉仿佛涂着一层黄金色的油彩,眼睛一瞪,活像神话中夜魔神。
即使隔的不近,苏樱也能看清楚铁真人脸上狠厉的表情。狼一样的民族,好像永远也不会被征服
紧接着,苏樱就看见司行云跃入了场中。
他,怎如此莽撞!苏樱一颗心瞬间揪到嗓子眼。
苏樱站在观礼台上,看着他昂然而立,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抹随意的倨傲,似乎无所畏惧。
司行云并不矮,甚至算的上很高大。但在此人面前,却只及他的胸口。
他的身子并不瘦,但这人的一只手臂好似比他的腿还要粗几分。
如此看来,两人实力相差悬殊。
四周仿佛再无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在的窃窃私语。
怎么西汉王殿下也上场了?
西汉王殿下果然莽撞。
听闻西汉王殿下纵情声色,不知道这样上场是不是找死……那人声音压的很低。
场中无数的声音交杂起来,冲击着她的思绪……西汉王,司行云,七皇子萧岚…司行云咬着牙狰狞怒目的模样出现在她脑中。
他自小隐忍,无时无刻被教导着诛心、绝情。
他一个昂扬男子以女儿之身深藏于在流云谷。
他一步步机关算尽,顶替着自己那声名狼藉的西汉王,终于来到上京,向那最至高的王权挑战。
如今他站在围场中,这一战,苏樱知道他非打不可!
这一战,将向他的父皇,他的对手,他的兄弟,将向世人证明西汉王的实力。
这一切她都知。
但她此刻只想拉他下来,抚平他的眉,要他不要这样涉险,活的不要这么累。
她突然想到甬道上,他和她默默无言,走在一前一后。
如今她终于能够理解,不是他心狠,不是他绝情,他若觉得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谈和她一生一世。
废话少说,动手吧!
就在这片刻,场中两人已经交手起来。
苏樱目光追逐那抹白色的身影,心不停地地突撞。
皇帝面色无波,看着场中的儿子,脸微微绷起。
司行云话刚落音,这铁塔般的巨人抢先扑来。他身子虽巨大却非常轻灵,掌法多变,片刻已经变了五六种袭击的姿势。每一种都绝对快速有效。
但他动作虽快,司行云更加迅猛,他身形一偏,脚下连脚都未动,托着他的手将他顺势往前牵引。他的动作轻灵,看起来不过轻轻一托,那巨人瞪着眼睛,竟挣不开他的手,呼啸着往前扑去。
他巨大的身形往前飞移,司行云退开半步,变拳为掌,往他腰结砍去。
噗通一声,那巨人犹如一座小山般轰隆倒地。
他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稳,又干净又利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可怕的巨汉放倒。
那巨汉挣扎着爬起,陡然发现腰部以下竟没有一丝力气。
司行云一挥衣袖,转眼,冷冰冰的望着坐于席间的铁真人。
下一个!
形势逆转,赫然变成西汉王殿下向铁真人挑战。
西汉王殿下好身手!众人反应过来方要叫好,一个又瘦又矮的老头子不出现在场中。
这人一身红彤彤的异服,弯着腰,驼着背,一张脸就像是倒悬的葫芦,整个人像从山里跑出来的一只老猴子。
众人本来想笑,然而看着场中西汉王的脸色,谁也笑不出来。
只因为司行云面对着这老者,敛了笑容。
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斗气比武,如今比的已经是一国的气势,荣耀。铁真人连败三场,不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跑上台去。
苏樱突然转眼看向秦末渊,他也正在看着她。
仿佛了知她心中所忧,秦末渊朝她淡淡一笑,仿佛在说:放心,翼之定有胜算。
苏樱只能一笑点点头,秦末渊和他曾交过手,应该是了解司行云的吧。
苏樱突然发现,他什么时候和司行云两人竟好似站在一条线上,不再激流暗涌。男人的世界果然深不可测。
司行云一脸正色,移开两步,避过那爬在地上不起的巨汉,抱拳言道:请!
老头子晃晃悠悠的飘出一句话:六王爷,请教!
他身子本就轻枯瘦小,再驼背,仿佛还还够不着那司行云的腰,但说话间,这老猴子已经袭了过来。
他身法轻盈,犹如一个红色的陀螺般,围着司行云打转,一双干枯的爪子钢铁般凌厉,竟已化为 一条白线,好像一条鞭子,司行云到了哪里,他便如影随形快的骇人。众人都想不到在这样密集的掌风下,还能如何反应。只见司行云的身影拔地而起,如鹤啸九天,苏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然而司行云总要落地,那老头子的一双手仿佛织了一张网,等着司行云落地的一瞬。
司行云身形绝美,在空中折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次旋飞,如同一弯柔软的枝条,隐入老头子的掌风中。
只有秦末渊才看出司行云切入的角度是那老者掌中唯一的破绽。
但他一掌一掌快速弥补,司行云司行云必须时间、方位、力度、拿捏的异常巧妙。丝毫都不能差异。
只听砰砰两声,老头子脚下足足滑出了两丈,放才堪堪稳住身形。
果然后生可畏!老头子看他一眼,气息翻腾。
司行云收掌,,抱拳:承让!
显然,对这位老者,他态度已经客气很多。
说完,他转眼看向台下。下一个!
他站在台上,白衣飞舞,凌威高绝,目光所到,铁真人无不禁声收容。
场中众人再也无一丝声音,再也无人感小瞧这位西汉王殿下。
月下微澜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喇嘛,司行云力战百招将其击败。再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塞外的剑客......司行云剑下身形飘逸,剑随身走。苏樱这才知道,司行云所言每日上山'锻炼'并非她以为的跑跑步,伸伸腿那样简单。
她发现她真的不了解他。
“承让!”司行云收剑。
他的胸前破了一块,但对手的一柄剑断成了两截。
他受伤了,白衣渗出红痕。
他环顾全场,顿时场中鸦雀无声,气氛空前凝重。
他的侧面完美俊雅,阳光下,淌着晶莹的汗滴。司行云步出围场,万众瞩目,众人欢呼胜利归来的英雄。
秦王很好,太子非常优秀,但今日一战,西汉王殿下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于是众臣知道,朝中的风向,要转了。
猎围完毕,宫中设宴完毕,宫侍来传。
皇帝起驾。太子起身,司行云,秦末渊紧随其后,众臣浩浩荡荡随驾前往堂中。
接下来是男人们的事情,封赏,任命,隆重的仪式,舞阳意兴阑珊,早已没有了观礼的兴致。
她是众女的核心人物,女眷皆以她为首,便各自散去。
此时,场中独留下了苏樱。
舞阳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复杂。
苏樱方才宫装外的批帛早已凌乱不堪,让秦末渊一把扯去扔在一边。此刻只着了一袭浅金色的袍子,苏樱担心少了一件衣衫太过单薄,将束腰系的略高,变成了些微和服的款式,她的发鬓早已凌乱,此刻挽了个随意的发髻在头顶,白皙的脸,乌溜溜的黑眸,望之有一种随意可人的清新。
这样的女子,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曾慌张。
舞阳道:“你不恨我?”
苏樱摇摇头“我想,帝姬更恨自己。”
舞阳看着她,突然一笑:“苏樱姑娘果然聪慧,不错,孤自己都不齿自己所为。你可知孤为何召你入宫?”
苏樱知道她不需要回答。
果然,舞阳道:“我一定要瞧瞧这个让末渊哥哥如此倾心的女子到底如何出众,孤不服气,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苏樱也不畏惧:“帝姬高贵出尘,岂是苏樱能及,秦王殿下和樱……大概是缘分。”
舞阳一笑,“缘分?你和末渊哥哥的缘分?”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可知我和末渊哥哥的缘分?”
苏樱眼中迷茫, 舞阳摇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末渊哥哥曾是怎样的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冷漠而孤傲,我在南疆三个月,从未见他笑过。”
她看了眼苏樱,继续道:“当时我伴着太子哥哥出宫,自己偷偷流出驿馆,被恶人抓住……是他救了我。那时五人知晓我的身份,当时他又冷又凶,对我不客气极了。我这人胆子向来都大,他越讨厌我,我越是天天去缠着他。当时人人说他是武痴,大将军除了练功、吃饭、还是练功。他不理我,但我就是不走,除非他把我杀掉!当然,我知道他是不会杀掉我这个良民女子的。”
舞阳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的军营外边就是一片巨大的樱桃林。但末渊哥哥军纪森严,无人扰民。但那一次,我悄悄跑去偷人家的樱桃被人放狗追,哭喊着叫救命……就那一次,末渊哥哥笑了。”
她仿佛沉浸在美妙的往事里,苏樱也能想象到少女心中的那片温暖旖旎。
“你不知道,他一笑的样子有多好看,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们的过往曾这么美好,苏樱想到他轻轻一抖的睫毛。在秦末渊的心中,舞阳到底有多重?
舞阳拭去眼泪,茫然的看着她,目中没有焦距。
“但那天,太子哥哥找来,他发现我是帝姬。一切都变了,冷漠,疏远,客气,就因为我是父皇的女儿,是个帝姬?”
“帝姬,您想说什么?”苏樱看着她,竟没有一丝波澜。
舞阳抬眼,目光如炬。
“花朝节那天,你莫要让我失望!孤若做不了他的妻子,便自请远嫁铁真!生生世世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舞阳昂着头,像一只受伤的孔雀,缓缓离去。
心里泛起波澜,苏樱强制将这股不适压下。不可置疑,舞阳的话说道她心底去了。
秦末渊往日也曾对她那样温柔?她流泪的时候,他是否也曾这样轻轻的替她将泪拭去?
随即她知道……需要强求的,便不是爱。她安慰自己,他的过去她已经无法参与,她该相信她和他的未来,但苏樱,心还是酸了。
司行云也受了伤,她今日也过的相当惊险,苏樱心情有些低沉,独自出了宫。
一架马车在她身畔缓缓停住,车帏掀起,车内一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竟然是秦末渊。
“殿下怎么出来了?”苏樱上了马车。
要知道男人们此刻正在堂中高谈阔论,他怎么能提前离席。
秦末渊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离。和以往的挺拔笔直不同,他斜斜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带着一份慵懒与随意。他的颊边泛着淡淡的光泽,勾勒出流利优美的轮廓。
苏樱在他身旁坐下,秦末渊方开口道:“我同陛下言道,秦末渊有伤在身,不易饮酒,便及早离宫。”
苏樱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她急切的看去,手不由的拂上他的衣袖。
秦末渊不语,只这样柔柔的看着她。待苏樱回过神来想缩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抓握了她的手,微微一带,将她拉到自己身畔。
“我的伤势无妨。”
苏樱急道:“怎会无妨,连皇上都知道了定不是小伤。”他这样的男人寻常磕磕碰碰怎么会将它当一回事?一定是相当严重。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打量他伤在哪里。
秦末渊道:“受了些内伤,无妨。”
“既这样,你今日还……”她置身场中,当然知道情势的危机。
秦末渊道:“那样是时候,即便是死,我也要上场。”
他的话那样简单,却好像又那样深刻。苏樱轻轻看着他,“阿漓……”
他一愣,看着她目中的柔和,揉揉她的发。
马车驶出宫墙,渐渐的,两旁人声喧哗起来。
苏樱靠在他怀里,秦末渊道:“陪我走走如何?”
他目中带着笑意,苏樱贪恋这一刻的美好,点点头。
这是苏樱第二次走进秦王府。
秦王府中绿意盎然,设置简洁高古。往来侍从谨严,苏樱一路行来,绝没有多看她一眼。
秦末渊入了内室,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袭半旧的白色布衣。
这件衣裳,正是那日他们潜出情人冢,她给他寻爹爹的一件旧衣物。只是没想到他报存如此完好。
苏樱欣喜上前:“怎么还留着?”她指指衣服。
秦末渊道:“当日我不记得事情,这套衣物是当时唯一的物证,我当然要好好保存。”
苏樱柔柔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句:“阿漓!”
这一声阿漓,两人便仿佛认识了良久已经。
她虽和秦末渊相识已久,但阿漓和秦王末渊几乎截然不同。这样真真实实和他相处还是头一遭,苏樱些陌生和拘谨。然而看着秦末渊身着的一袭半旧布衣,昔日一幕再次涌上心头。
秦末渊揉揉她的发,调侃道:“苏公子,能否出发?”
他府中没有女眷,苏樱换了一袭男装。
秦末渊带着她跃过围墙,轻车熟路翻过两片屋脊,苏樱很快发现,这个平日里看来一本正经的秦王实际上是个不安份的家伙。
他戴了片人皮面具,而苏樱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公子。再次出现在集市上的时候,谁也认不出他们。
花朝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点花灯,祭花神。
集市花灯璀璨,流光溢彩,人头攒动,不少年轻的男女相邀同游。
苏樱驻足在一个花圃前,看着瓶中插着的花束爱不释手。
秦末渊一拂眉,无奈的摇头。苏樱虽着了男装,但可曾有那个男人神采飞扬一路上围着花儿看不停。而她自己好像绝无一点这个意识。
“这是什么花?”
黑如玄玉的花瓣镶着白色的边,像一片片芭蕾舞的裙,蓬松的绽开,美好的让人爱不释手
“莫璇花,姑娘。姑娘好眼力。莫璇花三年开一次,而这一束,是今年开的最好的。”买花的婆子一见买花的竟是一对儿男人,有些怪异。
“既然这样美,婆婆何忍将其摘下?“
“不管我是否将它摘下,它总有一天会凋谢,与其让它在角落里枯萎,不若剪出来,即能留于有缘人,还能帮老婆子赚两文钱,岂非两全其美?”
老婆婆眼光扫过眼前的两人,笑的神秘。“更何况......花神娘娘喜欢扯红线,牵得一线,积德十年。”
苏樱一笑,看向秦末渊。她就是喜欢花花草草,这点,苏樱一直都没有变过。
“麻烦婆婆,这花我要了。”
老婆婆将一大束莫璇花包好。“五文钱。”婆子倒识相,将花递给秦末渊。
苏樱这才想起来,买花是要付钱的。她转头,看着秦末渊,只觉得袖口微微一动,秦末渊塞过来一了个东西。
苏樱拿起一看,银票?展开,她自己都惊住。“一百两。”
“这样大的票额,姑娘……公子收好,可莫要随意拿出,老婆子找不开。”
看着老婆婆将花插回瓶中,苏樱有点惋惜。
秦末渊道:“不知婆婆何时收起?不若这莫璇花定要帮我等留下,两刻钟后来取,定出双倍的价钱。”
他二人虽衣着简朴,但器宇不凡,老婆子一笑。“可以,老身候着二位。”
街上喧哗热闹,有玩花灯,有的猜灯谜,又的提诗作画,一片繁华景象。他跟在苏樱身畔,苏樱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一刻,只有他和她,再也没有旁人。
突然,有人的话语传到她的耳中。
“世风日下,如今男风正盛,竟敢在大庭广众下伤风败俗!”
“这么俊的公子,竟好男风……”
苏樱一扭头,身边路人立刻扭头,装着看向别处。
他们在说他和她?原来秦末渊担心她走丢,上前牵着她的手。
秦末渊挑挑眉,面不改色,看样子他恐怕早就听到了。
苏樱突然起了坏心思。
“哎呦.....”苏樱突然弯下腰,叫了起来。
“怎么了。”秦末渊低头看向她的膝盖,她突然亲了下他的脸颊。
这一刻,他蓦然定住。
苏樱早已一溜烟跑到很远,留下一脸惊愕的秦末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很快,他追上她,将她逼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不远处便是繁华的街市,他面色沉稳,看不出神色,但苏樱在他身边吓怕了的,此刻方觉得自己刚才胆子大了一点。
“嗯?”某人声调微扬?
“阿漓……”苏樱声音微微发抖。定是方才的花灯太绚烂,她花了眼蒙了心才敢在大街上调戏他。
抬起她的下巴,秦末渊看不出神色。
“小樱,你胆子不小。”他逼上前来。
苏樱闭上眼晴,他会如何惩罚她?是狠狠的吻她,还是会打她的手心?司行云都是这样体罚的。
他气息淡淡的扑来,好闻的要命。热气在她的鼻翼周围环绕。
“小樱……”他呢喃的低语就在她的唇边,仿佛随时都会吻上来。然而,他却只是这么看着。苏樱睁开眼睛,他双目璀璨若天际的星辰,突然吻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苏樱瞪大了眼睛,她想躲开,他却控制着她的脑袋,让她无从可避。只能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眷恋。
气喘吁吁的放开她,秦末渊目中危险。“下次若再如此胆大,惩罚可就不止这些。”
看着秦末渊从怀里掏出几靛碎银子打发了前来乞讨的乞丐,苏樱有点不可思议:“你有碎银子?”那方才还给她那么大一张银票。
秦末渊悠悠然道:“我何曾说过我没有?”
“那刚才的银票?”苏樱不解。
秦末渊淡淡一笑:“你可曾见过抱着花逛夜会的男人?”苏樱瞬间明白过来,还是他想的周到。
两位公子风度翩翩再次回到花圃前,婆子一脸惊愕:“花,花刚才让一个贵气十足的公子买走了,他给了十两银子。”
三年开一次的莫璇花,苏樱微微有些失望。
婆子看着苏樱失望的样子,忍不住道:“老身家中还有一颗,明日会开,不若,姑娘明日再来,老身一定留与姑娘。”
苏樱转念一道:“不用了!”
有的时候,女孩子做事要的只是一种心情。比如两人在花前共赏,比如两人相识一笑,比如在这月下两人月下轻轻相拥。有这份心情已经足够。
从花圃出来,秦末渊道:“好了,我们该去办些正事。”
苏樱知道他带她出来定有原因,但不知到底为何,很快,一辆马车驾过来。
这种马车在集市上很多,不新也不旧,赶马的车夫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扔在上京马车堆儿里连找都找不到,苏樱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好处。
换了两辆马车,秦末渊带着苏樱入来一座小院,从那小院的柴门外出去,推开一扇茅庐。
灯火如萤,一人身姿挺秀,立于灯前。
一束莫璇花如一朵朵娉婷舞女的裙,在灯下肆意的绽放着淡淡的芳香。
听见来人的脚步,那人回头,眉目俊挺,是司行云!
月下微澜
接下来上场的是 一个喇嘛,司行云力战百招将其击败。再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塞外的剑客......司行云剑下身形飘逸,剑随身走。苏樱这才知道,司行云所言每日上山\'锻炼\'并非她以为的跑跑步,伸伸腿那样简单。
她发现她真的不了解他。
“承让!”司行云收剑。
他的胸前破了一块,但对手的一柄剑断成了两截。
他受伤了,白衣渗出红痕。
他环顾全场,顿时场中鸦雀无声,气氛空前凝重。
他的侧面完美俊雅,阳光下,淌着晶莹的汗滴。司行云步出围场,万众瞩目,众人欢呼胜利归来的英雄。
秦王很好,太子非常优秀,但今日一战,西汉王殿下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于是众臣知道,朝中的风向,要转了.
猎围完毕,宫中设宴完毕,宫侍来传。
皇帝起驾。太子起身,司行云,秦末渊紧随其后,众臣浩浩荡荡随驾前往堂中。
接下来是男人们的事情,封赏,任命,隆重的仪式,舞阳意兴阑珊,早已没有了观礼的兴致。
她是众女的核心人物,女眷皆以她为首,便各自散去。
此时,场中独留下了苏樱。
舞阳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复杂。
苏樱方才宫装外的批帛早已凌乱不堪,让秦末渊一把扯去扔在一边。此刻只着 了一袭浅金色的袍子,苏樱担心少了一件衣衫太过单薄,将束腰系的略高,变成了些微和服的款式,她的发鬓早已凌乱,此刻挽 了个随意的发髻在头顶,白皙的脸,乌溜溜的黑眸,望之有一种随意可人的清新。
这样的女子,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曾慌张。
舞阳道:“你不恨我?”
苏樱摇摇头“我想,帝姬更恨自己。”
舞阳看着她,突然一笑:“苏樱姑娘果然聪慧,不错,孤自己都不齿自己所为。你可知孤为何召你入宫?”
苏樱知道她不需要回答。
果然,舞阳道:“我一定要瞧瞧这个让末渊哥哥如此倾心的女子到底如何出众,孤不服气,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苏樱也不畏惧:“帝姬高贵出尘,岂是苏樱能及,秦王殿下和樱……大概是缘分。”
舞阳一笑,“缘分?你和末渊哥哥的缘分?”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可知我和末渊哥哥的缘分?”
苏樱眼中迷茫,舞阳摇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末渊哥哥曾是怎样的人。我第 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冷漠而孤傲,我在南疆三个月,从未见他笑过。” 她看了眼苏樱,继续道:“当时我伴着太子哥哥出宫,自己偷偷流出驿馆,被恶人抓住……是他救了我。那时五人知晓 我的身份,当时他又冷又凶,对我不客气极了。 我这人胆子向来都大,他越讨厌我,我越是 天天去缠着他。当时人人说他是武痴,大将军除 了练功、吃饭、还是练功。他不理我,但我就是不走,除非他把 我杀掉!当然,我知道他是不会杀掉我这个良民女子的。”
舞阳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的军营外边就是 一片巨大的樱桃林。但末渊哥哥军纪森严,无人扰民。但那一次,我悄悄跑去偷人家的樱桃被人放狗追,哭喊着叫救命……就那一次,末渊哥哥笑了。”
她仿佛沉浸在美妙的往事里,苏樱也能想象到少女心中的那片温暖旖旎。
“你不知道,他一笑的样子有多好看,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们的过往曾这么美好,苏樱想到他轻轻一抖的睫毛。在秦末渊的心中,舞阳到底有多重?
舞阳拭去眼泪,茫然的看着她,目中没有焦距。
“但那天,太子哥哥找来,他发现我是帝姬。一切都变了,冷漠,疏远,客气,就因为我是父皇的女儿,是个帝姬?”
“帝姬,您想说什么?”苏樱看着她,竟没有一丝波澜。
舞阳抬眼,目光如炬。
“花朝节那天,你莫要让我失望!孤若做不了他的妻子,便自请远嫁铁真!生生世世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舞阳昂着头,像一只受伤的孔雀,缓缓离去。
心里泛起波澜,苏樱强制将这股不适压下。不可置疑,舞阳的话说道她心底去了。
秦末渊往日也曾对她那样温柔?她流泪的时候,他是否也曾这样轻轻的替她将泪拭去?
随即她知道……需要强求的,便不是爱。她安慰自己,他的过去她已经无法参与,她该相信她和他的未来,但苏樱,心还是酸了。
司行云也受了伤,她今日也过的相当惊险,苏樱心情有些低沉,独自出了宫。
一架马车在她身畔缓缓停住,车帏掀起,车内一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竟然是秦末渊。
“殿下怎么出来了?”苏樱上了马车。
要知道男人们此刻正在堂中高谈阔论,他怎么能提前离席。
秦末渊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离。和以往的挺拔笔直不同,他斜斜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带着一份慵懒与随意。他的颊边泛着淡淡的光泽,勾勒出流利优美的轮廓。
苏樱在他身旁坐下,秦末渊方开口道:“我同陛下言道,秦末渊有伤在身,不易饮酒,便及早离宫。”
苏樱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她急切的看去,手不由的拂上他的衣袖。
秦末渊不语,只这样柔柔的看着她。待苏樱回过神来想缩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抓握 了她的手,微微一带,将她拉到自己身畔。
“我的伤势无妨。”
苏樱急道:“怎会无妨,连皇上都知道了定不是小伤。”他这样的男人寻常磕磕碰碰怎么会将它当一回事?一定是相当严重。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打量他伤在哪里。
秦末渊道:“受了些内伤,无妨。”
“既这样,你今日还……”她置身场中,当然知道情势的危机。
秦末渊道:“那样是时候,即便是死,我也要上场。”
他的话那样简单,却好像又那样深刻。苏樱轻轻看着他,“阿漓……”
他一愣,看着她目中的柔和,揉揉她的发。
马车驶出宫墙,渐渐的,两旁人声喧哗起来。
苏樱靠在他怀里,秦末渊道:“陪我走走如何?”
他目中带着笑意,苏樱贪恋这一刻的美好,点点头。
这是苏樱第二次走进秦王府。
秦王府中绿意盎然,设置简洁高古。往来侍从谨严,苏樱一路行来,绝没有多看她一眼。
秦末渊入了内室,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袭半旧的白色布衣。
这件衣裳,正是那日他们潜出情人冢,她给他寻爹爹的一件旧衣物。只是没想到他报存如此完好。
苏樱欣喜上前:“怎么还留着?”她指指衣服.
秦末渊道:“当日我不记得事情,这套衣物是当时唯一的物证,我当然要好好保存。”
苏樱柔柔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句:“阿漓!”
这一声阿漓,两人便仿佛认识了良久已经。
她虽和秦末渊相识已久,但阿漓和秦王末渊几乎截然不同。这样真真实实和他相处还是头 一遭,苏樱些陌生和拘谨。然而看着秦末渊身着的一袭半旧布衣,昔日一幕再次涌上心头。
秦末渊揉揉她的发,调侃道:“苏公子,能否出发?”
他府中没有女眷,苏樱换了一袭男装。
秦末渊带着她跃过围墙,轻车熟路翻过两片屋脊,苏樱很快发现,这个平日里看来一本正经的秦王实际上是个不安份的家伙。
他戴了片人皮面具,而苏樱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公子。再次出现在集市上的时候,谁也认不出他们。
花朝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点花灯,祭花神。
集市花灯璀璨,流光溢彩,人头攒动,不少年轻的男女相邀同游。
苏樱驻足在一个花圃前,看着瓶中插着的花束爱不释手。
秦末渊一拂眉,无奈的摇头。苏樱虽着了男装,但可曾有那个 男人神采飞扬一路上围着花儿看不停。而她自己好像绝无 一点这个意识。
“这是什么花?”
黑如玄玉的花瓣镶着白色的边,像一片片芭蕾舞的裙,蓬松的绽开,美好的让人爱不释手
“莫璇花,姑娘。姑娘好眼力。莫璇花三年开一次,而这一束,是今年开的最好的。”买花的婆子一见买花的竟是一对儿男人,有些怪异。
既然这样美,婆婆何忍将其摘下?
“不管我是否将它摘下,它总有一天会凋谢,与其让它在角落里枯萎,不若剪出来,即能留于有缘人,还能帮老婆子赚两文钱,岂非两全其美?”
老婆婆眼光扫过眼前的两人,笑的神秘。“更何况......花神娘娘喜欢扯红线,牵得一线,积德十年。”
苏樱一笑,看向秦末渊。她就是喜欢花花草草,这点,苏樱一直都没有变过。
“麻烦婆婆,这花我要了。”
老婆婆将一大束莫璇花包好。“五文钱。”婆子倒识相,将花递给秦末渊。
苏樱这才想起来,买花是要付钱的。她转头,看着秦末渊,只觉得袖口微微一动,秦末渊塞过来一了个东西。
苏樱拿起一看,银票?展开,她自己都惊住。“一百两
“这样大的票额,姑娘……公子收好,可莫要随意拿出,老婆子找不开。”
看着老婆婆将花插回瓶中,苏樱有点惋惜。
秦末渊道:“不知婆婆何时收起?不若这莫璇花定要帮我等留下,两刻钟后来取,定出双倍的价钱。”
他二人虽衣着简朴,但器宇不凡,老婆子一笑。“可以,老身候着二位。”
街上喧哗热闹,有玩花灯,有的猜灯谜,又的提诗作画,一片繁华景象。他跟在苏樱身畔,苏樱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一刻,只有他和她,再也没有旁人。
突然,有人的话语传到她的耳中。
“世风日下,如今男风正盛,竟敢在大庭广众下伤风败俗!”
“这么俊的公子,竟好男风……”
苏樱一扭头,身边路人立刻扭头,装着看向别处。
他们在说他和她?原来秦末渊担心她走丢,上前牵着她的手。
秦末渊挑挑眉,面不改色,看样子他恐怕早就听到了。
苏樱突然起了坏心思。
“哎呦.....”苏樱突然弯下腰,叫了起来。
“怎么了。”秦末渊低头看向她的膝盖,她突然亲了下他的脸颊。
这一刻,他蓦然定住。
苏樱早已一溜烟跑到很远,留下一脸惊愕的秦末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很快,他追上她,将她逼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不远处便是繁华的街市,他面色沉稳,看不出神色,但苏樱在他身边吓怕了的,此刻方觉得自己刚才胆子大 了一点。
“嗯?”某人声调微扬?
“阿漓……”苏樱声音微微发抖。定是方才的花灯太绚烂,她花了眼蒙了心才敢在大街上调戏他。
抬起她的下巴,秦末渊看不出神色。
“小樱,你胆子不小。”他逼上前来。
苏樱闭上眼晴,他会如何惩罚她?是狠狠的吻她,还是会打她的手心?司行云都是这样体罚的。
他气息淡淡的扑来,好闻的要命。热气在她的鼻翼周围环绕。
“小樱……”他呢喃的低语就在她的唇边,仿佛随时都会吻上来。然而,他却只是这么看着。苏樱睁开眼睛,他双目璀璨若天际的星辰,突然吻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苏樱瞪大了眼睛,她想躲开,他却控制着她的脑袋,让她无从可避。只能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眷恋。
气喘吁吁的放开她,秦末渊目中危险。“下次若再如此胆大,惩罚可就不止这些。”
看着秦末渊从怀里掏出几靛碎银子打发了前来乞讨的乞丐,苏樱有点不可思议:“你有碎银子?”那方才还给她那么大一张银票。
秦末渊悠悠然道:“我何曾说过我没有?”
“那刚才的银票?”苏樱不解。
秦末渊淡淡一笑:“你可曾见过抱着花逛夜会的男人?”苏樱瞬间明白过来,还是他想的周到。
两位公子风度翩翩再次回到花圃前,婆子一脸惊愕:“花,花刚才让一个贵气十足的公子买走了,他给了十两银子。”
三年开一次的莫璇花,苏樱微微有些失望。
婆子看着苏樱失望的样子,忍不住道:“老身家中还有一颗,明日会开,不若,姑娘明日再来,老身一定留与姑娘。”
苏樱转念一道:“不用了!”
有的时候,女孩子做事要的只是一种心情。比如两人在花前共赏,比如两人相识一笑,比如在这月下两人月下轻轻相拥。有这份心情已经足够。
从花圃出来,秦末渊道:“好了,我们该去办些正事。”
苏樱知道他带她出来定有原因,但不知到底为何,很快,一辆马车驾过来。 这种马车在集市上很多,不新也不旧,赶马的车夫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扔在上京马车堆儿里连找都找不到,苏樱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好处。
换了两辆马车,秦末渊带着苏樱入来一座小院,从那小院的柴门外出去,推开一扇茅庐。
灯火如萤,一人身姿挺秀,立于灯前。
一束莫璇花如一朵朵娉婷舞女的裙,在灯下肆意的绽放着淡淡的芳香。
听见来人的脚步,那人回头,眉目俊挺,是司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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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如萤,一人身姿挺秀,立于灯前。
一束墨色的莫璇花如一张张舞女的裙,灯下肆意绽放着淡淡芳香。
听见来人的脚步,那人回头,眉目俊挺,是司行云!
苏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句“行云”就要叫出口,她转眼看了眼秦末渊,硬生生陡然将它收回。
两人相携而来,司行云目光扫过两人相握的手,眸中散出某种锐利,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淡淡的道:“来了!”
秦末渊:“她一直担心你的伤,我便带 她过来瞧瞧。”苏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手想悄悄的收回,秦末渊却握紧不放。
司行云略一点头,抬手:“请!”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司行云神态自如的斟茶,倒水。
瞧他两人的神情,好像真的达成了某些共识。苏樱惊讶的看着秦末渊,又看着司行云。她轻轻的道:“行云,你的伤……还疼吗?”
司行云盏茶的手一抖,还疼吗?人人都关心他伤的严重不严重,会不会死,只有她关心他的伤疼不疼。
司行云淡淡的开口,语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秦末渊将茶盏接过,斟上一杯,递给苏樱。“已经渴了吧。”话中淡淡的宠溺。
苏樱接过茶,顺势坐于他的身畔。
烛光摇曳,她仿佛觉得司行云的睫毛在抖,握着杯子的手在抖。
她抬头望着司行云,他抿着唇。似乎喝茶很专心,但不过片刻,他的面容忽然化为一股淡淡的疼,飘进苏樱心头。
秦末渊开口道:“这点小伤,对于男人而言算得了什么.”
苏樱转眼,“还说,你也是,受了伤还到处走动。”秦末渊 一扬嘴角,苏樱淡淡的笑着,一转眼,正看见司行云,他终于肯看着她。
小小的桌子上,涌动着不可知的气息。
两个男人默默的喝着茶,苏樱低着头,眼光移在桌上的莫璇花上。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它。
“这花?”
司行云淡淡开口:“方才路过集市,瞧着新奇,顺手买了。”
苏樱将花拿在手里,嗅了嗅香气,“好香。”司行云道:“你若喜欢,拿去。”
苏樱得了花,一时忘了刚才的压抑。“好。”她突然放下花束,对秦末渊道:“难不成,集市上婆婆的花就是卖给行云?”
秦末渊摸摸她的头发,“这下可如愿以偿了?”
苏樱笑着点点头:“没想到,兜兜转转,这花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司行云道:“集市?”
秦末渊道:“我们从集市上过来。一路闲逛。”
司行云不再言语,心里已经翻天覆地。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拥着她,和她在集市驻足流连,而谁曾知道,这个曾是他和苏樱的约定。
行云,日后我们出谷,去做一对江湖女侠,一起去瞧瞧这个世界的集市。
拿着花,苏樱道:“你们聊,我去后面看看书。”
她知道这两个举手投足都足以翻天覆地的男人深夜拜会,可不是串门子
茅庐小间是一间书房,秦末渊方要叫住苏樱不要入内,抬眼,发现司行云根本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而苏樱步入书房,翻了一本,就在烛光下,竟然也悠然自得。
方才失而复得的莫璇花没有让他心动,她和司行云见面时莫名的情愫也没能让他在意,但两人间不经意流露的熟悉与随意,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房。
虽然知道苏樱和司行云间有着的过往,但他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他承认,他不得不从新审视司行云和苏樱的感情。
秦末渊道:“今日带她过来,便是要告诉她,不必在我面前顾及你。也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司行云道:“不错,为难她因着我,一直隐忍。”
秦末渊微微一笑:“她自己不知,她一说谎话耳根便红,说话的语速也特别快。
司行云道:“的确。”
然而目光接触到秦末渊唇边那抹极其温和的笑意,司行云目光渐冷。
转瞬,司行云开口,话题很快转移到正轨。
“今日一战,接下来我们便没了‘悠闲’的日子。”
秦末渊开口道:“不错,翼之今日表现神勇,皇上又将京畿城防交与你,明日朝中就有新动向。”
今日的欢迎宴,秦末渊本以伤痛在身为理由不预出席,若非接到清风卫的消息,苏樱出事,他也不会跨马加鞭一路疾驰往围场。
铁真人此次有备而来,聚集了铁真箭、骑、勇士,还有众多塞外高手,想的就是在在大会上挑起事端,扬铁真孟奇两部的威风士气。
但铁真人如此盘算,皇帝岂非也同样要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狠狠挫败铁真人,杀杀他们的气焰。
今日一战,结果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皇帝欣慰惊喜,众臣礼赞,更是预料得到的效果。
若说意外,一个是苏樱意外被抢婚,让秦末渊不得不出现在了围场,另一个,便是太子。
素闻太子礼善,不擅武艺,但今日在围场上的一记漂亮亮相,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所以,除了西汉王接管了京畿城防之外,风城小将姜息任命为禁卫军指挥使。简而言之,便是将禁卫军调防三分之一的权利交与太子。
秦末渊道:“而今,局面对太子不利。太师傅此刻定心急如焚,大局当前,也容不得他犹豫,我已接到太师傅的密信,天机门众高手以及隐于武林的各路人马将陆续到京。而边关外的兵马调度,太师傅自然是希望局面越乱越好……他才好乱中取胜。”
司行云道:“乱?如今各方诸侯大局稳定,边境除了西陵关,皆无大忧……”他看向秦末渊,赞道:“西陵关 这步棋,你一直没舍得下。若西陵关一破,铁真部入侵,太子母系势力的风城一乱,对太师傅而言,正是个揭竿而起的好机会。”
秦末渊冷静分析:“铁真人如今主动向大齐示好,朝拜来贺,想轻易挑拨铁真和大齐边境的关系,岂是那么容易。”
司行云冷笑:“太师傅预搅动九州,乱的是萧家的皇位,苦的却是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
秦末渊沉沉的道:“所以,西陵关我一定会命人牢牢守住。太师傅要复仇,决不能带上无辜百姓。”
他目中透着坚毅。
谁能想象得到当他得知自己是真正的太子萧淞的时候,被至亲之人利用,内心濒临破裂,如烈火焚烧般的痛,以至于内息紊乱,受了严重的内伤
至少,他懂得放下。这一点,司行云渴望而不可及。
搁下茶盏,司行云笑道:“这位太师傅依然不知你已知道真相?”
这样长的计谋,隐忍的这样十几年之久,设计 了天下,将太子偷龙转凤,这样的人物,是何等的风采。他真想见识 一下这位天机老人
这样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秦末渊道:“他终身都在参详追魂涉魄大发,已得其中精髓,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为了一个女孩子,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催动追魂术。”
司行云道:“不错,我也想不到你会如此。”
秦末渊苦苦一笑:“能记起小樱,莫说是让我内息受损,即便是废去 我这身武艺又当如何?心中没有寄托的日子,我已过 了十年,再也不愿丢掉了什么。”
心中没有寄托的日子?司行云心中微微一动。离开了苏樱,他就如同离了阳光,无数个漫漫的日子里,他是不是将永远这样没有寄托的过下去。
说起苏樱,两人不约而同向小间看去。
烛光下,苏樱趴在书桌已经睡着。
秦末渊微微一动,走了过去。
莫璇花放在她的鼻翼,仿佛她想着做梦都睡在花间一般。秦末渊解下袍子,轻轻披在她身上。
秦末渊步出小间,司行云脸上微微紧绷,却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对面坐下,司行云突然冷冷的看过来,厉声道:“善待小樱!不然……”司行云一挥手,半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利刃斩去,白纸翻飞,在空中突然划为两片。“否则,司行云绝不放过你,人如此纸!”
劲风略过,烛火中,秦末渊脸色冷峻,眼里锋芒凌厉,手指几度收紧又放开。
“秦末渊从不受人要挟,但苏樱……你尽可放心。秦末渊绝不负她!”
三日后便是花朝节,上京百姓个个洋溢着喜庆。穷人富人衣襟前都别上一朵别致的小花,行走间飘着一股清逸的香气。
民间扎香囊,挂花灯,放水灯,处处一片喜乐。
边疆的战事,流民,还是长河两岸的水患,都影响不了百姓想过个好节的兴致。
此刻上京人流往来如潮,普通百姓谁也不曾注意,在看似平静的人群中,不知何时掺入了一些陌生的人影。
他们大都结伴而来,装扮普通,但细心的人会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会武功。
虽然他们并未露出兵器。
仿佛天下间的高手剑客一时都被某种奇怪的原因吸引到了上京。
其实让百姓更加津津乐道的不是这些,祭天大典在即,各王以及家眷都到 了上京,百姓更关注的是哪个王爷风度翩翩,那个贵女生的美丽,或者上京中的名门闺秀们,最近都迷上 了神织门还是离燕楼。
御林军秘密的调动、京畿的防务变化,各路王侯在朝廷中的走向,边境快马奔来的斥候、危急在 这些繁华之下,仿佛一柄铁剑掉入了花丛,至少,今 天的上京百姓是笑着睡着的。
但明日呢?后日呢?
只有天知道,皇帝萧起身体虚弱,一日不胜一日。宫中紧张肃杀的气氛一天天积累。
乌云密布,上京即将旋起巨大的漩涡。
山雨愈来,,男儿更加洒脱,女孩子更加妖媚,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用这些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来暗藏着即将袭来的暴风骤雨。
在这种貌似平和旖旎的波澜下,有着‘鹊桥会’的宫廷‘花朝节’,比任何一届都要争奇斗艳。
太子聪慧,风姿翩雅,皇上却久未册封正妃。
西汉王年轻俊美,如今又风头大好,皇帝盛眷有加,虽听闻他酷爱奢华,又喜好男风,但上京中的美人儿们为了博得他的一眼青睐,还是费劲了心思。
而秦王殿下那日围场上勇战铁真人,万众瞩目下‘救’下一个女孩子,更是让上京女孩们惊红了眼。
更何况,即便除了这三位,其他的王侯世子,如风城端木家族的端木闻,淞洲裴家的二公子裴夕,都是一等一的家世样貌。
街头风景旖旎,女孩子们眨着顾盼倩然的美目,犹自调着胭脂缝着新衣……女孩子狭小的天地心管不到 男儿们的风云,她们只能用一颗绕指柔期待能留住君心 一顾。
苏樱也不例外,她毕竟也还是一个女孩子。
最近她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安静而从容。让一旁的裴夕无端端有些心酸。
苏樱试穿着一身新衣走出。“很美!”裴夕道。然而他很快又拧着眉:“宫中争奇斗艳,丫头,你打扮的太舒雅了。”
苏樱摇摇头:“你不知,我就要出其不意。”
往日,她都是费尽心思不露锋芒,尽职尽责不争不抢做好神织门弟子的本分。但这次,她要尽情的为自己绽放一回。
不仅是因对于舞阳的一番话语,她有了好胜之心。更是因为而祭天大典所所选用的丝帛,今日花落谁家,宫中将给出最后的结果。
她已尽人事,听天命。不管是输是赢,神织门绝对不能输了气场!
不得不承认,最近的日子,苏樱被某种一种说不出的窒息和快意逼住。
那种无名的恐慌是人立在天际,置身旋风中的无力与彷徨。是人在危险中妄图生存下去的本能。
秦末渊和司行云,太子,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萧起,这些人都拥有超凡的智慧。他们将要在做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他们没有和她 讲,她也没有去问,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她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呆在 一边,不让他们分心。
明月夜,太子府。
将轻灵打发出去,苏岩突然抓住苏樱的肩头。“轻羽,你逃出去,跑的越远越好,最好能离开上京!”他的声音急切而仓惶,苏樱骇住:“爹爹,你怎么了!”
“爹爹只是不想轻羽陷入这场风暴!”苏岩一字一顿,神色慎重而奇异。
111
战云密布之:翻云覆雨
明月高悬,秦末渊立在廊下,凭栏而望。
陆子蹇只觉这几日公子有些异常,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他自幼长于 天机山,比秦末渊年长几岁,从懂事起就跟着他,忠心耿耿。但与其说他对秦末渊忠心耿耿,更不若说他对天机门忠心耿耿。
只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奉命将少主的消息悄悄传递给太师傅。
太师傅在天机山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秦末渊更是天机门主留下的唯一血脉。
虽知太师傅对于公子的期望厚重,这种微妙的关系他一直不懂,但太师傅的决定无人敢质疑。
突然,秦末渊一跃出了亭台。
碧波亭中,不知何时静静伫立了一袭白衣。敏锐的铁衣营竟没有发现这 人何时进入秦王府。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湖面闪烁着亮光,此情此景恍如天人一梦。
这个宛如得修仙,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老者,谁能想象得出他一手营造 了这历时十几年之久的天下大局。
很快,秦末渊如一只展翅的大鹏,三两下到了那人身前。
“太师傅,太师傅!” 他连声呼来,竟有几分少年人的耿直与雀跃。
月下,老人转头,看着赶来的男子,满眼慈爱。
秦末渊一把冲上前,老者含笑,笑意不变,陡然身形一转,白袍翩飞,朝他袭出一道凌厉的劲气。
岸边,陆子蹇心惊,太师傅竟会对秦末渊出手。
而此刻秦末渊一跃而下,避无可避,然而秦末渊竟然也不避。
他身形未停,挥臂将这道力道牵引,身形剧转间,又将这老人方才的凌厉一击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老人闪身避过,那股力道犹如投入水中的巨雷,‘轰隆’一声击在水面。连对岸的陆子蹇都感到地在震动。好强大的内力!
“不错,这‘无形引’你竟然领悟的如此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阿末拜见太师傅。”秦末渊单膝跪倒,老者抬手将他扶起。
“听闻,你受了内伤?”说话间,老者指间已搭上他的脉搏。
秦末渊也不动,任由太师傅诊断。
“阿末鲁莽,催动追魂术!引得内息紊乱,调养了些时日,已无大碍。”
良久,太师傅放下手。“的确受伤不轻,只怕没有半年,内力难以恢复。追魂术反嗜力量强大,况且无人能为你护法,究竟何事,让阿末这么心急?”
他瘦的面容带着笑意,就像所有会给小孩子讲古老传说的老人一般无二和蔼可亲。
秦末渊道:“太师傅可能不信,为了一个女子,也为了一个计!”
何谓一个女子,又何谓一计?”
秦末渊道:“这丫头叫苏樱,淞洲神织门嫡传弟子,这此女清新淳朴,可谓绝代佳人,不过,末渊看中她的,不止 这一点。”
太师傅看着他,秦末渊 一字一字开口:“她是西汉王殿下的红颜知己,有着左右西汉王的能力,为 了接近翼之,末渊必须需记起和她曾经的记忆。”
太师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秦末渊和他近在咫尺,都绝看不出此刻他的心思。
“还有一计?”他淡淡问道。
秦末渊起身,看了眼亭外的明月。
“我告诉翼之,此次催动追魂术之时,末渊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当年在天机山,太师傅偷梁换柱.....我其实是真正的萧淞,而他,已然尽信。”
他转头,年轻的面容带着一股逼人的傲气。方才的热血少年这一瞬间就变作了翻云覆雨掌控全局的尊者,浑身蕴满了让人不敢逼视的力量。
太师傅看着他,终于露出赞赏的笑容。
“不错,假是真来真亦假,如此以来,你同他联手便合情合理,而想要取他之命更易如反掌。”
秦末渊沉声道:“吾父与帝王萧起乃八拜之交,最后身中三十八箭,亡于替帝王南征的途中。与萧家和我秦家百年的仇恨比起来,这些手段算什么,不过是父债子偿而已。”
太师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没有忘记你父亲的仇恨,末渊,你终于长大了。军中十年,你历练的很好。”他突然发现秦末渊已经比他还要高。
“我就是要萧起亲自尝尝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恶果!”他一字字道出,犹如钉子钉在秦末渊的胸膛。
“如此,太师傅将冰火楼的暗杀死士交与你,我们一切依愿计划行事!”
太师傅拿出一方令牌,月光下,白色的玉面泛着冰冷的光芒。
两人平静而立,仿佛同赏一轮明月。谁也想不到,他安排的局足以在天下掀起滔天巨浪。
秦末渊拿着这方令牌,勾起一抹浅笑,道:“那,末渊便试试这冰火楼的厉害!”
“今晚,杀萧柏与西汉王府!”
歌舞喧声,西汉王府一派逍遥,舞姬飞旋,弦乐不断,连空气都弥漫着奢靡与放荡的气息。
夜已深,高座上的西汉王已经醉得不轻,拥着美女高歌饮酒,放浪不羁。
“子轩……”司行云大醉身旁的美人扶着他踉跄往内室走去。
“王爷,”身后的美人扭腰跟了上去,她媚眼如丝,声音滑腻,绝美的容颜让任何人都会心醉。
司行云转身,将那娇美的女子带入怀中,“是了,怎么能忘了你呢,走,同孤一道销魂。”
那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贴在他怀里,小手沿着他的胸膛缓缓摸下,突然,那女子腕上的金镯子一转,弹出柄薄薄的利刃,悄无声息的滑下司行云的胸膛。
司行云扶着梅轩的肩,突然眸中的神色亮如妖火,将滑移而下的手臂牢牢抓住。
“美人儿,孤不喜欢玩这种!”
那女子一击不成,一拳击在自己手臂,竟生生将被司行云抓住的手腕折断。霎时血如火焰般绽放。她急退一步,随手洒出一把粉末。
“王爷小心,有毒!”梅轩一掌击来,将白雾拍散。这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地一滚,几个翻越,消失在夜色中。
“抓活的!”司行云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影快速掠出,追了上去。
司行云一指沾了点方才洒落的白色粉末。“无言霜?够狠,够快,够毒,冰火楼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与此同时,天上呼啸而下,飞下一只鹰鸦。
他能有第一只鹰鸦,自然也能驯服第二只。司行云抬手弹出一道劲力,鹰鸦脚上的密信便落于他的掌中。
展开密信,秦末渊的笔迹:“西街巷,老羊胡同,左手第三户!”
“杀!”
这是刺杀的第一起,但绝不是最后一起。接下来这三日,他将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即便他早已知道冰火楼来袭,但当杀气扑面而来的时候,不得不说,冰火楼果然值得他们下这么大的力气,花这么多的心思。
秦末渊需要在这三日之中恢复功力,才能太师傅一战。也只有他有能力与太师傅一战。
太师傅暗中布局已久,上京之中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线,暗手,而冰火楼是太师傅在武林中秘密训练的暗杀死士,个个悍不畏死。
若想将这些人连根拔起,秦末渊需要获得太师傅全部的信任,掌握所有的行动。
要消除太师傅的疑虑,他必须有所表示。
所以秦末渊必须下令绞杀西汉王!
况且要引出冰火楼的人马,谁比司行云更适合做这个‘饵?’
他在明,他在暗,务必要在三日之中将将这些可怕的势力连根拔起。
而为何一定是三日?因为三日之后他若还不死,太师傅一定会起疑心。
局中之局,计中之计,三日之后,大白天下。
“三日,三日,我若能活的过这三日,这上京便是另一番情景。”
临决战、赌生死。
这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危机与算计他有些疲惫,然而这种巨大的挑战也 点燃了男人天性中冒险精神。 这个上京,在权力交织的最高峰,给了他最广阔最有挑战力的舞台。
他仅凭着秦末渊的一席话就相信了他,和他联手,性命相交?还是,他在给自己设定一个赌?
赢,他便义无反顾,输,他便能堂堂正正放弃仇恨,放弃那个高不胜寒的位置。
司行云起身,方才的酒气散尽,风一吹,脚步也有点漂浮起来。
梅轩下意识的要去扶,指尖快要扶住司行云的片刻,司行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你还没走?”
“少主醉了,子轩需守在少主身畔,以防有人来袭。”
司行云突然大笑起来。自从他们出来流云,自从他来到上京,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如此畅快的大笑过。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其实冰火楼如此大动干戈,不若买通你,趁我大醉,出其不意致我于死地。”
梅轩抓住司行云的手臂,“公子可看路邈是这样的人?即便是我死,也绝不会让人伤害与你。”
他目中光芒隐现,带着司行云不忍去看的情绪。
“好兄弟……不过,你以为我真的醉了么?”司行云突然敛了笑容。他的神色突然明锐亮丽,仿佛露出锋芒的寒剑。
震开他的手,司行云踉跄向前行去。
“这世间,除了我娘,只有 她一个人能让我安心睡在她的身畔,我这一生,也只敢在她面前大醉,即便是她要杀了我,我也能笑着看着 她将这一刀送入我的胸膛。”
司行云淡淡的笑着离去,声音竟然渐渐带着无尽的孤寂,萧索。
梅轩站在那里,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渐行渐远。
京中的诡云秘布,表面却依旧歌舞升平。
恒正帝萧起身体羸弱,但一份旨意下来,花朝节他将亲临盛会。所有六品以上在京官员,不论文武,包括进京述职的王侯,世子,闺秀全部赴宴。
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
今日是花朝节,凝聚在上京上空的密云没能阻止百姓欢度的心情。
街上人潮汹涌,小商贩们笑眯了眼,希望今日能赚个盆满钵满。盘算着收摊了捎一只聚珍楼的烤鸭子回去。
其实百姓不关心谁做皇帝,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小日子。
西汉王的座驾驶过繁华的街市,司行云突然闻到空气中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睁开眼睛,挑起车帘,集市旁的一片小小花圃,一个年迈的老头子正拿着把剪刀修剪着瓶中的花束。
司行云心一动。“停车!”
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腰已经弯的很厉害,像一刻被风干了的扁豆。他不停的咳嗽,一转身,花前立了一位风神如玉的贵公子。
“前日卖花的婆婆呢?”
“我家老婆子病了,人老了,什么毛病都多起来。”老头子好像颤颤巍巍随时都要倒下去。
司行云看着那一束墨色繁花,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这花我要了。”
“公子好眼力,这束莫璇花是今年最后一批,想再看到,就要再等三年。”
老者颤颤巍巍将将那束花从花瓶中拔出。
司行云看着他,一直带着一抹平和安静的笑容。只有一个 男人想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时候,才会带有这样的微笑。
他手中已经拿出一甸银子,这甸银子足够这老者一年不用再做任何生意。
老者将花束用干净的白纸包好,每一下,都极其认真,每一下都非常仔细。终于,将花束理好,递给司行云。
“公子,给您。”他握着花束的中间,司行云一手接过,握住花茎。
突然,老者一直颤抖的手突然灵如闪电、袭过来。原来他的手并不是闪电,而是握了一把比闪电还要明亮锐利的匕首,直劈司行云的面庞。
司行云面带微笑,眼睛都不曾眨过一分。匕首雷霆击下,堪堪停与他眉峰两寸的位置,‘哐啷’掉与地上。
老者不可置信的低头,他的胸膛,突然破腔冒出一把利刃。“你……”
司行云淡淡的道:“你们只知我那夜买了莫璇花,却不知 我为了说服那婆婆将花买给我,同 她讲了许多话……她年轻时便守寡,孤苦伶仃,何时跑出来 一个老伴。”
倒动的一瞬间,他看着司行云,突然笑了。眼中的恶毒就像一条最嗜血的毒蛇。
司行云突然脸色大变,将手中的莫璇花奋力一扔,高高的掷向天空。
墨色的花束在空中爆裂。‘嘭’的一声,犹如一束烟花绽放在天空。
“杀人啦!出人命啦!”热闹的集市顿时乱成一片。
这是第五次,这三天来的第五次暗杀。
这三天的时间,按照秦末渊提供的的消息,他统帅的城防营和暗幽冥卫已经成功的剿除了五六路刺客,至少已经杀了三十名绝顶高手。
但针对他的刺杀一次比一次诡异,一次比一 次凶险。而且,一次比一次懂得从他的弱点下手。
这一次,他们针对的他对苏樱的感情——那晚的莫璇花,那晚的捧着花束而睡的女孩子。
除了秦末渊刻意为之,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只有他们三人才知晓的秘密。
果真是又狠又辣,秦末渊装的如此之好,好的让他已经开始怀疑秦末渊真正的意图。
他是真的同他联手,将太师傅暗中培植的死士势力连根拔起,还是想他和太子相争两败俱伤,他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届时太子一除,他西汉王以谋逆罪不容于天下,而到时,他秦末渊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皇位继承人。 更何况他还在真正的太子。
他突然发现这实在是一招很绝妙的计谋,连他都忍不住为他叫好。
司行云突然又想,秦末渊说他催动追魂术解开了太师傅尘封起的记忆,他是真正的太子萧淞?
但谁能证明他没有撒谎,太师傅?还是那个萧淞?
如果他是真正的大将军秦陌封的儿子,这一招计中计,局中局,连环相扣,端的绝顶巧妙。 转瞬间,司行云已经变了无数个念头, 他跃上马匹:“快,进宫!”
集市上人早惊恐的呼喊着散去,方才人潮汹涌的大街很快变的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盏盏花灯犹自在风中摇晃。
今日是花朝节,本来是一年中最美好最平和最安宁的日子。
112
战云密布之:温柔陷阱
-秦王末渊
圆月当空,上京的月色迷离而朦胧。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禁宫方向。
突然,一个灵巧的影子轻盈的掠来,落在车顶,很快,翻入车内。
马车内,秦末渊斜倚在软榻上,没有睁开眼睛。
秦末渊道:“又死了一人?卢家老人,当世数一数二的火器神手?”
来人道:“不错,东街刺杀西汉王再一次失败。”
他取下面具,竟然是陆子蹇。他不是太师傅安插在秦末渊身边的暗线吗?到底,他忠于谁?
“翼之果然没让人失望,幽冥卫出手不凡,冰火楼六十八名刺客,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名?”
“是。”陆子蹇道:“剩下的二十人,相信今晚便能一次铲除。这三天来,冰火楼损失实在重大,但西汉王……如今依然活着,所以太师傅,他等不及,已经进宫!”
“进宫!好,很好,他终于放弃掀起大局,子蹇,这三日,我们付出的值得。”
这一切看似轻松,但谁又知道为了争取着三日,他和司行云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若非真的自损一半内息,以太师傅对他的了解,又怎会对他放松警惕。
而他若不使出一切的手段,去真正的对付西汉王,这些杀手一批批涌上去却伤亡惨重,太师傅又怎会等到这三天?
然而等到这三天又如何?难道他的内伤真的能在三天内痊愈?
复仇的方法有很多种,死也有很多种。有的一刀毙命,有的千刀万剐,有的是将人制成‘人彔’要他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但太师傅无疑选择是是最残忍,最狠辣,最疯狂的一种。
他要帝王萧起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要他所有的亲人众叛亲离。看着他守卫的国土四分五裂,国下的子民颠沛流离……他要扼杀他的意志,将 这个孤家寡人身边仅有的温存 一点点敲碎,将他生命中的支柱一节节毁灭,将他所有的希望一点点幻灭。
但没有秦末渊的支持,——南疆驻守的十万大军没有秦王殿下的手谕绝不会调动半分,西陵关守将即便边关哗变也会死守。他们历年来所部之局也不过是 一张空网!他的这些疯狂报复也不过只是一己空想。
只有区区的冰火楼,根本掀不起天下大局。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到最后一刻,太师傅绝不会放弃利用秦末渊的机会,不会放过对萧起最凌烈的一击。
如今他耐心等待三日,秦末渊心思如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看不分明,而冰火楼伤亡重大,他已没有退路。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入宫行刺。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人能恨这么多年?
秦末渊不停的在寻找答案。或许什么也没有,只是太师傅真的疯了。
他一手将太师傅逼入绝境,一手对西汉王殿下的狙杀毫不留情。秦末渊到底想做什么?陆子蹇也看不分明。
此刻秦末渊没有丝毫的兴奋,他有的,只是平静,可怕的平静。
宫门在望,秦末渊起身,眉间的迷惘之意更重。
只是过的这三日,将冰火楼铲除又能怎样?太师傅退而求其次,以他之功力放眼天下,谁能同他一战。
如果秦末渊没有受伤的话,或可一试,但如今……
陆子蹇忧心的看着他,“公子,你的伤?”
“无妨。”秦末渊一摆手,宫门到。
秦末渊跳下马车。车内,陆子蹇秘音传入他的耳中,
“刚才……太师傅见到了苏樱姑娘。”
“我知道!”秦末渊的步伐微停,随即,面不改色大步往前。
三天内出了八起刺杀事件。铁真使团伤亡严重,铁真王子生死未卜,西汉王殿下九死一生。
上京城中议论纷纷,人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系列的大案?同时也在诧异皇帝萧起为何还不作出反应,采取这样放之任之的态度?甚至仍然召集群臣赏花,祭奠花神?
各种谣言不胫而走,有人传言这是秦王殿下所为,天机门在江湖中向来有极高的威望。而在上京出现的这批刺客都是江湖人士。
也有人说是太子所为。日前铁真使团欢迎宴上,西汉王殿下技压群雄,太子恐其位不保,提前下手除掉自己这个唯一的兄弟。
这些‘肱骨之臣’平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大局不明,太子殿下也好,西汉王也罢,还是秦王殿下,他们统统不得罪。
他们只看着天子,只看着帝王萧起如何反应。
禁宫深处,灯火通明。远远看去,立着一个挺拔卓绝的人影。
“太子殿下!”秦末渊上前行礼。
“末渊,身体可好些?”太子声音愉悦,看不出半分异常。
秦末渊道:“倒无大碍,不过想一两日恢复也无可能。”起身,他不经意看了眼太子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内息深沉,敛放自如。
两人淡淡而笑,并肩行去。直直让身后诸臣都傻了眼睛。
-太子萧淞-
太子一踏入殿堂,殿中诸人呼啦啦跪倒一片。“太子千岁!”
萧淞立于上首,淡然道:“众卿平身。”众臣谢恩起身。
太子一抬手,微笑道:“末渊,请。”两人分别落座,众臣方才坐下。
不动声色扫视臣工,将诸人的疑惑不安收入眼中。太子一笑,和诸人举杯同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便是他记忆中所有的生活。
至高无上的地位,皇长子尊崇的身份,储君所拥有的权利。自幼被教导着权衡,制约和洞察。交织着权欲、杀戮、阴谋、背叛的朝廷政局,将是他的一生挥舞的舞台。
他也曾渴望过海阔天空的自由,但他也同时知道自己生下来便被赋予的责任。
这一切的一切,在他拥有记忆的时候便存在于他的生命。这样的生活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在其中游刃自如。
直到十年前,那一道惊雷将他惊醒。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父皇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年持剑而舞时眼中溢出的惊喜。那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对与素来深沉难测的父皇而言,多么难能可贵?即便是对他这个唯一的皇嗣长子,夸奖都是不轻不重,夹着帝王深不可测的恩威。
他冷静,犀利,强大而明锐。“秦末渊”这三个字有如魔咒,令他感到无尽的压迫和窒息。
他是谁?而他又是谁?
如果他不是太子萧淞,那么他又当如何?
多年的目标一下变的模糊、飘渺、甚至变的可笑。变成一个错误,一场闹剧。主角是他们的太子殿下,看客是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
那一刻,他的灵魂几乎被抽空。
他在惶恐中等待,如果他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是与不是,是真还是假,杀与不杀,总要有个答案给他。
然而没有。父皇绝口不提,看似待他一如往昔……但他分明感受到了隔膜与疏离,猜忌。 那便是他少年之时的人生。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末渊。
眼前的男人灼灼光华,目若寒星,雍容如画。浑然一体的墨色玄衣,别无装饰,却衬得面容冷峻。即使带着浅浅的微笑,一派闲散清逸的姿态,依旧俨雅如神袛。
他的神色倒并不倨傲,可是让人一见他,就会忍不住想要拜下去。
秦末渊无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孩见了这样的少年自是愿意倾心结交。
但他,偏偏是大齐的‘太子’。
不管是随侍父皇身畔还是处理政务,他都一心要做的更好。为了习成秦末渊那样的武艺,太子萧淞曾彻夜不眠不休疯狂练习……就在那时候,他遇见了师傅玄机。
这个持着玄杖的布衣老人从晨曦的光辉中一步步走来,满眼的智慧与淡定。他认定他是蓬莱仙渡的神者,来为他指点迷津。
“公子骨骼清奇,欲修武学却时日已晚,不若专修其一,术以专精。”
世人皆见他三箭连环追风逐月,何人知他为此付出多少的心血?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在父皇的眼中,这些都敌不过前线传来的捷报。
少年秦末渊率百名铁骑,定妙计,奇袭敌后,首战告捷夺回玉城关。
少年秦末渊帅部众三千,穿越热带密林,跨越重重迷障毒潭,奇袭兰图大军。至使兰图大军受创惨重,一度易主,无力举兵北下。
少年秦末渊势如破竹,平定苗疆叛乱,收复滇南,斩叛军首领,首级悬城门而告示天下。
帝王大喜,册封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为南部大将军。
听闻朝中重臣提及前方战事,他一次次被那些惊心动魄的战况震骇。
他带着父皇的谕旨抵达南疆,看见那千军万马前的英俊少年。
那一袭墨黑铁甲,雪色盔翎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寒芒,凛如天神。那个人身上有 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这是杀气,只有浴血疆场,身经百战,才有那样凌冽而沉敛的杀气。
在那样的杀气下,太子萧淞所有的持重与涵养,所有的智慧与荣耀,徒然变的薄弱幼稚,只有皇嗣长子的头衔堪堪支持着他诵读完犒封御诏。
但他知道,支撑他骄傲荣耀的‘唯一’却是那么危危可及。
在那样的时刻,玄机师傅饱含明慧的双眸看着他,以他那坚定而睿智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您无需妄自菲薄。您是 天上真正的龙子,您的智慧,你的才能来自诸神,您的天资无可比拟,天下虽大,却终究是您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力如何,可是父皇,您的儿子如此用心,您为何如此吝啬自己的眼神,不肯在儿子身上稍做停留?您目中的赞美,不肯给儿子?
那时候,他迷茫了。他是真的不如秦末渊,还是缺乏父皇的肯定。
花朝节,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月夜,这一切,将在今晚结束
“末渊,我们相识已久却从未言及于此。为兄年长你数月,今日,称你为弟如何?”
“但如太子所言。”
秦末渊回敬一杯,两人相视,饮下。
太子萧淞仿佛醉了,凌兰美酒一杯接着一杯……那个蹁跹行来的紫色人影是谁?他定了定神,突然嘴角啜起一抹笑意。
-花朝节的‘苏樱’-
苏樱缓缓步入殿中,庭内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视线从四面八方汇集在她身上。
她穿了一袭曳地的长袍,轻而柔软,她的长发上别着一束烟雾般的紫纱,柔的和她的长发一同垂下,行走蹁芷若仙。 这种深深的紫,几乎接近黑却又不是黑,深沉高贵。这使得她的美多 了种神秘,美得几乎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她的小脸白而净,眉色画的深邃,她从来不曾点染胭脂,但今日,她的唇 点了嫣红,配着双颊淡淡的胭脂。神秘而冷艳。简洁,低调,神秘。
“神织门苏樱拜见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苏樱轻轻的拜倒,行礼。
“苏樱姑娘平身。”太子眨眨眼,面色惊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樱依旧伏地,直到听闻太子身边那人开口道:“苏樱姑娘请起。”
“谢过太子殿下,谢过秦王殿下。”苏樱谢恩,起身,目不斜视,垂首退于女眷们席位。
她的脸色苍白,她的指尖发抖……她由始至终都垂着头,她甚至不敢去看秦末渊,她怕,怕得到那个答案。
宴未开,帝王萧起未到,人人都在窃窃私语。
司行云,他真的没来!他真的没有出现。苏樱瞟向武安侯裴仪,均在他眼中看出几许焦虑。
她的眼神空茫而黑白分明,坐于父亲身旁的裴夕眼睁睁的看着忧心不已
“苏樱姑娘,今日美的惊人。”身边的离青含笑向她言道。单独看苏樱一人,只觉得美的奇异。但 她如今身处这花团锦簇的盛装佳人中,越发反衬出这种独具 一格,神秘,冷艳。但又足够谦卑的低调,简约。
苏樱恍若未闻。离青又道:“苏樱姑娘,苏樱!”
苏樱回神,将离青沉稳的笑颜看着眼中。随即,她定定神,淡淡一笑:“离青姑娘一如既往,也让苏樱刮目相看。”
一袭合体的青衣蓝纹简单脱俗,衬着女子明慧的眼睛,仿若一只空谷幽兰,让人见之忘俗。在众女子中,离青算不得最美,衣饰算不上最华贵,但她已经有 她了自己鲜明的风格。
如今一见到青衣蓝纹,苏樱便已经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离青。
两人相对一笑,突然发现彼此应该赞赏对方。
虽然两人的这几次交锋苏樱些微胜出,但她很清楚,她凭借的是前世先进的职业记忆,而离青一个女孩子能做出这番成就,实在不容易。
和离青交谈完毕,苏樱仿佛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在众位宽袍大袖的臣工中,她还是 一眼就瞥到秦末渊,他踞与上位,坐姿挺拔,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仿佛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发出致命的 一击。
苏樱看着他,他执一盏茶,抬眼,终于也看着了苏樱。
他目光平静而柔和,却透着丝丝坚定与执着。苏樱眼中的疑问犹未露出,他便移开了眼光,转头同身边的太子交谈。
阿漓,阿漓,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好,一个笑容也罢,她就信他,毫不犹豫的信他!然而没有,满堂高冠绶带,歌舞喧哗,苏樱满心满眼只剩了他……的冷漠淡然。
不管她再如何看去,他再也没有向她看来。
某个世界轰隆隆的坍塌……一切的一切,仿佛化为灰烬。
阿漓,阿漓,你到底要做什么?入宫之前,那神仙一样出现的老者在她手中扣上一枚霹雳珠。
“你若真心待末渊好,就该助他一臂之力。这个,你知道该掷向谁?”
司行云遇刺接二连三遇刺,是的是你所为?
风起云涌,真如爹爹所言,你欲要谋局天下?
苏樱与你而言,是你的小樱,还是你制约司行云的软肋?
几日前的温柔是真情实意还是一场足以骗倒世人的谋划?
她固执的前往这场盛会,盛装而来,尽展风情,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满心满意让他惊艳…..苏樱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骗了她,利用 了她,谋害了司行云,还让她像个傻瓜 一样出尽了风头,掉入温柔陷井。
苏樱的手缩在宽大的袖中,她的手里握着一枚玲珑的珠子,那枚如同手榴弹一样的霹雳珠。
“皇上驾到!”宫人尖细的嗓音打破她的思绪。
皇帝冕服佩绶,十二行琉珠将帝王的容颜掩住,皇帝萧起驾临,隆重而华丽。
一阵细碎的脚步,环佩轻撞,奏起一片高高低低的悦耳之音。
皇帝环顾全场:“诸卿平生。”
众人抬头,这才看见帝王旁的妙龄佳人。
她跟在帝王身侧,长长的裙裾由无数层透明的纱丝堆叠而成,一层层淡淡的淡粉交叠映衬,蓬松而轻逸。一路行来,如行走于轻飘飘的云端。裙裾拖出巨大的弧度。像一朵娇美欲滴的桃花,飘逸、华贵。
她优雅的一转身,裙裾飘摇,优美华丽。与飘逸的裙摆不同,她上身的裁制特别合体,勾勒出她完美的腰肢。露出她美丽的锁骨,修长的颈。
这位宠冠后宫的华析夫人果然惊艳全场。
这一袭礼服是苏樱特意为华析夫人定制,如今看来效果很好,惊艳四方。
这位华析夫人对神织门有极大的偏见,舞阳宫中相伴的那段段日子,苏樱没有闲着。她三番五次拜访华析夫人,却一次次被拒之宫门外。直到那次,她的一张美轮美奂的裙装图稿‘无意间’流落至她的手中,她才得以见到这位夫人。
如今,她终于完成了师傅的嘱托,解决了神织门在宫中最后的 一道难题,天下第一织尽在掌握中,但苏樱丝毫也不雀跃。
按历年的规矩,恒正帝需前往上陵宫天坛上香,在供奉着的历代先皇祈祷,当今太子,西汉王殿下,甚至义子秦王末渊也要同去。
众人洋洋洒洒地叩见恭贺完毕,皇帝环顾全场,道:“翼之未到?”
华析夫人道:“吉时未到,陛下再等一等。”
皇帝笑笑,同诸臣亲切交谈。
他们说起江南的花,北狄的雪,南疆的玉。
秦末渊的身姿仍一贯挺拔笔直,笔直的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他唇角微抿,神情专注地听皇帝与众人对话。
苏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平静看去的地方,是皇帝,还是皇上身后的龙位。
突然,宫门大开,一人大步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和腾腾的血气。
他目光锐利,冷成一条直线、仿佛一把锋利的剑刃,将这夜的虚华一刀斩开!
“西汉王殿下!”
苏樱一转头,看到了司行云。他仿佛从修罗场上杀出一条生路,紫色的蟒袍沾着斑斑的红痕,血还是热的,殷红可怖。
歌停,舞住。
惊愕,迷云,惶恐,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个贸然闯入的西汉王殿下。
只有一人,由始至终含着波澜不惊的笑意。
“翼之,你终于来了。”皇帝悠悠的开口,如此平和安静。他竟什么也不问,他是什么都不问,还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司行云脸上闪过无数神情,终于,单膝跪下。“儿臣来迟,父皇勿怪!”
萧起淡淡一笑:“如此,摆驾,前往上陵宫天坛。”
还未等众人回过身,帝王萧起已经起身。
真相大白
明月高悬,辉光洒落,偌大的禁宫寂静宏伟。
帝王起身,环佩作响,华服轻扬。朝中左右丞相,一王两侯随驾。行撵仪仗浩浩荡荡,穿过宽阔的游廊。
“又是一年花朝节?”月色下肃穆的天空苍茫而广阔。“快,真快。”萧起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喃喃自语。
“朕记得,有一年花朝节最清冷无趣,朕勒令上京停止一切弦乐歌舞,为皇儿祈福谢天。”
太子上前一步,道:“是,那年儿臣九岁。父皇赐给百官一杯‘武魂醉’,言道此酒乃是大丈夫所饮,儿臣想做大丈夫,偷偷喝了一杯。”
“你醉了三天三夜,不省人事。”萧起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那次以后,儿臣便学会了饮酒。”
萧起大笑:“不错,若想真的学会饮酒,就要先学会醉人。”这如想学会打人,必将先学会挨打一样,同样的道理。
太子谦卑的低语:“儿臣惭愧。”
萧起看他一眼,不再言语。
那一瞬间,太子的眸子闪过光华,很快,他低下头。
“花朝节,明月夜,戌时,御林军换防,神武军游廊迂回包抄余新殿控制百官。天坛这边:秦末渊内息受创,不足以抗衡太师傅,西汉王孤身一人也不足以惧……师傅玄机和尸士三百,务必刺杀萧起于天坛。”
今夜,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一旁寂静的观看……看他的父皇,兄弟,宿敌如何一一倒地,然后,顺理成章的登基即位。
父皇察觉到什么?不然,多年喜怒不形于声色的父皇绝不会有此刻的语气,更不会有此刻的恍惚。
作为帝王,一切悲欢喜怒都该高高的藏起,平日中面对这臣子,制衡,决断和洞察,任何属于常人的情绪已经变得多余,有害。但今晚的帝王萧起,眉宇间氤氲着一股消弭不去的惆怅,如汪洋的大海般平寂无波。
帝王身后,几步之遥,秦末渊同司行云并肩而行。
两人无语,却始终相距着一臂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下,无论任何人发出的任何袭击都足以让对方迅速做出回应。
司行云已经怀疑他?怀疑他的用心?怀疑他们之间定下的契约?秦末渊没有解释。他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机会解释。或许,他根本也不用去解释。
太师傅何许人?
假戏真做,他几乎真的把他置于死地,若今日之境地换了他秦末渊,他也会这样怀疑司行云吧。
秦末渊笑笑,他突然想起苏樱。
方才从她身边经过,那双包含着情感的眼睛。也在无言的质问他:为什么,想做什么?
无需解释,这一切,终会水落石出。
今夜,禁宫上下进入了高度的戒备状态:四门均有重兵把守,外墙上下每隔三步便安插了一人,甚至游廊上都设了侍从——这样的天罗地网,只怕外面飞进一只苍蝇来也不容易吧?
但禁宫深处呢?这些铁甲银衣,甲胄分明的禁宫侍卫,若陡然倒戈相向,又当如何?
禁宫.余新殿
寂静,还是寂静。空中浮动着某些不安定的诡秘。
突然,一列玄衣铁甲进入大殿,‘轰隆’一声,宫门大闭。领先一人环视全场:“皇上有令,诸所有人等原地侯旨,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一言既出,周围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是,是姜息!”殿中有人一下认出此人便是新晋的御林军统领姜息,脱口惊呼,“姜统领!”
不待众人声停,姜息再次出声:“奉皇上旨意,宣舞阳公主,陵宫天坛随驾!”
“姜大人,父皇要孤等随驾,方才为何不亲口下旨,此刻传召,可有旨意?拿与孤一看。”舞阳盯着他。这位御林军统领上任不过三天,父皇怎会将如此重要的旨意交由他宣读。
“公主殿下,您如果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皇上,姜息只是传话,不敢揣测圣意。”姜息硬邦邦的回道。
“孤自会问父皇,”舞阳起身,“但如今孤乏了,要回宫。”
姜息挡在路中,不闪不避:“帝姬,请。”一挥手,两个兵卫将舞阳身旁是侍婢隔离。“舞阳霍然抬头,瞪着这个张牙舞爪的统领,怒斥:“这个奴才,居然敢这样对孤说话!”
姜息不怒不惊,慢慢踱与舞阳身侧,定定的出声:“公主,圣命难违请!”眼中有着骇然的光芒。
舞阳瞪着他,咬牙道:“滚开,孤自己走!“
铁甲兵卫重兵压阵,舞阳出去,诸人皆屏气看着,惊恐在众人中一波波漫延。
姜息满意一笑,几步走来,停住,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苏樱姑娘,皇上有请。”
“樱儿……”裴夕起身,却被伺机而动的兵卫狠狠的压下。
“无妨,”苏樱脸色苍白,却还是给了他一记安定的笑容。他们不会杀她,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兵卫押着苏樱和舞阳穿过一重重殿宇,一前一后在游廊穿行。
只有‘咔咔’的铁甲摩擦在夜色中轻响。
他们是谁?要带他们去哪里?
上菱宫.天坛
月光普照大地,白玉石板的天坛宛如下了一场雪。
天坛却是这座城池的中心,广场是方形的,东西南北四个门喉,依照着天地五仪坐落着四座宫殿。居中方圆数十丈的月白高台,便是宫中祭祀天坛。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素袍侍者祝诵声如潮水般绵长。高台上,一个清瘦的白衣老者捧着仰钵,屹立于月下前,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月下,一列列兵卫铁甲银衣列队立于天坛周围,泛光的铠甲下,面容肃穆端严,仿若神兵。
但帝王在此,天坛周围的这些铁甲银卫何以不屈膝叩拜?
秦末渊凝神而听……三百多人,这场中三百多铁甲银卫竟全然没有呼吸!
他们的脸颊在月下冷然坚毅,仿佛泛着银色的光辉,但他们的瞳孔已经挥散,这是死人才有的神色。
他和司行云相对而望,不竟有些骇然。
宫中禁卫皆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三百余人,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是何等骇人的手段。
他将目光投向天坛中央……太师傅。他不曾低估了他,但,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吉时已到,请皇上登上天台。”
悠远的唱道声在空旷的广场中回荡,仿佛有无数人跟着不停的回应。
帝王踏上台阶,突然,萧起脚下一绊。“父皇,小心。”太子眼尖,手臂一伸,立刻将皇帝扶住。
皇帝看他一眼,笑笑。“父皇老了,眼神如今也不大好。”
太子无语,伸出来的手臂没有再收回,“儿臣扶父皇登临。”
萧起笑笑:“如此,曦远,你便陪父皇上去。”
皇帝的手搁在他的掌中,仿佛一说话手臂也在微微的颤动。太子突然觉得父皇手臂竟比他想象中腰细弱很多。不对的,记忆中的父皇,如此强壮而悍勇,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连行走都要人搀扶的男人呢?
“还记得,第一带你踏上天坛,你才九岁。还是朕拉着你的手,而如今,竟要你扶着朕。时光啊,从不饶人。”帝王忽地扬眉笑起来,若有所思。
“曦远,你已经有十一年未曾拉过父皇的手臂了。”不等惊诧的太子作出反应,帝王萧起广袖一拂,大步向前。
月色下,白衣翩飞,白衣天官目光灼灼,须发闪耀着圣者一样的光芒。
曦远,曦远,你已经有十年,十年未曾拉过父皇的手臂了。
父皇的话语犹如一记重拳击打在他的心头,那一瞬间他有些犹豫,眼睛里光芒闪烁。
“父皇!”太子忽然出声,几欲出手拉住他的长袍。
闻言,皇帝回头,定定的看着他一眼。突然,萧起伸出双臂,大笑,畅快的大笑。
随行的侍者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台上的帝王。这个向来沉稳内敛的恒正帝萧起,谁能想象到二十多年前,也曾是个仗剑天涯,策马招红袖的江湖侠客。
司行云撇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停在秦末渊半步之旁。
秦末渊目光平静,定定的看着帝王萧起……身旁不过丈许的白衣占卜者。“太师傅,你终于是来!”
禁宫勘察甚严,但谁能想到这个最危险刺客竟堂而皇之立于万众瞩目的高台,装扮为祭祀天官等着帝王自投罗网呢?
帝王笑声渐去,一挥衣袖,“升坛!”
刹那间,四野俱寂,只有风从远山上吹来。
萧起闭目,喃喃祷告。
此刻,那白衣天官距离萧起,不过一步之遥。但太子……也在秦末渊的一击之下。
天底下,本就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两人的全力一击之下活命。
秦末渊凝神灌注,他不动,太师傅也不能动。
这时,风中,传来飘渺的歌声。
“今之为天,何至?夕之为地,何归?心为形役,途其未远,世与我相违,复驾言何兮……”
是谁,唱起这样婉转哀伤的曲调,是谁,欲要乘风而去?太子有一瞬间的恍惚,终在收到白衣人那凌厉的目光之后清醒过来。
身旁激流暗涌,萧起却仿佛置若罔闻,祈祷完毕,萧起双目仍闭,伸手:“焚香!”
锐利的目光盯着帝王深邃的面容,白衣天官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他的手伸向祭台……却拿起香案上置贡的宝剑,放于帝王掌中。
不对,这已不是正常的祭祀仪式。
萧起睁眼,竟然毫不诧异。
“保护皇上!”身后的侍者,护卫察觉不对爆呼,‘唰’的一声,纷纷拔刀。
帝王握剑,转身。一挥手,声音平息。
月色下,帝王忽然开口:“朕今日将了结一段宿怨,今日之决斗,一切按照武林的规矩,不论生死,所有人等不得追究。若朕身死,遗诏置于明光宝殿的匾额之后,尔等拥新帝登基。”
一言既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皇上,不可!”随行的左右相丞,一王两侯皆跪地惊呼。
“他什么都知,什么都知!”司行云双生紧握,瞳孔微缩,散发冷意。
可怕的帝王犹如一双锐利的眼睛,竟暗中窥视着三个孩子的一举一动,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
太子一个踉跄,竟不敢看父皇的面容。
“朕意已决。”帝王声音平稳,他转眼看着太师傅。“新仇旧恨,今日一起结算。”
月下,白衣天官踏前一步,扯掉面上的易容,露出长清瘦睿智的面容。果然是太师傅!情势大变,太师傅不惊不奇,露出抹尖锐的笑意。
“原来皇帝陛下早已料定一切,如此,今日,秦氏要你血债血还!”
萧起厉声道:“你精心谋划数十载,欲要毁我萧家百年基业。将皇长子同末渊暗中调换,预借亲子之手将朕除去,此仇,朕也一并讨过!”
“调换?”太子霍然抬头。这些,竟是真的!
若他是秦陌封的儿子,那么这些年来,一切的一切,包括今夜的哗变,所有的疑问迎刃而解。
“仇恨?”月下,白衣人嘴角带了一丝冷笑。“秦氏本无夺位之心,却一再遭到皇族血洗,几经零落。比起这些血海深仇,区区一个皇长子,这些算得了什么?”
萧起凝视着对面的白衣老人,却没有说话。只因他知道,太师傅所言不虚。历代帝王,哪个能容忍自己头上悬着的这把寒刀?对于遗留的帝王血脉,向来都是斩草除根。这其中的血泪冤魂更是不计其数,他当然知晓。
“陌封不顾这血的教训,相信了你所谓的手足之情,死于落日崖,若非我早有先见之明,暗中调派了这一切……今日,恐怕我秦氏一族早已不存与世。”太师傅忽地笑了起来,冷而空洞。“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可惜,我功亏一篑,不能调动兵马,举国屠猎。否则,必让你萧家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自始至终,太师傅都未曾看向台下的秦末渊一眼。
他是不愿看,不屑看,还是在这一刻,他不忍去看?今日的最后一刻,他还依旧骗着他,妄图利用他去杀掉自己的父亲。
秦末渊面色平淡,目中早已不知是何种神色。
司行云听闻旧事,不由看了他一眼,似是悲凉,似是同情,却又似恍然。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比谁活的轻松?
“好,这是历代的仇怨,如今可以一起算清,也算利索。”萧起一笑,继而眼里腾起了一股冷厉的亮光,“但这之前,朕有话要说……”
“尊敬的皇帝陛下,您认为,还有谁愿意听您临死前的唠叨?”太师傅突然露出个尖锐的冷笑。
这话犹如一击钉子,一把钉入了帝王的心脉。
萧起转头,天坛之下,太子萧淞目光迷茫。秦末渊漠然无波,而司行云……仿佛一个旁观者,盯着高台上决斗的两人,嘴角含着一抹奇异的笑意。
死战在即,而帝王萧起,竟无一个同盟……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萧起一笑,将长剑支地。“曦远。”他第一个提到的竟是太子。
太子恍然抬头……
“其实朕,从你十一岁那年,便已经知道,你不是朕的孩子。”
萧起此言犹如一记重磅炸弹,众人面上耸动。十一岁?原来他早已洞察一切,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知道的早。
萧起笑笑:“身为帝王之子,幸也不幸,从生下来那刻起,便无时无刻不陷入权利的争斗。所以,当你八岁那年,朕便将你六弟萧柏遣往西汉王府,便是不想你再步父皇的老路:兄弟相争。”
太子看着高瘦的帝王,目中神色不定。
萧起看着这个一手养大的太子,有一丝苦涩。
“在你身上,朕倾注良多,你自幼天资聪颖,凡事一点就透,朕心甚慰,本以为,今生朕选择了一个良好的继承者,但未曾想,朕竟无意中发现了和你末渊被人调换……”
“他们都欺瞒朕,当朕是什么?是昏君!是傻子,是白痴!将朕玩弄于鼓掌?”当时的帝王萧起爆怒。
而那一年,正是恒正八年。那时,在兄弟与女人之间,他痛心舍弃了挚爱的女人和一双儿女,刚刚从那轻云宫的那场大火阴影中走出。等待他的,却是他的好兄弟如此毒辣隐秘的计谋。一时间,帝王的骄傲,尊严,被手足出卖的耻辱失望一起涌上。
“当时朕震怒不已若非此事,朕同秦陌封也不会决裂至此,布局将秦陌封射杀与落日崖……但那年之后,朕常常一个人独坐在殿中,对月独酌,这天下,再也没有像义弟那样的人,何人还会同朕能把酒狂欢?那时候,朕就想,或许,朕错了……”
如今,十年过去,萧起已经能平静相待。
看着天上的明月,帝王眼中渐渐湿润。
回想秦陌封当年,他军权在握却从未逾越一步,却是他处处提防猜疑。这些年来他习惯了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也已经渐渐失去了当年那份肝胆相照的刎颈热血,内心猜疑渐生。
此事,不过是一方火引,让他痛下决心斩断了他们的金兰情义!他们兄弟情义深厚,一同从死人堆中杀出,却不料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太子萧起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眼里却有悲哀无奈。
“而曦远,对着你,朕却犹豫了……你是朕一手养大,举手投足都有朕的影子,你是如此信赖父皇,朕,怎下得了手。朕错怪了义弟,那种足以让生命融化焚烈的悔恨折磨了朕一生,朕不想再辜负他的儿子……朕决定,不到最后一刻,朕绝不放弃你。”
他看着太子,突然苍凉一笑。
“方才,你能叫住父皇,父皇心意已足。如今,你要为父报仇,朕也绝不怪你。”
太子伏地而泣,云雾涌上他的脸,冰凉而湿润。
而秦末渊……这段宫闱旧事,这样无力的仇恨,他仿佛陷入一张巨大的网,秦末渊只感到沉重,窒息。
萧起看着秦末渊,他真正的儿子,却从未亲近过他。甚至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称呼。
皇儿,还是末渊?
“而那时,第一次见到末渊,朕知道自己真的错了……陌封他已知真相,却依然将毕生绝学相传于你。教给你坦荡为人,他养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朕留给曦远的,只是无尽的猜疑和恐慌。”
秦末渊眼神凝聚,开口道:“臣父刚毅果敢,身为儿子,当自然不能给父亲丢脸。”
他静静的说毕,萧起眼中涌出一抹苍茫空洞。
他不认他,在他的心中,唯一的父亲只有秦陌封。
众人都已看的清楚,这一战,萧起已知必败无疑,是以才先将心中所有的话语一次□代完毕。
萧起只是涩涩一笑:转头看着一旁持剑而立的司行云。“还有你,我的儿子,萧岚。”
司行云目光锐利,射出寒烈的光芒,疯狂而又暴戾。
“你什么都知道。”可笑他还口口声声称呼他为父皇。
帝王笑笑,脸色显出邈睨天下的不可一世。
“自然,七年前,当朕密切注意天机门之时,便发现你和你娘还活着……而且,你恨朕,带着预要焚烧一切的力量,准备卷土重来。这很好,自古成帝王者,无不踏着皑皑白骨,隐忍天下而不成,我就等着,我等着一个归来的萧岚,用尽权谋将我杀掉,成为一代铁腕的君主……而你,也没让朕失望。”
他在朝堂之下拜倒,呼着父皇万岁的时候,波澜而平静。可经历了那样的十三年,去的时候是五岁的孩子,归来的是挺拔坚韧的少年。和他想象的一样,坚定,英武。
第一次见到他,他在想,这十三年,他隐忍坚毅,和他的母亲在那样的穷乡僻壤该是怎么过来的呢?
“不要再说了,”司行云暴喝一声。众人没看分明,他掌中已经多了柄柔软的长剑,腕动,剑身瞬间笔直,指向皇帝。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这些年我日日活在死亡的阴影中,睁开眼,便看到娘那张花容破碎的面容。日不能休,夜不能寐!因为你,我犹如烧在炼狱,像是永远欠着芷儿,欠着娘亲。不敢渴望一丝温暖情意,而这十三年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拜你所赐,我的父亲!”
“你的确该恨朕,恨朕不信任你娘,还害了芷儿……你失去了妹妹。但你可曾知道,这场宫变中,朕失去的更多。朕失去了此生最爱的女人,失去了一双伶俐的儿女……夜深人静的时候,朕常常独坐与这座废墟之上,想找出当年一点点残留的影子。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们都在提醒朕,朕当年错了,这座废墟就像朕这么多年的心,残破,虚无,一片狼藉。只是,朕和它不同的是,朕是天子,即便是心中坑坑洼洼了一千片,也要伪装成永远的高大坚强。”
往事一一道尽,萧起眼眼光迷乱。面色成灰,疲惫得看不到底,
“废话,我杀了你!”司行云挥剑,指向高台上的父亲。眼睛里的光芒极其可怕。
萧起道:“这沉重的包袱就像座山,就像卡着我颈脖让我窒息的手,压了我十几年,来,从这里下手,你的父亲当年在江湖中称铁剑公子,可曾看看会不会皱一皱眉头。”他比在自己的颈脖,几欲癫狂。
“你亲手杀了我,杀了你的父亲,为你的母亲和妹妹报仇!来呀!下手!朕恕你无罪!”
萧起环顾四野,突然放声大笑。
太师傅已经看出,等待他的,不过是那一击之下死亡的解脱。可就这样死去,岂不是便宜了萧起。
他目光扫下台下的秦末渊和司行云,看向不远处的宫阙。
不会啊,那边,应该早已燃起狼烟,一片惊恐才是,怎如此安静?
这便是帝王所拥有的一切,妻离子散,亲者相刃,离缝猜忌。这便是凌驾于万人之上是苦境么?
一年又一年,宫中来来去去,那些新的面孔,他们有的高洁,有的美丽,有的卑微,有的尚且淳朴,有的精于算计,但那又怎样?他们每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与他又有和关系?
他们怕他,或者说,他们敬畏的是帝王无尚的权利。
十年来、他们一个个都是为了各自的欲望而接近他、谄媚,献出自己的才华和身体,但谁又会拿出一两分真心!帝王是至高无上的,他忘了自己到底从碰过多少女人。又从那些女人中,封了几个妃子……但真正能称得上‘他的女人’能又几人?
他独坐在这个冷冰冰的宝座,谁还能记得,帝王也是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渴望父慈子孝,兄弟手足,热血豪情的人?
扑啦啦,夜色中的倦鸟惊起无数。
大笑中,帝王突然拔剑,“开始吧!”那一瞬间、一道雪亮的光华斩开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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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战
扑啦啦,夜色中的倦鸟惊起无数。
大笑中,帝王突然拔剑,“开始吧!”瞬间,那一道雪亮的光华斩开了黑夜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决斗!
养尊处优的帝王何以是天机老人的对手。不过五十招,萧起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白衣人游曳其中,挥洒自如,他并不急着将帝王置于死地,他将他慢慢的戏弄,如同猫仔戏耍着垂死的老鼠。
帝王愤怒,然而如此攻势却越发漏洞百出,顿时更加狼狈不堪。
他身上的衣衫发出破裂的撕响,胸腹间裂开了一道又一道血缝!
那濒死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看着他死,看着他的狼狈,他本该大笑,狂笑!
可为何他竟然会心痛?。
是因为这一月以来他装模作样关心,是那夜在轻云宫废墟上看到帝王孤独的身影,是他痛楚的眼睛,是他花白的双鬓,还是他刚才疯狂悲愤的语言,让他觉得他可怜可悲。
那一瞬间,司行云只觉得心要被捏紧,他挣扎、怒吼,沉重与痛苦几乎要将心智捏碎,撕裂。
然而他看到萧起在白衣人掌中左散右躲,狼狈仓惶,他就再也无法移开一眼。母亲,大火,哭泣的芷儿,一个一个浮现在他眼前,最后一个浮凸的,是他的父亲,是萧起。
沉重的压力中,他无法出声,手中稳如泰山的剑却开始开始微微发抖。他的脚不由自主往天坛方向不移出了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随驾的左右丞相和一王两侯急的团团转。
这三百银衣铁卫此刻悄无声息死去,帝王这边斗的天翻地覆,派去救援的人马也杳无音讯。
到底,今夜这禁宫之中发生什么事情?而高台之上,那个和帝王相斗的老人到底是谁?
如帝王所言,真正太子是谁?真正的秦王殿下又是谁?而西汉王殿下,到底是六殿下萧柏还是传闻中早已死去的七皇子萧岚?
秦末渊冷眼看着白衣老者的特异身形,挥洒间,浑身宛如罩了一层奇异的迷雾。
秦末渊凝眉,赫然变色:“引尸粉!”
太师傅悄然洒出‘引尸粉’唤醒了这三百尸士!
果不其然,‘咔咔’的响动在天坛四周密密麻麻的响动,带着诡异的韵律……尸士已然苏醒。
“小心这些银衣卫!”
东篱王不知所以,突然,秦末渊目光如妖火般明锐。“小心身后!”他挥手弹出一指劲风,擦过东篱王的耳鬓。嘭’的一声爆裂。东篱王骇然回首……
他身后不知何时扑来一名银衣铁卫,被秦末渊一击击中额心,头骨爆裂仰面倒地。
所有人都惊呆——月色下,那些已经死去的银衣铁卫,方才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矗立的死尸,眼神发直,举起刀剑,一步一步缓缓逼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们方才已经仔细查过,怎么会再生?月下,这些活生生的人却感到阴森恐怖。
“是尸士!”秦末渊沉声道。
这是天机玄法中最为邪恶阴寒的武功,将尸粉弥漫于空中,所有呼吸到的人将瞬间失去知觉,形同死尸。而另一味药物能将这些活死人的激能引发,这些活死人毫无畏惧,体能达到空前爆发。
直到这些死尸体内的血完全凝固冷却,他们才是真正的死去,停止攻击。
但这期间不过一个时辰。但这股昙花一现的可怕力量无疑是太师傅埋下的致命杀手。难怪,太师傅敢放心将冰火楼交与他手。
尸士,护卫,天坛之下战成一片。
司行云盯着高台上的人影,目中仿佛迸出火来。
裴仪始终守在司行云身侧。见此情形,裴仪终于忍不住道“殿下…..皇上,三年前,早已知晓,他暗自嘱我助你,皇上实在用心良苦……”这对父子啊,裴仪忍不住摇头。
“闭嘴!”司行云厉声喝断,心中一直□着的某处在轰然倒塌。
秦末渊脚尖点地,将最先扑上的尸士一一踢倒。
尸士头颅咕噜噜的滚下,鲜血仿若绽放的烟花。
“上天坛,避其锋芒。”
此刻的尸士锐不可挡,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其锋芒,等时间一过。他们自己倒地。
众人慌乱间向天坛涌去。留下的几名武艺高强之人与尸士战为一团。
“想躲?”天坛上的老人冷然一笑。
忽然,尸士群仿佛得到什么指引,转而向天坛攻来,动作迅捷,赫然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白衣老者看着秦末渊从高处回旋而下,雷霆一般再一次杀入尸士群中……突然没了耐心。
“末渊,你终要和太师傅决裂了”冷笑从心底发出,“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死不休!”
白衣老者一击而出,向帝王雷霆一击:“萧起,受死!”
突然,一柄长剑如闪电迅疾嗜来。是司行云!千钧一发之时,司行云掠上了高台。将这死亡一击生生截下。
萧起得以喘息,以剑支地:“你,咳咳,你来救朕!”
“少废话,关你屁事!”
司行云剑随影动,手中的剑灌满了内息,仿佛有了跃动的灵魂,冰刃的剑体散发出诡秘的光亮。他边战边喝:“他要杀我,我自然要杀他!”
一击过后,司行云被对方被那样汹涌狂烈的内息逼退半步——此人实是他生平所遇的第一高手。 那一刻,他陡然有了种与天相搏的空茫。
“幽冥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练成了幽冥剑的剑术!”太师傅蹙眉,看着月下拔剑的男子。“好,让老夫领教下这百年秘技,看看你有何能耐。”
“好大的口气。”司行云冷笑,被激起了杀气和斗志昂扬。“有本事,杀过来!”
剑尖指向踏着玄关而立的白衣老者,身形快如鬼魅,长剑瞬地点在白衣人唯一破绽的方位。
“有意思!”白衣老者露出一丝玩味,“小子,莫要我太失望!”
杀,杀,杀,还是杀!
秦末渊双眼已经殷红。手中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纯钢剑,但此刻因灌注了充盈的内息而变得无坚不摧。
而高台之上,司行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他不能死……不管他是他的兄弟还是因为苏樱,秦末渊都决不能让他死。
太师傅如今在试探,在试探司行云的剑法到底有多精深,但不过百招,等司行云所有的剑招全部使出,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定要在百招之内解决这些尸士,但这些没有生命的尸士一波波汹涌而上,即便没了肢体,有着嗷啸着撕咬扑来。杀戮的悍勇依然在,然而面对着一波又一波没有痛苦知觉的尸士,连他这样久经杀场的人都不由手抖。此刻已经有了力竭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他听到苏樱的声音。她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安排好她在余华殿吗?
“司行云!”苏樱和舞阳一路奔来,入眼正是高台上激斗的身影。而另一个,白衣银发,是那宛如神魔的太师傅。
押解她们的侍卫途中突然互相斩杀,而唯一活着的那人自称是秦王属下,将她们带来了天坛。
然而还未踏入上菱宫的地界,厮杀声便传了过来。
而也就是这个时刻,那自称秦王下属之人手持利剑,露出了真面目:她们只能去那个修罗场,没有退路。
萧起口中渗出鲜血,环顾四野。
今夜之前,帝王决然对战天机老人,但帝王萧起显然早已安排下所有事宜……
末渊和翼之先联手除掉了最为险恶的冰火楼,除了这批尸士,今夜,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还真险啊, 不过,余华殿么… 应该定了吧!
月色中,两个纤细的人影飞奔而来。萧起定睛,认出一人:“是舞阳…”
帝王突然大怒。“谁将她们带往此处?”
这个老东西,一边暗中密令姜息控制禁宫百官。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三百多银衣铁卫变为尸士供他驱使…..这还不够,竟引来舞阳和苏樱牵扯住他,还有翼之末渊。
好手段,好计谋!帝王眼中渐渐凝结。
退到天坛一旁,萧起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够了,今夜所有的一切!
太子跪与天坛台阶上,却始终有一人立于他的身畔,未曾离去——是太子亲舅端木峰。收到帝王的暗示,端木峰不动声色的握住刀柄……
这是一场战争,残酷和死亡是它的必经之路!
太师傅,太师傅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控制威胁牵绊住他的机会。
秦末渊稍一呆滞,后心忽觉一冷。他足尖踢出,地上一把断剑从尸体颅脑中穿出,将那尸士钉在天坛石壁上,狰狞挣扎。
两个女孩儿刚一出现,尸士好像一群嗜血的蝙蝠发现了更可口的猎物,突然转移了方向。朝两个女孩儿的方向蜂拥而至。
秦末渊再也不顾身后的厮杀,朝着两个女孩儿方向急掠而去。长剑在手,其实如虹,将那群靠近前来的尸士拦腰截断,靠近苏樱和舞阳两人身畔。
果然,在苏樱身上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太师傅竟在苏樱身上种了‘引尸粉’。
两个女孩子皆已惊恐无比,“舞阳,和苏樱分开!”秦末渊将舞阳一把从苏樱身旁拉开。
刹那间,苏樱脸上的苍白陡然刺入了他的心。然而根本来不及解释,那些尸士一个又一个扑来。
剑入血肉,血花四溅。
“宓儿!”太子捡起一把长剑冲入尸士群中。身旁的端木峰显然未曾料到太子有此举动,呆愣片刻,随即杀了过去。
太子一路杀来,蜂拥扑来的尸士却仿佛陡然遇到了什么障碍,顿时停止不前。若他没搞错,太子身上有克制尸士的药粉。
将扑上的尸士一剑钉入石壁,秦末渊反手一扬,将舞阳送到太子身畔——那里是安全的。
再次回身,秦末渊脸色在一瞬间苍白——苏樱呢?循声望去,他的眼神忽然凝聚,苏樱,这个傻丫头,竟然将尸士引开。
跑,苏樱,你怎的跑的这么慢!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就在她身后,一定要拉开距离,不然,这霹雳珠会把她一起炸死。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陡然被一只可怕的血手抓住拖地的裙摆,顿时扑到在地。衣服……她竟命殇与此。苏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尸士一柄长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中珠子却同时毅然决然同时掷出。
“叮!”凌空一剑将那把要命的尸士手臂斩断,剑峰偏转,将苏樱脱手而出的珠子击向远处。
“轰隆”一声,一群尸士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苏樱!!!”与此同时,高台上传出一声惊怒,撕心裂肺!
被那声厉叱惊动,苏樱从昏迷中清醒。
“行云,司行云…”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高台。寻向那声音的主人。
月色下,光影交错,那是不死不休的恶斗。
司行云却仿佛疯了,手中的剑仿佛附了魔魇,疯狂凌厉。“苏樱若有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荒唐,我看是你疯了,临死,还惦着那个女子。”白衣老者冷笑,内息浩瀚如海不断逼出,将他掌中的剑气一一压制,犹如一个不死的妖怪。
“我杀了你!”司行云不知苏樱此刻生死,幽冥剑的如闪电般疯狂掠出。
“苏樱,你没事吧!”秦末渊看着怀里昏迷的女孩子,握住她的手输入一股真气。
她回过神来的第一句竟问的是司行云!秦末渊凝神,冷然不语。
月光照着他的脸,他的脸庞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苍白而孤寂。
那夺命一击的同时,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求救下苏樱不求己生,背上挨了重重一剑。
此刻,尸士经此一炸,威力大减,身旁众人乘胜追击,将余下的残军一一剿灭。 恍若没有听到秦末渊的问话,苏樱突然放声回应。“司行云!我还活着,我没事…”
她方一出声,司行云刹那分神,被白衣老者接连击中。
苏樱脸色惊变,回身看着秦末渊:“阿漓,求你,求你救他…”她挣扎着起身,攀着他的肩,苦苦哀求。“阿漓…只有你才能制住太师傅,只有你能救他。求求你…不要他死,不要他死,他不能死!”
“司行云…”秦末渊蓦然一震,看着她的眼。“即便自己已弄成这样……你还是只记着他?”
苏樱颤抖着点头,泪已经流了下来。“求求你,司行云,司行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真正的快活……” 在离开流云谷之前,她甚至从未见过他男儿的样子。而出了流云谷呢?西汉王,萧柏,还是七皇子萧岚?哪个是真正的他?他可曾自由自在的活过一天?不曾啊……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以命相搏而来。每一步无不艰辛苦楚。
一思即此,苏樱心如刀割。 “他甚至从未用自己真实的身份活在人前…如今,我又…..阿漓,你救救他,四娘孤苦一辈子,我不想她再见不到儿子……”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月下一道单薄的影子。
还是司行云,竟还是司行云!心却在刹那间沉落。秦末渊开口,声音再也压抑不住一丝颤动。“苏樱,他,他在你心中真的如此重要?”
“是,很重要,”苏樱攀着他的肩膀,仿佛用尽了力气字字吐出。“他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男人……”他待他甚于自己的生命。泪模糊了眼,此刻她根本未察觉秦末渊眼中堆积而出的震怒。“而我,我什么也不能报答他,所以求求你,阿漓,求求你去!”
秦末渊心底陡然掠过一种烦躁,抑制不住的愤怒突然出声:“那我呢?”他眼中仿佛迸出妖火,“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知道那高台上的老人是将我一手养大的太师傅,我怎能对他老人家下杀手?
你难得不记得我早已受了重伤,如今怎会是太师傅的对手?
你不想他死,难道就宁可我去死么?
“殿下?”他莫名的悲愤让苏樱心惊,双肩在他掌中吃痛。“你自然和他不同……”当然不同,因为他是她的爱人。所以,苏樱更觉得自己无法报答司行云。
“你和他自然不同,不同啊……”
长久压抑的愤怒终于让他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从那夜的夜市,从那夜的莫璇花,那夜他们两人的言传意会的默契。而她始终对他的畏惧,和他相处的拘束谨谨慎,他握着她的手,她甚至不敢妄动…… 原来,他和他不同。
他是苏樱此生待他最好的男人,他是她在这生死存亡一刻念念不忘的男人。
那他呢?他是什么?同样面临生死抉择,他是什么?
原来不管他再如何努力,她总不信他,就如今晚在余华殿她无声的质问一般……在她心中,他永远比不上那个让她信赖让她安心的司行云。不管他如何付出,他终比不上曾经朝夕相处的恋人……
大笑牵动腹背的伤口,心绪之痛却胜过血肉千万倍。
“好,我去!”
秦末渊停止了笑容,眼神冷酷。 “这一切,终该由我做一个了断!”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将她放开。
这些话他本可以脱口而出,但秦末渊,秦末渊却什么也没说。只因为他知道这些话有多么的伤人。
在他们两人相处的日子里,他一直有意无意在伤害她,他怎能让她往后永远活在悔恨和痛苦中。
他一再的和她错过,他努力弥补,如今……却还是错过了一生!
苏樱双肩一空,他已经萧索的转身。
就在这一刻,苏樱看到他背上的伤……血淋淋的刀口将他的后背浸透,几乎露出森森白骨来。触目惊心。
他受了伤,她竟一句也未问,就将他催上了战场。那一刻,苏樱突然觉得……阿漓,他的阿漓,这样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阿漓……”苏樱的奔出两步,“你小心……小樱等你回来。”
风将她的话语吹散,不知道离人听到没有,只是,斯人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这是竟是他和她的最后一眼,一这转身,竟是诀别。
生死之决之:死战
一百五十七招……司行云点足跃起,乘风而上,掌中的幽冥剑发出骇人的光华,夹着鬼神变色的一斩急讯而来!
“幽冥斩!”那一瞬间,白发老人微微动容,止不住喝采一声。“好剑道!”老者须发飘动,右手挥出,中指微曲,于千钧一发之刻弹在剑脊,“破!”
这位可论鬼神的天机老人一弹用足了十分的力,力道何等惊人。强力透入剑脊,这把柔韧的宝剑陡然发出了一连串的爆裂声!节节寸断,炸开来。
司行云临危不乱,一声低吼,掌风起。寸断的碎剑、居然被劲风带起,宛如数十片暗器直向白衣老人飞来!
好身手,好机变,好胆量!
这少年的技艺如此惊人,出乎他意料之中。这样难得一见的武学奇葩,对太师傅这样的武学天人而言,如天际浩瀚的彗星一般难寻。所以他一直未曾下杀手。但此刻……
“够了!”白衣老者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 “到此为止!”
他冷冷一叱,广袖一拂,那些刺片犹如碰到一层巨大的网,瞬间向司行云反扑回来……
萧起在旁一惊,突然,那些转瞬便到眼前的刀剑碎片突然化为粉碎。
“是你!”白衣老者抬头,目中阴暗不明。
月下的玄衣男子踏步而出,襟袖飘摇,凛冽孤傲。他的身上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一刹那、天地间的辉光便亮了一亮。
这一瞬,恍若白昼,天地间的一切都无可遁形。
“是你!”看到秦末渊,老者目中深沉幽暗,“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了!”
“走!”与此同时,司行云感觉身体一轻,已被人拉起。
萧起扶着他退于台阶一侧,刚走了几步,司行云突然抓住旁边的阑干,生生顿住,回头。他走了,可秦末渊呢?
“走!”只是一迟疑,场中又传来一声低喝,一道柔和的力道将他和萧起往前一推。
“苏樱在那里等你,好好待她。”司行云觉得身体一轻,已下了台阶。“苏樱?什么意思?”
帝王扶着司行云下了高台,一众人迎了上来。
“行云。”苏樱快步奔了过来。
血,好多血。血不停地从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中涌出,苏樱捂住这里,那里又流了出来。她不想哭,咬着唇,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司行云望向她,浮现出不由自主的笑意。“别怕,我没事。 ”
这个女子仿佛是明灯、是光,照亮他灰暗的心境。历经生死,他的内心仿佛有什么豁然解开——原来,枉他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追逐的仇怨,天下,权利,即便是一一得到,又怎能及得上眼前的这个女子的笑颜?
苏樱看看他,手上包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了。她抬头,看着高台上的男子
秦末渊背对着她,她还能看见他背上的鲜血还在蔓延。
苏樱什么话也没说,手指微微颤抖:司行云平安下来了。可秦末渊,秦末渊呢?她忽然低下头,将头埋在了双掌中,发出了一声啜泣。
司行云虚弱的抬起头,看向高台上。他的心头闪过不安的预感。 临了,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末渊,你终于要对太师傅出手了么?”白衣老者忽地笑了起来,冷而空洞,“你莫要忘了,你的内力此前已经受损,今日与我一战,只能送死!”
“未必!”秦末渊冷冷出声。
他足尖一点、在半空折身,落在天坛白玉栏杆。月下,他缓缓竖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式——无形无声的劲风、居然就瞬间斩开了一丈外的空气?
激流呼啸袭来,太师傅身形瞬间漂移开一丈的位置。他身后结实的白玉栏杆‘轰隆’一声,碎了!
“‘凌空斩’你没受伤!”白衣老者瞳光一缩,电光火石地掠过一个念头。
这种发力于无形的‘凌空’斩需修习者有上百年的内力方能达。即便是秦末渊‘玄玉功’已登峰造极,也不可能在受了严重内伤的情况下犹能如此发力。
除非……他一直在骗他:他根本就没受任何伤!
随即,老者又自己否认,“不可能……追魂术反嗜力量强大,你的脉搏我亲自探过,气血逆行,中气不顺……”
“太师傅,以末渊此时的修为,区区追魂术,怎能奈我和?”秦末渊直直望着眼前的白发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我的确是装的,而这一切,不过是麻痹你。您对我一直忌讳甚深啊....”
秦末渊看着白衣老者,出口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他。
他说的没错,放眼天下,他唯一顾虑忌讳的便是这个孩子。自己一手带出的孩子,曾是他所有的骄傲和自豪。
他在武学之上的天赋让人叹止,即便是一再提醒自己不可可养虎为患,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天机门毕生的绝学传授于他。
而如今,他用着一切转而对付他。这一时刻,老人不知是怒还是哀。
我若装作不受伤,太师傅您老人家怎会放心将冰火楼交与我手……”秦末渊冷邈他一眼,“而若非您不再顾虑我……今夜,又怎会孤注一掷!”
那几句话如同利剑一寸寸切过来,白衣老者的脸色变了。“末渊,你远比太师傅想的要深沉,要冷酷。”
“我们....彼此,彼此!”
两人心中秘而不宣的‘真相’此刻真真切切的掀开,鲜血淋漓。
今夜的一切,原来是个陷阱。难怪余华殿那边没有动静。
“末渊……”继而,老者眼里腾起了一股冷厉的亮光。
“你暗中谋局步步紧逼,便是要同太师傅决一死战吗?”话音末尾,他已经愤怒起来。
“不敢!只是……”秦末渊霍然抬头,眼神雪亮。“若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这一战,势在必行!”
“好,好!”老者仰天狂笑,“你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早已想过会有今日。”白衣老者一挥衣袖,双目在黑暗中神光暴涨,发出骇人光辉。“那么,就由我亲自将它收回!”
秦末渊面色不变,足尖一点,自栏杆落地。
当他足迹落地刹那,天上地下,所有弥漫的力道杀气瞬间爆发,仿佛有神者在这方高高的天坛上结了一张密布透风的网,一触即发,四面八方凌厉的杀气割着肌肤袭来。那一刻,他感到身上的衣衫发出破裂的撕响。
“天罗地网!”原来,老者方才同他言语之间,已悄然密布下了这样凌厉的阵法。看来,他真要置他于死地!
也就在那一瞬间、秦末渊随即跃起,想也不想凌空一掌挥出。仿佛是错觉,他是手中陡然结出一条白色的利剑。
天坛下的众人只觉厉风割面,无不纷纷倒退。
“无影剑诀!”司行云惊讶出声。秦末渊,秦末渊果然没有受伤。
直到此刻,司行云方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秦王殿下何以从不佩剑!
他已经无需佩剑!
他的气同剑已经合二为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剑气!
那由流霜凝成的利剑、急速前刺……
“好,你还使得出无影剑诀,你果然藏的很深!末渊!”太师傅一拂袖,掌风迅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形。劲气破开了空气,与秦末渊凌厉的剑气相碰,瞬间光华大盛。
犹如白光刺入黑暗,又如光华斩开了夜空!
只见两人脚下的石壁霍然碎裂,两丈有余的天坛高台喀喇一声,倒塌。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从轰然倒塌的天坛掠起,在空中巍然而立的阑干下点过飞身,无数坚不可摧的白玉雕栏在足下喀喇碎裂。在两个人力量交错下,天地间的一切仿如纸折般不堪一击。
这一击,撼动了整个禁宫宫闱,仿佛天地都在震动,
那时何等惊人的力量。萧起看的冷汗直冒。方知刚才的险境。若没有司行云,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也直到此刻,司行云这才真正见识到这白衣老者的可怕。
他这才理会到秦末渊何以花费如此大的心血,潜伏隐忍,步步逼近。
只因天地间,这个老人的这种力量几可辟易天地。
“无影剑诀本无敌于天下,可惜,你遇上了我!”白衣老者须发飘飞,眼中精光爆射。
手指疾讯点处,光华四起。空中宛如张开一直巨手,仿佛集中了天地间的的力量,发出诡异的光华,仿佛要吞噬一切地扩张开来。
“竟然是天柔手!”萧起惊骇。以天下至柔破天下至刚。
这种惊为天人的武学,早已脱离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此时,仿佛乌云乍起,闪电雷鸣,要将将整座禁城劈开。空气中弥漫着逼入心脾的死气。众人只觉得胸腔仿佛被人死死扼住。
他们离的如此遥远都感觉如此压力,掌风之下的秦末渊更可想而知。
苏樱从掌心中抬起了脸,望着远处,泪痕宛然。她霍然站起了身:“阿漓……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司行云伸手抓住她的衣:“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他,”苏樱咬着牙,看着天坛上交织的人影喃喃说出。“我要和他说,我爱他,我等他回来……” 她爱他!司行云脸色苍白,却死死拉住她,“苏樱,别去,你去,他会分心的。”
闻言,苏樱怔住,突然蹲下盈盈哭起来。“是我求他去的,是我求他去的……”
抚着颤抖的苏樱,司行云突然觉得心如刀绞。“你别怕,别担心……”看着高空中相斗的两人,他撑起剑。“我去!”
杀气和压力逼迫而来。那巨掌凝聚成一点,仿佛终突破了境界,往秦末渊步步逼近……
“杀了你!”而此刻的白衣老人已然如同风魔,怒目圆瞪。 “杀了你,萧家便少一人!” 巨袭之下的秦末渊从容一笑。老者暴怒,如今,他多么痛恨这样的笑容。
“我教了你,自然也能毁了你!”老者左掌翻飞,拳如雷霆再次击出,瞬间已到袭向秦末渊的胸膛——
秦末渊冷酷的眼神突然变了。
空无……白衣老者夹着让天地震撼的力量全力袭来,接应他的,不是秦末渊强大的剑流,而是一片寂寥的空无。
秦末渊竟然毫不抵抗!他想做什么?又要耍什么计谋?
这一瞬,太师傅的脸色忽然间惨白,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末渊。
司行云仿佛突然发觉什么,陡然跃起:“末渊,不要!”
来不及多虑,‘嘭’的一声,白衣老者那虚空一掌已狠狠的洞穿了他的胸腹。
“太师傅……”
秦末渊突然展颜吐出三个字……血迎面扑来。他的身形被远远的击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急剧坠落。
“阿漓!”苏樱一声尖叫,再也发不出声来。
击中了!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结结实实的击中在他的躯体
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不抵抗?他的内息为何突然如此衰竭?
白衣老者抬起了手,那只亲手穿过秦末渊身体的手居然是颤抖的。
“末渊!”突然,白衣老者身形快如鬼魅,在坠地的刹那,将秦末渊堪堪接住。迅速将他放平在地上。
手腕搭上他的脉搏。只是一搭,老者脸色便已然苍白:心脉尽毁!
白衣老者不可置疑,目中感情复杂难辨。
“你……你又想耍什么诡计?以你的修为,如何会抵挡不住我这一击……”老者颤声,“还是,你根本就受了严重内伤,你骗我?”
“阿末不如此,太师傅怎舍得对阿末下手。阿末,怎能对你下手……”
他明明是故意引他下杀手啊!
那一瞬,白衣老者什么都明白。
躺在地上的这个孩子,他的内息,他真的受了很重的内伤啊。追魂术何等惊天的反嗜力量,他怎么凭着秦末渊尽力催发的一击幻象就以为他没有受伤呢?
秦末渊大口大口的喘息,疼痛漫延了全身,席卷上他的大脑。
“你是阿末的太师傅啊!”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每说一字都引发血大量的流出。
“不要再说话了……你个小兔崽子!”老者须发颤抖,完全失去了超然冷澈的气度,怒骂:“如今你翅膀硬了,一而再算计太师傅,是不是忘了太师傅的鞭子!”
白衣老者仿佛怒极,指下快如闪电,迅速点了他在他身上。
“住手!”一旁赶来的帝王以为他要下杀手,却被一旁的司行云赫然拉住。“他在救他。”
老者沉着脸,手腕转动,指下不停,瞬间点了他胸前的十八处大穴,可是血,还是不断的涌出。
秦末渊睁开眼,艰难一笑:“太师傅,阿末杀了自己,这仇,可算已报?”
他一开口,口中喷出大量的鲜血,仿佛还有内脏的碎片。
“你闭嘴,你还敢插嘴!”他一边怒喝,一边掌下半分不停。
可是他的手在抖?指下,原本健硕年轻的躯体已经渐渐冷却,指下的穴道也不再有往日的弹性……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消逝。
“好,阿末不说,不惹太师傅生气。”
秦末渊安静地对笑了,有一丝少年人的狡黠顽皮。
老者眼睛模糊,好似又看到那个顽皮的小童揪着他的须子,叫他爷爷。他总是板着脸的纠正:“荒唐,叫太师傅!”
老者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忽然,他收回过手,压在自己的眉心,仿佛极力控制着什么,颤声道:“你个混小子…臭小子,你真是狠……你要了太师傅的命啊!”
泪从老者指间涌出,深深的悔恨和悲哀,绝望从心底汹涌而上。这个杀伐无数的神魔老人竟再也克制不住。
亲手杀掉了至亲,经过了这样冰与火交煎、老人心底最深处全部的压抑冰逝殆尽。
这十几年来,是这个孩子伴着他度过山中的日子。就是这个孩子啊,他将他从那样小的一个小人儿带到大,看着他长成一个挺拔的少年。他每修的一样武学,每念的一句诗词,他每一点没一滴的进步都是他漫长岁月中愉悦的源泉…….他早已将他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亲。
他这样懂事,这样听话,这样聪慧,才让他在不至于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迷失自己。
他从未对他讲出事情的真相……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对这这个朝夕相处的孩子,他又何忍讲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愧对他啊!
可如今,用尽了毕生的功力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杀了他啊!他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啊!
“末渊……太师傅怎么会下手杀了你啊…”
瞬时间,老人全身发出了难以控制的战栗。“太师傅从未想过要杀你,傻孩子!”
短暂的一刻,老人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全部迸发。仿佛已经到达了他这一生里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此刻的广场上,除了老人低沉的呜咽,再无一丝声息。
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巨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心痛不已。只是现在,此刻,在这鲜血淋漓无数生命消失的修罗场,在这用尽生命去换来的片刻安宁前显得如此沉重……
帝王萧起踉跄走近,颤动着拂过他漆黑的发,那上面,早已沾然了血。
“孩子……”深沉的从心底透出。
这个对不死不休的死敌近在咫尺,可已经忘了防备。
“孩子……快,宣太医,所有的太医…”萧起惊恐。禁宫之中的局势,又重新落回了帝王的控制。
没有瞧帝王一眼,秦末渊道:“太师傅,送我回去....天机山。”
白衣老者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痛哭.
事到如今,他方才和所有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他自毁功力,消灭了冰火楼,逼迫太师傅孤注一掷,引出了太子,揭出这场上京中早已蠢蠢欲动的哗变…最终的结局,他结束了自己.....
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们仇恨,他们怨愤,他们算计,他们不择手段杀戮,可有关心过这个左右为难尴尬至极的孩子,谁关心过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来他由始至终布局谋划的,就是如何去死……
一缕云遮住了月辉,天地间,人的影子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辉。
秦末渊俊美的面容如同一方绝美的冰玉。他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有遥远的笑意。
他知道,他是再也不用继续生活在这些重压下了,不用再艰难的抉择…
此刻,抱着他的,是将他一手养大的太师傅,又是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希望这样的悲剧再也不会有了。
太师傅,阿末发誓要送您终老,可惜不能了。
他的身边,是他的兄弟,他相认不过数月的兄弟。他还恨他吗?呵呵,都不重要了吧,无论亏欠了他们多少,他要死了,一切与他,终将结束。
只是,他还记得他的嘱托吗?他和苏樱才是最完美的一对吧。他和她,一定要幸福啊……
秦末渊眼珠微转,仿佛在寻找谁?然而不过动了一下,终只是看着暗色的夜空。
由始至终,他一直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努力望着天际……只有司行云知道,他这样,只不过是不想让眼中的泪滴落下来。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仇恨继续下去,让那一切都过去。”司行云闭上眼,身体和心中的疼痛一起袭来。“还有她,你也放心。”
“天底下,只有一个方法能化解这段仇恨。”
他低下头,隐藏了无法掩饰的哀伤表情——他其实是知道他预先的计划,只是,他不信,不信他能做到如此……“生死均可相托,信君必不相负!”他当得起这样的信任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很卑鄙,很可耻。
抱着那渐渐平静的孩子,老人已然有些疯狂。然看了眼来人,他没有阻挡。
“末渊...”泪水落下,沾湿了沉睡人苍白的脸。
苏樱慢慢伸出手,擦去了他脸上的血痕——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多日以前她在那个洞天福地第一次遇见他。也是这样的一幕。
阿漓,你这么强大,这么厉害,为何这种无助的样子老让小樱看到呢?
是谁在擦拭他的脸,是谁将水滴在他的脸庞…….
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父亲,母亲,天机山,太师傅,童年….人生中的每一个片段在脑海中流过。战场,兄弟,那个星辉下对他莞尔一笑的女孩子……真是可惜啊,他再也看不到了…….
一滴泪,从他睁大的眼角滑落下来。
太医赶来,一群人匆匆围上。司行云也因伤重被紧急救治。苏樱被挤出人群。
“臣等无能….”不过一瞬,人群中有人惊恐低语。
“混账,尔等会不会医术!再诊,否则,朕要你们全部陪葬!”帝王大怒。
有人失声痛哭,是帝王萧起,是舞阳,还是司行云?
苏樱眼中已经没有了悲喜。她缓缓回头,就在刚才,这里厮杀成一片,他护着她,不让她收到一点伤害。
他的怀抱那样坚强,那样温暖,却再也没有了啊。
他和她从相遇到遗忘,从误解到相识,相许,多么不容易,然而,这一切、终归都结束了……
他带着悲伤,带着必死的心情,就这样毅然决然离去。
苏樱呆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渐渐恍惚…她在想什么?是极度的痛心,还是,她不肯原谅自己?
甚至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她还无声质问他,不相信他。
明明知道他也会死,她求他去救救司行云。她突然想到他临走前的眼神,是愤怒,是失望,是悲哀,痛苦?她亲手将他送上了生死场,却没有想过他那刻的感受。到底是要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才能毅然决然赴死呢?
她甚至没有给他一句安慰的话语,一个温暖的眼神……
那样的平静和冷漠到底尝了多少苦楚方能狠狠的压抑?
人来人往,不知谁碰了倒了她。地上鲜血还没凝固,苏樱正倒在两具支离破碎的尸首上。 苏樱抬起头,她的眼前,那个连着一半肩膀的残肢手中握着一把断刃… “阿漓……在黄泉路上,你会原谅小樱么?”苏樱抬头看着天上的月。
“你慢些走,等等小樱!”
此刻,所有的人都聚在秦末渊的周围忙碌,谁也不知道那个众人之外的女孩子悄然踏上了死路… “够了,死的人还不够多么!”那人无视掌中割破的鲜血,空手将她的断刃抓过。 “太子?”苏樱睁开眼睛。“为什么拦我。”
“太子?”那人回头,他是太子?他是谁?
“我答应过沛山,要将你安全的带回去。”那人将断刃一扔。喃喃回答,眼神空洞而迷茫。
“爹爹…..”苏樱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呜咽起来。
天坛广场中,不知何时铁甲林立。所有的人都在忙碌,除了他。
所有人都好像忘了他的存在,太师傅….还是帝王。
不知道,如果死的是他,会有什么样的情景。
直安安静静的太子忽然仰天大笑,击掌,
“今之为天,何至?夕之为地,何归?心为形役,途其未远,世与我相违,复驾言何兮……”
悲怆而离索笑声击破了此刻所有人的寂静。众人皆看过来。
“皇上,旧太子…..”有人负手开口,萧起抬手制止,只是静静的看着,目中感情复杂。
“曦远,他是朕的儿子。”
太子展开手臂,引风狂歌,扬长而去…..
“让他去。”
“是!”御林军纷纷让道。
“太子哥哥。”舞阳凄厉呼唤,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皇,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哥哥,太子哥哥….你要去哪里?宓儿陪你…”
叶叶心心 舒卷有情
“今天,荷花开了好多,有白色的,有粉红色的,还有紫色的。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女孩儿顿了顿,“我知道你喜欢黑色,但是没有黑色的荷花呢。我每种都采了几朵。紫色的多采了几只,紫色最香,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只听得到话语,然而,无论他怎么样努力,他却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一切,仿佛是虚幻的,似乎隔了一层袅袅升起的水雾——
他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有无数人影在他周围来来去去。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白衣人。他在他身上不停的施针,初初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慢慢的,他感觉到了痛,也慢慢的,感觉到了周围的一切。包括这个女子。
一股幽香从身旁传来,很清新,很舒服。躺在这里,他仿佛能看到接天碧绿的荷塘。仿佛能看见那碧野中婀娜的花朵。
然后,一块柔软的布带着清新的凉意,擦拭上他的额头。 “来,我们擦干净,这样才舒服,是吗?”清凉擦过他的脸,鼻子,手臂,胸膛……动作很轻,却很细致。
女子的声音很舒服,清晰而缓和,如清水流过石间。又如白云拂过天空。慢慢漫进入他的耳膜,他的脑他的心……
昏昏沉沉中,他笑了。
他觉得他应该笑。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已经静止——这是他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知,只有剧痛的时候所能感受到最愉悦的时刻。
“这样舒服吗?”女孩儿的指按在他的曲池穴上。
他很想说力道太轻。但他知道他什么也不能说,他甚至连手指头都不能动。
“还是这样?”女孩儿仿佛在试,指下加重了力。
这时,他听到一个脚步。他来了。
是这个白衣人。他好像年纪很大,呼吸很沉重。常常听见他的喘息和咳嗽,似乎一咳起来就不能停。
“苏樱姑娘,你的指力太小,不要白费功夫了。还是我来吧!”
“是,苏樱想帮您的忙,阿漓……”女孩儿的声音低了下去。“都两个多月了,他还没醒。”
“经脉尽毁,五脏六腑移位,伤势极深……但他还没有醒来,怕是不愿醒吧。”老者叹息一声,然后,又不停的咳起来。
老者和往常一样将他扶起,指间瞬间连点他后背十八处大穴,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力度,速度,准确度分毫不差,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因老者那样的一击而加快了循环。
他不愿醒来吗?
记忆中空茫一片,他什么也想不起。他什么也不知,却懒得去想,不愿去碰。那一处好像是个可怕的黑洞,他一碰触到那个领域,痛便漫布了全身。
不是肉体的痛,是他的心,他的脑,犹如针扎,犹如火炼,犹如撕裂。所以他不愿去碰触。
其实就这么躺着,每日有这些人来看看他,有这个女孩子陪着,他觉得很不错。
每天都会带来不同的花,所以他的身边有着不同的香气。 她会打开窗,让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体。空气清新爽而舒适。这时候,花香,鸟鸣,落叶,还有风吹过水面的声音他都能感受。
更何况,还有她陪着。
他的被子永远是柔软而清爽的,因为每一次换下,那个女孩子总会和他说,“你闻闻,太阳的味道。”然后,他就问道暖暖的气息。很安心,很舒服。
太阳原来是暖洋洋的。
或者她会握着他是手,抚摸过柔软的被面,“这是天香草的纹样。你喜欢天香草吗?就是我衣服上熏香的那种草。叶子有五个瓣,圆圆的,绿莹莹的颜色,很漂亮。”
原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的天香草。
她还会给他擦拭身体和洗洗头发。他能感觉到她修长的指穿过一下下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很轻柔,这个时候,他知道他枕着她的双腿。
虽然那老人已经说了她力道不行,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给他按摩全身的肌肉。她的力道和准头和那老者比自然差很远,但他喜欢。
他喜欢她轻盈的指端碰触他肌肤的感觉。这让他知道,她在身边。
床榻上的男人依然很俊美,由于病态,双颊犹如冰雕雪塑,显出孤独与悠远。
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扑扇在面颊,仿佛安睡着了一般。
每当这个时候,苏樱总是忍不住和他说话,好像他睫毛忽闪一下,就会醒来。然后,他就会接着她的话,应答一句。
虽然两个月来,这种情况一次也没有发生。
“外面风声好大,要下雨了。现在的天气啊,雨说下就下。”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苏樱也不急。“你听听,还有什么声音?这是风铃。你想不到我用什么做的吧?哈哈……”女孩子笑笑。“是飞刀。小仲的飞刀。”
苏樱手里拿着修指甲的微型的小刀,也是这套飞刀的一柄。
“不知道小仲为什么从大到小做了这么多飞刀,反正,小樱知道每一把型号都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我就抢来啦!”
其实不是苏樱抢的,小仲听到苏樱要在公子房中做一挂风铃,立刻贡献出来。
公子不醒来,这些飞刀有什么用呢?
苏樱用那把最小的一柄飞刀修着他的指甲。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厚实。手型非常好看。比她的手大了好多。
这双厚实的大手握着她的时候,可以将她的手全部包住,
苏樱忍不住将手放在他掌心比划。
就是样双大手,修长有力,纤雅稳重,让他握住多么安心舒适.....当时为何会视之如洪水猛兽呢?
骊山猎场,那个湖边的大石。
“过来。”末渊看着,唇角勾起抹从未有过的慵懒笑意,伸出他高贵的大手。
他的要求不允许人拒绝,有求于他,不敢拒绝还是被他迷人的笑给蛊惑心,缓缓靠近,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那时真的怕他呢,喜怒无形,心思深沉。
他将的手握住,把拉到身前,逼叫他的名字。不肯,他便狠狠的吻。
苏樱突然笑,当时又惊又怕,还咬伤他。
“末渊,知道那时在想什么吗?在想,要是冷漠寡淡的秦王殿下唇上的伤叫别人看到,可如何解释?大概会大吃惊吧。”
不知道,无论是谁,看到秦末渊唇上的伤都绝不敢开口询问。他不提,别人只能做不知。
双手,曾抱着将带出那条长的可怕的水道,也是双手,颤抖着拂上娇羞的身躯。也同样是双手,聚结出把无色之剑,让所有人都能震撼动容。
然而现在,苏樱握着他的手,没有任何力道,甚至有些冰冷。w
躺在床榻上的子身躯直是温热的,比常人的体温要低出许多。太师傅,是因为他体内的血脉尽断的缘故。修复需要时间,更需要药物来延续。
“的手好凉,”苏樱轻轻的搓揉他的掌心,将他贴在自己脸颊,“告诉,阿漓,怎样才会暖呢?”
然而片刻,子却笑,俏皮的:“末渊,么热的气,小樱抱着就好,样就不怕热。”
在笑,可是,他却感觉有股湿湿的热流涌入他的掌中。又哭啊……
常常和他着话,滴温热的水落在他的身体上。每当个时候,他的心里就会非常难受。可他为什么知道那是眼泪?是因为有,哭的时候,有个人到来。
“樱儿,怎么又哭。”那些湿热的水钢落在他的胸膛,便消失。紧接着,他听到呜咽的哭声,好像埋在哪处,压抑低沉。
“不哭,不哭,不过是几味药材罢。定能找到。”子的声音很柔和,声调很清逸。听到人的声音,他就会不由的想,样的人定很优秀吧。.因为他是声音和很相配……而且,他的声音里包含很多柔软温暖的东西。
个子每次来都会往他的身体输入纯阳的真气,也会次又次击他身体的穴位,让他身体的疼痛减少分,他喜欢个人。
但是,每次他和在起,他就会心痛。
心痛的时候,心中那处巨大的黑暗仿佛触即发,几乎将他颠覆淹没。
外面风声越来越响,那个叫司行云的人回来。
——他的知觉越来越敏锐,他刚踏入庭院,他便已经察觉。
可床榻前的孩子什么也不知,握着他的手默默的流泪。
“樱儿,怎么又哭。”司行云入门,看到的正是幕。
“行云?”苏樱起身,将眼泪擦去,“回来。”
风尘仆仆的子衣衫有些破旧,而且,他穿的是件江湖中常见的普通长袍。俊逸的面容也有几分疲惫。
司行云将手中的包裹搁,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拭去腮边的泪,“怎么,难道不在的些日子,末渊他有什么不好。”着,转头去看床榻上的子。
“不是。”苏樱立刻道,“只是想想有些难受。”
轻轻退开步,离开他的手。
司行云苦笑。
细心的将他的落在床边的手臂放回,再轻轻的盖好薄被。做完些,依然痴痴的盯着宛如熟睡的子,伸手将他脸颊根被风吹起的发丝缕顺。
已经七十。
七十来,他来过很多次,每次来,每次都看到细致入微的幕。那么温婉,那么仔细,虽然躺在那里的秦末渊什么知觉也没有,但是,司行云确定,他羡慕,嫉妒,他甚至希望躺在那里的是他。
秦末渊的伤势比他所见的任何个人都要严重。当时机老人的惊掌贯穿他的胸腹,力道之大可睥鬼神,经脉尽毁。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命。但秦末渊不同,他的玄玉功已经修习至极,勉强留有丝心脉。
但些还不够,若非那个白衣老者拼老命倾尽毕生修为将内息输入到他的体中,修护住他的心脉,又用宫中封存的粒神药‘枯荣丹’,他还是没命。
而七十以来,动用大齐所有的医术高手,而那个太师傅更是用奇特的药方将他浸在水中,三不间断替他打通心脉,用神针刺激他身体的三百多个穴位,如此下来,堪堪保住他的命。
直到现在,个床榻上宛如熟睡的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过,太师傅那个老头子不放弃,父皇不放弃,苏樱不放弃,他也绝不放弃。
司行云探手去试试秦末渊的脉搏——沉睡者的脉搏平稳而缓慢,慢的几乎要以为没有跳动。同他二十前来看的样。司行云叹口气,将床榻上的子扶起来,缓缓掌平推按在他的督愈穴,股柔和内息的潮水汹涌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苏樱对他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默默的坐在边看着。
苏樱才发现,司行云的手背上竟有道血淋淋的伤。
直到司行云凝气,回神,将掌收回,苏樱才低声道:“受伤。”司行云摆摆手,“没事。”
“给包扎。”司行云摇头,拿起他带来的包袱。扬声道:“通知太师傅,那六样药,找到!”
门外人很快离去。苏樱不可思议:“真的,真的拿到。”
看着惊喜的笑颜,司行云陡然觉得二十的幸苦没有白费,满身的疲惫也消失而去。
“是,拿到!”
“定很难吧!”他手上的伤口只是随便上药,可见主人当时有多急切。
“没事,不难。”司行云笑笑,淡淡道。
是不难。但,也绝不容易。
山刚刚开放的雪莲,蜀中万剑山庄的碧雪丹,南疆苗门的巫王引,长河最深处的雪鱼子,敦煌鹰的双目,还有祁连山的七夜草。
每样,无不是世间珍宝。不是极其难寻,便是被人珍藏不肯拿出,或是不可能取到。
他手上的伤就是和个守在祁连山三年,为寻七夜草救妻子的疯狂子血拼而得。最后,他得七夜草,而对于那个子,司行云许他个诺言。
凭着句诺言,那子甚至可以要他命。
他淡淡来,苏樱却知道有多么的凶险。其实司行云进门便发现他有多么沧桑。不仅是身体的,更是心里的。衣衫不整,甚至脸上胡茬都未修。
二十多来,他调动切可用的力量寻找太师傅给出的配方,他为什么。是知道。
而他越是样,越不敢看他的眼神。
他要的,给不起。所以只能躲避,只能装作不知。
老者闻讯而来,将六样药检视,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在二十之内,将下难寻的灵药样样都拿到手。
刻,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目中有丝奇异。
六样药,虽是上古遗书所记载,有回之力。但他开出个方子,是因为他担心个少年,想将他调开而已。
末渊如今深陷昏迷,几个月来,是他最为无助凶险的日子。更何况他如今也武功尽失,没有保护末渊的能力。
别人或可不防,但个末渊唯的兄弟,也是皇位目前唯的继承人,他不能不防。
更何况,他发现个少年对苏樱同样有着深深的情意。
他相信他和末渊有着同生共死的兄弟情义,他也腔热血,但无数铁的情谊在‘权力’‘人’面前,翻脸的还少?
但他找到,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持着他样不顾切的去拼抢去争夺?刻,老者疑惑而且震惊。
“那么,麻烦太师傅尽快将药物炼出,希望末渊能尽快好起来!”少年起身,端严的向他鞠躬。对于个将恨放下的老人,司行云也是敬佩的。
“为什么?若是,些药辈子也不会凑齐。”
司行云笑:“不,您会,您已经交出答案。”
他回头看眼给秦末渊按摩的孩子。“而,必将比们做的更好。”
太师傅看着个俊美若金石宝玉的年轻人,突然发现很多他不曾察觉的东西。
“老夫明白。”老者眼中倏然明朗。“抱歉。”
司行云笑笑。“您或许不知道……为谁放弃那个位置,和末渊打架!输,所以,定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而他赢,他决定用命来保,来解决段恩怨。”
放于不放,司行云原来也样纠葛过啊。
“您,会为那个高不胜寒的牢笼来害自己的兄弟吗?们比们相信的都要骄傲!”
太师傅拿着药物走出门,他突然觉得放弃那样大的仇恨,他并没有做错。
因为秦末渊,苏樱现在几乎有全套的医疗设施。
掀开他的衣袖,有无数的伤口,既有老伤,也有新痕。
“痛吗?”苏樱洗过伤口,司行云忍不住动动。
“痛……”.司行云眼睛亮晶晶,眸中有着不敢看的深意。“但也要忍着……”
个会关心他痛不痛的子,他突然觉得常常伤伤也是很不错的。
苏樱抬头笑,随即底头轻柔的处理着他的伤口。洁白的容颜靠在他的脸前,睫毛微抖。
好久,和他没有么安静的呆在起过。
司行云突然想到流云谷,想到落樱小筑。他和,那时快活的想两只水里的鱼,两个上的鸟。
出流云,为所谓的大计,他换身份,担心拖累他,都要装着相见不相识。但即便是在那样波云诡秘的时刻,心心相映的对望也让他感到甜蜜啊。
太久太久,久到他以为那是上辈子。
苏樱道:“伤的么严重,也不知道好好包扎下。”语气不善,又道:“好在没有感染,不过,下次要小心。”
司行云心头暖,“那个祁连山怪客,武功端的不错。”看着细长的柔荑轻柔的按着他的手背,眼中的笑意却越发深。“他为救他的妻子,在那株七夜草前守三年,却被夺去,也难怪他恨入骨。”
“三年?”苏樱心中似有所动。世上果然有许多痴心人啊。不自禁的扫过床榻上的子,露出抹笑意。
也能,莫是三年,即便是三十年,也能等。
“也能。”司行云竟好似看透的心,突然截口道。
“那人为救自己的妻子如野人般守在祁连山三年,就在想,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他如此甘心付出?不知道,只知道,为,苏樱,为,也肯。即便是辈子,也肯。”
他看着的眼,目中有些情绪浓郁的让不敢直视。
苏樱不动声色离他半步,轻轻道声:“行云……”
司行云愣,转眼看眼床榻上的秦末渊。
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人,虽然躺在那里,却生生夺走的心。他生,生,他死,便也跟着去死。他与而言,竟毫不留恋……
那刻,心中的酸楚历,日来的劳累,排山倒海的袭来。
司行云不管不顾,站起身来。 “苏樱,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不要再,行云!”苏樱喝断他的话。司行云却苦笑不已。“如今,们再也不用去顾虑,不用再去隐藏……可们却比任何个时候都要遥远……虽然就在的身边,心思却全在他身上,却眼睁睁的看着。知道吗?宁可躺在那里的是。也会不顾切的救,救他……”
苏樱退后步,然而,在刚站起时,手腕却被他扣住。
苏樱抬头,看见他无力的眼睛。那样的冷彻而迷离。
苏樱,也有心啊……里,它也会痛!”抓着的手拂上自己的胸膛,司行云目中哀伤。“很痛!很痛!”0 苏樱突然愣住。怎么不知呢?
那次,花朝节那夜他也受很重的伤啊。当他睁开眼,就冲到秦末渊边,接替太师傅给秦末渊输入内息……直到枯荣丹炼好,取出。
他的伤好又发,发又好,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竟伤的如此严重,直到他那吐口血,大家才发现,他胸口的伤竟出奇的严重。
即便是到现在,也未完全好,附着薄薄的层皮,随时都会破裂般。
而也就是带着样的身体,为太师傅开出的药方他四处奔波……样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真的也会痛。
苏樱迟疑,司行云张臂将拥入怀中。“答应,会找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给末渊医治。们起照顾他…..让来照顾。”
怀里的子身体僵硬,司行云继续道:“来照顾们,好不好,樱儿。”
但怀里的孩子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反应。
将慢慢的放开,苏樱回头,直视他的眼眸,忽然静静道。 “然后呢……他醒来呢?让他看着……看着他用生命换来的兄弟和情人在起?将他当神样供奉?”唇边的笑参杂苦意,司行云看着,艰难的道:“如果他愿意,可以将皇位传位与他,末渊他本就是代帝王的资质,”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依然有难以控制的颤抖。
苏樱不可置疑的看着他,未等苏樱愤怒,司行云自己陡然都笑起来。
“忘,竟出样的话。不用来,自己都想抽自己。他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个皇位,他何时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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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微微笑。坚定道:“所以,定要守着他,他定会醒来。相信他定会醒来。”苏樱道。
罢,再也不去看他,从容离开他的身畔,走过去,在床榻边上坐下。
刚才眼角撇到的那瞬,好像看到他的指端动动。
秦末渊平静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好似将永久沉睡下去。
还是眼花啊。
司行云看着,低头笑笑。“大概晕头……可能昨为赶路,多喝酒……苏樱,”
苏樱没有起身。“身上的伤还未好,回去吧,”
淡漠的语气,已经是逐客令。
越是沉默,他越是心痛。个对着外人冷淡理智的子目中深深的痛苦。
抬手,比着眼前的人儿,仿佛能凌空触摸到的容颜。
司行云道:“和起守着,有在,不管们身处何时何地,定无忧。”
夜晚,下起雨来,雨下的很大。苏樱从梦中惊醒,起身。空气中有种雨中是湿热。
屋中静儿孤旷,种不可遏止的悲痛如急雨般袭来,层层压在的心坎。
苏樱起身,屋檐被芭蕉叶上的雨溅落下,湿半。
守夜的侍者看着风样出现在回廊的下的子,也不讶异。苏樱姑娘来。
苏樱踏入屋中,果不其然,屋内燥热而闭闷。将紧闭的窗棂打开,凉风窜入屋子,带来丝清新。
将风灯放到边,苏樱俯下身去,凝视着沉睡的子。
他很安静,直很安静,宁静而苍白,好像可以永远不变。
“末渊,末渊……知道么?今行云带回好多种药材,太师傅已经加紧时间炼药…可是,为什么不肯给们所有人希望呢?无论怎么叫都不答应,动动,眉头皱下也好啊。”
喃喃低语,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里连串坠落。
“太师傅不愿醒,末渊,是对个世界失望,对大家失望,对小樱也伤心失望透才不愿再回到个世界上吗?末渊,到底怎样做才能唤醒呢?总是什么也不,什么也不告诉?”
时间将最初的伤痛减淡,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总是忘不那个萧索篱落的背影,更原谅不自己。
将他温凉的手捧在手心,就样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沉睡中的子眼眸微微动,可在样昏黄的黑夜中,苏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清晨的鸟儿飞入窗棂,叽叽喳喳的叫声将苏樱唤醒。睁开眼,晃下发酸的脖子,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床便就么睡着
苏樱勉力起身,将放在子放在薄被外的手放回,转头看着跳跃的雀儿。同往常样,笑颜道:“阿漓,亮……”
突然,苏樱愣住,不可思议的愣住。
刚才,醒来,枕在自己的双臂上……而秦末渊的手……他的手放在的手上,他的手放在的手上。
“末渊,”低低叫声,生怕是个错觉。小心翼翼又抑制不住狂喜。“阿漓,末渊,末渊,是吗?是醒来吗?”
冰雪样的容颜 ,双眸微微阖起,平静而孤远。仿佛听到召唤,那双恒久平寂的双眼,睫毛微微扇动。
只下,苏樱心猛然跳,股漫的喜悦将紧紧包围。
他的脸苍白而清俊,眉目挺秀,双眼还有些病态的迷离,但他的眼神清澈,黑是极佳的墨,白是际的云。正好和四目相对。那样清澈,凌轹,
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不可置信的低语:“末渊!阿漓……醒……”
“是的,苏樱……”沉睡中的子注视着,吐出语。
苏樱才相信不是梦。伸手将他紧紧抱住,泪水不由自主滴滴直落下来。
“别哭,别哭……”秦末渊缓缓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再也不想让哭,苏樱。”
“真的害怕…害怕再也不醒,再也不理小樱,再也不愿见到。”苏樱边流泪,边将心中的愧疚出来。“不知道有多后悔,多难过。阿漓,爱啊,却从未对过…”
“知道,什么都知道。”眼中温暖的泪水流淌在他的指间,那瞬间,长久不曾有过的柔软的感觉温暖他的心。
“些日子,很为难。”秦末渊微微笑。
苏樱伏在他的怀里哭泣。
不生气?
不生气。
不恨?
傻瓜,从未恨过。
不知为何,句话仿佛更深的刺痛泪水接二连三的落在他手上。
苏樱抹眼泪,才丑丑笑:“去告诉太师傅。”
秦末渊道:“不用,已经见到他老人家,他已经知道。”
苏樱抽抽的,嗔道:“那们…们就骗人。”"
秦末渊眼睛带出柔柔的笑意。
“那时刚刚睡着,不忍叫醒。”
苏樱看着他的眼,已是满心的喜悦,“饿不饿,想吃什么?还是要喝茶?”忙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秦末渊轻轻握住的手,“让抱会儿。”
女人心
苏樱看着他的眼,已是满心的喜悦。秦末渊轻轻握住她的手,“让我抱你一会儿。”
苏樱轻轻的将身俯下,靠在他的颈窝。
秦末渊目光深邃如海,浮动着柔和的神采,热气在鼻间融融交替。“阿漓……”她轻唤出声。
“叫我末渊……”他低低的应道。“我喜欢听你叫我末渊。”
苏樱眼中一楞,瞬即便笑了,这人吃自己的醋?吃阿漓的醋?“好,末渊。”她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执着的男人注视着她,嘴角微挑。
苏樱忽觉手一重,秦末渊搁在薄被外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扣住。
这一刻,苏樱心有种极柔软的安宁。天底下,再也无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秦末渊醒来,整个秦王府都欢悦了起来。正午时分,帝王萧起驾临。
太医院首席程如风一把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脉博。口中啧啧称奇:“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这个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停顿的男子,如今在以奇异的速度恢复。
医者从床榻上的男子身上取下一根根银针,帝王萧起心中一痛,脱口道:“孩子,你此番历经大劫,是父皇的过失……朕有愧于你。你…可还恨朕?”
床榻上的男子微微摇了摇头:“臣….不敢恨皇上,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职责。”
帝王心头一沉。历经生死,他还是不认他这个父亲。
两人默然良久。帝王又道:“朕替秦家建了座宗祠,从新安奉秦家历代家主。陌封,朕追封他为忠勇王。”
“臣代父亲谢过皇上。”秦末渊淡漠而平静。
“你好好养息,朕和着万里江山还少不了你。”
闻言,秦末渊抬头,“臣恐无能为力……臣的身体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往昔,恐怕,不能再为皇上效劳。”
说完这句,他胸腔中透出巨大的痛苦,忍不住咳了起来。
“末渊…”萧起下意识的来扶,却被男子虚弱却坚定的拒绝。
删删的将手收回,帝王苦笑。“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肯认我。”帝王后退一步。“你还是要走的,是不是?”
床榻上的男子不说话,默认。
帝王望着苍白虚弱的秦末渊,忽然间低低叹息,“曦远走了…他失魂落魄,也不愿再留在这里。舞阳随着他要去浪迹江湖。萧岚……萧岚他甚至连面都不愿见朕。” “如今,连你也要走。”
“到最后只剩下朕一个人、和空荡荡的皇宫。”
“朕老了,不知还能看几番春秋。更不知道……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看到你们。”
这之后后,屋中陷入了沉默。
“你好生养息,”帝王萧索的起身。“朕,这就回去。”
这一刻,秦末渊感受到帝王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衰弱。沉沉的出身: “皇上……保重!”
帝王走后,秦末渊气息不平,频频咳出血迹。将他扶住,苏樱心痛又心急。“你这是何苦?说一句软话也不能吗?
秦末渊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长眉微蹙,气息稍顺:“咳咳……我……”
紫檀木榻宽大厚重,锦被中,秦末渊素袍乌发,面色如玉,有着一份无力的清冷。 苏樱心中一紧,赶忙将水放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司行云踏入房中,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秦末渊轻轻动弹了一下,转眼看着门口。“逸风来了。”
司行云大步上前,把了他的脉搏。
秦末渊手腕无力,昔日精湛的内力毫无一丝痕迹。
“你的武功?”司行云惊骇道。
“不错,我的武功….”秦末渊微一抬手,脸上有着淡淡的无奈, “怕是穷其一生也不能恢复到原来的境地了。”
“生死劫……这个局,你太给自己不留余地。”——虽然早已知道这一番是九死一生,但然而此刻亲眼目睹,他还是觉得热血直冲上来,喉头发硬。
“逸风,”秦末渊目光如澈,看着自己唯一的兄弟。“这些仇恨堆积了百年,伤亡无数,若有转圜的余地,何至于不死不休?”
司行云沉默。若世间能有第二种法子解决,秦末渊又何尝想设下这个死局给自己?
恨没有止境,一代一代积累下去……将还有多少的后人步入他们的后尘?自相残杀,萧家王朝还能延续多久?
而随着他们的更迭,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在床边圆凳上落座,司行云喃喃苦笑:“好在你总算醒了。”
秦末渊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我还活着……我赢了,”刚才还连坐都坐不住的男人此刻神采飞扬,“你的酒呢?”
司行云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三百年的‘醉流霞’。”李魄那小子压箱底的宝贝。天底下唯一仅有两坛。”
当身世水落石出的时候,两个久别重逢的兄弟谋划博一场大局。他们订立了同盟:押的是自己的命,赌的是相信人性的‘致善’。
两人侃侃而谈,殊不知一旁的苏樱震惊的无法言喻。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两个男人做了件什么样的大事。
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还在商量着拼酒。
司行云一拍。“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不醉不休……大哥!”这句‘大哥’在他心里转了多少回,终于能够当着秦末渊的面叫出。
秦末渊眼中微有所动,勉力摆了摆手。“不,我永远是天机山的秦末渊。
行云看着这个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的兄弟。那样苍白,然而他俊美的脸上一直都是从容而温和的微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安详的的生息……
他说过,他若活着,他要带着苏樱远离争斗,带她远走高飞……在私心里、他已然是将苏樱托付给了秦末渊,希望他能照顾她一生平安。但他一直不信他真能放弃权利……而现在,事情真正走到了这一步。
而他,将摈弃爱恨,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本朝着这个目标走了十几年,可真正接近它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怎么也忘记不了那个青山绿水,樱花树下的笑颜。
‘哐当’一声,将他思绪打断。
苏樱将茶盅重重的一搁,绷着小脸,怒冲冲。“你刚刚醒,伤口还未愈合,竟就要喝酒。” 秦末渊愕然,她转过身,“还有你……“司行云已经正襟危坐。
“你手臂上的伤也是,还有身上的旧伤。”她想到两人九死一生的滔天大冒险,额迹青筋隐隐跳凸。“你们还想不要命吗?还敢拼酒?你们俩个谁都不能喝!”
“呵……”秦末渊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苏樱怒了,这个害别人担惊受怕的男人实在太不知好歹,“太师傅说,这一次你能活过来,本就是个奇迹,现在刚刚醒来就要和别人拼酒!” “……”秦末渊低下头去,知道太师傅所言非虚假。
“好,我知道你说的对,以后,小樱要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全听你的可好?”秦末渊笑笑。苏樱这才暖了脸色。
然后,她看着司行云。
“我?”他一愣,“我也要戒酒?”
苏樱很认真的点头。
“……”司行云叹口气。“好吧。一个月,一个月我不碰那玩意儿。”
“一个月也不行。“苏樱转身端过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你的伤也不轻,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少要两个月。”
司行云接过茶盏,心里如这杯茶一样暖洋洋。
“好,樱儿说两个月,便是两个月。”
抿了一口茶,司行云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一个宫廷中的大劫终于就过去。
百姓和众文武百官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而参与其中的一王两侯皆黔口不言。
太子萧淞也不知为何竟看破诸事,遁入江湖。从此朝中再也无太子此人。
而 ‘西汉王萧柏’竟是幸存与世的七殿下萧岚,他奉旨假冒‘西汉王’查其肆意谋反之罪名。有因护驾有功,帝王下旨册封他为云翼王。
而真正的西汉王萧柏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夺取‘西汉王’封号,贬为庶人。
七月,祭天大典,云翼王殿下萧岚代替帝王萧起前往骊山祭天。如此,帝王立嗣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平缓宁静。
而流云谷的神织门和离燕楼在这次大典中各有斩获,双方相互欣赏,离燕楼的大当家离青预往流云谷,向神织门的乌门主请教,双方互相切磋。
顾嬷嬷,念远,还有裴夕,她们都有自己的使命,纵有千般不舍,也必须返回淞洲,独有苏樱留在了上京。
秦末渊终于醒了,苏樱看着他每日一点一滴的好转,心里如津了蜜一般甜。
随着秦末渊身体的好转,司行云也常来,两人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男人们聊天下棋,苏樱便下去厨房做一些小点。
两个人的口味不同:秦末渊口味清淡,司行云喜爱吃甜,她注意到这些,做了不同的口感给俩人。
大概每次来都能吃饱喝足满意而归,云翼王殿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多。
“公子。”小仲欲言又止。云翼王对苏樱姑娘,那是路人皆知。而他们公子,如今身体还这么虚弱……怕就怕那家伙趁火打劫。
秦末渊悠然靠在床头,修长的指轻轻的点着。眼眉之间,一片静然。
“公子!”小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好了,我知道。”按按眉心,秦末渊有些无奈。
并非他没有察觉,只是他知道,逸风不会迈出那一步。但他的确太小看了司行云和苏樱间的情谊……有时候,心意会不由自主的流露,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若是别人,他定不会同他去争,但这个苏樱……秦末渊抿唇,他也同样势在必得!
扶住额头,难道,他真必须做出点什么?
秦末渊身体还很虚弱,为了能尽可能的恢复,他每日如同药人一般在全身各处穴位扎很多针,吃很多药。
秦末渊既不娇气也不挑剔,对于各种治疗都非常配合,但……他一定要苏樱。
就如此刻,这男人双腿上海留着十几根银针,‘半身不遂’,依然能轻易惹的苏樱手足无措。
而他,好像以此为乐。
“末渊,我…..我还是叫小子们帮你擦身子好了。”苏樱脸红的像番茄。
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每日还要泡药浴,薄被下可是光溜溜的
“既然已经被你看光了……便继续看下去好了。”某个男人定定看着她,面上浮起一抹从未见过的慵懒笑意。
“我,没有……”看光你,才怪。
苏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有多么无力。他昏迷的时候这些事是她在做,只是,秦末渊醒来后,这些事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可怕的男人,他到底长了几个心眼。
秦末渊斜靠在床头,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他薄唇微翘,忽然凑到她身前。“你说是不是……小樱。”
他在提醒她情人冢中发生的一切。老天,想起当时的糗事,苏樱恨不得把自己再埋一次。
她脸发烫,用手捂住,“人家……人家当时不是故意的。”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有力的将她捞在身前。顿时,两人近在咫尺。
“是吗?那么还有……”他唇边淡淡扬起一笑,眼眸里雾气上升。他的脸越来越近,呼吸的热气重重地喷在鼻尖,“这个呢。”温暖的唇紧紧地贴了上来。
“末渊……”苏樱一声娇呼,被他的唇堵住。
他的吻缓慢而坚定,在她娇呼的片刻便侵入了她的唇中。含住她的舌尖不停的勾引挑逗,直到她酥软的软化在他怀里,任由他索求。
秦末渊一只手托住她的颈,一手控制住她的腰,渐渐向他贴近。他的掌心仿佛有高温,苏樱只觉得身体似乎要热化掉,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他的吻越来越深,动作变得热烈起来。突然,她觉得身子一轻,被抱上了床榻。
一只手按住她的腰,她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薄被下的男体。
而仅仅隔着一条薄被,没有人比苏樱更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体,有反应!
苏樱脑中嗡的一声,从激情中激起一丝清凉。
秦末渊的脸早已染上了红潮,目光灼热的能迸出火来。灼地看着她。“小樱。”他的声音在颤粟。
“阿漓……”苏樱一把按住他欲将薄被抽开的手。
这个男人即使是身负重伤,也是个高危险动物。
停了一会,他的手再度箍紧,把她拥到了怀里。脸上贴在他胸前,沉稳的心跳清晰地传来。秦末渊拥着她,没再进一步动作。
耳边,他的呼吸有着某种低低的压抑。
征服一个男人
***
过了片刻,苏樱挣扎着起身,眼前的脸忽而染起红潮,秦末渊看着她神采明亮如炬。 “末渊,”努力地克服着面上的烧烫,苏樱道:“你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给你端来……”
话未完,身体已经被环住的臂膀再次抱紧。
“小樱!”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将脸紧紧地贴在的颈窝,唇温热而柔软。
“末渊….”苏樱不敢乱动,“你身体未好,不可胡闹……”
“好……”秦末渊的声音沉沉,再次低头俯身,翻覆深吻。
我没有胡闹,苏樱。
要怎么样才能进入你的心,将它完全占据。
他和司行云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对他而言,是如此难以逾越。
只有看着她,将她这么贴实的抱在怀里,肌肤间如此的贴近,他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
这个男人一直是无人可窥他的心思的。
当她以为他深情的时候,他偏偏冷酷决绝。当她失望远离的时候,他偏偏霸道的靠近侵占。当
她满含希望等待他的时候,他又变得疏远而冷漠……
苏樱有时觉得自己的不一样的,但有时又觉得自己与其他的女子无任何的不同……
这样一个深沉浩瀚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的宫中浩劫,与帝王,与太师傅,与秦末渊自己,与司行云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末渊在这其中又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而这一次,他这般刻意的温柔与暧昧,是他的真心还是……这又是他一时即兴的小乐趣?
他曾经与她的誓言掺杂了太多的功利,也有太多的迷雾.....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渐好,她是该离去,还是就这样和他继续暧昧的纠缠?
午后的庭院,一架青滕浓荫茂密,苏樱坐在廊下。
两个女孩子从廊檐下走出,苏樱转头,两方皆看了个对眼。
一个女孩子皮肤白皙,高鼻阔额,有些西域人的混血轮廓,而另一个紫衣长裙身形纤长,面容说
不出的玲珑精致。
秦王府中女
子很少,而如此美丽的佳人苏樱当然认识,混血儿的这个叫雪儿,紫衣女子叫胭脂。
秦末渊对女色方面看的极淡,帝王赐下的美人,大都被秦末渊送了人。剩下的女子留在府中也形同虚设。秦末渊俊美如斯却冷酷孤远,府里的美人们一度以为秦王殿下从不近女
色的。
但因为苏樱,府里的女子们看到了希望。
自从秦末渊醒来后,这些女子在他周围频频活动起来。
熬药,端茶递水……甚至给秦末渊屋前的金鱼喂饲都变成了抢手事。若非有些事秦末渊点名非她不可,苏樱简直是闲的要飘起来了。
三人六只眼睛,对望之下有些尴尬,彼此寒暄两句,两个女子的眼睛转向了药盅……檐下药炉上已经咕咕冒着白烟。
雪儿上前揭了药盅,转脸对着苏樱道,“苏姑娘幸苦,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吧。”
“也好,有劳两位。’苏樱欠身,步出游廊。
并非她想偷听,可这话偏偏就这么清清楚楚传入她的耳中。
“什么‘有劳二位’,真当自己是这府里的主子。”
“你也别说,殿下昏迷这段时间,可不是苏樱姑娘前前后后忙着吗?”雪儿姑娘说道。
“她不知得了什么好,太师傅那古怪老头子,还有云翼王殿下竟都相信她,只肯让她靠近殿下。”
“不错,听说这个苏樱是神织门的大弟子,很有来头。云翼王殿下好像和她很熟。”
“什么很有来头,不过是个小小织女罢了。云翼王殿下嘛……好像是对她很有意思,嘻嘻,估计殿下是寻思要同云翼王争一争,且看她好玩的。”
“就是,殿下要娶妃,这丫头可是没有做王妃夫人的资格。”
......
这两个女孩子……她们是提醒她也和她们一样吗?
扫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秦末渊放下书卷。
斜倚在床榻上的男子有一番奇异的美态,慵懒随意,流畅优雅,却仿佛蕴涵着无尽的力量。
在这样迫人的注视下,紫衣女子有些紧迫,险些将药汁洒出来。
“王爷,雪儿喂您服药。”
秦末渊眸色深沉,也不言语,便将药喝下。雪儿服侍秦末渊漱了口,大着胆子拿出手帕……秦末渊面色平静,由她将唇边水迹擦拭。
雪儿心头乱跳,柔声道:“王爷…..接下来雪儿帮您….”
“下去吧。”合上眼帘,秦末渊道。
苏樱,他吓到她的吗?她竟一整天未出现了。
片刻,屋里恢复了寂静。秦末渊睁眼,道:“小仲。”
一个人影瞬时出现,“你去看看苏樱,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秦末渊声音低沉,又道:“还有,府里所有美姬,全数送出府去。”
小仲忙抱拳,“公子,你再不急,人都要别人抢跑了。”秦王殿下抬头,小仲道:“云翼王殿下来
了。”
“这棵,还有这棵……“苏樱仰着头,她指到哪里,那个白色的人影就飞到哪出。
“够不够?”白衣男子将手中的桂花悉数倒入她的花篮,苏樱笑道:“够了够了,我可不能把这园子里的的花儿都被采光了。”司行云着看她拨弄着篮子里的花蕊,发现她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忧郁,他笑道:“毕竟不能比山林中的桂树,花儿也开得稀稀拉拉。”
苏樱道:“是,”她看着远方,“流云谷的桂花…..满谷飘香了吧。”
司行云道:“一定很香。”他忽又笑道:“不知去年我们埋下的桂花酒,如今酿好了没有…”
司行云突然拧了下眉头,园子尽头,小仲及时出现。
“殿下,我们公子在等您。”
司行云看了看苏樱,“我去瞧瞧末渊。”苏樱晃晃篮子,“我做点心给你们吃。”
***
“樱姑娘……”小仲觉得自己有点像对面小巷子里三姑的表姐’二嫂子‘,专替人拉媒牵线,就少
了嘴边的那刻红痣。
“什么?”苏樱停手。小仲蹲在一边,欲言又止。
“苏樱姑娘,你看我家公子人可好?”
“殿下?”苏樱抬眼,随即低头看着手里的篮子,“殿下自然是世间英雄男儿。”
“那你可喜欢?”瞧着苏樱惊讶的望着他,小仲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
苏樱嘴角一翘,‘噢’了一声,将手里的花蕊放入篮中。
“我家公子家世好,武功高。模样更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小仲挺起了腰,声音底气越发足起来。
“我家公子从不沾花惹草。
打眼瞧瞧现今的王爷公子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是青楼妓馆里的常客。但我仲莫邪跟了公子七年,我家公子洁身自好,从未有过这等事。”小仲胸脯拍的梆梆响。
“是吗?”苏樱惊讶。
“而且,在南疆也好,秦王府也罢,虽然摆了这些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全被公子晾在一
边”
苏樱姑娘不为所动。
“真的,这几次那些女人给公子送的药,公子一口都没喝。”
苏樱抬眼,“什么?一口都没喝?”
小仲坚定的点头。 “一口都没喝。”他就骗人了。
“这不是胡闹吗?”苏樱腾的一下站起,他身体刚好,能这么胡来?
“苏樱姑娘你去哪里?哎,…….”看着苏樱怒气腾腾去的方向,小仲得意的翻个跟头。
“小樱…”看到苏樱,床榻上的男人有些惊喜。
“你怎能不喝药,还敢连着三顿都不喝。”
面对苏樱的指控,秦末渊一头雾水。“小仲,竟敢骗人!”苏樱终于恍然。有点
不好意思,苏樱快快愠恼的离去。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不要辜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苏樱的愿望。”
“我会的。”秦末渊轻轻吐出这个承诺,坚定而从容。
夜晚,下起雨来。空气中有种雨中独有的湿热。
突然,凉风窜入屋子,带来一丝清新,苏樱从梦中惊醒,起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
“末渊。”迷迷糊糊认出是秦末渊,苏樱立刻起身。
屋檐被芭蕉叶上的雨溅落下了,湿了一半。窗前的男子艰难的支撑着扶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起来了,你能走路了吗?”苏樱又惊又喜,忙过去将他扶住。
“躺着也睡不着,便想起来锻炼一下。”说话间,苏樱扶他入了屋内。
“那你…..”怎么会锻炼到她这里呢?进了屋,苏樱将他扶着坐在靠椅上,深怕不稳。
“因为,小樱守着我渡过了这么多的夜晚,我想也来守着你。”他定定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深黝的眸色如纯墨般般深邃,将她全部心神攫去。
微光中,那温和的目光如同这雨夜的清风,轻轻地拂过心间,暖暖的触碰
她内心的某处,似已久违。
恍惚忆起,那时在情人冢,冰天雪地的月下,从昏迷中醒来的他也是
这般对她笑……秦末渊身子一晃,苏樱赶忙将他扶住。
“小樱,”秦末渊反手将她抱住,“我守着你一辈子,你可愿?”他抬起她的脸,“你可给阿漓这个机会?”
苏樱鼻子微微发酸,心中的纠结悄然松开。
“嗯,她低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睡吧,我看着你,小樱。”苏樱缩在被窝里,坐在床边的秦末渊拂上她的脸,“换我来守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