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8226;32
眼前的男人两手环胸,每望尤雾一次眸色就暗几分,但面上仍然微笑得恰到好处;尤雾也保持着自己在外人面前的优雅做派,看着身旁穿着蓝碎花上衣的女生替他二人表演茶艺。
“品茶有三乐,一曰:独品得神。一个人面对青山绿水或高雅的茶室,通过品茗,心驰宏宇,神交自然,物我两忘,此一乐也;二曰:对品得趣。两个知心朋友相对品茗,或无须多言即心有灵犀一点通,或推心置腹述衷肠,此亦一乐也;三曰:众品得慧。”单竞航两手交握,看着在一旁焚薰香的女服务生浅浅一笑,唇边绽开两个轻浅的酒窝,“茶道最早起源于中国。中国人至少在唐或唐以前,就在世界上首先将茶饮作为一种修身养性之道,唐朝《封氏闻见记》中就有这样的记载:“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这是现存文献中对茶道的最早记载。当时社会上茶宴是一种很流行的社交活动。唐吕温在《三月三茶宴序》中对茶宴的优雅气氛和品茶的美妙韵味,作了非常生动的描绘。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我会的。”尤雾点头微笑,“想不到单先生尽如此精通茶道。”
单竞航笑着摇头,仰上身后的竹摇椅摊开手来,耸肩,“被我家老爷子带出来的。没办法,他喜欢茶,为了讨他的好,我只好多去接触一下。”
尤雾暗惊,只道他怎么把这些讲给她这个外人听。看单竞航面上的坦然自若,一时拿捏不准这句究竟出于疏忽还是刻意。
女生端来茶具,拿着开水细细浇灌上每一个盛茶器皿。单竞航指了指,道:“刚才焚香算是第一道工序,这就是第二道了。叫做‘洗杯’。其后还有五字。”
“哪五字?”尤雾奇道。那清理茶具的小女生也来了兴趣,一面端着器皿一面看向单竞航。
“冰心去凡尘。”单竞航笑,“都道茶水致清致洁,是天涵地孕的灵物。所以泡差器皿也该做到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冰心去凡尘。这五字倒是别致。”尤雾沉吟一会儿,浅笑,“这倒让我想起几句佛语了。”
“但说无妨。”夜风拂乱额前的发,单竞航发下的一双黑眸愈发幽亮了起来。尤雾愣了愣神,开口慢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诗想必单先生早就听过,现在提出来倒显得我有些乱显摆了。”
“乍一听是两件事,可细细琢磨,这二者放一起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单竞航绕开了敏感话题不谈,只谈诗句。转眼见茶艺小女生将开水倒入瓷壶,道:“这是第三道工序,为‘凉汤’。绿茶属芽茶一类,细嫩,耐不得高温。80摄氏度的水温才适宜。将开水灌进壶里把水温养一会儿。这就是所谓的‘玉壶养太和’。”
“先生真博学。”小女生笑着朝单竞航吐吐舌头。尤雾垂眸笑笑,不知要是眼前的小姑娘在知道单竞航的身份后,还能否笑得这般自然呢?
“你们是专做这行的,我也算班门弄斧了。接下来的还是你跟我们说道说道吧。”单竞航也笑,别有深意地看了尤雾一眼,“这茶虽简单澄澈,但茶道工序却是繁复。拿茶比人,茶似人,繁复工序似人心。看似单纯直白的人,心却是复杂。正应了那句‘人心难测’呐。”
“正是。”尤雾垂眸,眼内快速掠过一丝忿然,再次举眸时又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了,恍若方才那番话自己压根没听过。
单竞航看看这栋木楼阶梯处的牌匾,缓声道:“吹、风、楼。”转面朝小姑娘笑笑,“你们这地儿的楼名粗看一般,甚至还有些俗气,不过细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哈~!”
小姑娘笑笑不答话,拿了小勺舀了茶叶放进杯中,俏声道:“这是第四道:投茶。按先生的模式来,它也有五字,名为:清宫迎佳人。苏东坡有诗云:“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说着拿起一旁的玻璃壶往杯里倒了些许热水,道:“这第五道为‘润茶’,甘露润莲心。好的绿茶外观像莲心,清代乾隆皇帝曾称它为‘润心莲’。在开泡前先倒些热水,可以起到润茶的作用,也不会破坏茶中所含的维生素。”
“看看,专业的果真是专业啊。”单竞航拊掌大笑,对尤雾道:“连苏东坡的诗句和乾隆皇帝都出来了,不服都不行啊。”
尤雾微笑颔首。小姑娘也不害羞,咧嘴笑着继续介绍。一把长嘴茶壶在手,变换着姿势摆着茶壶对着杯中注水。
“这是第六道:冲水。三起三落,被称为‘凤凰三点头'。”
茶叶浮在水面随波轻漾,须臾后盘旋着沉入杯底。小姑娘笑道:“这便是第七道了。泡茶,碧玉沉清江。接下来便是第八道:‘奉茶’。也有五字,为‘仙人捧玉瓶’。传说中观音菩萨就捧着一瓶救苦救难消灾祛病的甘露。今日就由我来充尊当回仙人吧!”小姑娘甜甜笑着将茶分别送入单竞航与尤雾手中,“祝哥哥姐姐永结同心,一生平安,白头偕老!”
尤雾面色一僵,转眼瞥向单竞航,见他笑意盈盈地点着头嗅着茶香,心口似是被人揪了一下,蓦地有些不安起来。
“你这话顺序错了。”单竞航似笑非笑地淡淡扫过尤雾,对小姑娘道:“永结同心和白头偕老是该一同说的。那句‘一生平安’为异数,加进来就显得有些不着调了。平安与否最终只是个心里的念想罢了,若是口上说说就能做数,那‘平安’这二字倒也算不上是人们所向往的,也算不进祝福里了。”
小姑娘大眼一转,笑道:“先生这说法倒是新奇,以前还从未听说过!”
单竞航扬唇笑笑,再不答话。
茶杯内热液清碧澄净如春波荡漾,茶芽在热水的浸泡下缓缓舒展开来。叶芽尖尖如金头枪,叶片宽宽如展面旗。尤雾看得兴起,只听一旁小姑娘脆声道:“这一芽一叶的为旗枪,一芽两芽的便叫‘雀舌’了。二位可以轻轻摇晃茶杯,叶芽在杯子里随波晃动得好看极了,我们称它‘绿精灵之舞’。”
“你是大学生?”尤雾突然出言问道。小姑娘微愣,还是点点头。
尤雾摇着头叹出声:“可惜了。一个雅致人。”说罢转眼看看四周山景水色,复又笑道:“不过这儿环境不错,养人。”
“这附近就有度假山庄。改天我邀你去看看可好?不知道美女是否愿意赏光同去啊。”单竞航凑进脸来沉声笑着,气氛瞬间便得暧昧起来。小姑娘在一旁微红了脸不敢再看,只得把目光投向别处。
“好啊!”尤雾并未有单竞航料想中的迟疑,而是欣然应下。这下换单竞航愣了,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尤雾问。小姑娘‘啊’了一声,解说道:“刚才那是第九道:赏茶。为‘春波展旗枪’。现在是第十道:闻茶。”
单竞航低咳了两声想掩饰刚才的失态,接过小姑娘的话道:“这也有五字,叫‘慧心悟茶香’。 品绿茶要一看、二闻、三品味,这才算全。”说着举杯在鼻下轻轻嗅着,微眯了双眼一脸迷醉的神情,慢声道:“绿茶不似乌龙茶和花茶那般,它更为清幽淡雅,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懂,难以言传。”声调徐缓低沉,带着一丝成熟男性特有的淡淡嘶哑,竟让在场两位女生有了片刻失神,嗅着空气中的茶香,只觉耳畔低吟和着茶香,清醇悠远,耐人寻味。
“先生的声音真耐听,都可以去做播音员了。”小姑娘笑笑,最先打破这份绵绸的氛围,“现在可以品茶了。为第十一道。为‘淡中品致味’。”
尤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清纯甘美,口齿留香。汤水滑入喉中,过道之处是淡淡的清香味,微眯着双眼任细风抚上面颊,真有种徜徉山水之间的美妙境像。
睁眼时发现小姑娘已不在身边,茶室内只剩下自己与单竞航二人。
“跟你喝过的其他茶种比起来,今天这茶怎么样?”单竞航问得随意,敛眉垂眸竟让尤雾产生了一种错觉,恍若面前等待着自己的并非茶间相比,而是人之抉择。
“各有各好。”尤雾再次举杯轻抿了一口茶汤,违心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口味重的。比如红茶,浓艳醇厚,甚得我心。”
单竞航眉宇间浮上一丝恼怒,转瞬即逝,看着尤雾似是笑得漫不经心,但双眸却锐利如刃,映着楼前栏杆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眸底幽明幽暗,不辨其意。
尤雾看也不看,伸手拎过一边的壶往杯中续了水,曼声道:“我记得茶道是有十二道工序的。这最后一道便是谢茶。也附有五字:”抬眼带笑看了看单竞航诧异惊愕的面孔,“自斟乐无穷。”
“好,好,好!”单竞航连唤三句好,既而大笑,“真是有趣。”
“高中时记过一首赋茶诗。元代贤相、诗人耶律楚材在《西域从王君玉乞茶因其韵》中所言:
啜罢江南一碗茶.枯肠历历走雷车;
黄金小碾飞琼雪,碧玉深瓯点雪芹;
笔阵兵陈诗思奔,睡魔卷甲梦魂赊;
精神爽逸无余事,卧看残阳补断霞。”
尤雾拇指食指扣住杯沿,小指抵在杯下,扭身看向窗外含黛远山,迎风而立。转眼冲单竞航妩媚一笑,“今日本就是我请单先生来的。我这东家若是把主做到底了,只怕单先生也不会愿意只为品一盅茶而坐这么久吧。”
单竞航也起身步到尤雾身侧,侧脸被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内微微红光勾勒出清晰硬朗的线条,更显清俊。
“为何不愿?水煮清茶,美人倚香。多少男人艳羡的事情,我岂有不愿之理?”
眼前突然浮现出段傲阳的小脸,以及他问着自己是否结婚时冰冷的语调。尤雾有些心烦,摇摇头道:“别跟我咬文嚼字地,我读的是历史系,不是中文系。”
单竞航闻言笑笑,两手撑着栏杆望远,舒了口气问道:“今天突然约我,究竟是什么事呢?……你的未婚夫本事大着呢,可不比我差。”
未婚夫?
尤雾凝神一想,恍然,心下登时抽紧。
“那我开门见山直说了。”尤雾避开陶望北不谈,径直道:“听说我的侄女在你手里。我今天就是来找你要人的。”
“你的侄女?”单竞航挑眉,遂摇头道:“你的侄女又怎么会到我手里?是谁乱嚼舌根造谣生事呢?!”
尤雾轻叹,微垂下眼睫。
“你开个价码吧,只要能让我领人。”尤雾无力道:“继续装下去没意思的。”
单竞航眼神一窒,看着尤雾轻轻笑了,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凑过身,嗅着尤雾颈间的淡淡发香与体香,吻上她的耳垂。
尤雾通体一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僵了身子。
“我要你陪我一晚,”单竞航圈住尤雾的腰,在她眉间唇边引下细细密密一串湿濡的吻,“过了今晚,……明天就随我去领人。”
尤雾抬手轻轻抵住他压过来的炙热身躯,笑了。如水红唇在暮色四合的夜里清丽得妖冶,如丝媚眼凝波流转间尽显洌艳。
“现在就放她回去。等我接到家里来的电话确认人到了,再说也不迟啊。”尤雾笑语嫣然地望着他。
单竞航眸光一冽,最终笑着答了声‘好’,展臂将眼前妙人重新圈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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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单竞航冷峻面容闻言微微有丝松动,对着手机突然扬声质问,尤雾挑眉,裹着被单倚在床头看着他。单竞航微微侧过脸,浓眉越蹙越紧,冷冷哼了几声,道:“把他拎去暗堂,等我回去再说。就这样。”
说罢阖了手机朝尤雾走来。精壮的体魄,象牙色的肌肤,胯间只简单地围了条白色浴巾,窗际米色阳光在他身后映出一圈淡色光晕。
他拥有足以令女人们疯狂爱恋的资本:身体,五官,身家,……以及身份。
只可惜,独独她不要!
尤雾唇边勾出一抹笑,微撑着手肘枕在床边仰起头看着他,卷发蓬松地搭在一侧,露出一截布满吻痕的凝脂香肩;眼波流转慵懒妩媚,粉嫩舌尖轻划过唇边,看得单竞航下腹开始蠢蠢欲动,走到床边便要去揽尤雾的身子,却被冷眼推开。
“这算□,还是□?”尤雾冷笑,微扬起下颚挑衅地看着他,“茶里放了催情药,我竟还斟了两杯!看来确实是愚不可及。……不过我也着实想不到,堂堂青帮大少爷也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不等单竞航说话,尤雾挡开他伸来的胳膊利索地穿上衣物,起身缓步踱到他身边,两手主动环上了他的颈。
突来的柔情令单竞航有些无措,只得愣愣看着尤雾。
后者微踮起脚尖挨近单竞航的脸,在他耳下轻轻一舔。单竞航浑身一颤,环住了身前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我侄女她究竟怎么了?”
“……对不起。她……,内部出了些乱子,她被带走了。我……”单竞航搂紧了尤雾,支吾着做解释。
“这么说,她现在不在青帮了?”尤雾打断他的话,接口问道。
单竞航眼中带着抱歉点点头。
‘啪!’
一记耳光甩上单竞航的脸,力道重地令他下意识侧过头去。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尤雾,捂着脸满是震惊,对这突变的态度很是不解。
“我不介意玩‘419’,只是我厌恶昨晚那种形式,和……你这样的人。”尤雾走到一边挎上手提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赖账。你想用这种形式去羞辱我和陶望北,只能说,你打错主意了。……现在食言的是你,我也不需要你再做任何保证了。”说着从手提包中摔出一叠纸钞扔上一旁的矮茶几,“你昨晚的服务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只是人让我感到恶心罢了。……这是三千,比‘牛郎’高一千,也算对得起你青帮大少的身份。昨晚算我嫖你,现在互不相欠。再、见!”
单竞航摸着脸上痛处看着那抹绰约身影走远,两手垂在身侧,缓缓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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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雾搂着莫濯灏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只道:“你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格格。……听消息说,她被带去了外省,具体是哪儿现在还在找,你先别挂着,一有消息我马上就告诉你,好不好?”
“很难找到,我知道很难找到。”莫濯灏将脸埋在尤雾颈间闷闷地说:“我经常梦见她,我梦见她就站在我对面,我朝她站着的方向跑,可无论怎样跑都跑不到她身边,……我害怕。”
尤雾抿抿唇,扳过莫濯灏的肩替她理了理衣领,正色道:“会找到的。”
莫濯灏抬袖抹泪,摇了摇头。
“能不能找到,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还能再见到她。”她低声啜泣了一下,“我只知道,如果不是那群人,如果不是他们,格格不会这样!!!”莫濯灏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全身肌肉紧绷,双拳紧握,红着眼一副要去大开杀戒的模样把尤某人狠狠煞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尤雾咬着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门开,段傲阳探出小脸对尤雾道:“时辰到了。”说罢转身便走,不留片刻。
尤雾心中烦闷,拍拍莫濯灏的肩,咬牙道:“你放心,那帮人要是能找到,随你处置。……我现在得赶紧走了,你和端木在家,没关系吧?”
莫濯灏摇头,勉强笑道:“处置又有什么用,能补回格格受的伤么?她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我不会再想了。……我不会再想了,真的。”最后几个字好似是颤抖着从牙缝里渗出来那般,莫濯灏让尤雾离开赴宴,反身垂首,两手用力支撑着床面,背后的蝴蝶骨凌利地突出,身影笼在薰色灯光下,似是那样瘦弱与不堪一击。
尤雾僵着了几秒,最终还是离去,高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一串沉闷的滴嗒声;莫濯灏两手一软,整个人埋进绵软蓬松的床面,闷声哭了。
“端木,一切劳驾你了。我会尽早回来的。”尤雾拉着端木的手,目光往莫濯灏的房门瞟了好几次,端木会意点头,微笑道:“你去吧,家里有我呢,你放心。”说着摸摸段傲阳的小脑袋瓜,“阳阳,我教你的都背下了?”
段傲阳破天荒地展颜应了一声,看得尤雾诧异不已。
“我教他背祝寿贺词了,免得说出一大套古语,你姨妈听不懂。”端木看着尤雾的疑惑,一面笑着解释一面将她二人往门外推,“快走吧,如果你不想再让交警追到你姨妈家楼下收罚款单的话。”
尤雾闻言微窘,拉着段傲阳的小手往外走。
“如果结婚,也应该是和他。”段傲阳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尤雾傻了。
“谁?”尤雾问。
段傲阳不答话,背着小手,下巴向后扬了扬。尤雾转身望去,端木那抹米色身影仍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和谁结婚是我的事。”尤雾冷声道,赶着段傲阳上车,自己也上前拉开车门。
手刚搭上车把便听见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尤雾循声望见身后数米处停着一辆银色BMW,穆玄熙从窗口探出头朝他们笑着挥挥手,拉开车门,下车,缓步朝他们走过来。
尤雾下意识望向自家别墅门口,大门正上阖,那抹米色身影在门后一闪即逝,人去,门静。
转眼看看身边的段傲阳。小段童鞋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盯着穆玄熙看了数秒,乖乖地站到了尤雾的身边。
尤雾明白端木是看见了,一面想着回家怎样与他解释一面问穆玄熙道:“你怎么来了?”
穆玄熙笑着耸耸肩,“伯母告诉我的,我来接你跟阳阳一起去给姨妈祝寿。”
尤雾不着痕迹地再次回望家门一眼,颔首默然带着段傲阳上了穆玄熙的车。
“婚期定的是哪一天?”尤雾突然发问。
“就在两个星期后,”穆玄熙抿抿唇,忽视了后视镜中段傲阳铁青的小脸,朝尤雾微微一笑:“十一国庆,与国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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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熙在前来祝寿的街坊邻居七姑八姨中带笑周旋;段傲阳讨巧卖乖躲在寿星怀里躲着身边无数伸向自己稚嫩脸蛋的‘罪恶’大手;尤雾端着果盘待在厨房做水果拼盘,听着客厅里的喧嚣,细眉轻拧。
“小姨!需要我帮忙么?”行喻然瞪着大眼睛扒在厨房门边望着尤雾,唇边还挂着蛋糕上的鲜奶油。
尤雾舒眉一笑,拉过行喻然替他拭去奶油,将做好的拼盘递到他手中柔声道:“把这个送出去吧。记得要说什么吗?”
行喻然眼珠转转,复而点头,脆声答道:“祝奶奶福寿安康,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得好!去吧!”尤雾赞道,拉过行喻然吻了吻他的脸颊,挑眉放行。
看了看手机显示屏,上边显示出的时间令尤雾一阵胸闷。
今夜姨妈大寿,表哥在昨夜打电话告之自己要给姨妈姨父一个惊喜,和表嫂乘今天下午的班机回家。
计划中2个小时前应该到了家的,可现在……
若是晚点,表哥也该回个电话才是。
姨妈每每掠向门口的期盼目光,以及眉宇间的落寞,她尤雾不会看不明白。
“多多!”母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尤雾转身回望,母亲上前拉着自己的胳膊,微微阖上厨房门,焦声道:“你表哥他们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像话了,今天你姨妈过寿他们也不回来,连通电话都没有。你这段时间跟你表哥联系过没有?”
尤雾刚想摇头,既而想想,还是微微颔首。
“那个……,”尤雾确定门外没人后,俯在母亲耳边悄声道:“妈,表哥他们今晚到家。之前没告诉姨妈,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您现在可千万别说!”
见母亲神色转喜,尤雾也陪着笑了笑。对于飞机晚点事始终不语一字。
“那就好。”尤母笑着拉过尤雾的手,“你别忙活了,出去吧,外头很热闹。我看你姨妈也着急着呢,你出去劝几句好听的!”
“我知道了,待会就去。”尤雾乖巧应下,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往机场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航班事宜。
手指刚拨下一串号码便听到行喻然跑过来兴冲冲地说:“小姨小姨!是不是我爸妈回来了?我在阳台看到下面停了好几辆车!”
尤雾无暇细想,只叮嘱着行喻言不要多话,拉着他绕到阳台上往下看。
初秋的傍晚还带着几丝熏黄色的夕阳淡辉,楼下果真如行喻言所言那般,停了三辆跑车。
前后两辆黑色奥迪,中间那辆银灰色BMW和之间穆玄熙的车型款式不辨一二,只是……
“进去吧。”尤雾拉着行喻言往室内走,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涌出。
“小姨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要是奶奶问起来,你就说小姨出去取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知道了吗?”尤雾蹲下身捧着行喻言的小脸道。
“知道了!”行喻言爽快应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尤雾笑,起身拉过卧房的外套便往外走。站在玄关处换鞋时,门铃骤响。尤雾一惊,回眸看着身侧喧闹的人群瞬间静默下来均看向自己,不禁哀叹。
“多多啊,快开门啊!看看是谁?!”尤母笑着催促尤雾,边说边笑着看看姨妈。姨妈了悟地点头,会意地笑了开来。
这该算是今夜第一记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吧。
尤雾无奈,只得开门。
裎亮的黑色a.testoni皮鞋;G&H的灰色西装……
尤雾倒吸一口气,对上来人那对深褐色眼眸,咧唇勉强一笑。
“……陶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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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民航来的噩耗通知时,尤雾正和陶望北对峙冷战中。
昨夜在姨妈寿诞上,陶望北带着礼品公然在大众面前向尤雾求婚。尤雾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尤物’,外斥内羡,只道那‘尤物’手腕高,一下引来两位金龟婿,其家产实力均不可小觑。
尤母当场沉脸而去,姨妈也乱了神,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穆玄熙出面打圆场,数年商海沉浮累积起来的‘太极道’在寿筵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终于劝熄了尤母的怒火与众人的猜疑。
“陶望北。如果我们可以,那么早在他之前我们就能在一起。可如果只是如果,我们还是不可能的,这你在做出那步选择时就应该明白!”尤雾回过神红着眼眶向陶望北吼完,提步便跑,坐上悍马绝尘而去。
回家时端木正在教段、莫二人包饺子,见尤雾失神落魄地从门外进来,端木困惑地询问原由,惹来尤雾一阵低声啜泣,扶着玄关鞋柜跌坐在地。
“我表哥……我表哥他……”尤雾埋在端木怀中哭得泣不成声,眼眶鼻尖均是渲红,指尖死死揪住端木的衣领,指甲扣到泛白,“他们……飞机失事了……。”
三人俱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纷纷蹲下身出言抚慰。
待尤雾稳下情绪时已是正午,她拎着包回到卧房将自己关了将近两个小时。三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尤雾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段傲阳攀着肩倚在门边;端木坐在地上,歪头枕在段童鞋手边;莫濯灏瞪着大眼扶在走廊栏杆边;大厅内端坐了两派人:一为陶望北,另为单竞航。二人身后均站着数名黑衣保镖,像极了电视剧中的黑道龙头聚会谈判。
段傲阳望着眼前的尤雾,惊艳过后低低咳了几声。端木循声睁眼;莫濯灏也随着转身;楼下众人纷纷投来目光,同先前段傲阳目中所掠神色一般无二。
酒红色卷发松松束在脑后,前额垂下一排柔顺的斜刘海,其中挑染了几缕银白同靛蓝;海棠红的眼线,妃红色亮粉眼影;眼睫越发翻卷纤长,浓密中带着几丝夹杂银线的黯蓝;脸颊上轻浅的粉色杏红;绾色红唇若水盈盈,衬得整张脸愈显小巧精致。
镶有亮银片的绒毛小坎肩;内着一身银红紧身连衣裙,无领无袖,从胸前绕了一圈柔滑的弧度直达后腰,胯上搭了条坠有银色细线的饰链;裙身极富垂感地自然下坠,举步间带出几丝不经意的飘逸与性感,鲜艳的色彩搭衬着裙下那双修长玉腿白嫩异常,引人遐想。
尤雾见众人呆楞的模样,蓦地掩唇一笑,高跟鞋踏在楼道上蹬蹬作响,脚腕上一条坠着小铃铛的银链也随着稀谇出声,传入耳中硬是让人品出了一抹异样的风情。
今天的尤雾是经过精心装扮的,虽和以往一样惹火,但细看时却能发现其中已少了几分妖冶,反而多了几分奢丽。
“你……你不是要去机场么?”端木指着她的装束,微颤着嘴唇极是迷惑。
尤雾目光在众人面上巡视一圈,笑道:“没错,我是要去机场认领遗物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可知,家中有亡者时,理应着素色衣衫前去?”段傲阳沉声道:“如今你穿得如此鲜艳,释为对死者不尊,亦无敬。”
尤雾挺直背脊,嘴角噙笑。
“内心越是悲伤,我们就越该坚强。”说着眼风有意无意瞥过楼下的陶望北,隐隐似是带了一丝不屑与嘲讽,“身穿素服是不错,可那就代表着在向命运屈服。”
“这是一位故人告诉我的。我尤雾最喜欢的那句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尤雾拉过莫濯灏同段傲阳,刻意忽略掉楼下一干人,转眸对端木灿烂一笑道:“你能陪我一同去机场么,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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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碎片以及人体残骸满目皆是,四处浓烟滚滚,数辆救护车和消防车已经抵达失事现场参与救援。救援人员利用梯子靠近飞机残骸所在的高处,并从中抬出死伤乘客。另有一些人员则不断向残骸附近运送担架以及遮盖尸体的毛毯。
揉杂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令人窒息。尤雾冷眼看着遍地断壁残桓和不远处前来认领尸身的受难者家属,耳边满是悲凄的嘤嘤哭声,听得她身形微微一颤。端木体贴地上前托住她的胳膊,轻声叹息。
段傲阳同莫濯灏是没经历过这类场面的,当下便感到胃部不适。可望见尤雾在场,只好干站在原地。二人半抱在一起,在瞥见残桓中一处染血断肢后便再不敢乱看,只得闭上眼睛。听着徐徐传入耳中的风声、冲水声、惊叫声、警铃声、哭嚎声、警官喊话声,两具小身躯互相挨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们说,表哥和表嫂的尸身没找到。只剩下两本合在一起的护照和两张身份证。”尤雾微微阖上眼,好似呓语般呢喃道:“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就连然然和言言都随了表嫂的姓。所有的一切也都存放在一处。如今也能死在一处,想必也无憾。”
“我不敢对姨妈和姨父说,我也不敢告诉然然和言言。……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可他们终究会知道。纵然我能隐瞒,可事实不可以;我能瞒得了一时,也终究瞒不了一世。”
“97年南航飞机失事,我听过那段黑匣子录音。听得我毛骨悚然。”尤雾身子仍忍不住一阵阵轻颤起来,“坠机前的那几分钟彻底颠覆了之前的平静。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录音结尾处副驾驶员的一句声嘶力竭的喊声。那是绝望的呼喊,是频临死亡的绝望,让人觉得死亡离自己竟然如此接近。”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我看到电视里一如现在的颓败景象,还有那些,死者家属悲伤欲绝的哭喊声,我才知道我是害怕死亡的。”
“不要说了,不要想了。”端木将尤雾搂进怀里柔声哄着,两手缓缓抚着尤雾的臂侧,想抚尽她的心怯。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生与死的最大差异究竟是什么呢?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找到满意的答案。”
“你爱穆玄熙,我知道。可他爱不爱你,我不清楚。”尤雾幽幽说着,端木身躯一僵,咬咬唇,终是把想说的话压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瞬我曾想,如果今日地面残骸中有你,穆玄熙会怎样。”
“……我和他快结婚了。就在两周后。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端木,我喜欢你。把你当哥哥一样的喜欢。我不希望看到你不高兴。”
“我的哥哥死了。这是打我出生以来第一个离我而去的亲人。……我知道,我还是害怕了。”
“端木。原谅我。”
端木不语,只是环住尤雾的胳膊又默默拢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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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惨啊,你看看,这年头真是乱。”男人往电视屏幕上瞟了两眼叹道,接过老板递来的酱油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散钞,挑出几张搁在柜台上。
“是啊,前段时间还说那个什么美国政府被炸了么!”老板狠吸一口烟,接过钱往成打的塑料袋上扯下一个塞进男人手里,“妈X的,幸好这次只是飞机失事,要是咱这儿也冒出个恐怖份子,老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不是政府,是世贸大楼!被恐怖份子的飞机炸的!”老板娘两手往腰前的围布上蹭了蹭,朝男人笑笑挥手道别,转身嗔怒地推了老板一把:“你好歹注意点影响,这事哪是我们能随便乱说的。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有你受的!”
老板不满地瞪了自己老婆一眼,嚷嚷道:“你当现在还是文革呢?!大街上还有红卫兵和大字报怎么着?!”说罢骂骂咧咧地转进小店里屋搬货去了,余下老板娘沉着脸站在门口。
店前街道人来车往,汽车鸣笛声、自行车铃声、学生们结伴而行的嬉笑声、摩托呼啸而过的聒噪声、附近房屋内炒菜时热油烧出的劈啪声、邻里街坊的喊话声、街口下跳棋的叫嚷声,各类声音揉杂在一起,使得生活区的晌午顿时热闹起来,一道道人影混着人声在眼前掠过,老板娘看看店前大槐树落下的斑驳树影,抬首看向正午的日头,转眼便瞥见店旁的那抹红色身影。
那抹鲜艳的色彩晃花了她的眼。就那样静静站在小店门前,同身后匆忙往来的人与车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动中存静,看得老板娘细眉一舒,走上前去。
“失事客机是航班号为ZG-632的MD-82型客机,由德国航空公司“ONE BY ONE”公司运营。
据悉,这架客机于北京时间15时30分从韩国首尔机场起飞,预计于北京时间16时40分抵达BH市。
中联社援引我国民航部门负责人付**的话说,机场附近正遭遇暴雨,客机降落时滑出跑道,与机场附近建筑及树木发生碰撞,客机因外力作用断成两截并最终爆炸起火。”
电视品目画面切换,之前的残骸浓烟被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取代。男人坐在办公桌前肃颜道:
“飞行员试图降落时,周围能见度非常低。他似乎决定重新起飞,但客机失去平衡,后来断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陷入(跑道附近)地面,尾部停留在跑道上。”
…… ……
“颜颜啊,大中午的怎么不回家呢?吃过饭没啊?”老板娘笑着上前拉住那孩子的衣袖,“要不要到婶子这儿吃点儿?”
孩子摇摇头,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是一如既往的秀美,黑白分明的双眼侧过老板娘,继续盯住电视屏幕。
“BH市政府于16日晚证实,救援人员已经从客机残骸中找出82具尸体,另有30多名伤员被送往普吉各医院。救援人员还在搜寻其余失踪乘客。……”女主播面无表情地背着新闻广播词,画面再次切换,呈现出一架飞机的三维电子模型,女播音员机械化的嗓音陈述着机型存在的弊端以及为何失事云云。
见孩子不搭话,老板娘也不发怒,只是心疼地抬手抚了抚孩子的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店内的电视,问道:“颜颜,爸爸还没回来吗?……下午还要去上学吧,要不就在婶子这儿先吃点饭填肚子吧?”
孩子抿抿唇,再次摇头,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他怎么了?”老板叼着烟从房里转出来,看着那抹红色背影问。
“哎……,”老板娘叹一口气,解下腰间的围布,“不知道。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活泼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说着看了看电视屏幕里飞机失事的新闻,“估计是被吓住了,平时没见过这个吧。”
老板哼笑了一声,嚷道:“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他那个爹是个穷博士啊,整天鼓捣的就是这些玩意儿,他哪能不知道!”
“就你嗓门大!”老板娘眉头一蹙,拿着围布摔给老板,偏着头看看店门外没人后回身瞪了他一眼,叹气:“这孩子也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妈,跟着爸住一起。他那爸爸整天琢磨自己的工作,这么多年也没见往家里领几个钱,每天回家做饭做菜的都落到孩子身上。”
“那孩子身上那件红衣服,我记得还是几年前就见他在穿的。现在还穿着呢。哎……”老板娘垂眸想想,推了老公一把,“你说,我们改天买件衣服给那孩子吧,我看着怪可怜的。”
“别人的孩子,要你瞎操什么心!”老板眼角一吊斥了老婆一句,拿着遥控器调换电视频道。
老板娘不语,走到店前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口发怔。
ACT8226;36
内衫紧紧贴在身上,汗水涔涔。叶之颜喘着粗气尽力奔跑着,额前的发粘着汗水贴在眼边,周围的人影车身恍惚一片,好似记忆中晃在眼前的纸风车,呼啦啦地模糊着眼角的视线。
…… ……
“爸,我妈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么。她……她出远门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爸,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快去写作业去!”
“爸,我妈是不是跟人跑了?”
“你……你听谁说的?!”
“我听隔壁林乐她妈说的。”
“……别听她们……乱说,你妈出远门了,不久就回来。”
…… ……
“爸,我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天老师发了通讯录,要我们拿回来给爸妈签字。”
“爸给你签。”
“可老师说……”
“爸会去解释的。”
…… ……
“啊~~~!啊~啊~~~!!”
“……颜颜?”
“啊~~~!啊~~~!啊~啊~~~!!”
“……你趴在地上喊什么?”
“爸,你看你看,虫子出来了!”不远处的沙地上出现一方小凸,一只小爬虫破土而出。
“你不回家看书,反而待在这儿看虫子?!”
“爸!我听别人说,这是‘回心虫’,只要能一口气叫出一百个,妈妈就能回来!”
“你……你跟我回去!”
“爸,这已经是第15个了!……爸,你让我叫吧,爸……!”
“……你嗓子已经哑了。别叫了,跟爸回家。”
“爸,我想要妈回来。……爸,你别拉我,爸……”
…… ……
好热,好累,好闷,脚上好沉啊。
叶之颜扶住路边一棵树艰难地喘着气,嘴唇干燥苍白,面色如纸,微闭着眼,两手颤抖着拿下肩后的书包从里边摸索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倒出几颗药粒放在掌心塞进嘴里。
药片的苦涩混着口内干燥到极少的唾沫被含咽下,叶之颜蹙着眉低咳了几声,缓缓偏过头倚在树干上。
胸口剧烈起伏着,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凹凸不平的粗糙树干滑坐在地。
眼前一阵阵发白眩晕,叶之颜使劲摇摇头,依稀看着停驻在自己身前的几双脚,耳边是路人的咬耳唏嘘声,和街道上车流的鸣笛声。
…… ……
“爸,为什么我妈不要我?她为什么不回家?”
“她……”
“是不是颜颜小时候不乖,惹她生气了?”
“颜颜……”
“只要妈妈回来,颜颜今后一定好好听话。爸,这样妈会回来吗?”
“孩子,……不要哭。”
“爸,我只想让妈回来啊……,班上的同学都有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
“爸说过,你妈她……她只是出远门了……”
“可她为什么会去这么久呢?……爸,我想要妈妈!”
…… ……
“叶之颜,昨天家长会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爸……”
“还有,你为什么跟同学打架?!”
“……”
“你说话!”转身翻动衣柜的声响,“我看是这么久没教训你,你皮痒了!在学校不好好上课,竟然跟同学打架闹事!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
“你!……我要你不说话!”‘刷’地一声,皮带抽打在背部皮肤上,火辣辣地直痛到骨子里,“你不说话?!”‘刷’地又是一下,“我要你不说话!……你能耐了!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学会上课和老师顶嘴了?!也学会骗人了?!”
‘刷刷’!“不仅不把开家长会的事告诉我,你还把同学打到住院!我看你真的……真的是想气死我!”‘刷’!又是一记抽打声,“你说话!我要你说话!!”
“……”
“你……”‘啪嗒’,皮带落地时铜扣敲击在地面的清脆响声。耳边是父亲痛心无奈的叹息,“颜颜,……你变成这样,让爸怎么办?”
“……”
“是爸……对不起你。……爸只忙着工作,没有好好教育你。……都是爸的错,今后爸一定……”
“爸!”嘶哑的叫喊声自口中传出。
“颜颜,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是他。是他说我没妈,说我妈跟别人跑了。他还说是爸爸太……太窝囊,守不住妈,妈才跑的。……爸,我是因为生气才会动手的!……爸,每次家长会都是你去,同学都问我,我妈在哪儿,为什么一次也没见她去过。……爸,……我不是存心要这样的。……爸,我知道错了……。”
“……”头顶传来父亲极力压抑着的、低低的抽咽声。背后的那片痛被压进父亲怀中,感觉响团烈焰灼烧得愈发狠,只是心中变暖了许多。那双整日摆弄着飞机模型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脸,粗糙得令脸颊微微刺痛,但这抹温热却能让自己感到异常心安。“……都是爸的错,爸不怪你了。”
…… ……
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叶之颜微微仰头,看着头顶上方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两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穿过人群,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 ……
“颜颜!”
“爸,……什么事这么高兴?……是……是妈要回来了?”
“恩!”父亲重重点着头,满面是掩不住的欣喜,被岁月磨蚀得沧桑的面孔第一次因这记笑容显得俊朗起来,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影子。
“她在哪儿呢?!”
“傻孩子,别到处乱看!她还没回家!……爸明天要去接她,两天后就到了!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她了!”
“……”
“怎么不说话了?……哈哈,你哭什么呢?你妈要回来了,你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啊!”
“……爸……!”
“等你妈回家,……等她回家,我们一家三口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 ……
“失事客机是航班号为ZG-632的MD-82型客机……,据悉,这架客机于北京时间15时30分从韩国首尔机场起飞,预计于北京时间16时40分抵达BH市。……
……中联社援引我国民航部门负责人付**的话说,机场附近正遭遇暴雨,客机降落时滑出跑道,与机场附近建筑及树木发生碰撞,客机因外力作用断成两截并最终爆炸起火。
……飞行员试图降落时,周围能见度非常低。他似乎决定重新起飞,但客机失去平衡,后来断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陷入(跑道附近)地面,尾部停留在跑道上。
……BH市政府于16日晚证实,救援人员已经从客机残骸中找出82具尸体,另有30多名伤员被送往普吉各医院。救援人员还在搜寻其余失踪乘客。”
…… ……
“爸,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的飞机。……你看,飞机票都买好了。我替你妈也买好了回程的。”
“我看看!……Z、G-6、3、2。爸,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飞机航班号,傻儿子!”
“BH至首尔……,爸,首尔是哪里?”
“首尔就是韩国的首都啊。也称‘汉城’。”
“妈怎么会在首尔?……不过只要她回家,以前去到哪里都好。”
“……”父亲笑,伸手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架。
“那……爸,两天后我就可以见到你和妈了对不对?!”
“对对对!……两天后的这个时间,我们一家三口应该正准备去馆子里吃晚饭呢!……儿子啊,想吃点什么?”
“……爸呢?”
“呵呵,爸随你挑!”
“爸,那我们还是等妈决定吧?……妈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
…… ……
爸。这算什么?
你呢?
妈呢?
伤员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爸,你和妈在哪儿?!
叶之颜死死咬着唇瓣,苍白中竟渗出了点点猩红。
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臭令他作呕,垂眸看着脚下的碎片残骸,叶之颜眼睫一触,弯下腰拿手搬开爆炸碎片一处一处翻找了起来。
“爸,妈,我们还没去吃晚饭呢。”
“爸,昨晚是你第一次对我笑,为什么不多一次?”
“妈,爸说今晚,想吃什么由你定。他说今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爸,妈。……别丢下我。”
掌心与手背擦在凌利坚硬的碎块上,连同指尖是麻木的痛,殷红色的鲜血顺着手指滴下,绽在灰黑色的残片中是暗色的血花。他一面低声念叨一面使劲翻找着,形似癫狂。
“看那边!”
身后莫濯灏低声惊呼引来尤雾的好奇,顺着莫濯灏的指尖看去,不远处一抹艳到刺眼的红正在残垣中寻找着什么,被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整片灰色空间中,他同尤雾成了最突兀的艳丽光点,同周边的颓废景象是那般格格不入,但暗中显红,却又矛盾般地相称。
尤雾凝神望着那抹红,转眼和端木对视一眼,目光中透着几分怜惜。只见那单薄瘦削的身影在原地突地一僵,接着往前踉跄走了几步,晃动着身子倒下。
突来的变故令人一惊。莫濯灏下意识看了尤雾一眼,撇下段傲阳独自朝那个身影倒下的方向跑去。
“我们也过去吧。”端木轻声道,扶着尤雾踩踏着脚底杂乱的残碎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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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亲看看‘作者说的话’,谢谢^0^
ACT8226;37
“你总算来了!”病房门口‘啪啪’两下皮鞋踢踏声,一身军装的楚乔出现在众人面前。
尤雾扭头视之,见到来人后咧唇一笑,走上前拉着这位高中老友的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抬手拨弄着军装肩徽,笑道:“怎么穿着这身进医院了?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美女中校还是怎么着?”
楚乔难得没了笑脸,将尤雾一身艳色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个遍,伸手抚上尤雾的额,撇撇嘴道:“没发烧啊,我还当你是被刺激糊涂了呢!”说着望望尤雾身后那票童鞋,肃容道:“你表哥的事我听说了,你……你别太伤心。觉得难受的话,偶尔扮一回林黛玉也没人会把你怎样,不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来就没好话。”尤雾冷下脸拂开她的手,复又被楚乔握住。
楚乔把她拉到门边,黯声道:“我今天是来看我姑父的,后来见着你爸你妈了,还有你两个小侄子,反正一票人。……你姨妈病了,你不知道?”
“病了?!”尤雾瞪眼。
楚乔点头,道:“刚送来不久,现在在手术室急救,突发心梗。”见尤雾一脸未缓过神的模样又追加了句,“你别担心,我姑父说不算很严重。他正在里边呢,你放心吧。”
尤雾一脸精神不济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收回脚转身欲回病房,被楚乔皱着眉拦下。
“你又要干嘛去?”楚乔问。
“……我,……我待会再去看姨妈。”尤雾目光躲闪着偏过头,“我姨夫他们也都在吧。”
“恩,都在。”楚乔想了想,拍拍她的肩,“你那两个小侄子,哭起来真不是盖的,拉着我姑父的衣角死命咆哮啊,说是‘奶奶不要死’,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我都想哭。”
尤雾抿唇不语,只听楚乔轻声一叹,挨上前揽住了自己的肩往怀里带了带,“这病房里住着谁,让你这么紧张?”
“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你的?”楚乔瞪大眼满面惊诧。
“不是。在机场发现的,他晕过去了。医生做过检查,说是有慢性心脏衰竭。”
“这么说你不认识他?……那他家长呢?”
尤雾举眸看了楚乔一眼,轻嗤:“我说他是在机场晕过去的,你说他家长在哪儿?”
楚乔沉思片刻,抬头微微张了嘴,一阵唏嘘。
“这世上可怜的孩子怎么这么多。想想我以前,要跟他们比起来我家简直是天堂!”楚乔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着。尤雾翻了一记白眼,开口道:“你也知道自己以前向人抱怨说很可怜的时候有多欠抽了吧?”
“不跟你闹!”楚乔推了她一把,“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奇怪生物,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也能和人照样开玩笑。”
尤雾笑,“我是杂草啊,好养活。整天为这个那个烦心的时段早就过了,我现在只想活轻松点,可惜天不遂人愿。”
楚乔苦笑,抬腕看看手表道:“少在我面前感春悲秋的!我不习惯!我马上要回部队,今天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不能多陪你了,……多多,你要振作啊,想哭就哭,别闷着。”
“有事快走吧!我想哭自然会哭,你何时见过我委屈自己?”尤雾轻笑着拍拍楚乔的手背,“去吧,过段时间我会去部队找你。”
“那好,那我走了。”楚乔转眼看看四周,对尤雾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孩子这儿我会让我姑父多关照一下,你别担心。至于你未婚夫的,我只好下次再瞻仰他的天人之姿了,……真不甘心,刚才明明看到病房里有一帅哥来着。”
“你Y少贫了!再不走小心我踢你屁股!”尤雾笑,楚乔亦扬起唇角,往前小跑了几步回身,朝尤雾竖竖起中指,坏笑着走远。
转身折回病房,尤雾的视线在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上定格了几秒,对着段傲阳和莫濯灏指了指门外,“我去买点东西回来,你们好好守着他,要是醒来了,问问他想吃什么。还有,如果这瓶葡萄糖输完了,别忘了按铃叫护士来。”
“好的!”莫濯灏爽利应下;一旁段傲阳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后立马将目光置向窗外。
“我陪你一起去吧。”端木环着胸从沙发上坐起。
尤雾垂眸想想,点头冲他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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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帮这个孩子?”端木问。
“恩。”尤雾转面对端木道:“今天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一首诗。”
“是什么?”
“不说。我怕你笑我。”尤雾摇头笑笑,“那诗句根本不是用来形容当时情景的,但我就是想到它了。”
端木也不勉强,只是笑笑,握紧了尤雾略感冰凉的手,温度沿着指尖丝丝渡进尤雾手中。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我猜对没有?”半晌,端木蓦地吟出一行诗句,笑着看向尤雾。
“……你真可怕!”尤雾瞪着大眼拍打了端木几下,“怎么可能猜这么准!”
“因为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端木微笑,“从他站在我们身边起,我就感觉到了。”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好似啼血般地艳红上衣,单薄却又傲然的侧影。
尤雾笑着将头砸向端木的肩,倚在他臂上轻轻浅浅地笑,贮在眼角一滴泪迅速滑落。
“……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你,感觉也是这样。你们是同路人。”端木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转眼看着午后略显空荡的医院大厅,微诧道:“通往小超市的路貌似在另一边吧。”
“我姨妈在急诊室,我得去看看。”尤雾吸吸鼻子,伸手指着大厅另一侧的电梯,“从那儿上去,十二楼就是。”
端木无声应允,拉着尤雾走向电梯间,偌大的医院安静无比,只剩下皮鞋与高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嗒嗒声。
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由1、2开始慢慢上升,端木只觉得自己胳膊上的衣袖已经被某人的手揪成了干咸菜,长指甲甚至戳疼了自己臂上的的皮肤,他无奈,伸手盖住搀在自己臂上的那只葱玉素手,温柔地来回抚动了几下。
‘叮咚!’
电梯门开。
端木率先迈出脚步,却觉着手臂被人拖着移不动身子。反身看看尤雾,见她一双美目直愣愣盯着门外,面上似是含了几分惧色。
“来都来了,想回头也晚了。”端木揽住尤雾的肩将她带出电梯,拍拍她的背脊,掌心触到小坎肩上那层绵软细腻的绒毛,是微微的暖。
鞋跟踩在地砖上的敲击声异常清晰,脆声回荡在空空无人的走廊里。尤雾暗暗揪紧了坎肩前襟,在端木柔声安慰下一步步挨向拐角。
行家俩小子趴在母亲怀里小声地哭;母亲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看着抢救室上亮着的红灯;姨夫倚在门边,神色颓然;父亲两手背立在侧,拍拍姨夫的肩以示抚慰。
尤雾往众人面前一站,方才焦躁的心境仿佛瞬间平静下来。
她启唇轻轻唤了一声:“妈。”
“小姨!”行喻然和行喻言最先反应过来,转身扑向尤雾,鼻涕眼泪蹭在她腰间,一片潮潮的湿热。
姨夫仍旧没转身,单手支撑着门框微垂着头;父亲回身看了看她一身艳装,沉下脸来。
母亲起身几步走到尤雾身前,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冷着脸问:“你表哥表嫂的事,你都知道了?”
尤雾沉吟片刻,道:“是。我中午……”
‘啪!’
一记耳光阻断口中未说完的话。尤雾捂住脸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端木几步上前扶住尤雾的胳膊,拧着眉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尤雾捏着指尖止住。
行家俩小子亦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姨奶奶拉到身边;看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姨捂住脸满面悲凄的模样;看着温柔可亲的端木此刻正皱着眉,眸间存着他们所看不懂的神色。
“你马上走,离开这里。”母亲冷声斥责。瞥见尤雾仍愣在原地,不禁放嗓喊道:“滚!”
尤雾抬眸,泪水覆在眼中波动盈盈。她咬唇一笑,对母亲道:“您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此时拐角处一串脚步声响起,尤雾和端木刚一转身便望见了来人。
穆玄熙拎着一袋速食出现在他们面前,望见尤雾眼中的泪便是一怔,转眸看见她身边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彻底石化。手指一松,食物袋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塑料摩擦声响。
“小……小瞳……”他低声呢喃。尤雾只觉环在肩上的臂膀倏地收紧,隔着衣料下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她拉拉端木腰间的衣服示意要走,临了朝穆玄熙礼貌一笑,怎料眼角泪珠一掉倒先令自己慌了手脚,只好讪讪收回笑颜牵着端木疾步离去。
穆玄熙拾起地上的食品袋频频回首;端木被尤雾拉着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尤雾一面抹泪一面奋力地剁着鞋跟,走到一半突地停了步子,高跟刹在地面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锐响。
她泪眼蒙胧地看看仍处于麻木状态的端木,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一串号码。
“穆玄熙。我不要跟你结婚!”
ACT8226;38
“端木,……我紧张。”尤某人微微扒拉下眼前的咖啡色墨镜可怜兮兮地看着驾驶座上的端木。
端木歪唇一笑,戏谑道:“你也会紧张?我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灵动的大眼往尤雾周身上下旋了个圈打量着,“今天这套衣服不错,是不是准备用‘美人计’?”
尤雾摸着鼻尖讪笑,抬着胳膊拍上端木的脸,肩胛处的锁骨显得愈发纤秀精致,圆润的肩头映着车窗外的阳光泛着浅淡的光泽。今天的尤某人谨遵那一巴掌的教诲,特意淡妆出户,一套秋季凉装,环颈露肩裙式上衣,深棕色系带加白衣,卡其色短靴裤,简洁大方,配着足上一双垂着细流苏的褐色尖头短靴,愣是生生穿出几分俏皮可爱来。
“想用美人计也得要有那资本啊!他才14!跟他一比我都成老太婆了,毫无优势可言。”尤雾嗔怪地推了推端木的脑袋,取下墨镜对着车内反光镜抚弄着束成马尾状态的卷发,目光在镜中反射出的生活区景致上来回游移着,蓦地瞟见家属楼对面一间小卖部,转面拿手肘顶顶端木,“你看那儿,那家小店。一会儿我上他家敲门,你就去那儿好不好?你随便买点东西,顺道问问有关这孩子的事。合辙都是一小区的,多少会知道一些。”
“为什么?!”端木一脸不情愿地看着她,“今天陪你出来算是极限了!”顶着一张看不出年龄的漂亮脸蛋凑到尤雾身前哀叹:“你扣着我给你当家教,我已经有很多天没去公司了。我的年终奖金会挂的!”
尤雾气,伸手捏着端木颊边的嫩肉狠劲揉捏,“你就有点出息吧!他要敢不给你,你就辞职了进我公司来!”
端木吃痛的神情一滞,诧叹道:“你的公司?”
一语既出,尤雾的面部表情已是变了三变,美目一转斜睨端木道:“我当你洞察力有多强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试问,倘若我只是公司小职员,我能住得起大别墅?你当我傍了大款给人当二奶呢?!”
见端木面色古怪垂眸不语的模样,尤某人转念一想,怒了,揪着端木衣襟高声道:“不准乱想!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便要把拳头往端木脸上招呼,端木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告饶,气喘连连。
二人嬉闹一番已过正午,生活区内安静地只能听到些许蝉鸣,停车处一旁是水泥搭砌的小花坛,一簇簇蟹爪菊开得幽静,隔着茶色的车窗是暗暗的黄。
“端木,我饿了。”尤雾将头枕在端木怀中休憩,两手勾着他的颈笑得暧昧。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能被拿来给你果腹。”端木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指尖轻点尤雾的鼻尖道:“我也饿了。”
“那孩子一上午都没出来。他自己在家做饭吃么?”尤雾说着将视线透向车身斜对面那憧家属楼,舔舔唇,“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但是我估计他没心情做饭,更没心情吃。……要不,我们接他一起去吃午饭好不好?”
端木笑叹:“现在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我们开门呢,你急什么!”
“可是我肚子饿啊!”尤雾小脸皱成一团揉着胃部,小嘴噘着一张一翕似是在絮絮不休地嘟嚷着什么。端木看得好笑,摸摸尤雾松软的发,拉过她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逗弄着。
“端木,你交过女朋友吗?”
“……恩。”
“很早以前的事了吧?”
“恩。”
“……其实你是双性恋对吧?”
“恩。”
“你对每个女生都很温柔吗?”
“……说不准。”
“那你会一直对我温柔吗?”
“恩。”
尤雾倏地翻身而起,两手勾紧端木的肩使上身贴进他,四目静静相对,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端木,我们结婚吧。”
端木笑而不答,伸手揽紧尤雾的细腰,俊秀好看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
他俯首在尤雾唇边印下一吻,菱唇轻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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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端木走进小卖部,尤雾收回目光,指关节抵了抵墨镜架,轻舒一口气蹬上楼梯。
楼栋内昏暗潮湿,空气出透着股霉味。尤雾站在阶梯中央深深吸一口气,嗅着鼻前腐朽陈乱的气息,那抹熟悉令自己微微阖了眼,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从前那段穷困潦倒的日子。
楼外几缕淡色阳光透过树影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映下稀疏的几点光斑。尤雾定了定心神,继续上楼。
走到那扇银漆剥落的铁门前止步。铁栏杆内的红木门虚掩着,隔着一条细细的门缝,凉风徐徐吹出,拂在面上是微微的沁凉。
抬腕轻轻扣上铁门,门上的碎屑被震下些许,尤雾被呛得轻咳了几声,只听里边一串轻慢的脚步声,红木门被拉开,眼前出现那张苍白依旧的脸。
望着自己的那对琥珀色眼瞳里浮着几丝疑惑,尤雾一愣,取下墨镜展颜一笑,悦声问:“还记得我吗?”
少年凝神细看几秒,微微点头,拧开铁门门锁,哐铛一声,铁门被拉开,在略显空荡的楼道中发出刺耳的锐器摩擦声。
“进来吧。”少年轻声说着,原本应是澄净的嗓音中此刻透出一抹嘶哑。见他转身进房,尤雾赶紧跟了进去。
印有大块水斑的暗灰色水泥地面;旧得发黄落灰的墙壁;覆盖着灰尘与褐色油渍的日光灯;油漆斑驳稀碎剥落的木质家具。尤雾站定,环顾房中的一切摆设,看着地面上凌乱摆放着的纸张;墙面上铅笔毛笔抹上的随意涂鸦;卧室里的小写字台;贝壳页的旧台灯;还有身后厨房中的陈旧餐具,木砧板,沉淀着暗黄色油烟的煤气罐……
埋藏在心底的那抹熟悉再次袭上心头。转眼瞥见正望着自己的叶之颜,尤雾笑笑,抬手刚想摸摸他的发,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很简陋吧。”叶之颜微垂着眼睫问,话语间隐隐带了丝受伤。
尤雾见他咬唇,浅笑着摇摇头道:“不会。”
叶之颜眸中浮出一抹鄙夷,那是对待谎话时的轻蔑与不屑。尤雾笑得无奈,伸手摸上身边那堵墙,指尖立马触到了细碎的石灰粉末,抹在指腹上白蒙蒙一片。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这房子住呢。”说着不顾叶之颜诧异的神色,绕开地面上散落的纸张径直踏进卧室。
室内摆设陈旧且亢杂,尤雾指了指写字桌边唯一一把椅子向叶之颜问道:“我能坐在这儿么?”
后者点头无话。见尤雾回头打量桌面物什时重新蹲在衣柜前整理衣物。
“叶之颜。”尤雾突然发话,语调不似之前,其中泛着泠泠清冷。被喊名字的叶某人手中的动作一滞,随后又继续收拾衣物。只听尤雾在身后曼声道:“姓名:叶之颜;性别:男;年龄:14岁;出生年月日:19**年7月4日;家庭成员:我、爸爸……”
手中的纸被来人劈手夺下。尤雾看着突然落空的手,抬眼看着身前双眸迸火的少年,无谓地耸耸肩。
“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语气森然强硬。叶之颜冷着脸将纸条收回衣袋。想了想,又重新拿出来将它撕碎,扔在脚边。
尤雾唇边漾出一抹玩味的笑,身子斜倚着椅背挑眉看着他。
“我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比较突兀的。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来跟你说什么,更没立场劝你去做什么。”尤雾望着叶之颜僵直的背影道:“可我很想帮帮你。”
“收回你那点同情心。我不需要。”叶之颜微微侧过身,“你救了我,我谢谢你。至于那些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
“你要拿什么来还呢?”
叶之颜眸色一暗,低声道:“我可以去打工,我还……”
“你既没满16又是未成年,我国法律不允许雇佣童工的,你知道么?”尤雾无声扬唇,“我不要求你还钱给我。另外,你不该为了生计而耽误了自己的前途,这样不值得。”
叶之颜一时语塞,面上涌来几分血色,只忿然道:“这些不需要你管!”
“看得出来,你爸对你的期望是很大的。”尤雾只装没听见,目光落在卧室墙面上那一张张被装裱的奖状上,“这么多年,他应该从来都没懈怠过在你学业方面的管束。每位家长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你爸也不例外。或许,还会更为殷切一些。”
叶之颜不答话,只是背对着尤雾干站着。
“我曾经也是单亲家庭。我妈对我很严苛,我也很努力地去配合她。我明白她的苦心。”尤雾顿了顿,笑:“可从你今天说的话来看,你不如我。因为你还不明白。”
“他希望你过得好好的,将来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辙。他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的。”
“你在恨你妈。”尤雾垂眸看着自己纤嫩的指尖道。
“你爱她,但却更恨她。只因为你认为爸爸的死亡是她带来的错。”
“我也恨我爸,我的童年所具有的一切黑暗色彩全是拜他所赐。……所以我不会劝你不要恨你母亲,因为我有过切身体会,我做不出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我努力做到今天,也是为了给他看。他能否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一点我无所谓,因为至少我没让疼爱我的人失望。……有时候,恨的力量远远比爱的力量大。”
楼下响起汽车鸣笛声。尤雾知道那是端木的提醒,只好起身。
听到身后的响动,叶之颜转身看了尤雾一眼,遂垂下眼睫,让人辨不清情绪。
“……为什么对我说这么多?”他问。
尤雾曼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
对上叶之颜错综复杂的目光,尤雾突地大笑开来,朝他挥手道别,缓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想帮你,可你拒绝。那么我只好尊重你的选择。”
“有句话你该明白:人生下来就有一种本能,让自己生存到最好的本能。……我走了。”
尤雾心底一叹,下楼。
这孩子,她喜欢。只是性格太过固执强硬,这让她颇感受挫。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尤雾瞥见一旁端木望着自己身后不时露出疑问的目光,只好摇头叹道:“我口才变差了。……他不愿意跟着我。我原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的,虽然含义有些隐讳,可他能听懂。”说着挨近端木,握起他的手捧上自己的脸,蹙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对男人失去吸引力了?”
端木哑然失笑,摸摸她的脑袋,发动引擎。
“为什么这么希望让他跟着?”端木有些不解,“家里孩子够多了。难道你准备开个孤儿院么?”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尤雾咧唇笑笑,“我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福利院。我觉得与其把自己辛苦赚的钱献给其他的慈善机构,倒不如自己组建一个。这样不必担心过多的问题。……你知道的,现在很多人就顶着‘慈善’的名义做些下作勾当。”
端木颔首,转面安慰尤雾道:“既然他不愿意你也别想着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是因为想到了过去的自己。虽然我不清楚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能肯定那都是些不愉快的。……既然是伤心往事,就不要再想,还是想想现在和今后比较好。”
“知道了。”尤雾含笑应下。
汽车缓缓向前开动,小心地避开小街左右安放的各类摆设。尤雾拨弄着安全带上的系扣,问:“刚才去了小卖部,战果如何?”
端木闻言便笑,边说边郁闷道:“那老板娘一听我想打听那孩子的事,就一脸谨慎,除了物品价格外什么都不说。我琢磨着我这张脸也不像什么杀人越货的主儿吧,用得着用那种防备的眼光么。”
尤雾特不给面子地大笑一通,抬手摸摸端木光滑的下巴再度笑开,边笑边喘,只道:“古代太监也不乏长相阴柔的,你下巴这么光,往那一站,又问这么敏感的问题,也难免人家会对你产生想法。”
端木忿忿瞪了她一眼,默。
“我看那老板娘都步入中年了,你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吸引力。要是换个年轻点儿的,你再往那儿一站。嘿!哪还等你问话啊,人家迫不及待地早给你介绍开了呢!对吧,美男大人?”尤雾调笑着朝端木频频抛媚眼。
端木扯着嘴角扬声道:“多谢抬举,鄙人却之不恭。”
尤雾一记轻哼,反手捏捏端木的脸笑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真了不得!”端木哼哼哈哈陪着干笑几声,降了车速,只等街口前的车辆行过,再前行驶向大道。
见端木专心看车,尤雾也失了调笑的兴致,随手拿过车前装着弹簧的小人偶把玩,眼风无意扫过后视镜,愣了。
“你看!那是他么?”尤雾犹疑地望着后视镜中那抹红色身影,推着让端木也帮忙辨认。
端木倾前一看,笑了。连连催促尤雾下车。
叶之颜紧紧咬着下唇,看着不远处的纤细丽影朝自己逐步挨近,心口紧张地一阵阵发紧。
“怎么追出来了?”尤雾见他死咬嘴唇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不禁有些慌神,只怕他心脏病再犯,赶忙上前替他拭了拭额前汗,柔声道:“今后不要跑这么急,对身体不好。”
叶之颜只觉心头一软,一阵酸意直冲鼻尖。
他拉住尤雾的手,压制着话语间的颤抖一字一顿地说:
“带我走。”
带、我、走。
ACT8226;39
一位衣着黑色西装长裤的高挑丽人推门而入,门前一串风铃叮啷作响,引来穆玄熙回身注视。
丽人浅笑盈盈地走到他对面坐下,侧着腿两手交叠向下,标准淑女做派。西装上衣里的白衬衫恰到好处地拉开了一粒衣扣,一片冰肌玉肤上纤致锁骨若隐若现,胸前向下蔓延的一道浅痕引人遐想联翩,用尤某人的话来说,这能更好体现出所谓的‘制服诱惑’。
“这么急找我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尤雾笑着端起面前的温咖啡浅尝一口,赞道:“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味道刚刚好。要是再晚一步,这温度就不对了。”
穆玄熙沉默不语,只是倚在椅背单手撑额看着她,幽蓝色双眸色泽黯沉,看得尤雾多了几分心虚。
“你是混血儿么?”尤雾盯着他的双眼发话,“伯父伯母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呢?是隐形眼镜?”
装傻充愣,插科打诨。
穆玄熙脑中立马闪现出这八个大字,望着尤雾的目光多了几分调笑意味。
“我亲生母亲是荷兰人,生我时难产去世了。”穆玄熙轻浅两句话阻断尤雾后边准备好的连串提问,正色道:“现在该换我说了。”
尤雾撇嘴,见自己用来拖延时间的小伎俩毫无出手可能,只好拱手示意穆玄熙发问。
“你跟小……跟端木瞳,是怎么认识的?”
尤雾神情一变,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不答。
穆玄熙眉尖一拧,继续道:“这个可以先不说,那你总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解除婚约的事情吧。”他四下环顾一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报纸摊开移到尤雾身前,上边醒目的红色标题赫然写着:BH金融大亨CEN总裁穆长远长子大婚在即,富太太之位花落谁家?报纸上的穆玄熙英俊挺拔,自己的侧影被置在一旁,另外还多了几位身形袅娜的女性身体,脸部一片模糊,上边挂着大大的问号。副标题则是小猜想,意为穆家新娘会是当初咖啡厅女郎还是另有他方妙人,加上正文内所渲染的浮夸‘内幕’,更加引人胡乱猜想不已。
“谢谢。”尤雾郑重其事道。穆玄熙一愣,颇为不解地看着她。
“我说‘谢谢’,是因为你没有把之前我们订婚的事情告之媒体。”尤雾抿唇望向窗外,叹声道:“这样你便可以另娶,我也不需要担负着‘BH金融大亨长子未婚妻’这个倍感压力的头衔了。”
“可你知道,我父母方面并不一定会答应下来。”穆玄熙话语一落便蹙了眉,犹豫半晌,还是出声问道:“我爱端木瞳。……你说过我自私,我狠心,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抛弃牺牲一切。这几天我仔细想过,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承认。”
尤雾微愕,端着咖啡杯的手动作一滞。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爱他的,我认为跟他的一切来得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们在大学时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可你那晚对我说的话,是……是我自己从未想过的。我不知道这样会伤他这么深。我之前认为,只要我爱他,这就够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他离开的前一晚我父母来过。第二天他就不辞而别,我先前以为他只是闹闹小性子,不过几天会回来,可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那晚我母亲被我和他的事刺激到发病,我……我心里真的很矛盾。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晚最该被安慰的就是小瞳。”
“我不爱你,但若是选择结婚对象,你无疑是最佳人选。”穆玄熙有些抱歉地瞅了尤雾一眼,见她面上神色无异,这才继续,“我不想欺瞒你什么,所以直说了,这点请你原谅。”
尤雾摇头浅笑。
“你的私事我也不想过问,只是我能看出来,没有男人能让你上心,我自然也不会是那个例外。所以,如果我们联姻,在事业上将会有更大突破。”穆玄熙顿了顿,唇边漾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不得不承认,你的背景资料做得很好,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就总有被世人知道的一天。无论怎样掩饰,始终遮盖不掉它的本质。我这样说对你并没有敌意,你也尽可放心,我的获取渠道和我父母无关,我会替你保密。至于端木瞳的事,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如此。”
尤雾略显狰狞的面色恢复平静,冲穆玄熙得体一笑,点头应道:“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既然我能瞒这么久,自然也可以继续瞒下去。”
穆玄熙闻言一叹,开口道:“你要解除婚约我并无异议,只是我父母那边还需要言恰。”说罢目光灼灼地看着尤雾,“……我现在只想知道,小瞳他……到底好不好。我不希望他恨我,如果有可能,我想见他一面。”
尤雾故作玄虚地笑,含了口咖啡缓缓咽下,转凉的沁苦汁液润进喉间仍带着一抹浓厚的醇香。
“这世间最简单的问候语就是‘好不好’,同样,这也是最难回答的。”尤雾瞥见穆玄熙眼角那几丝焦急,微微有些动容,“他是否恨你,我不清楚。你想见他,我会帮你问问他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愿意再见你呢?”
“什么意思?”穆玄熙眼皮一跳,急道。
“回去问问穆伯父对端木做过什么,你就知道了。”尤雾抬腕看了看手表,“对不住,我得马上回公司了。再会。”
说着起身便要走,穆玄熙从惊愕中回神,问:“解除婚约后,你打算如何?”
“当然还是结婚啊!”尤雾轻笑出声,“我爸妈就急着把我嫁出去,我哪能不如了他们的愿?要知道,天下的‘好男人’可不止你穆玄熙一个!”
“……结婚?和谁?”穆玄熙话语一出便自觉失言,狠狠懊恼自己问得唐突了。
尤雾不以为然地挑挑眉,道:“那人你认识的!”
穆玄熙一脸困惑,耳边只听尤雾娇声嗔道:“他是……端、木、瞳!”
ACT8226;40
“把最近从老爷子那儿领到的任务都说一遍。”穆玄熙铁青着脸背在窗前,背影被窗外阳光购洒出一圈金黄轮廓,高大暗沉的身形拦在自己身前却是阴阴的冷。
“……少爷……,”男人犹疑着,为难地唤了一声。
穆玄熙冷哼,转过身朝他走近道:“你记得老爷子交待的任务,也别忘了我给你的任务。……当初让你进公司,可不是让你学会知情不报的。”
男人咬咬牙,依旧缄默不语。
“真是越发出息了。”穆玄熙见他不言不语,怒极反笑,径直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接过一旁保镖递来的香烟,“定下的规矩,我不想再多说。只给你两条选择:一,把知道的说出来,然后我送你去美国老三那儿;二,坚决不说,那么你该明白结局的。……我从来不养没用的废物。”
见男子依旧不答话,穆玄熙强忍怒气重叹一声,起身拍拍男人的肩,沉声道:“你以前是跟着老二的,他出事后我才把你接来。对这个弟弟,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他生前一向器重你,死前托我照顾你我这才让你进公司。可如今看来,你是始终念着旧主,想去陪陪他吧。”
“你去了,留着妻儿也不大好,孤儿寡母的,倒是累了他们了。”穆玄熙绕过他转身走到门边,停下,鼻腔逸出一记轻哼,“不如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一块儿去吧。相信老二会好好待你们的。”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男人紧张的声音传来,自己的裤腿已被拉扯住。穆玄熙唇角一勾,暗道贴身保镖给自己的蹩脚台词实在可笑荒谬,但事已见效,只好敛了眼中笑意回身俯视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我说。”男人咬牙艰难地吐出这两字,憋红了脸道:“总裁命我替他调查未来大少夫人的资料,小少爷的资料,还有少爷您……身边的女人的资料。还有……您的私生活。”
穆玄熙两手握拳,压抑着满腔怒气平声问:“那都调查出什么了?”见男生垂首似是在组织语言,穆玄熙加了句,“只要说说,你调查我的私生活,得出了什么结论。”
“少爷……”男人支吾着,抬眼看了看穆玄熙身边两位健壮保镖,嗫喏道:“是……是同性恋。”
“唔,然后?”
“一直和一位名叫‘端木瞳’的男子同居。”
“……这些,你都如实上报给老爷子了?”
“是。”
“然后?”
“总裁吩咐,让那男子离开少爷,答应给他一笔丰厚酬金。……如果对方不答应,那就……”
“那就怎样?!”穆玄熙忍不住拔高语调厉声问道。
“就……”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冷汗不断。他伸手指了指一边的抽屉,“总裁说是给点教训让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请来的那批人……,那里边是那些人送来的录影带,少爷……还是自己看吧。”
穆玄熙掌心早已沁出一层湿汗,想起端木望见自己时隐忍受伤的眼神和尤雾退婚时的决绝态度,只觉心底的不安无法克制地翻滚而来。
他下颚微扬直指墙边的矮柜,二位保镖立马上前拉开抽屉,整盒黑色录影带露于人前。
穆玄熙皱着眉上前翻找一通,问:“是哪一卷?”
“是……”男人小心翼翼地瞟了那整盒录影带一眼,站起身从中挑出一卷青黑色包装纸的录影带交给穆玄熙,“是这个。”
穆玄熙狐疑地接过录影带,左右翻看了一番,眼风瞟过外侧右下角一行白色小字,瞳孔骤缩,耳边嗡声大作。
那上边小字被写得歪歪扭扭:同居、男人、轮X、完。
“……确定……是这一卷?”穆玄熙微眯着眼,全身克制不住地轻颤。
男人再次看了看那卷录影带,使劲点点头。
“上面的这些字,是什么意思?”穆玄熙只觉自己正濒临崩溃的边缘,仿佛只需最后一抹火簇便能引发爆炸。
“是……确定身份和任务完成度用的。”男人说得谨慎,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身体。
穆玄熙用力扣住录影带,十指关节已微微泛白,捏着塑料外壳发出细碎的裂响。他气极,一脚踹上男人的胸口,在男人轰然倒地后吃疼的闷哼声中领着保镖愤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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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总经理正往您的办公室来,对不起,我们拦不住……”听筒里传来前台秘书慌张的请示声,穆长远皱着眉应了一声,将无线电话搁在一旁,微阖了眼揉了揉眉角。正欲回话时,只听办公室木门被大力推开,秘书小姐轻细的声线消匿于穆玄熙粗重的喘息声中。
‘嘭’地一声硬物掷地的击响,穆长远看着被扔出的那盘黑色录影带,眸色渐渐下沉。
“你这是什么态度?!”穆长远看着穆玄熙一脸不善地杵在门边,不禁来气,扬声吼道:“还不快进来!把门关上!”
穆玄熙漠然,反手拧上门锁。
“那是什么?”穆长远指着地上那盘录影带问道。
“我正想来问您。”穆玄熙闭着眼深深做了一记吐纳,铮铮道:“为什么要这样?……爸,我不是小孩了,我该有自己的生活。”
穆长远转过椅背,不语。
“爸。我爱他。您这样伤他,同时也在伤我。”穆玄熙掌心被指甲克出一个个月牙形的失血白印记而不自知,想起那卷录影带和端木,痛心疾首,“我知道你跟妈张罗着我结婚的事也是为我好,可我真不不需要。我这辈子只要有他一个人就够了。爸,我求你,不要再插手了。……如果您不是我爸,今天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爸,您知道那群畜生是怎样对待他的吗?爸……”
“孽畜!住嘴!”穆长远狠劲排击桌面,转过身来涨红了脸指着穆玄熙鼻尖骂道:“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们穆家需要后人!至于那个男人,如果他不离开你,我自会有办法让他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你说不让我插手,好,只要你承认不再认我做父,这个随你自便!”
“……爸!”穆玄熙被喝住,望着父亲的怒容不禁有些后怕。他向前几步,倏地跪在穆长远面前,瞬间红了眼眶。
“你……你给我起来!”穆长远指尖微微颤抖着,对着穆玄熙那张脸一巴掌挥过去,“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下跪!我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混帐东西!”
“爸……,让三弟回来吧。”穆玄熙放下捂着脸的手,颊边鲜红的五指印让人望而心惊。他跪着向前伏在穆长远膝边,乞求道:“爸,求你。我可以不要公司,不要财产,只要你别再伤害他。……三弟原就是学MBA出身,他来接替我的位置,公司会运作得更好的……”
穆长远闻言几欲咳血,望着穆玄熙的目光带了几丝狠绝,挥手打断他的话,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想净身出户?”
穆玄熙一愣,一抹希冀漾在眸中,赶忙点头。
“休想!”穆长远喝道,见儿子干瞪眼的模样,再次怒其不争,冷笑道:“作为我穆长远的儿子,就休想这样当逃兵。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见穆玄熙面带颓败之色,穆长远心底一软,放缓语气道:“你听我的,离开他,然后结婚好好过日子,我会考虑放他一马。可如果你执意不听,那么……你别后悔就是。”
“爸!您要做什么?!”穆玄熙睁大眼焦急问道。
“做什么?”穆长远唇边挂着的笑令人生寒,抬手轻轻掩上穆玄熙的眼,柔声道:“你的眼睛,和你母亲很相像,五官也像。可你却不如她一半聪明。”说着,话音一寒,“……你说我能做什么呢?之前是怎样,今后只会更惨罢了。……玄熙啊,我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的,这点,你该是最明白的。”
穆玄熙脸色一白,复又想起什么,嘴角微微一翘,问道:“爸,是不是,只要我结婚,你就放过他?”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不放过你。”穆长远见儿子态度有变,只道是自己的威慑力起到效果,不禁随着微笑,“只要你按照我为你计划的去做,我绝不为难他。”
“可是……,爸,尤雾说要退婚。”穆玄熙笑容拉大,道:“儿子也觉得,还是再相处一段时日比较好。把婚期先缓缓吧?”
穆长远不答话,只深深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带大的儿子,见他眼中带笑,微微眯了眼。
“我认为,你跟她最终还是不合适。”穆长远一语道出,立马将穆玄熙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尽数浇熄。“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野心不小。你跟她在一起,也不尽然是最好的。……还是娴熟温柔些的女人适合你。退婚就退婚吧,天下女子何其多,不必只盯准那一个。”
乜见穆玄熙笑容尽失,穆长远沉吟片刻,道:“我让你妈再去多安排几个联谊。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暂时不用你担心。先把婚结了再说。”
见穆玄熙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穆长远不耐烦地挥手道:“不用多说,就这么定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安排做,我一定不会与那个男人为难的。”
穆玄熙一时只觉血气上涌,喉间的一抹腥甜被他极力压下,浑浑噩噩地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ACT8226;41
歪歪的蓬松辫子,复古繁复花边上衣,浅色格子背带裤,尤雾戴着茶色宽墨镜和一顶米色鸭舌帽出现在季南面前时,后者面部明显扭曲,确认来人是自己所认识的尤雾后,粉唇一启: “靠!”
“一见我就爆粗口,原来我这么不招你待见!”尤雾丢给他一枚白眼,放下背包在他对面坐下。
“看来你就没正常的时候!”季南撇撇唇角,乜了她一眼,打趣道:“嗳,话说……我哪敢不待见你啊,你是谁啊,尤多多同学啊!很多粉丝的啊!”
“你Y再说当心我灭了你!”尤雾笑着啜了口果汁,转面望望四周,疑道:“陶哥呢?不是说好要他本人来的么?”
季南一脸鄙夷地望着她,咂咂嘴道:“陶哥还不是为了你那失踪小侄女的事奔波去了,你还在这人五人六地乱抱怨。”
“毒舌!我哪抱怨了!”尤雾心底一抽,可见季南一副极欠抽的模样忍不住斜眼瞪了他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一张信封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给陶哥吧。”
季南点头,垂眸思量片刻,支吾道:“……你表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那个……你别太伤心……”
“打住!”尤雾面色微沉,伸手朝季南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都说过,我就是一没心没肺的主儿,人死不能复生,我再伤心又有什么用?”
“季南,我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
“噢,恩……恩?结婚?!”季南瞪着眼看她,“你结婚?”
尤雾笑着点头,被季南伸手推了一把。
“原来还真的有这种冤大头愿意娶你啊!”季南拍手嬉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你会成女光棍了!”
“滚!”尤雾怒。
“和谁?”季南颇八卦地朝她眨眨眼,“透露一下,我去会会他?”
“不准!”尤雾抿着吸管扫了他一眼,“你要敢伤他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结婚这事儿对我来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毕竟也是不可儿戏的。我跟你家老大不可能,你别再想了。”
季南眸光一寒,抬手撑在颊边婆娑一阵,开口道:“尤雾,老大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也就是在一直装傻。……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他出去找过女人?他心里脑里还不就你一个尤雾?!……他帮了你多少事儿你也不想想,现在说结婚就结,你把老大当什么?”
尤雾垂着眼睑不答话,只听季南叹得无奈,道:“我们是朋友,没错。可我知道你心中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在你认为,朋友就他妈是被拿来牺牲利用的,对吧?!……尤雾,别的我不多说,当年Steven出事,我跟老大也有错,可你真的想记一辈子吗?!老大为了平你心 结,冒那么大的险进狼窝,要是一不小心就是会断气的事儿!”
“那是必然的。”尤雾淡淡应道:“如果他当初不去,那么就没法接管整个帮派,也没法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么?……你不要总拿我来当幌子,你当我很好骗么?……不管中间是否有我,他始终都会去的。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清楚他的野心。”
“尤雾!”季南一声暴喝,蛋糕店内所有视线全数投射过来,“你他妈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
“良心?值几两几钱?”尤雾撇嘴轻笑,“我只要能对得起自己就好,至于还要做到对得起其他人,我恕难从命。我只为自己而活。”
见季南气愤地颇为诡异,尤雾转念想想,菀尔,低声道:“你别管我的事了,还是先管管自己吧。……老大对我怎样,我心里自然清楚,我也明白该怎样做。只是……你一再把自己喜欢的人推给我,难道……”扬手指指心脏的位置,“这里就不难受?”
不知尤雾是何时离开的,季南仍坐在原位,脑海中始终盘旋回响着她俯在自己耳边那句裹带着淡淡嘲讽意味的轻语。
“季南,自欺欺人可不像是你会干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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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了?”尤雾刚进门,端木便迎了上来,瞥见她身后冒出的两个小脑袋后刹时噤了声。
“小姨父!”行喻然拉了行喻言一把,二人站直身体一齐弯下腰朝端木行礼,尤雾笑着朝他比划了一个‘V’字,理了理素底白花的棉布裙裙摆,走到端木面前挽住他的胳膊。
“你俩玩儿去吧!小姨带回来一小哥哥,现在在莫姐姐房间呢!”尤雾摸摸行家俩小童鞋的脑袋,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奔上楼,这才回望端木。
一切得追溯到一周前。话说,尤雾在见过季南后火速赶回了父母家,穿着一套全黑色职业套装向父母认错,接着跟去了医院看望姨妈。
行家俩小童鞋当时哭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惊天地泣鬼神,在尤雾面对长辈们无数道歉和无数次安慰小童鞋之后,终于获取了长辈们的原谅与理解。‘尤物’的良好形象重新在人们心中树立起来,一身黑色西装的职场美女形象,美得那叫一惨绝人寰~!
尤某人见火候已到立马提出同穆玄熙退婚要与端木结婚之事,母亲大人华丽丽地愤怒了,扣留尤雾在家一周进行‘洗脑运动’,怎耐我们的尤某人反叛精神实在强烈,尤父尤母纷纷败下阵来,只好举白旗投降,顺带让尤雾从姨妈那儿拐走了行家俩小子,……大功告成!
“看精神头貌似还不错,应该是恢复了吧。”端木看着那俩小身影若有所思道。
“那是当然!”尤雾脑袋一歪,枕在端木颈窝里,“帮我捏捏肩,酸着呢!……这几天我算是死了一次,多亏我口才好,救回一口气,我容易么我?!”说着委屈地扁扁嘴,开始掰手指头,“……要劝我姨父和爸妈不说,还要帮忙照顾我姨妈,要开导他们,还要安慰那俩小子,连一日三餐都是我包了,家庭卫生更不用说了。可是我一边做吧,他们还得在旁边一个劲地数落我,公司那边也催得紧,可我又脱不开身!姨妈说见到然然和言言胸口就犯堵,嗳,我理解她,她是怕触人思情嘛,可她这段过敏期未免也太长了!我……唔……”
尤雾被端木的唇舌堵着无法说话,只知自己是被一名叫端木的那厮强吻了,舌尖在口中肆掠横扫,大有重燃战火之势。尤雾看着眼前这人纤密得令人嫉妒的墨色眼睫,……脸红了。
她将端木一把推开,赶忙抬手捂住嘴。
端木笑得一脸痞相,两手环胸侧坐着看她,哪有一点刚相处时温文尔雅的模样。
尤雾看着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让端木一张美型脸瞬间变色的话。
“小受是不可以强吻女生的!”
“谁告诉你我是受?!”端木两眼一眯,咧开嘴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只是偶尔罢了。”
尤雾一掌按住他的脸,嗤笑道:“看看你那尺寸就知道你是受!你跟穆玄熙一搭还准备当年下攻?下辈子吧!”
“不要下辈子,现在咱俩就试试?”端木一记反扑将脸红的尤某人压在沙发上躺倒,“我技术很好的。”
“我不习惯。”尤雾面露怯色,微微侧过脸看着端木笑得妩媚。
“为什么?”端木将脸又朝她贴近一寸,瞪着大眼满是无辜,“我们快结婚了,要是怀上孩子了就直接生出来吧。”
“你Y欠抽!”尤雾大喝一声,翻身将端木推在一侧,攀着他的肩咯咯直笑,“明明就是喜欢男人的,不要这么勉强装作是双性恋,不然感觉很怪异的。”
端木狡黠一笑,凑上前舔舔尤雾的唇,“谁说的,大学前我喜欢的就一直是女人,大学后虽然没找过女人,但不代表就不喜欢了。”
“老公,人家是不会跟你行夫妻之实的啦!”尤雾娇声道,伸手捏了捏端木的鼻尖,拉着他坐起身,头一歪倚向他胳膊,敛了笑道:“端木,你比我都明白,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开,我真的不习惯。”
“好。”端木温言应下。
“结婚后,你可以有情人,我不会限制你的;同样,你也不可以限制我。”
“好。”
“如果哪一天,你有新欢了,要出国去结婚,那你得提前告诉我。我得做好心理准备。”
“好。”
“我们的婚姻只是个幌子,只为自由。我是喜欢你的,但永远不可能爱上你,端木,你也是一样的吧?你也不准爱上我。”
“好。”
“要是哪天,穆玄熙悔过了,他回来找你。我们就离婚吧。”
端木温柔地笑,将尤雾那颗一头蓬松卷发的小脑袋拢进自己怀中。
“笨蛋。”
ACT8226;42
“该死的!”陶望北将手中信纸攥成一团,两手抚额低声咒骂着,转眼见季南杵在一旁傻站在窗边望远,拿着纸团起身走到他身边,摊开手问:“这真是她给你的?”
季南慢腾腾地转过脸来,点头。双眸呆滞无光,这是他沉思时特定标志性眼神。
“她要结婚,和谁?”
“不知道。”季南拿眼偷瞄陶望北,见对方要看向自己时,慌忙垂首。
“……她没说别的?”
“没有。”季南摇头,闷闷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陶望北撑着额头紧紧皱眉,掂着手中的纸团,使劲朝窗外一记回旋,纸团划成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中窗角下边的垃圾桶。
“她还在怪我们……”陶望北扶着办公桌滑坐在地,背靠着桌子侧面,单腿微躬,“Steven的死,她会恨我们一辈子。……可如果死的不是他,那么就是她自己!她明白的。”
季南两眼喉间逸出一声叹息,道:“你爱她?”
陶望北缄口不语,将头埋进拢紧的双臂间。
“你爱她。”季南语气平静无澜,他走到陶望北身边,蹲下,“自打见她第一面开始,你就喜欢上她了。所以她成了你的软肋,Steven是牺牲品。老家伙看准你会护着她,所以口口声声要Steven离开。离开了,尤雾会恨你;你得不到她,自然只好乖乖地陪着那老家伙当他的禁脔。……尤雾她全部都明白,可她就是愿意怀着明白揣糊涂。你比她还明白,她需要爱情,可那爱情不是你给得起的!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陶望北猛地抬头,骇异地盯着季南。季南冷笑,也随着坐在桌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别总把我当孩子。陶望北,平日叫你一句‘大哥’,不代表我还是长不大的人。我也25了,跟你差不了几岁的。”季南扭头冲陶望北自嘲一哂,“当年的事,虽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该放下的一样也没放下。尤雾她胆小自私,她哪怕就是想到了你的选择是迫不得已,也不会站出来说理解你,她怕自己的怨恨会没有一个地方寄托。所以她的怨全在你身上……”
“不要说了!”陶望北轻声打断他的话,抬手摸摸季南的发,勉强一笑,“你要表达的我都明白,该怎样做,我心里有数。……至于过去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陶望北站起身拍拍衣摆,眼风一扫,瞟见季南仍呆呆地坐在地下摸着头发发怔,不禁扬唇,伸手递到季南面前,“起来吧。平时不是挺心疼这套阿曼尼的么?不怕被地板灰糟蹋了?”
季南看了看他的手,又望了望他的眼,瞥到他唇瓣上久违的笑,恍若隔世。
“不要爱她。”他在心底悄声说着,将手放进陶望北掌中,顺着力势起身后,转手一记反扣将陶望北锁向自己怀中,朝着那张惊诧的俊秀面容印上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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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竞航两手插袋站在天台边,脚下撒着零零散散的烟头。透过望远镜直视斜对面那扇大玻璃窗里的季南和陶望北,二人的‘亲密互动’惹来他一阵低沉的笑,笑声微哑,还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意味。
他收回望远镜丢给身后的保镖,转身问道:“之前在蛋糕店,那一男一女都谈了些什么?”
“那女的好像是说要结婚,然后那男的就说她没良心之类的……”其中一名小弟站上前说得战战兢兢,就怕单竞航一个不悦把自己拖下去废了。
老大对那女人上心,整个青帮上下有谁不知道,只怕消息早传去在国外度假的老爷子耳中了。
单竞航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唔’了一声,侧转身指着小弟说,“你继续,声音稍微大点儿。”
“我……我估计着,可能那……那”刚想说‘那女的’,可转念想想又觉得拿这词两次三番地形容老大的女人不大恭敬,只好硬生生改了称呼,只道:“那位小姐要结婚的对象不是那男的,然后两人就吵开了。……座位隔得不是很近,具体的没……没怎么听清楚。”
“哦,知道了。”单竞航接过望远镜再次望向对面大楼,看着季南纤瘦的身影在陶望北拳下变得孱弱无比,唇角勾上一丝玩味的笑,仰首向上,似笑似叹道:“……要变天啦。”
“不会不会!我昨晚看了天气预报,说这接连几天都是晴天!”小弟扯出笑容颠颠上前,“大哥,要不……咱还是去买几把伞?拿来挡挡太阳也好嘛。”
周边投射来几束或鄙夷或不屑,又或嘲讽的目光,俱等着看单竞航如何处置这个不识时务的新来者。
单竞航说话时最恨被人打断,他为青帮罚使,出手狠绝,违规者少有存活,喜怒无常的程度直逼陶望北的左右手‘南煞’——季南。
不料今日的单竞航却是一反常态,既无怒也无斥,只是颔首一笑,轻轻柔柔地道了声“好”,柔和的五官却不知怎的让人越看越觉狰狞,实属诡异。
“继续跟着,最好能想办法给他们其中一人揣上追踪器。首要任务是要把婚期弄清楚,有了新消息就马上通知我。”单竞航微眯着眼望向头顶日头那轮刺眼的亮源,“这事儿,你们知我知。在场六人,绝对不能让第七人知晓,尤其是老头儿。如果出了什么乱子,那都他妈别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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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啊……”
“别叫我‘叶子’!”叶之颜一脸别扭地瞪了莫濯灏一眼,后者一愣,伸了手便要来捏他的脸。
“你姓叶,我不叫你叶子叫什么?难道你也希望我叫你——‘颜颜~’?”莫濯灏一句话说得拐七拐八怪腔怪调,坐在一旁帮段傲阳检查作业的行喻然笑得双肩耸动,行喻言抱着饮料瓶子直打哈哈。
叶之颜后槽牙磨动几下,乜着莫濯灏问:“叫我干嘛?”
莫濯灏璀璨一笑,拎出身后的粉色公主裙在他身前晃了晃:“尤雾说了,要咱俩在她婚礼上玩反串。我是‘伴郎’,那你自然就是‘伴娘’了!所以,现在快去换衣服看看合不合适吧?”说着朝一旁忙着偷笑的行喻然眨眨眼,“咱待会还得帮咱的小‘伴娘’化化妆,对吧?!”
“对对对!”行喻言率先拍起手来,笑得那叫一个欢,“叶哥哥长这么漂亮,穿了肯定好看!”
段傲阳窝在尤雾怀里扑哧一笑,见众人投来目光,立即垂了眼睫。叶之颜咬着唇望向尤雾,一字一顿道:“我、不、要!”
“这可容不得你不要。”尤雾一边修磨着指甲弧度一边坏笑,“就冲你那张脸,要是不扮一回女生那都是对不起你自己。……你不就扮个女生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叶之颜,你可不要搞性别歧视啊!看人家莫莫扮男生都没提什么反对意见。”抬首见叶之颜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赶忙对莫濯灏道:“你别吓他了,快把礼服拿给他。回房间好好换你的假发套,裹着公主裙再出来让我们看看。……那个,颜颜,我们跟你开玩笑呢,你较什么真儿?礼服在莫莫房间,你随她去拿吧!”
眼见叶、莫二人走远,尤雾这才轻笑出声,面向一旁盯着那二人背影的行喻言道:“其实吧,根本就没有小礼服。”
“那是什么?!”行喻然转过身扒在椅背上问尤雾。
“还能是什么?”段傲阳嗤笑一声,扬眉道:“两身蕾丝长裙!”
尤雾照着段傲阳头顶就给了一记爆栗,看着段傲阳皱眉吃痛的模样闷笑不已;行喻然看了看楼上莫濯灏的房门,想想叶之颜被告知真相后抓狂的神情,也不敢笑出声,只是呼哧呼哧地时不时喷笑两声;行喻言张大嘴刚想大笑便被走来的端木捂住了嘴。
“也就你喜欢恶作剧,知道那孩子喜欢较真你还这么玩!”端木笑着点点行喻言的鼻尖,示意他别笑出声后走到尤雾身边坐下。
尤雾不以为意地扬起下颚,将头一偏,枕在端木肩上,指尖拨弄着段傲阳柔顺的短发道:“我就是故意的。他要想较真,那这社会就没他的容身之地!在毫无资本前就想跟人谈公平么,那就是痴心妄想!”
“孩子还小。”端木微微笑道,“你别凡事都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们,这样会吃不消的。”
尤雾浅笑着摇头,妙目轻阖,好似呓语那般低声道:“不这样不行。14岁不小了,他们该懂得更多。”
“端木,我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啊……”
ACT8226;43
楚乔领着身着黑色小礼服的叶之颜和粉色公主裙的莫濯灏站在化妆室中侃大山,一边看着尤雾化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叶之颜被强制性地上了点儿淡妆,唇瓣不点而红,眼角媚气横生,若是将小礼服跟莫濯灏身上的公主裙做个对换,没谁相信他是男生。莫濯灏一头栗色卷发,一轮月白底殷红原点的发卡别在发上,还挂着一只布蝴蝶,像极了放大版的SD娃娃。
“颜颜,想跟姐姐我去部队玩么?”楚乔细眉高挑,抬手抚开肩上的直顺长发,露出瘦削的肩胛骨,一袭水色紧身长裙将她平日穿军装所体现不出的姣好身段勾勒出恰如其分的柔软弧度,一扫张扬骄纵之气。
莫濯灏睁大眼望着叶之颜等他作答,如丝凤眼恰似盈水含笑,握着他的手轻轻挣了两下,见他不语,不禁急道:“你倒是说话呀,难不成一想到要进部队,怕了?”
叶之颜微微一哂,道:“没呢!”说着见莫濯灏和楚乔面露轻色,侧过脸扬声道:“我只是在想,那位‘姐姐’在哪儿呢?!”
众人静了几秒,尤雾最先笑出声,从镜中看着莫濯灏嬉笑着拍叶之颜的肩,楚乔瞪眼绷着脸要抓叶之颜试问的可爱表情,描着眉的手一顿,转身拉过跑到自己身边的叶之颜,对楚乔笑道:“你活该!谁让你平时总穿军装,颜颜都对你产生距离感了!就冲你盘着头发穿黑靴子的劲儿,他叫你阿姨我都觉得合适!”
“嗳嗳嗳,尤雾同志,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啊!”楚乔详装生气鼓起脸道:“你这是歧视女兵啊,不改可不行。”
尤雾笑笑,松开叶之颜转身继续描眉画目,冲着镜中的楚乔做了个鬼脸,“我歧视女兵?我好歹也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出来了就不算兵了?你少来这套,说你装扮过时你还拿我说事儿!”
楚乔性子直,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只能干瞪眼。尤雾朝叶之颜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搁下眉笔开始正妆。
“我想进部队。”莫濯灏突然开口,瞥了尤雾一眼后望着楚乔道:“乔乔姐下回带我进你们那儿去看看吧,我挺感兴趣的。”
楚乔有丝讶异,点头笑道:“好呀!真没想到你会想进部队!”说着看了眼面镜勾唇的尤雾。后者只是淡淡地笑,眸色迎着窗外的阳光不着痕迹地闪了一闪。
……部队、黑道、政坛、商界。这便是现在这个社会所围筑起来的一座城池。它的内部是幻彩靡丽的,所有人都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令世人向往,就像原始森林里美丽的食人花,有着吸引人的完美外表,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危险的信号;而城外的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辛苦忙碌一辈子,也很难将自己的生活水平提及城内一成。他们会为了小菜的价格而争吵,会为了单位的零碎散事而争执,还有诸如此类的很多很多。我问你,如果现在有的选择,你会选择城内,还是城外?
…… ……
莫莫,你是姐姐,你比他们都大。若是有一天,我无心再顾及你们,那么你该担负起一部分责任。我相信你可以。不过关键还得看你怎样选择,你是聪明的,比我当年更甚。
…… ……
你年龄不大,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学习。我跟你提过的那四类,你想先从哪一方面入手,你自己选择。决定了再来告诉我,我会告诉你便捷路径的突破口在哪儿。
…… ……
莫濯灏看着镜中尤雾素雅妖娆的面庞笑得分外灿烂。
小姨,我不要城内也不要城外。
我不奢望得到整座城,但至少,它的一半将会成为我的。再不济,也该是能为我达成某种保障的。
这样,是你会感到满意的结果么?
门开,尤父尤母一身盛装出现在门外,脸上洋溢着的、那抹久违了的笑令尤雾微微湿了眼眶。
“多多,时间快到了。你妆也化得差不多了,赶紧换了衣服出去吧,我和你爸在外边等着你!”尤母笑道,朝楚乔他们颔首示意后退出房间。
楚乔起身走到尤雾身后,理了理她肩后的发,接过莫濯灏和叶之颜双手捧来的婚纱啧啧轻叹。
尤雾淡妆上场,眉如远黛眼如秋水,唇润齿白,白皙肤色中透着点点红润,吹弹可破。蓬松的长卷发垂搭大胸前,一朵米黄色水晶花别在发侧,纯美中绽出星点柔媚,搭上这套无领无袖米色小碎花的拢伞状婚纱,好似夏初时的一株嫩色百合,嗅在鼻前是丝丝清香与舒适的沁凉。
“以后我结婚了,谁给我做伴娘啊。”楚乔轻轻抚了抚婚纱,收回手搀着尤雾起身进更衣室,“今天我还是你的女傧相呢。你这套吧,好是好,不过……怎么看着就怎么不像结婚时该穿的。……我说尤多多同学,你这样以后别人可就不敢请我当主伴娘了。指不定别人还认为这身衣服是我选的呢!”
尤雾将长裙外边那层淡色纹花轻纱的褶皱抚平,又检查了肩上的隐形带,确定服装无误后这才转过身扳住楚乔的肩,打趣道:“您老别再抱怨了。你放心,你已经失去给人家当伴娘的机会了。”说着绕开她走去一旁拿捧花,楚乔嚷嚷着追上来问‘为什么为什么’,敢情十万个为什么也有她的一份,尤雾嗤笑着捏住她的鼻尖,狠狠道:“你家那位追你那么久,早跟我商量好了!等我一嫁,他立马找你求婚!”
楚乔一愣,号称全师脸皮最厚的楚中校,颊边浮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眼见尤雾已带着莫濯灏和叶之颜走到了门边,楚乔这才提着裙摆追上前。想了想,忍不住问:“为什么说要等你嫁了,再来找我求婚?”
尤雾水眸流转顾盼生辉,轻笑道:“这有什么猜不出的。他是怕先跟你这个男人婆结婚会后悔,再跑来找我。所以想等我结婚后再跟你好好过,彻底断了心里的念想呗!”
楚乔一想,看着尤雾一脸祸水妖孽的模样,觉得确是有这可能,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尤雾看着她一脸沮丧顿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大笑开来。
ACT8226;44
庄重低缓的婚礼进行曲在耳畔响起,充斥着整座哥特风格的教堂,镏金滴彩的高窗折射出五彩阳光,恍若众人均被笼罩在一团暖色光晕中,柔和且肃穆。
尤雾眉眼含笑,搀着父亲的手臂踏上红地毯,在乐曲声中默默接受着众人用视线传递来的祝福,微微扬起唇角。
结、婚。
…… ……
“以后结婚,你想怎样?”
“唔,我想……能在一座哥特风格的教堂里,然后……和你一起……”
“哈哈,丫头思春了!”
“你滚一边去!让我把话说完!……呃……我会把头发做成波浪卷,然后在发边插上一朵花,要素色的。我会穿着婚纱,拿着捧花,然后和爸爸一起走进教堂。”
“和你爸一起走进教堂?!……你……你恋父?!”
“你要再打断我的话,今晚就跪搓衣板去!”
“不要,我已经跪坏三块了……”
“你还好意思说!再插嘴我可真拖你去了!”
“唔唔……宝贝儿,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油嘴滑舌的,就是找打!”
…… ……
尤雾启唇轻声一叹,扬唇朝众人微笑示意,眸光落上地毯尽头那抹干净的白,笑容缓缓绽开。
端木微侧着身望着她,笑得如沐春风。
…… ……
“多多小朋友,过来吧,叔叔这儿有糖吃哦!”
“……干嘛?”
“你不要板着脸嘛,容易长皱纹的嗳~!”
“讨厌!别捏我!有话快说,有那个快放!”
“真不淑女,女人在男人面前好歹也要矜持一点懂不懂?不然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啊!至少也要先装一阵子文静,结了婚后你再野性爆发嘛,这样想离婚也比较难了,对不对?因为你可以胁迫他嘛!”
“这样啊,那好吧!恩,我从今天开始装文静!争取今后嫁个好男人!”
“好男人才不喜欢你这样的!不过只有我是例外!啊哈~!”
“……你Y就跟我贫吧!贫不死你!”
“别嘛,哪有人这样对待未婚夫的!人家好伤心哦~!”
“呀!知道自己长着张让女人嫉妒的脸还学女人说话,你够了吧!别恶心我了,真的!我鸡皮疙瘩扫一扫都能装起来做疙瘩汤了!……还有啊,别总未婚夫未婚夫的,你是谁未婚夫啊!”
“你的呀!”
“……滚!”
…… ……
尤父将尤雾的手转递到端木手中,合掌轻轻拍了拍端木与尤雾二人的手背,噙笑走到尤母身边。
端木俯首冲尤雾笑得温柔,尤雾仰眸注视着他,眼角瞥到窗外直射进来的耀眼光束,不自主地微眯了眼,一阵恍惚。
…… ……
“今天又有新任务?”
“恩。”
“……不去不行么?……那个,我担心你。”
“傻瓜,不去怎么行。……要是不去,就该换别人来解决我了。”
“不是说,可以选择退出么?!”
“那只是场面话。在很多时候,都需要一句场面话。个中意思,只需该知道的知道,若是明知故犯,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会有危险么?”
“为了能回来吃你做的爱心晚餐,哪怕就是有,我也得让它变成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嗳,别走。过来给我一个护身符啊!让我感受到爱的力量!……哈哈,傻愣着干什么!……别瞪眼,小心瞪成金鱼眼,要成金鱼眼我可就嫌弃你了啊,那我找新欢去!……快,一人站着别扭什么呢,过来!”
“……别嘻嘻哈哈的,我难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今天别去了好不好?”
“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多多,今天非去不可。你别担心,……嗳,你别哭。你相信我,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哭什么,咱俩还要结婚的呢!到时候要离开爸妈了,那还够你哭的!现在得把眼泪节约起来!”
“……谁……谁要嫁给你!”
“看看,平时多好一姑娘,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矫情了呢?……呦,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来吧,我的达令,过来给我一个多多牌限量护身符!”
“……那是什么?”
“就是啵啵啊!啊哈哈~!”
“……”
“别害羞嘛,结婚时我们得当着全教堂人的面打KISS的!现在要练练胆!别等那时候正亲一半你就晕过去了,多煞风景啊,对吧?!”
“不打你你就皮痒痒!”
“结婚后再打,现在先啵一个!”
“……‘啵’”
“这才乖!嘿嘿,我走了,等我晚上回来再教你玩法式长吻!”
“注意安全!”
“恩!那当然!我还等着娶你当媳妇呢!”
…… ……
牧师站在高台前望着尤雾端木二人,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头顶上令人颇觉可笑的稀疏的金色发丝似乎也因这记祈祷而神圣起来。
他那对浑浊的浅褐色双眸看向端木,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中文道:“端木瞳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尤雾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端木一愣,转眼看向尤雾。尤雾回给他一记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只好作罢。
圣经?神?
谁说他们这是基督教徒的婚礼了?!
端木敛去眸中的其余情绪,望着尤雾颔首答道:“我愿意。”
牧师点头,转而看向尤雾,“尤雾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端木瞳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尤雾巧笑倩兮,眸光盈盈,答道:“我愿意。”
座上众人一片带着笑音的轻哄声,尤父尤母面上泛着喜悦,拉着行家俩小子笑望着他们;段傲阳面色如常,只是一对盈亮眸子黯淡无光,呆坐在原位上不知在想何事;叶之颜同莫濯灏手拉手站在一旁咧嘴笑着,华彩四射;楚乔伴在失魂落魄的穆玄熙身旁,只是一心在为尤雾二人祝福,丝毫没注意到穆玄熙拳上泛白的指关节和隐忍的痛楚神色。
穆玄熙,三个月。
这是你的最后期限了。
三个月后若你还无法给你自己和端木一个交待,那么,我便不再放手。
尤雾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端木,歪头朝他悄悄做了个鬼脸。端木开心地笑,看着她的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现在,请新人互相交换戒指。”
叶之颜同莫濯灏立马捧着盛猩红色丝绒小盒子的托盘走到端木和尤雾二人面前。
端木转手去拿钻戒,那枚钻华光璀璨,在阳光下愈显奢丽。轻柔地将尤雾一手托在掌中,刚欲将戒指套进那皆芊芊玉指,只听教堂门口哐铛一响,一片黑影直压光线而来。
众人循声转身,只见门口并排着站两名高大男人,俊秀挺拔,气势非凡。二人身后黑压压站着一群黑衣人,不辨来意。
其中一名瞥见新娘,眼中一抹痛意转瞬而过,朗笑着走上前来。
ACT8226;45
“你看你满衣柜全是红衣服,要不就是黑色的灰色的,分差也太大了吧。”端木微微蹙着眉去拧尤雾的鼻尖,尤雾嬉笑着将脸避开,顺势拉住他的胳膊,道:“我喜欢深颜色的衣服啊,穿起来很有存在感!不过我浅色衣服也不少的,并且,大多全是DIY哦!”说着推开另一扇滑动衣柜门,展出清一色淡素衣物,其中除去休闲服外也不乏正装和宴会旗袍,清雅怡人。
端木面色一缓,反手将尤雾拢进怀里,脸贴着脸分外亲昵,道:“你个子高,身材好,皮肤也白,穿旗袍一定好看。穿那套白底勾梅的好不好?把头发盘起来,插支白玉簪。”
尤雾微侧了脸望着他笑,“你没见过我穿大红色描金线牡丹的旗袍,我在去年冬天穿过,还套了一身白绒坎肩,当时有人说我惊艳全场呢!”
端木挑眉,在她面上轻啄一口,笑道:“没关系,以后慢慢来,你每天换装给我看好了!”
“美不死你!”尤雾扭着身子嗔了一句,伸手翻了翻那些琳琅衣物,“这些旗袍,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见端木一脸狐疑的模样,不禁瞪大眼,“我妈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可是缝纫能手!她教我做的旗袍,绝不输裁缝店里的!……你看这些衣服,上面的彩绘涂鸦全是我自己完成的!我能干吧!”
端木拿唇蹭着她滑嫩的面颊,微闭了眼点头,环在她腰际的手又紧了几分,哑声道:“我老婆不能干,谁能干。”
尤雾吃吃发笑,抬起手肘顶了端木一下,挣脱他的怀扑上绵软的双人床,将脑袋拱到枕头下将自己捂起来,再不吭声。
端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门边笑吟吟的莫濯灏身上,霎时明白过来,冲莫濯灏温和一笑,出了房间。
莫濯灏笑着轻咳了两声,回头看着端木下楼,这才进了房间,反手关了门,走到躲在枕头下装鸵鸟的尤某人身边坐下。
“小姨。那个……我都看到了,你害羞也晚了!”
“臭丫头!谁害羞了!”尤雾猛地翻身坐起,抱着枕头朝莫濯灏砸了两下,挠挠头发,问:“有事啊?”
“啊,是!”莫濯灏嘿嘿干笑了两声,掰玩着手指道:“小姨,……我,……我想我还是先从你公司着手吧。部队……不适合我。”
尤雾倚在床头攀住肩,‘恩’了一声,指尖点了点她的额,“比我预料的晚了三天。”
“嗳?”
“你跟楚乔去部队那天,我也去了。我可就跟在你们后边,只是你们谁也没回头来看一眼。”尤雾微微噘了嘴,好似在抱怨那二人忽视她的存在,“事后我找楚乔问了,她说看你状态不错,当时还跟着一中队学做了一套格斗术对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会选择进去的。……依你的性子,进了部队只怕少不了吃苦,我可舍不得!你自己也舍不得!所以当时我就想啊,你绝对会在三天内来跟我说要改变主意。现在你是来了,只不过还是晚了三天,是害怕我责骂你吧?看来胆色有待提高。”
莫濯灏面上讪讪的,只能陪笑道:“小姨,我不是怕吃苦,只是怕耽误的时间太多。所以……我愿意自己上培训班。跆拳道截拳道柔道泰拳,我什么都愿意学!”
尤雾抬眸扫了她一眼,点头。
“我明白你想要什么,只是你性子未免太急了一点儿。”尤雾拂开眼角的发丝,垂眸道:“你说选择部队,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可现在看来,你还是没理解透。……进部队,你该去锻炼好自己的身体素质和神经意志,还有一层重要的,就是接触部队上级。你明白么?这些可是培训班所无法带给你的。”
“楚乔是中校,他爸又是714团的老团长,以我和她的关系,于你来说多少都是有好处的。我这样并不是教你投机取巧或者一心攀谳,你的实力摆在这里,凭实力去做,你一样能受得上级青睐,只是,要花费的时间太多,我们耽误不起。”
“我很想给你报军校,只是,虽然你大有潜力,但年龄毕竟太小,想来想去还是把你在我身边再放几年,这几年,你还是先抓好文化课和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再说,我们一步步来,也不急这一下。要说起来,这样能节约的时间可比直接进部队要来得多。”
“莫莫,你才14岁,锋芒太盛,必要时该收敛一点。”尤雾微微扳起莫濯灏的下颚,指尖顺着她面部的柔和轮廓一寸寸掠下,“这张脸,长开了就是祸水,呵,你还别说,咱家祸水真不少。……女人的美貌,要是能加之利用,那就是身体提供给你的最原始的、最具攻击力的武器;但你要是不会运用,那就白白浪费这一大好资源了。”
“小姨,你会教我吧?”莫濯灏抿抿唇,试探性地问。
尤雾笑,松了手道:“我不教你,你还希望从哪儿去学东西呢?……现在的社会是肮脏与黑暗的产物,于我来说,它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漆黑一片。所谓的‘光明’,从未存在过。开一盏日光灯绝不能被说成是光明,不然真是贻笑大方了。……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这样说给你听,并不是要给你灌输什么杂乱的知识,而是想教你认清现实。”
“曾经我也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只要我努力,用我的善良和真诚,便能感动一切。但最后我发现,这一切什么都不算,它们带给我的永远都是弊大于利,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尤雾叹气,“话是这样说,但最基本的人性不能忘,良心不能丢。除此之外,你需管好自己就行,其余的,通通都和你无关,你无需插手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活法,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汲取我的教训,具体的我不多说,路是你自己在走,该怎样,终究靠你自己拿决定。说了这些,只是希望你将来能少栽几个跟头。好自为之。”
莫濯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道:“小姨,没事我先出去了。……我想问你,……这些话,你只对我一个人说么?……我的意思是说,你准备……你……”
“我知道你意思,不用说了!”尤雾朝她扬扬手,“他们我自有安排,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好了,去吧。”
“恩。”莫濯灏垂首转身,走到门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脸丢下句含混不清的‘谢谢’,快步跑开。
ACT8226;46
金卡在手,美人在侧,多少男人一辈子的盼头啊,怎奈身边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右手无名指上那枚10克拉钻戒太煞风景,映着阳光分外刺眼。
陶望北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看那枚灼眼的钻,只是无论视角再怎样偏移,始终能将它带入眼中。
“你把手放下去。”他闷声道。一旁尤雾愣了一下,不解地歪过头来望着他。
“手。你的手。”陶望北没好气地追加了句,赌气般地撇过脸去。
尤雾看了看自己双手,瞥见那枚钻戒,这才了悟,只好将左手覆上了右手手背,恰好掩住了那颗令某人眼红心痛的钻。
这是结婚后和陶望北的第一次见面。婚礼当天,他同单竞航可谓是一齐魔怔了,带着一票小弟寻思着是来闹场还是如何,幸好遇上尤父一干部队好友带出的护卫队和穆玄熙特意领出的十余名高猛保镖,这才免去一乱,只是好好一场喜庆集宴愣是被演变成了动乱在即的闹剧,众人面上的笑容僵硬可媲雕塑人模,尤父尤母眉宇间的烦乱担忧更是显而易见……
至于更具体的……不说也罢。
收回思绪,清了清喉咙开口道:“今天找我出来,是格格那儿有消息了么?”
陶望北摇头,转过脸来将目光死死锁住尤雾,问:“你跟季南到底都说过些什么?”
“我跟季南?”尤雾看了看车窗外来往的车辆和街边熙攘的路人,道:“我们没说过什么。他怎么了?”
陶望北眼神蓦地有些……哀怨?令尤雾悚然一惊,忙拉着他的胳膊连连发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陶哥,你说话啊!”
陶望北舔舔干燥的唇皮,倒吸一口气,慢声道:“是,他有点麻烦。……现在在住院,医生说是……胸下软肋断裂。”
“谁做的?!”尤雾不禁愤然,攥紧了衣角高声道。
陶望北心虚地瞟了她一眼,淡淡答道:“……是我。”
尤雾瞪大眼,眸中满是责备与困惑。
陶望北被那目光压得垂首半晌,既而举眸漠然一笑,轻声问道:“是你对他说,他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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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尤雾一面拿小刀剥着苹果皮一面小声咒骂着,季南在一旁听得汗毛倒竖,只能求助地望向床边给自己换药的年轻护士。无奈这护士是本医院唯一一名男性护士,男色在前岿然不动,只是一心换药,时不时拿眼角偷瞄一旁削果皮的尤某人两眼,完事后含羞带怯地退出病房。
尤雾瞥见房内只剩自己与季南二人,拿着剥好的苹果递到季南嘴边,狞笑道:“季南,小季同志,南煞大人,季南军师!你真是能耐人啊!给!这个特意犒劳你老人家的!快拿着吧!”
季南盯着被削得光秃秃的……苹果核苦笑了一笑,还是伸手接过,啃着核上极少的果肉,还不忘指指尤雾的唇边,“……果肉渣子。”
尤雾‘哦’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唇,尔后定定看着季南,阴阳怪气道:“季南南同学,今天我郑重地通知你,你光荣地被冠上了‘三八红旗手’的称号,高兴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三八红旗手’?顾名思义,‘三八’就是指你为人太招人嫌,一步步向碎嘴婆子靠拢;那又为什么叫你‘红旗手’呢?因为你已经成功地成为了众三八的表率,理应出来做领队,所以你才是红旗手,明白?”
“尤……多多,我这不是,说漏嘴了么,……你……你别这样。”季南面色有些尴尬,一说话便扯着胸下丝丝牵痛,只能将话语放得愈发轻缓,“我是急了,一下没注意,就说了。……但我真没说是你说的!”
尤雾不屑地剜了他一眼,嗤笑,“你还用说么?!你看你平时都和谁说过除公事之外的话?除了陶哥,那还不就是我?!……我是好心提醒你,结果你还倒打一耙,你真是……,算了,别的不多说了。总之今后咱俩有事说事,没事拉倒,我再也不会跟你说体己话了!”
“你看老大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不能消气啊?”季南无力地哀叹一声,“要不你也来狠砸我几拳?反正已经在医院了,我也不在乎多住一段时间!”
尤雾不满地哼哼两声,视线在季南身上来回扫视,撇嘴道:“我说你是不是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不然他哪能下狠手把你废成这样?”
季南不答话,双颊泛上薄薄一层潮红。
“啊呀啊呀!你还真的做了?!”尤雾两眼冒光上前一把抓住季南的小白爪子,沾着果核汁水也不避让,只嬉笑道:“你如实说,对他做了些什么,我就原谅你!”
“……没,什么都没做!”季南忍痛高喊一声,微侧过身不理她。尤雾咯咯一串轻笑,绕到病床另一侧去拉季南的手,摇晃道:“你就说说吧!……你要不说,那我来猜猜看好不好?……唔,牵手?不会不会,这么轻,不会成这样;……那是拥抱?……接吻?……还是,”尤雾想了想,极为诡秘地嘿嘿直笑,“我知道了,你一定使诈,想把他扑倒来个霸王硬上弓,对不对?!不过,就冲你这小身板,要赢了他还真有难度,所以这才被反扑一把送来住院!哈哈哈!”
“你别说了!”季南皱着眉撇开脸,面上红晕不散依旧。
“啧啧,心虚了!”尤雾挑眉,神秘兮兮地凑近问道:“其实陶哥就是前几年晒黑了,不然还是很有做小白脸的潜质的!……说说看,他的滋味怎么样?”
“尤雾!你够了没有!嘶……”季南满面窘迫一声大吼,扯着伤处后忍不住轻轻呲牙吸气,狠命瞪着尤雾。后者好死不死地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气煞人也。
病房门锁嗑啦一响,单竞航捧着一束百合走了进来,边笑边道:“当然不够,季军师住院生活太单调,应该加点调味剂才好!”说着看向尤雾,唇角微翘蕴涵笑意浓浓。
“尤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ACT8226;47
穆宅,书房。
旧式留声机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乐针在碟面上清悠游走,带出一串女声吟唱曲,穆长远倚在柜子旁半眯了眼,手指随着乐曲节奏敲击在柜面上,发出得得的磕打声。
墨绿色的落地窗帘被拉上大半,遮住窗外的阳光,书房中的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隐在那抹混杂着浅色光线的绿中衬显得愈发陈醇质朴。
江芸站在门外犹疑着是否要进去,耳边是房中传出的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调,绕在心里百转千折令人酥软迷醉,可听在她耳中却是震天轰雷。
回身瞥见周妈正端着一杯清茶往这边来,江芸忙上前几步,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周妈切勿出声,一面接过手中的盛茶托盘一面朝周妈微微颔首,待周妈离开后,径自进了书房。
见穆长远正抚着留声机呈入迷状,江芸也不说话,只是将茶搁在一旁虬木矮几上,静静坐着,思酌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
穆长远眼风掠过木椅上衣着淡色披衫的江芸,收回视线跟随音乐轻吟了一段,见妻子蹙眉望着自己有些坐不住时,这才睁眼转过身来,展颜微微一笑,年轻时的俊秀儒雅向外丝丝浸拔开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午要陪林悦去购物广场看看的么?”穆长远唇角噙笑步到妻子身侧坐下,端起茶杯,一手托住杯底,一手扶着杯盖轻轻拂了拂散着氤氲热气的茶面,搁在唇边浅抿一口,垂眸似无意道:“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你又是被什么耽搁了?”
江芸看着穆长远一派清闲的模样,拧着眉尖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沉吟半晌,复抬首问:“长远,我不懂。那么好的儿媳,为什么要退婚呢?之前婚期可都定下了,现下好,儿媳倒成了别人家的,连孙子都跟着过去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唔,还能怎样想。”穆长远举眸轻浅望了妻子一眼,抿茶道:“总之是为了咱们穆家好,为了玄熙好就是了。……那女娃儿好是好,可太过敏感犀利,没办法当贤内助,要她当个女强 人倒是很有潜力。咱们玄熙不需要这样的女人。至于孙子,……哼,你还真当那是穆家的种?”
江芸一愣,疑道:“这……怎么说?”
“早在订婚前那次晚宴我就知道了,那孩子不是玄熙的。我就是想看看,玄熙跟那女娃儿准备骗我们多久。……他喜欢男人,这事我也很头疼。从小看到大的,怎么就转了性向呢?他为了那男人甚至对我说,要把老三叫回来接管他手上那摊事,他倒愿意净身出户!”
“怎么这样糊涂?!”江芸咬咬唇,叹气。
“本想着,只要他愿意结婚,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事,可你看他那是什么态度?!都把我们当睁眼瞎呢?!”穆长远呷着茶缓缓摇头,“我们穆家的孩子不能这么没出息。他要是不悔改,那我就锁他一辈子!我宁愿把他拘到死,也不愿这样放任他去!”
“老三那也是个让人操心的。相对来说,玄熙算是很不错了。”江芸绞着手指想着措辞,“你别总这么拘着他,现在把他关在家里哪都不准去,是变相软禁啊。……虽说玄熙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带大的,我始终把他当亲儿子看。他是个明白人,也就是一时糊涂罢了,我待会去劝劝他,要是他愿意不再跟那男人来往,你就让他出来吧?”
穆长远一声笑哼,放下茶杯两手撑住椅边扶手,缓声道:“他早答应过我,他不会再跟那男人来往了。”
“那你……?”江芸不解。
“口头上的保证谁不会?我要看的是态度!”穆长远微微侧过脸,隐在窗帘那团黯绿中望不清表情,“他要是能心甘情愿地告诉我,要和那男人断绝一切联系,那我就收手!”
江芸只是叹息,垂眸不语。
“还有那个女娃儿,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样子,她绝没有我们看的资料那样简单。”穆长远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复而转面问江芸,“你可知道,她结婚前,除了我们玄熙之外,还有一个未婚夫么?”
“什么?!”江芸失声惊呼,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赶忙抬手掩住唇,“这么说,她有过两个未婚夫?但是现在却嫁了二人之外的另一个?”
穆长远‘恩’了一声,点头道:“那人我打过交道,现在和他们公司还有生意往来。知道‘寰宇’吧?他是寰宇的最大股东,另一个身份是咱BH市的黑道头子啊,惹不起,跟政客部队都有联系。你说一个毫无背景可言的女娃儿又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传出‘未婚妻’这档子事之后,结婚的新郎还不是他?听玄熙说,婚礼当天,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帮派的代表到场,只怕是去闹场的。”再次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时顿了下,拿着杯盖的手指指了指一边,道:“如果结婚是跟玄熙,只怕我们CEN就得出现金融危机了!”
“……有那么玄乎吗?”江芸闻言落下涔涔冷汗,轻声问道。
穆长远将手覆上妻子的手背,安慰性地拍了拍,握紧道:“你以为,黑道帮派是怎样世代持续到如今的?仅靠印象中的烧杀抢掠么?”
江芸深吸一口气,将头轻轻枕在穆长远的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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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熙,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究竟该做些什么,你自己琢磨吧。
我和端木生活得很幸福。但是他心里苦,我知道。穆玄熙,你负了他,你应该给他一个交待。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样关心他。爱管闲事不是我的作风,具体原因更不该由你过问,你只需要做到能对得起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 ……
窗外梧桐树叶黄,枯叶飘零,在半空中盘旋落下。穆玄熙立于窗前,一对蓝眸飘忽望着窗外院子里一地乎黄乎红的落叶,转而瞥见一干保镖的身影,忿然地抿了抿唇。下巴上的清茬因为很久没打理的缘故,微微向外冒着尖,看似苍老了几岁,眉宇间愁绪纷纷。
身后的门锁嗑啦几声轻响,传来一阵钥匙相撞的清脆铃当声。若是在几天前,只怕自己早该跑到门边了,可现在……
穆玄熙自嘲一笑,背门而立不动身形。
江芸端着糕点进了房,回身让门外保镖将门轻轻带上,也不锁,就这样留着一道小缝,余风细细。
“玄熙,过来吃点点心吧?我亲手做的,是你爱吃的桂花糕。”江芸见眼前那抹高大身影越发消瘦得厉害,眼眶一红,捂着嘴抑住泪意,强笑着走到窗边,拂上穆玄熙的背。
“妈。”穆玄熙回身冲江芸抿唇一笑,神情憔悴不堪。
“……玄熙啊,”江芸鼻尖酸楚,眨眼间便掉了泪,她侧过身拿手帕拭去眼泪,望着穆玄熙却哽咽着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穆玄熙眼神一软,扶着她的胳膊走到一旁布艺沙发旁,柔声道:“妈,您先坐。别哭,我好着呢。”
江芸低声啜泣了几下,拉过穆玄熙的手,后者顺势半蹲在江芸身边,仰面微笑着。
“玄熙,……别跟你爸拗了,他糊涂,怎么你也跟着糊涂呢?你们都这么固执,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要这样一辈子吗?”江芸说着又有掉泪的趋势,喉间一埂,愣是将眼泪硬生生地抵住了,“就当妈求你,你去服个软,去说两句好话,好不好?……你这样,妈看着难受。……你说你现在整天不吃不喝的,你这是在惩罚谁呢?”
见穆玄熙垂首不语,江芸埂着声音继续道:“你爸也是为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们男人跟男人……”见穆玄熙抬眸望着自己,江芸心中蓦地一惧,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你们这样也不是事儿,还是回正道上吧。你不为我们想,总该为自己多想想的。玄熙,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妈,您别说了。这些我都想过。”穆玄熙闭紧眼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我答应爸,不再跟他来往。但我不知道我又是做错哪一点,能让爸把我关起来。……妈,您看看门外那些保镖,还有窗外院子里那些。……妈,我是犯人么?”
“玄熙,你……”江芸刚想安慰,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悻悻埋下头。
穆玄熙将手从母亲手中抽出,站起身往前踱了几步,抑声道:“……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玄熙,过两天,妈陪你去相亲,好不好?”江芸终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穆玄熙唇边浮出一抹嘲讽笑意,回身道:“好啊!”
不想穆玄熙答应得如此爽快,江芸微愕,又追问了一句:“你听清楚妈刚才的话了?”
“是。”穆玄熙微笑应道。
“……你答应去相亲?”
“是。”
江芸面色大喜,起身拍拍穆玄熙的肩,指着门外道:“好孩子。我这就去找你爸谈谈!”说着快步走出房间。
随着门锁磕哒一声合拢,穆玄熙敛了笑,径直躺倒在床,两手枕在脑后直直望向天花板。
小瞳,再等我三个月。
就这三个月。我,定会给你个交待!
ACT8226;48
“啊~~~~!!!”
尖叫声响彻别墅,端木将头从杂志中抬起,诧异地望向喊声起源地——莫濯灏卧房。
一旁伏案预习课本的段傲阳也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端木几秒,二人一齐向楼上奔去。
段傲阳短胳膊短腿迈不开步,索性一发功,直接蹬着楼梯扶手跃上二楼走廊,给端木看个瞠目结舌。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轻轻轻轻……轻功?!
端木愣了几秒,还是随着跑到房门前。
“莫莫?”端木敲了敲门,见里边没任何声音传出,便按着门锁使了力,“莫莫?你怎么了?”
还是毫无声响。
段傲阳和端木对视一眼,道:“我们把门撞开吧?”
“这……”端木有些迟疑。这毕竟是女生的卧房,若是撞上什么不该看的……
段傲阳见端木蹙眉沉思,心中暗道他学那些老学究变得迂腐,只抿抿唇,拉着他向后退了一步,自己挨上前,两手置在眉心,张开五指做交叉状,按顺时针方向旋转半圈,似在凝聚气流。小脸绷得紧紧地,只听他突然‘哈’地一声轻咤,掌心用力抵向房门正中央的位置,‘呲咔’几声细碎的裂响,只见房门中心处慢慢碎裂开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段傲阳收回手放在身后轻揉了两下,仰起脸见端木一脸痴傻的模样,只好道:“先进去看看吧,我力道还不够,不能把门完全打开。……我待会再向你解释这些,可好?”
端木半张着嘴愣愣点头,转念想想,一阵寒意自背脊上升起。
力道不够大就能把门炸个洞?要是够大了,这层楼还能要么?!
端木此刻也无心遐想,见门已破,只好就着大洞将手伸进去扭开了锁。
正室内空无一人,静下神思却能听见细细水声,端木拉着段傲阳绕过偏房望去,瞥见浴室门正掠开一条细缝,腾腾热气泻出,裹着淡淡的丝白。
“莫……莫莫?”端木试探着唤了声,果不其然闻见几声细弱的嘤咛声,段傲阳皱了眉,拉着端木的衣袖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端木没吭声,倒是莫濯灏套着浴袍自己走了出来。
湿漉漉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莫濯灏红着鼻尖揉了揉眼,哇地一下哭出声来,扑进端木怀里。
段傲阳挑眉,安静地退到一边。端木抱着这具柔软的身躯,少女沐浴后的清香在鼻下萦绕,他轻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发,蹲下身柔声问:“莫莫,你怎么了?”
莫濯灏只是一味摇头,止了泪后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端木何时见过她这样,不免也慌了手脚,拉着她的胳膊前后打量着,可又碍于是女儿身,不便贴身做检查,只能干着急。
“阳阳,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要她没事就赶紧回来!”端木将手机递给段傲阳,见他跑到窗边拨号,收回目光重新看着莫濯灏,“莫莫,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在浴室滑倒了,摔到哪儿了?”
莫濯灏只摇头不语,眼泪珠子又开始啪嗒往下掉。端木拿干毛巾替她擦拭湿发,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段傲阳倚在窗边和尤雾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将手机塞给莫濯灏,看着她接过手机奔到窗边,端木问段童鞋:“你妈怎么说?”
你妈!
段傲阳只觉这二字已刺耳到一定程度了,极度郁闷地低声哼哼,答道:“她说正在开会,要赶回来也得半个时辰之后了。”
端木颔首,瞥见莫濯灏站在窗边低声啜泣着,和尤雾扯了一大串,隐隐还夹杂着哭腔,只是声音太小,任端木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分毫。
他拍拍裤角起身,走进浴室察看。
眼前一片蒙胧的白色雾气,端木取下被水蒸汽模糊得雾白一团的眼镜看了看四周,视线在浴缸旁那一堆换洗衣物上定格。
段傲阳见莫濯灏耷拉着脑袋朝自己走过来,长碎发搭在额前像极了电影中演的惊悚鬼魅,不禁往后挪了挪身子。
莫濯灏一声哀嚎,一把捉住段傲阳,把脸埋他衣服上蹭了又蹭,蹭下一团湿乎乎的水渍,在段傲阳嫌恶的目光中拿着手机跑进浴室找端木。
端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觉得黏黏糊糊一大堆,还得拿着一根大木棒艰难地搅拌,手中那件睡裙下端印着一大块暗红的印迹,不时挑弄着他的脑神经。
莫濯灏瞥见那抹红,立马垮下小脸,将手机递给端木后头也不回地走回卧房,虽然得到尤雾的无事保证,但仍心有余悸,拉着段傲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喂?多多?”端木的声线似乎有些颤动,“莫莫她是不是……那个……?”
“哪个哪个?”尤雾在另一端扑哧一笑,道:“咱家莫莫,已经由女孩变身女人啦!”
端木眼前一黑,只觉身子摇摇欲坠,费力地撑住洗鬻池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自己那张扭曲的脸轻声问:“……我是个男人啊,我不知道怎样解释这个……,你的那个……什么,放在哪里?”
尤雾笑得愈发大声,将端木的两颊笑到充血冒红,只道:“这个不必说这么遮掩,你指的是卫生棉对吧?还真不巧,我的刚好用完,还没去买呢!……你就凑合着先跟莫莫解释解释,这些生理知识相信你多少还是知道的,先给她压压惊,然后……去帮她买卫生棉吧!”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端木压低嗓音磨着牙,问得一字一顿。
“噢嗬,这个说不准呢,我不是跟阳阳说了么,至少还得一小时。端木,你就帮帮忙吧!我还得马上赶回会场呢!……好端木,不多说了,我先挂了,哈~,拜拜!”
亡音阵阵传来,端木对视着镜中的自己,咬咬牙,抬手干抹了一把脸,一副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神情迈出浴室。
“莫莫,过来。姨夫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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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
“呃?……理当你先!”
“你先吧!”
“为何?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替女子买纱棉会被耻笑的!”
“你也知道,可我也是男人啊,怎么办?!”
“……你较我年长,你当在前。”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你是小孩子,进去拿出来就没关系了啊!”
段傲阳红着脸站在一边,别扭地抱着树干仰头望端木,“……你莫再劝我了,我是不会进的!”
“阳阳,……要不咱俩一起进?”端木两手撑着膝盖弯腰无奈道,“帮帮忙吧!算我求你了,成不?八爷?”
段傲阳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谁告诉你这称呼的?”
“一起进去,我就告诉你,好不好?”端木笑着去拉他的手,段傲阳全身肌肉绷紧,抱着树干又多使了几分劲,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大有宁死不屈之感。
端木抬眸看看路边行人投过来的诡异目光,顿时觉得呼吸不顺,只怕在他人眼中他倒成了儿童诱拐犯了。
“走吧走吧,陪我这一次,回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端木压低嗓音道,话语中软软带了几丝乞求的意味。
他需要壮胆啊!一快奔三的人了,还跑去买女人用的卫生棉……,这事以前真没干过!
段傲阳扭过头,继续摇。
端木无法,只好上前用力去掰段傲阳的手指,小段童鞋华丽丽爆发,叫得那叫一个凄厉,一声声‘不要’喊得简直比清白小媳妇被迫XXOO都要憋屈,尾音打着旋儿往上飙,临了还带着一抹小勾,勾得人心肝都跟着打几个小颤儿。路边行人陆续驻脚看着这俩人,怎么看端木就觉得怎么像是拐卖儿童的人犯子!
看看那顶黑色棒球帽,看看那身灰色休闲服,看看那副不肯示人的嘴脸;再看看那孩子凄惨的神情,那泪盈于睫的哭相,路人中突然有人爆出一句:“报警吧!这人指不定想对这孩子怎样呢!”
旁人有人哄笑,但附和的人亦也不少,端木急了,压低帽沿望着段傲阳,道:“跟我进去!”
“不要不要不要~!!!”段傲阳扯着嗓子叫得比谁都欢,眼睛眨巴眨巴两下挤出几滴眼泪来。端木懵了,迅速回过神凑到段傲阳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段傲阳表情一呆,只好点头,似是达成什么秘密协议那般,面部神情变得神秘起来。
段傲阳不情愿地松了手,任端木牵着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仰起那张泪痕尤在的花儿般的小脸对端木讪笑道:“爸爸,说好要买那个大机器人的哦?!”
端木一副慈父的模样朝段傲阳笑,再转过脸来对围观的众人笑。众人哄然,拂袖纷纷散去。
“嘿,走吧!”端木拍拍段傲阳的后脑勺,拎着他往十余步开外的便利店走去。段傲阳看着端木一脸得意的笑,再回想方才耳边那句话,怎么想就觉着怎么不划算。
他刚才俯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无异于魔音穿耳,并非难听刺耳,而是充斥着一抹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尤雾究竟为何人!”
ACT8226;49
自打那一大一小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冲进便利店后,所有店员便把目光粘在他俩身上了,并附极高警惕性。
看着那左顾右盼低头弯腰的模样,就不像好人!
可怜那小男孩,这么小就被家长带出来不学好,今后长大了该怎么办呐~?!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孩子!
店员小张推了推一旁摆货物的运输工大李,伸出手指朝那一大一小站立的方向指了指,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帮我守着,噢!”
大李迷瞪瞪地点头,抹了把额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收银台后的塑料凳子上歇凉。
小张快步朝那俩身影走去,短裙裙摆卡得太紧,使她迈不开腿,只好踩着小碎步往前。见那男人正弯下腰在跟小男孩说着什么,小张拍拍男人的肩,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帽沿下一张俊美面庞让小张大脑瞬间死机,着魔地望着对方,一脸花痴相。
男人礼貌地笑笑,转过身拉着孩子走到一边。小张回过神来立刻拉了拉脸颊,换上一个自认为美艳至极的笑,踏着碎步挪上前,微微躬身道:“请问,二位要买些什么?”
小男孩仰头看了她几秒,又转眸望向男人。见男人那对好看的眉眼看着自己,似乎还红了脸,小张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只在心底喃喃道:是一见钟情么是一见钟情么是一见钟情么?!
她垂首无声轻笑,眼风扫见收银柜后大李看着自己一脸愤怒的神色,心中隐隐生了几分自得,转眼瞥见小男孩正看着自己,不禁伸出手去摸摸孩子光滑的脸颊,一面偷瞄端木一面笑道:“哎呦,这孩子好可爱啊!哈哈,是先生您的孩子吗?哈哈,长得真是漂亮!”
男孩偏开脸往男人身后躲了躲,一记接一记的眼刀往上射来。男人微笑地点点头,无话。
小张心里一黯,但瞟见男人如玉笑颜只好也陪着笑,对男孩说:“小朋友想买点什么呀?姐姐带你去看看?果冻?还是动物饼干啊?”
段傲阳一脸黑线,低下头两脚踢踏着鞋尖,默。
小张笑,笑容有些讪讪的,望着男人重复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买些什么呢?”
“呃……,”端木环顾四周,额上浸出细细汗珠,“那个……呃,请问,……卫生棉在哪儿?”
看着女店员一脸扭曲得比哭还难看的笑,端木红着脸去偷瞄手边的段傲阳,怎料小段童鞋压根就不愿理他,只是埋着头跟着女店员走。
“这就是了。”女店员咧着嘴指向一货台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袋。端木抬起帽檐看了看,又看了看面色胀红的段傲阳,伸手一通横扫,抱了一臂弯的卫生棉大步走向收银台,过路之处尽是或笑或嘲的目光。
大李瞥了眼桌面上的卫生棉,不怀好意地怪笑道:“一大老爷们出来买女人用的卫生巾,难得啊!”大嗓门一吼又引来不少视线堆集,端木又羞又怒,只盼这男人能马上让他结帐走人,否则能不能管住拳头和双脚那就真不是他端木自己能控制的了。
小张尽管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见大李这么闹腾,还是嗔怪地剜了他一眼,回头对端木陪笑道:“总共一百一十四块五。”
端木点头,拿出钱夹付了钱,接过那一大袋卫生棉便往外走,段傲阳赶紧快步跟上。
看着来往行人的目光,端木又把帽檐压低了些,神经兮兮地问段傲阳道:“他们是不是在看我?”
段傲阳向天翻了记大白眼,回道:“不知。”
端木呐呐地点头,收紧了塑料袋袋口,拉着段傲阳汗黏黏的小手绕过马路拐角,眼见前方公车已到,便拉着段傲阳往前跑了几步,这时只听身后一句“站住,别跑!”端木不觉慌了手脚,拉着段傲阳撒丫子飞奔,瞥见段傲阳小身子跑不动,急得汗水迭出,一手提袋一手抱起他直抱怨他‘会轻功却用不到地方反而劳累自己’之类的话,段傲阳扁扁嘴,继续默。
风在耳边一扫而过,端木在熙攘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回身望一眼,只见之前奚落他的那名大个子男人正追在自己身后,腹里冒出一连串委屈的问号,直想回身问问为什么,可脚下仍是不停,想来还是觉得心虚,但想半天却又找不出那人追逐自己令自己心虚的原因,……纠结!
突然身边旋出一抹绿,只见一男人玩命地往前狂奔,直超端木向前,端木下意识回头,瞥见那大个子后还跟了俩片警,端木脑子里嗡地一下,懵了,脚步也渐渐放缓下来。
我为什么要跑?我买东西付过账的!
端木皱着眉刚想放下段傲阳,突然只觉胳膊麻经被袭,膝后被硬物使力一抵,直直跪向前,段傲阳被拎开,自己的胳膊也被扭到了身后。
视线范围内是淡蓝色警服上的金色小标志牌扣,端木眼前一暗,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没人告诉过我,男人买卫生棉也算犯法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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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什么你跑什么跑?记住,下次别再这样了!”小警察说着,脸上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看着端木道:“给媳妇买个贴身物件也没什么,我也给我家那位买过,嘿嘿,只不过比你这次运气好!”说着指了指铁栅栏里受训的那个绿衣男人道:“他是偷了东西,我们才追,结果你也跟着一起跑,我们还当你跟他是一伙的呢!”
端木垂着头不说话,段傲阳也跟着垂下头。一大一小都一头颓败的模样,小警察笑着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同伴在门外喊自己名字,便走了出去。
段傲阳抬起头看看四周,拿手抵了抵端木,道:“我们还要待到何时?”
端木不答话。段傲阳无奈地摊开手放在膝上,继续埋头做忏悔状。
一串皮鞋踢踏声,小警察的声音在他二人头顶响起:“可以走了,你媳妇在外头等着你呢!”
端木一愣,抬头望了小警察一眼,起身拉着段傲阳冰凉的小手走出审讯室。
“你还没告诉我!”段傲阳扯着端木的衣摆轻声问:“尤雾究竟是何人?”
“何人?”端木想起之前把段傲阳拐进便利店之前的许诺,歪嘴一笑道:“女人!”
段傲阳大怒,使劲摔开端木的手大步往前走。
粉红色喷漆悍马停在大门外,小警察送端木二人到门口,看着眼前一副香车美女图狠咽了口唾沫,暗叹端木艳福不小,一步三回头地走回审讯室。
尤雾一身珍珠色休闲裙装倚在车前,见端木和段傲阳二人走下楼梯,绕回去开了车门坐上驾驶座,摇下车窗,和后边一排小脑袋冲端木二人可劲地乐呵。
端木拎着卫生棉坐上副驾驶座,看反光镜中段傲阳进了后座关好车门后,这才动手系安全带。叶之颜抱着书包埋头闷笑,看样子显然是知晓他二人的‘英勇事迹’了;行喻然咬着饮料吸管茫然地看着气乎乎的端木和冷着脸的段傲阳,只好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抚段傲阳的发以示安慰;行喻言眨着细长眼将手中的果粒酸奶塞到段傲阳手里,见段傲阳拒绝,又将它递给端木,甜甜笑道:“小姨父,喝这个吧!里面的果肉很QQ的!”
尤雾将车发动,缓缓驶出派出所前院,端木见她一脸笑意不禁怒火中烧,接过行喻言手中的酸奶狠狠吸了几口,大口嚼着软弹的果粒。
“你们爷俩也真出息了,买个东西都能被抓进来。”尤雾一笑,扭头道:“不过你还别说,你俩运气不算太差,他们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好接完这仨小子,否则你俩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端木哼了一声,扭转头看着窗外。
“出来买了俩小时,莫莫一人待在家,没事?”尤雾见端木仍在生气,只好摆正面色将话题往莫濯灏身上引,果然望见端木眼中划过一丝愧疚,心底一笑,又道:“你们今天真是闯上一件乌龙事件,不过看在什么都没损失的基础上,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回家,吃饭,然后开家庭会议!”
之前一言不发的段傲阳突然抬起头问:“是何主题?”
“这个先不说。……段傲阳,我听莫莫说,她房门已经废在你手里了?还是一巴掌拍烂的?”尤雾半调笑半认真地发问。
段傲阳在周围仨小童鞋或惊愕或崇拜的目光里低下头去,闷声道:“我稍候自会做解释。”
“恩哼。”尤雾点头,笑着吹了记口哨,扶着方向盘打转,扬声道:“我们今晚的会议主题就是:论习武与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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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喻言蹲在门边,手指在细碎的木屑粉末上轻轻搅和着,拈着细细的碎末照在灯下,惊叹道:“哇噻,粉碎性的摧毁嗳!”
尤雾挠着段傲阳头顶的柔软毛发,高声唤道:“行喻言,下楼来!开会!”
“得令!”行喻言站起身,两脚啪嗒一下站拢,脚跟一并,举起手向尤雾行了个军礼,咧着嘴一溜烟跑下楼。
行喻然仍抱着在车上时吸啜的橙汁,挨着莫濯灏坐着;莫濯灏换了一身黑色绒袍,抱着一包热水袋捂在小腹,面容是难得的恬静;叶之颜半靠半倚在端木怀中,睁着大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端木眼角含笑看着尤雾,试图忽视掉她望着自己和叶之颜时那抹令人汗颜的狞笑;段傲阳被尤雾抓在怀里大吃豆腐;行喻言拍着手中的木粉凑到行喻然身边,夺过他手中的吸管便往自己嘴里塞,吧唧吧唧吸得起劲。
客厅里的木钟钟摆左右轻晃,镀金的铜座发出沉悦的敲击声,当当响了依续响了八下。尤雾拍手,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段傲阳,先请你替我们解释一下门的问题吧。”尤雾两手抱臂看着身边的小人儿,“随你怎样讲解,只要我们都能听懂就行。注意,要说白话文。”
段傲阳为难地看了尤雾一眼,憋了半天才慢腾腾道:“……这是我打小就会的。宫中教习教的。”
众人望着他,见他埋着头良久良久,又见他抬头怔怔地回望众人。叶之颜嘴角一抽,问:“没啦?”
“恩,没了。”段傲阳点头。
众人默。
“那个……,阳阳,说详细点呗,反正我们都不会,你就说说!”尤雾两眼放光,瞥了端木一眼,道:“听说,你还会轻功?!”
段傲阳眼中划过一丝惊惧,稍微往后挪了一个臀位,摇头道:“会是会,但不能说。”
“为什么?!”行喻言苦着小脸,一反先前的兴致勃勃,“你就说说嘛,……要不你不说这个,你就教教我怎样把门打烂的好不好?!”
还未等段傲阳摇头便听尤雾插话问道:“行喻言,你要把门打烂干什么?”
“我没有啊!”行喻言啜两口橙汁,弯眼一笑,“我就是想学那个,以后就没人敢惹我啦!要是谁敢惹我,我把他家拆了!哈哈!”
尤雾白了他一眼,对准他慢悠悠地竖起中指。行喻言脸一黑,不再说话。
“师父说过,这些只能入师门才可传授,否则大大不妥,我断不敢有违师命。”段傲阳一面说一面摇头,摇头摇得让众人想把他脑袋直接摘下来。
“师父?不是说是教习么?”尤雾问。
“我是储君,父皇让我单独受教。”段傲阳无辜地回望过去。
众人无话,又是一阵沉默。
叶之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支吾着问道:“……阳阳,你说的什么‘师父’,什么‘宫’的,都是什么?”
“对啊,段傲阳,我也一直奇怪,你那怪腔怪调的到底跟谁学的?”莫濯灏笑睨了尤雾一眼,“难不成是小姨教的?不会吧!”
话题一起,众人又开始兴奋起来,几双冒光狼眼盯紧了段傲阳,就等他回话。尤雾见他又有摇头的趋势,只好掩唇虚咳几声,道:“这事说起来比较蹊跷,反正是一家人,说也就说了,我和阳阳都不希望有外人知晓。……你们懂我的意思么?”
众人点头。
尤雾搂了搂段傲阳的肩,这才曼声道:“段傲阳,是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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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家庭会议很失败,在尤雾说出那句话后,整个会议几乎都在提问与嘘声中度过。该说的正题只擦边皮毛,一个重点都没抓到。
想到晚休时被众童鞋簇拥而行的段八爷,尤雾吃吃笑了,拎起一旁的蕾丝睡裙换上,出了浴室。
端木倚在床头看文件,见尤雾带着湿发出来,微微一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块米色毛巾,拉过尤雾坐在床沿,替她轻轻拭着发上的水珠。
尤雾一脸享受地躺倒在端木肩上,任他裹着毛巾的双手轻柔地抚着自己的发,唇角笑容微漾。
“忙了一天了,累吧。”端木俯在她耳边轻声吹气,满意地着那只潮红未退的晶莹耳廓再次袭来绯色,笑得极是促狭。
产生生理反应的尤某人嗔怪地回眸瞪了他一眼,推开他一把夺过毛巾自己裹发,将发身发梢全数别进毛巾里,甩开拖鞋蹭上床。水蓝色丝绸睡袍柔滑地贴在微润的肌肤上,勾勒出凹凸有秩的性感身线,尤雾趴在床面上,正朝端木仰头乐得欢,裹发毛巾中露出的一缕长细发荡在颈前,一滴滴水珠顺着发梢滑进她胸前那抹诱人深探的小沟中。
端木眼神一变,已不敢再看,讪讪地跑回被子里捧上文件,静下心神仔细研读。
尤雾嗤笑了两声,缓缓爬到端木躬起的膝上伏下,两手抱着他的膝直直盯着他的脸。
“看我干什么?好好睡觉!”端木翻着文件书页头轻声道。
“我陪你呀!你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开着灯我睡不着。”尤雾嬉笑着凑向前,两手勾着端木的颈。见端木不理她,便松了一只手顺着颈部缓缓探进端木宽大丝滑的睡袍中,抚着那片紧致结实的胸肌啧啧出声,指尖拨弄着他胸前两颗柔软红点,咯咯轻笑。
端木叹气,一把抓住她在自己衣内放肆游弋的手,轻叱道:“别闹,先休息吧,我看完这一点就熄灯。”
“我没有。”尤雾挣开他的手,继续向下,搁在他小腹上划了几个小圈,啧啧直叹:“端木啊,你皮肤真好,很上手!怎么保养的?”
“尤多多!”
“到!”尤雾眨眼笑笑,抬手在脸边比划了一下。
“……你”端木深呼吸,贴进她浅笑道:“你别后悔。”
“恩?”尤雾蹙眉。
端木无奈地收回文件,在尤雾不解的当儿放下腿一把捞过她的身体置于自己怀中。尤雾被偷袭了个正着,微微一侧脸就能碰着端木的唇,只能扭着身子想挣脱,却被端木越圈越紧。
“……端木,……端木我后悔了,我……我不招惹你了,你放了我吧。”尤雾手肘正触着被单下那具炙热,不禁慌了,满面泫然地仰首看着端木,盈眸氤氲,樱唇半张,在薰黄色灯光的暧昧罩影下,看在任何一个男人眼中都有如加热的红碳,只怕登时难舍。
端木只是笑,手指顺着她颈后一路滑下,在腰际时停住,替她在腰侧轻柔地揉捏着,俯在她脸侧温言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还有,不要再动了。”
尤雾立即停身不动,只觉腰上一片舒缓,被按揉得恰是火候,不禁将脸贴在被单上,时不时随着被按捏舒坦的穴位轻咛几声。
正当尤雾舒服得几欲睡过去时,拂在腰间的手一停,只听见耳边一阵布料摩擦的唏唆声,尤雾半睁着眼抬头,见端木夹着自己的枕头起身欲离开时,她伸手一拦,冲端木笑笑。
“端木,别去客房了,今晚就睡这儿吧。”
见端木仍在犹豫,尤雾起身从身后环住了他,那片带着温热的绵软间贴着自己后背,端木肌肉一僵,咽了口唾沫道:“多多,我明早还得去趟公司,那个……你也早点睡吧。”
“端木瞳。”尤雾不松手,一口含住他的耳垂轻轻舔咬着,“今晚,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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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暂锁,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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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生米煮成熟饭,前戏是很重要的。
如果说昨夜最后那次端木将尤雾全数吃了还吃得很饕餮很满足,那么之前的几个小时就是一次完美的前戏,虽然时间拖延较久,可效果不错,不是么?
端木一大早神清气爽地开车去了公司,剩下尤雾独自一人躺床上裹床单。此刻的裹床单只是单纯地把自己用床单围住。一晚上的战斗足以让尤雾心身懈怠,她回想昨天……哦,不,是今天凌晨那几个小时内端木的男性雄风所带来的惊艳表现,尤雾很不CJ地脸红了,不禁胡乱想着之前端木和穆玄熙在一起时的XXOO,看端木这爆发力惊人的小身板,只怕那时只能用两句诗词来形容,那便是:芙蓉帐内春宵暖,从此君王不早朝。
哪能早朝呢?想早也早不了啊!就像现在自己这副懒怏怏的德行。
不过自己跟端木一比果然还是逊色的,人家能让君王不早朝,自己本也该有如此功效,可没想到还是被翻转了角色,被榨干的反而换成了自己。
不厚道的孩子。尤雾喃喃念叨着,拍拍脸颊趴到床沿去拨电话号码,向秘书请了假后又重新窝回被子里做乌龟,眼珠转转,心满意足地笑。
她轻轻舒口气,看着透过窗帘射进卧房的暖色阳光,在心中暗暗对自己道:昨夜只是两个在夜中行走的人互相安慰罢了,与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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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换衣,洗漱,整理床单,再下楼替几个小童鞋准备营养早餐,待他们吃完后送他们去学校。
回家时已是饥肠辘辘,跑到厨房裹了几片火腿肉和生菜叶往面包里一夹便准备带回房间,一侧身便看见段傲阳阴着脸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怀中还抱着一袋看似油纸包的东西。尤雾朝他笑得谄媚,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时不时扫他怀中貌似在冒着热气的东东一眼,走近才看见纸包外黑糊糊一坨,尤雾皱眉,脑海中将这个不明物体主动与自然界生物消化系统排泄物——一种名称“便便”的生物体划了等号。
鼻前一抹肉香忽远忽近,尤雾再度看看那个纸包,脑中又转了几转,对段傲阳笑道:“站在这儿干什么?找我有事啊?”
段傲阳点头,将手中纸包往前一伸,尤雾被惊地倒退几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碰身前那团不明物,颤巍巍地问:“这是什么?……给我的?”嗅嗅香气,“吃的?”
“恩,还热着呢!”段傲阳不由分说地把纸包塞进尤雾手里,睁大眼等她拆封。
我的祖宗,还热着呢,我当然知道,我一看冒热气我就知道了!可你这外型很不美观啊,气味好闻有什么用,可一看外观就让人有呕吐的欲望啊!尤雾在心里嘟嚷了几句,指尖在纸包上下翻绞,掠开一看,里边竟是两只烤熟了的小雏鸡,黄澄澄的表皮,划刀切口内肉质细嫩,诱人香气扑鼻而来。
尤雾笑得眉飞色舞,直夸段傲阳心眼好,几次想拿手去摸段傲阳的头都被避开,段傲阳看着她一双油乎乎的手皱起眉头,尤雾也不在意,只笑着将纸包挨到鼻下细细地嗅,问:“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
“……端木给你买的。”段傲阳嗓音闷闷地,“他说你定不会用早膳,就先给你备下了。若是交给他们只怕会被偷吃,就让我转给你。”
尤雾一张脸乐得比花儿还娇艳,抓起一只雏鸡前后看了看,蓦地发现鸡腹上露出一角素白,用手一触,还有些硬。她疑惑地看了段傲阳一眼,见后者扭转头去,疑虑更重,指尖按住那白色一角往外拉出,竟是一张浸了油点的折叠起来的纸条。展开一看,上边是四个龙飞凤舞的毛笔小楷,墨浓字小,尤雾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只好问段傲阳:“这是什么意思?”
段傲阳看也不看,背过手扔下一句话立即转身上楼,剩下尤雾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冷冷吐出四个字:颠鸾倒凤。
颠鸾倒凤!难怪是两只!
这不可能是端木的意思,也更不可能是端木教他转达的话!
尤雾面色一黯,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昨晚躲在门外听墙根吧。
“哎呀,好香好香,是什么好东西啊?!”正想着,只见莫濯灏喳喳乎乎地叫嚷着跑下楼来,尤雾思绪被打断,想到今天还有话要跟莫濯灏交待,便把心上迷惑抛到一边,拉着莫濯灏坐沙发上絮叨去了。
两人盘着腿窝沙发上啃吃食。尤雾一手拿着小鸡腿一手捏着土司;莫濯灏两手卡在鸡翅两端细细地啃。两人一对视,傻呵呵地笑。
某尤:莫莫啊,最近有什么计划没?
某莫:有啊!
某尤:说说,我看看可行度有多高。
某莫:我要背四书五经吕氏春秋唐诗宋词元曲清小说。
某人被噎了一下……
某尤:……那个,四书五经吕氏春秋唐诗宋词元曲都可以背的,你背清朝的小说干什么?四大名著你全背了?
某莫:还没开始背呢,只是计划而已。书都没买齐全。小说我是背里面的经典台词和诗词。《红楼》里秘密很多,我好奇。
某尤:什么秘密?比如说?
某莫:曹雪芹是帅哥吗?
某尤:……默……
某尤:给个时间。什么时间段内背完,我今天就去帮你批书。
这回换另一个被噎了……
某莫:批……批书?去图书市场批发么?
某尤:恩。你要背这个,不如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鬼谷子素书权书太公金匮之类的一起背了,好吧?
某莫:小姨,……你说真的啊?
某尤:那当然,我骗你干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学得很呢,就是没钱买书。书是好东西,看多了没坏处。……当然了,如果看书方法不规范,会破坏双眼视力。
某莫:……我试试看。
某尤:想打败季南吗?
某莫:……呃?
某尤:背完,融会贯通,就能打败他了。
某莫: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的斗志又回来了。
某尤:不错不错,请继续保持这个状态。……顺便学着把英语四到六级词汇背了吧。这样他就很难翻身了。
某莫:……
某尤:然后再学学什么法语德语日语韩语之类的,以后遇上某些讨厌的洋鬼子了咱可以用这个骂他。……季南不会这个,你学了就能把他压死了。
某莫:……
尤雾抽出一张面巾纸仔细拭去唇边的油渍,又细心地开始擦拭沾了香油的手指,一面咂着嘴回味唇齿间流连着的浓郁香气,一面挑起眼角对莫濯灏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些你必须要学。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我不奢望你能做到完美,但至少你要做到最大限度的完善自身。学校里九门功课你一门都缺不得,其余的你更该专心去研修。所以现在开始,你需要极强的自制力和自律能力。”
见莫濯灏叼着翅骨一脸沉思的模样,尤雾又道:“目前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进学校和那些学生同步学习,但是放学后你必须要加时让自己学习更多;第二个就是在家自修,我会帮你请到最好的老师,你可以同时选学很多门,把你在大学的学习形式提前到现在。不过你自学不代表你不用去学校,大学你照样要去。你该去发展人脉并且锻炼自己的社交手腕,大学四年,能做的事情很多。……这些年你会很忙,很累,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陷入绝望,但你必须告诉自己:我不能输。我相信,如果你能这样坚持下去,前景是很可观的。至少,你能平步踏上所谓的‘上流社会’,不需要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忙碌。”
“……这就是你为我做的人生计划?”莫濯灏拿开翅骨轻轻开口,话语间掺杂了一丝疑问和不置信,“我真的能有那么强么?”
“你可以。”尤雾微笑,重重地点头,“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甚至可以更强。”
莫濯灏眸光一动,灿如星子,她笑颜一展,撇开翅骨一双油爪子抓牢尤雾的手,“我会努力的。因为……”
“因为你想超越现在的我。”尤雾了然一笑,抽出手朝她扬了扬掌中的面巾纸,“希望你能够尽早做到这一步,最好是永久性的,而不是一次性。”说罢将纸巾拂了拂手背,揉成一团抛进不远处的废纸篓。
ACT8226;53
“端木瞳,主任找!”主任办文秘抱着文件夹进门唤了声,朝端木礼貌一笑。
“好的,我马上过去。”端木回以一笑,见文秘已离开,迅速收拾好案上散乱的文件与纸张,带上一张白色信封放进西装内袋,理着衣领走出办公室。
朝沿路同事笑着打招呼,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主任神色微惶地拿手帕拭着额上的汗,见端木进门便露了一丝喜色;一旁那位蓝眼老外看见来人后立即站起身,眼中依旧是最初见面时那令人讨厌的□与沉迷。
端木朝他淡定浅笑,看了眼他座旁的两名陪同人员,在主任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小瞳啊,今天詹姆斯老板是特意来找你来签这笔订单的。他很满意上次的合作,所以想把这次的招标机会也让给我们。”主任朝端木满脸堆笑,眼角深陷的鱼尾纹令端木反胃。他点头,转向老外一记轻笑,用流利的英文说道:“非常感谢贵公司能够给予我们如此大的信任,真令人受宠若惊,我们一起努力,会将一切任务顺利完成。本次签约如果由我操手,就算越位了,我们中国讲究尊卑有序,这一点用在现在虽不太贴切,也没法表现出本国的和平自由,但这是纪律,我作为公司员工必须遵守。还请您和主任商洽一切事宜,我愿意作为陪同等着签约仪式结束。”
老外垂首沉吟片刻,点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可一对蓝眸仍旧紧紧盯着端木。端木心中烦闷,向主任翻译完后撇过头去,只觉那蓝色是世界上最可恶的色彩了。
这笔订单虽使公司获利颇多,但在众订单中仍不算翘楚,所以仪式也比较简单,只由双方高层互签协议便可。老外临走时似乎还想像上次那样同邀端木把酒言欢,不过把酒是真言欢是假,如若能‘酒后乱性’更是再好不过,可言辞未出却被端木三言两语打发,走时忿忿纠结,主任看得直发汗,唯恐他一个不快将协议书收回。
端木垂眸静坐,主任送走老外一行人后回到办公室,见端木仍在原位坐着,不禁一愣,可又想保持沉稳,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望着端木笑问:“小瞳啊,还有什么事吗?”
“是。”端木一笑,从西装内侧拿出信封移在桌面上,见主任狐疑地接过信封,道:“我想辞职。”
刚看清信封上那两个精致楷体便听见端木这么一句,主任怔了几秒,面容一肃,道:“为什么想要辞职呢?你做得很出色啊!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过段时间就要调去公司总部了,到时候坐上这位置的,你是不二人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小瞳啊,你在短短几年时间以内换了好几次工作,难道你就不想固定下来吗?公司可以给你很好的待遇!”
见主任有抓狂的趋势,端木微微一笑,好似春风拂面那般拂去主任心中的焦躁,见主任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开口按之前考虑好的说辞道:“我太太怀孕了,我想好好在家陪她。”
“原来是这样。”主任颔首,复又说道:“公司可以给你假期啊,你太太怀孕几个月了?你说说!”
“不了,主任。”端木浅笑着拒绝,眼中大有毅然决绝之意。主任自知已无望,只好咬牙抽出信封中的辞呈,握着笔在签名处上方悬了良久,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句:“考虑好了吗?真的,要走?”
“是。”端木笑容依旧。主任一声叹息,落笔签上姓名,扭转头望着窗外发呆。
端木起身朝他微微欠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直奔人事部。
公司第一优异青年端木瞳早在月前结婚便焚毁众女一片芳心,如今接到他要离开公司的消息,女人们沸腾了,纷纷跑去其办公处看着他默默收拾办公用品。
端木将物品简单收拾了一下,回身见门外站着一圈女同事,抱着纸箱出门时朝每个人都点头微笑,一如已往温柔和煦。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省不了一番黯然,更有甚者还偷偷抹泪,可见这位端木童鞋在公司众女心中该是多么温润如玉美如神祗的高大形象啊。
走出电梯,手机铃响。端木走到一边将纸箱放在脚边接通来电,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端木低低笑了几声,神情温柔不同以往,朝通话孔轻声说了几句,语调柔腻地能挤出水来,一旁等电梯的女同事纷纷侧目,猜想着电话那头的人,竟忍不住暗暗诅咒起来,足以证明美男对异性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一个美女能毁灭一个国家,一个美男也能覆灭一个种族,可见美色有多可怕。
在手机里听见尤雾说想吃城西独那一家的俞记烧烤,端木抱了箱子急急绕回电梯内乘到地下停车场,坐上车朝城西驰骋而去。
他倚在后座微微笑,心里始终觉着,他和她就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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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时被告之尤雾待在卧室补觉,至于为什么不说是午休而是‘补觉’,这个就……嘿嘿!
端木将带回的烧烤让莫濯灏拿去厨房装盘,轻手轻脚地上楼回卧房,看着那张双人床上绻着的纤弱身影时,端木心中没来由地一软,反手轻轻关上房门,褪下西装走到床边半躺下,伸出胳膊让尤雾枕住,侧着身微微拢住她,看着一缕缕亮色发丝在腕上连绵缠绕,他无声笑笑,替怀中人儿掖了掖被角,刚想随着阖眼便觉得面前一阵细细香风迎鼻而过,眼前赫然是一张放大的明艳娇颜。
“嘻!这么早就回来啦?!”尤雾攀着他的肩笑弯了眼,“特意回来陪我的呀?”
“那还有假?”端木眨眨眼,笑着拥住她,“今天挺顺利的,几乎没遇什么槛儿。”
尤雾在他怀里蹭蹭,嗅着白衬衣上的淡淡古龙香,似不经意那般问道:“你怎么跟你们主任说的?你不是说这季度是那老头儿最重要的么?如果做得好,他就能回总部?你一走,业绩估计会下滑,那他怎么办?难道就没挽留?”
“问这么多,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端木捏捏她的尖下巴,下颚在她头顶婆娑,“我说我老婆怀孕了,我要回家待着,为自己成为‘准爸爸’做倒计时。”
“然后他就把你放了?!”尤雾有些吃惊,“不是有诈吧?怎么这么容易放你走,换作是我,要是不为我所用的,我宁可毁掉。”
端木愕然,睇见尤雾正戏谑地望着自己,不禁笑着去啄她的唇,道:“霸道的小家伙,谁教你的!”
“社会教的。”尤雾伸手一颗一颗解着端木的衣扣,“有句话不也这么说的嘛:社会是最好的老师。”
端木眸中掠过一丝无奈与怜惜,揉着她的发在上边印了好几个吻,静了半晌,突然道:“多多,我们生个孩子吧。”
尤雾亦是怔住,瞪大眼一脸惶然地望着他道:“你说,我们俩生孩子?我,给你端木瞳生孩子?!”
见端木颔首,尤雾连连摇头,道:“我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生孩子。端木,你还是等我下辈子吧。生孩子疼,我害怕,我觉得麻醉剂不可靠;另外,我不大喜欢太小的孩子。”
“傻瓜,开玩笑呢,你还真信。”端木笑,只是笑中暗含了丝苦涩。
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端木,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去抱养啊。再说了,家里不是有莫莫他们吗?这些孩子你不喜欢?”
“怎么会。”端木拿手戳戳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如果不喜欢,当初就不会答应你住过来。”
如果不喜欢,也不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今天能顺利辞职,其实也是有交换条件的。”端木道:“上午签署了一份协议,是比利时一家食品公司的。那个代表人,似乎对我很有好感,想让我做保人,我答应了。这就算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代表人?”尤雾果然来了兴趣,翻身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问:“那人长什么样啊?帅不帅?”
“蓝眼睛鹰钩鼻。”端木笑。
“噢,鹰钩鼻!”尤雾深以为然地对端木道:“不是我对他这类人有五官歧视,只是面相书上说,这类人多半很有心计,很会玩手段哦!你得注意点!”
端木点头,捏捏她滑嫩的脸蛋道:“我会的。明天就得出差飞比利时,五天后回来。”
“五天呐!”尤雾一脸沮丧,扒拉着手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人家想要比利时的巧克力,世界闻名的!”
“没问题!”端木轻巧应下,尤雾一乐,圈着他的颈又将脸贴了过去,挥挥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狠声道:“如果那男人敢动你,你就废了他那色坯!”
端木睁大眼信誓旦旦地直称‘好’,尤雾嘻嘻轻笑,面上一副甚是开心的神情。
两人拥着,彼此之间近到能嗅到对方的呼吸。房内安静,只听到墙面上的木框时钟嚓嚓作响,尤雾转眼看看端木,轻轻推他的肩,却没得到回应。
见端木走神,眉宇轻锁看着甚是烦心的模样,尤雾嘟着嘴也不大乐意了,两手绕在他胸前,将吻细细密密地印上去。先是他的额,再是他的眉,再是他的眼,再是他的唇……
“多多,”端木扣住她的手腕唤住她,笑容里带着痞痞的坏,“昨晚还没喂饱你吗?现在是准备干什么?”
明知故问!
尤雾颇不满地撇撇嘴,凑上前吻吻他的唇,蔓在他耳边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满意地感觉到他身体的轻颤后一字一顿轻轻吐出两个单词:
YOU。
ACT8226;54
窗外云层翻卷,绵厚的纯白,还夹杂着几丝湛蓝,甚是好看。端木只粗粗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面接住美丽的空中小姐递来的浓咖啡,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敛下眼睫刻意忽视掉粘在脸侧的炙灼目光。
数秒之后,身边的陪同人员被支开,一双手搭上身边座位的扶手,正巧覆在端木手背上。端木心下嫌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搁了咖啡杯去翻一旁的杂志。耳边呼吸一重,端木轻吐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微微侧首道:“詹姆斯先生很热爱中国文化啊。”
“呃?”蓝眼暗了暗,显然是不大明白那话中的意思。
“您……这么急于想再次尝试中华武学,难道还不够热爱?本以为上回那次,您该收手了。不过武学精髓也是不断切磋所得出的结论,看来您对我国武学果真研究颇多。”
詹姆斯眼中划过一丝温愠,悻悻坐正身体。端木不觉一笑,抬腕看看手表,继续捧起杂志。
“瞳,你该明白……”詹姆斯喏喏开口,见端木一脸无谓,不禁急着去抓他的手,低声道:“我喜欢你。”
端木早一步将手移开,让对方扑了个空。听到如此突兀的一句告白,他心下微诧,可面上仍是淡淡地,只道了声“谢谢”便再无后文。
“瞳……”詹姆斯有些着急,凑向前似乎还想解释什么,端木不耐地打断道:“请您自重,我已结婚,我很爱我的妻子和孩子。”
詹姆斯一手朝扶手愤然捶下,周围众人一惊,见老板面有愠色,通通识趣地转过脸避开。他转眼盯着端木看了良久,眸中的蓝深了几分,见端木对他的灼热视线无动于衷,只好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端木敷衍一笑,礼貌应下,再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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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时,北京正值午夜,但在这儿却是明艳午时,骄阳悬天。偌大的机场异常安静,不似以往旅游旺季时的喧嚣。端木拖着旅行箱拉杠去预订五天后的回程机票,接着随众人出机场直奔布鲁塞尔市中心的天鹅餐厅。那是一家旅馆,著名的“□宣言”就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再这儿起草的,天鹅餐厅由此成名。
午后的布鲁塞尔阳光充沛明媚,罩在身上满是一层融融的暖意。端木心情大好,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沿街的风景,迎着风微微扬起唇角。
副驾驶座上的詹姆斯看着反光镜中那张纯美笑颜,眸光忽明忽黯,逐渐深邃复杂起来。
布鲁塞尔位于荷比法铁路干线的心脏地带,被誉为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也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NATO)和欧洲联盟的总部所在地。它拥有全欧洲最精美的建筑和博物馆,摩天大楼和中世纪古建筑相得益彰,巧克力也是世界闻名。都说法国的巧克力好,可若要真的做比较,称比利时的巧克力为极品也是当仁不让。
想起尤雾伏在自己身侧噘着嘴讨要巧克力当礼物时的可爱表情,端木眸色一柔,抿唇漾出一记浅笑。
见端木喜看沿路风景,詹姆斯特意让司机放缓车速。驶过广场上一块块由花岗石错落铺就而成的地面,仰首看去,四周皆是各具特色的欧式风格中世纪古建筑,鳞次栉比异域风味十足;楼憧上的各色雕像也刻画雕琢得极为传神逼真,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仍能感受到那抹历史所持有的华丽与沧桑。
悠闲散漫的路人,街边靠店聚在小帐篷下端着大啤酒杯的三三两两的食客,谈笑风生成群结伴的少年少女,互相挽搀着游逛店铺的衣着光鲜的异域美女……,端木微闭了眼深呼吸一口,眼见路前便是天鹅宾馆了,抖擞精神坐直了身体,冲着镜中一看,詹姆斯躲避不及,被端木望着正着,暗觉尴尬。端木详装无事一般朝他颔首微笑,后背仰着靠座静等车停。
哥特风的天鹅餐厅,正门门前雕着一只白天鹅展翅仰项的翱翱姿态,估计是因此得名的吧。
端木含笑拒绝了司机替他拿行礼的好意,自己握着行礼拉杠往前,詹姆斯和另外两个陪同人员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踏上门前的矮阶梯,绕过坐在一旁拥吻的小情侣,伸手推开茶色的玻璃门,风铃轻撞叮咚作响,端木转身朝詹姆斯等人颔首道谢,示意众人送到这里就足够了,又简单商讨了几句明日去公司办理业务的时间和事宜,就此别过,相约明日再见。
在总台办完手续,接过那名有着亚麻色明亮眼眸的酒窝少女递来的房卡,端木回住处简单沐浴了一下,给尤雾打了通国际长途后轰然躺倒在床,按揉着太阳穴阖眼浅睡了一段时间。休息过后见天色已近傍晚,天边火烧云金边泛红,绕在山际煞是好看,他坐起身,看到手机上詹姆斯拨来的未接来电,打了回电婉拒了他的晚餐邀请,从行礼中随意挑了件米色V字领羊毛衫套上,勾了外套走出旅馆。
门外一盏昏黄的路灯已被点亮,夜幕低垂,此时的布鲁塞尔别有一番景致。端木拍拍口袋里的城市地图,回身看了眼旅馆,朝前迈开脚步。徒步走到大广场附近,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仰首看看天空,纯醇的暮蓝色天帘令人痴迷向往,几颗细碎的璀璨星子散散坠着几颗,让人莫名放松下来。看着周围熏黄色路灯光线交织着,扑洒在那些古朴精细的建筑上,它们在淡淡夜色中飘逸着哥特式建筑的富丽精致,涌动着曾经文艺复兴时的自由奔放,高耸的顶尖,细长的窗框,典雅的镂空雕刻与雕塑装饰,似梦似幻。
端木往人群稍微稀疏的地方走了几步,放眼望这片呈长方形的大广场,视线内出现一座惹人注目的巍峨大楼,想必定是布鲁塞尔市政厅无疑。
整座建筑雄伟恢弘,造型宏伟,空灵高耸,厅塔上塑着的布鲁塞尔守护神圣米歇尔骄傲地屹立于塔顶,超凡脱俗,似在俯瞰这座千年起落的美丽古城。
看着自己居住的天鹅餐厅正与市政厅相邻,端木雀跃,披上那件墨绿色的薄风衣直赴那座形似燃烧火焰的市政大楼。
厅内陈列着不同年代的雕像、壁画、艺术珍品。天花板上绘制的图画美妙绝伦,走廊里布满五彩续纷的壁画,甚至还收藏有历史名人的巨幅肖像画以及世界著名画家的巨幅油画。栏杆花纹雕刻精细,雪白色的大理石楼梯,像一条银蛇婉蜒而上。
根据向导牌,端木很转进了市政长官办公室门前,周围走廊上壁画精美,却空无一人。他回身四处看看,推门而入,古色古香的陈设就像一座小巧精妙的展厅,微微泛着米黄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幅巨型珍贵的纹花挂毯,略微褪了色的画面上描绘着中世纪人民的生活情景。
室内一角还摆放着一座武士铜像,他身穿盔甲、手执长矛、骑着骏马,傲气非凡,腰带上一串优美铭文正标志着他高贵的身份。他是历史上曾占领过布鲁塞尔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铜像。后墙上则挂着著名画家鲁本斯的巨幅油画,描笔精妙,栩栩如生。
推窗而望,暮色已沉,大片大片的蓝垂坠下来,各家各户早已亮灯,街边人群熙攘灯火通明,甚是热闹;相比之下,办公室内倒显得有些暗沉。端木环顾四周摆设,想到自己独自闯进他人领地未免太过失礼,只好离去。
广场附近是购物街及餐厅,欧洲最古老的购物街 Galeries St. Hubert也在此地。端木不喜人们过分嬉闹,只好绕过市政厅大厦走向左侧的街道,明明应属于同一界域的小道,人群却是奇迹般地少。端木也未多想,两手揣在衣袋里缓步走着,耳边隐隐传来几声孩童嬉笑嗔闹的玩耍声,端木回头看了一眼,没望见任何人影,回过头来默默往前,不过几秒,身后又是那几声嬉嗔,带有孩童稚嫩清脆的嗓音,只是咬着法文的语句不大清晰,但微微能听出几个含义颇贬的词语。端木原不想回身,可身后叫嚷声越来越大,他被引得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孩子拼命朝自己这处跑来,黑发黑眸都微微泛着健康的光泽,只是脸上满是灰尘泥土,还混着几道血印,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凌乱不堪;他身后还追着几名幼童,纷纷弯腰捡起地面上的小石子砸向他,一面互相调笑一面朝他吐着粗鲁难听的骂词,大多是和他母亲有关的。
之前那些话语定是他们骂出的没错,只是为何要一起欺负这个孩子呢?端木站在原地未动,见那孩子边跑边望着自己,一对黑眸晶亮晶亮极是好看,他甚至以为那孩子会像自己求救,可没想这个不及自己胸口的小身影直略自己而去,端木上前跑了几步,心中莫名地想追上他,可那孩子跑得太快,他只追到前方的十字路口便停了脚步。
看看一旁指示牌,知道这里便是埃杜里弗小巷里,其中有一尊被誉为布鲁塞尔的象征的塑像,就是有"布鲁塞尔第一小公民"之称的撒尿小童朱利安的古铜塑像。他是城内最负盛名的古迹之一。相传他就是歌德弗雷三世公爵儿时的化身,因此每个来到布鲁塞尔的游客都会来此看看这位小英雄。四周游客云集,那孩子一下隐没在人群中不见踪迹,端木有丝懊恼,回身见那帮兜小石块的孩子们追了上来,忍不住用法文询问了几句原由,不料那些孩子不仅不停步回答,还纷纷将手中石子掷向他,一面叱骂着一面哄然跑走。端木抬肘背过身躲着那些石子,抬脚欲后退时,脚底不知踩到一颗浑圆的硬物,身体向后倾斜着便要摔下。
腰后突然圈来一只手,一句轻柔的“小心”落在耳中,端木循声仰首,正望见一双深褐色双眸,看看五官,是个英俊秀气的男人。
端木被扶起身,看着从脚边骨碌碌滚到一边的玻璃弹珠,抬首惊魂未定地朝对方道了句“谢谢”,只听那男人轻笑几声,温润柔和的嗓音散在夜风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冷涩。
他比端木足足高半个头,微俯了身望着他,脱口而出的中文标准流利:“你也是中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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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似曾相识。在辉煌明亮的灯光下,似乎英俊到有些晃眼。端木在黑暗中侧过身望向窗外,将脑海里那极富立体性的深刻五官和记忆深处的另一张脸缓缓重叠在一处,心口猛地一紧。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将脸埋进枕头,数着绵羊强迫自己睡去。
一夜无梦,在第二天清晨收到尤雾的“爱心morningcall”后微笑着回了条信息,起床洗漱整理,眼见快到约定时间,这才从容而去。
到达会场时大部分重要人员已到齐,端木的高学历和高能力无疑使他在此受到尊重与礼遇,互签仪式十分成功。他避开詹姆斯,拎着公文包直接搭计程车回了旅馆。
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整间卧房。端木好心情地拨通家中的座机电话,是段傲阳接通,声音依旧闷闷的,端木一面心道这孩子臭屁一面暗笑,听到尤雾悦耳的声音后心情豁然开朗,走到小阳台上向她介绍着布鲁塞尔的美景,尤雾听得咯咯直笑,之后一再提醒他不要忘记将比利时巧克力带回来,端木笑着应下。
“本来明天就可以回来,不过我还得等公司那边来人接洽,不然走不了。”端木有些无奈,手指拨弄着阳台栏杆上的小石砾。
“啊,那你就多住几天好啦!布鲁塞尔是个好地方啊!是欧洲第五、世界第八的金融中心呢!嘻,多住几天,别忘了拍几张照片传进我MSN里,我要看大广场市政厅,还有原子球博物馆!”尤雾的话语音调微微拔高,端木可以想像她拿着听筒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模样,“我有合作伙伴在那儿,也和那边一家大型贸易公司有过往来,只可惜,那儿我一次都没去过!”
“那你过来吧,我陪你去玩几天,怎样?”端木压低声线,刻意引诱着尤雾跃跃欲试的好奇心。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尤雾迟疑道:“还是不去了。家里忙着呢,要我一走,这些家伙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我公司里还有一摊子事没忙完,看来我是没那个福气啦!呵,这次算了,下次咱俩一起去巴比伦看看好不好?我喜欢那里!”
“好啊。”端木又同她闲聊了几句,意犹未尽地按断了通话键。两手抱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笑得……很傻很天真。
尤雾挂了电话,扭头去捏段傲阳的脸,在他耳边嚷嚷道:“干嘛要天天黑着脸,你以为你是包黑子吗?!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段傲阳死瞪着她不动,尤雾继续捏,……还是不动。
“段傲阳,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没有人愿意整天对着一张冰山脸去微笑,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待在家里,最好给我控制情绪!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整天闷闷不乐,或许是你上辈子的习惯问题,这些我都不想去知道,虽然你的身体年纪只有5岁,但是实际年龄已经二十有余了,这些事你自己有能力处理。我现在要告诉你,既然你已经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那你就必须让自己去习惯它!你要学会去把自己这个整体融入其中!无论是谁,如果想要抛开世界独自生存,那么世界会遗弃他,他剩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该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尤雾一张笑魇变化迅速程度令在场众人震惊,她起身扔下一句话后噔噔噔上了楼,余下一干瞪眼张嘴的童鞋在原地发愣。
“段傲阳,之前你送我的那四个字,我不接受。因为你自己也没有做到,所以也没有资格来要求我。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好自为之!”
段傲阳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行喻然立即体贴地坐上前拍拍他的背;行喻言拉着莫濯灏的手看着尤雾离去,目光里似乎带着那么点……敬仰;叶之颜眸色有些复杂,分别睇了段傲阳和尤雾一眼,埋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莫濯灏见只有叶之颜神色平静,不禁好奇,伸手翻开他手中书本的封面一看:《武侯八阵兵法辑略》。
莫濯灏嘴唇一扁,好似便秘那般皱着眉转过头去,想到之前尤雾在沙发上和她那次谈话,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Leo,是我。”尤雾耳上别着蓝牙,一边换着外出正装一边接他人通话,“天鹅餐厅2楼走廊尽头左侧房间一位年轻的中国游客,力保他在布鲁塞尔不出任何意外,并把他一切行程发邮件告诉我;另外你也准备一下,通知企划部做下次招标的企划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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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先生,楼下有人找您,需要和他通话吗?或是让他上楼找您?”听筒里糯糯的女声传来,是楼下总台的那个可爱的酒窝少女伊娃(Eva),端木想了想,道:“请他上来吧,谢谢。”
“不用谢,我马上请他们上楼去。”伊娃话音带笑,看来心情不错。端木挂上旅馆内线,起身穿上外套。
在这里住了两天,和小旅馆里的工作人员也相熟了不少,他们看端木都来自东方,又有着令人着迷的谈吐和外表,都愿意和他谈话往来。总台的伊娃便是其中一个,“瞳先生”这个称呼便是她最先叫出口的,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端木先生”这个称呼叫起来没有亲切感,还是叫“瞳先生”更为合适,更显得平易近人。
厨房里的掌勺师傅罗伊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胡子男人,似乎很乐意和端木讨论中国美食,因此每次点餐时都会给端木加些额外的菜式或餐后甜点,也是个对饮食料理痴迷的可爱的人。
收回心神,端木走到门边停了几秒,深深吸了口气,听见门外伊娃欢快的叫声后开了门,她娇小的身躯后果真站着一脸扬笑的詹姆斯,蓝眸却泛着清冷的淡淡光泽。
“伊娃,请给我们端两杯咖啡好吗?谢谢!”端木朝伊娃笑笑,看着她弯着眉眼绽出小酒窝,提着蓬蓬裙摆迅速跑下楼去。
将房门虚掩上,回过身,见詹姆斯一脸期待向往地看着自己,端木不自然地强笑一下,抬手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在一旁坐下,两手交叠在一处,拇指互相摩擦婆娑,似乎在等着詹姆斯先道明来意。
詹姆斯垂首沉默了几秒,开始打量端木的房间,指了指窗边的小阳台,道:“这房间的采光效果不错,早晨甚至还能看见日出!”
真拙劣的搭讪语。
端木心中诽谤了几句,可面上仍是礼貌地迎合着颔首。詹姆斯顿了顿,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一味地盯着端木的侧脸发怔,见端木转过脸来看自己,不免觉得自己失态,只好抬手讪讪地摸着鼻梁。
典型的鹰钩鼻。鹰钩鼻也就算了,其实鹰钩鼻长在某些人脸上甚至能帅到惨绝人寰,可惜长错了坯子……端木想起出门前尤雾的告诫,在心底暗暗摇头。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听着窗外人声喧嚣,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当端木等得不耐烦想下逐客令时,手突然被死死握住,詹姆斯半跪在椅边看着自己,握着手的掌心全是湿汗。
“瞳,我……”
“瞳先生!”伊娃在门外喊着,詹姆斯立即拍拍裤腿坐回原位,端木顺势抽回手。伊娃在门外敲了两下,推门而入,将盛着咖啡的托盘摆在小茶几上,拿着咖啡杯在二人面前搁置好,带着托盘退出到房门口,朝端木甜甜笑道:“希望二位聊得愉快!”说罢弯身带上房门轻步而去。
端木喝了口咖啡,口中是咖啡特有的甘苦与萦绕在喉间的浓厚醇香,他思酌片刻,还是决定和詹姆斯把话说清楚。这样的牵扯不清,令他厌烦。
詹姆斯也呷了口咖啡,皱了皱眉,问端木道:“你喜欢喝苦的?”
“是。”想起尤雾也是同样喜好,端木眉宇一舒,“越苦越好。”
“这样啊。”詹姆斯不再说话,端着咖啡杯喝得极是艰难,端木权当这厮不存在,只悠游品着咖啡中那抹浓郁的香。
二人又是沉默。最后詹姆斯还是忍不住了,搁下杯子便绕到端木身前蹲下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抱住了端木的腰,两手掀起他的西装外套和衬衣,在他光滑的背脊上游移,嘴唇也凑上前一通乱吻,微闭了眼一副很是沉迷的模样。端木回过神,大怒,想他自己都TM要辞职了还要在异乡被这禽兽侮辱,叔可忍嫂不可忍!他用力挣开他的双臂,对准那张令他反胃的脸一拳甩去,‘嘭’地闷声一响,詹姆斯向后一倒,单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捂住唇,手指在受伤处一抹,竟抹下一道血丝,不禁也红了眼,有如猛兽扑食般再次袭上来。
端木早有预防,侧过身避开,一脚踹向他的脚步,却反被抓住了脚踝,端木使力蹬脚却毫无效果,不禁越发来气,扑身上前有抛给詹姆斯一记勾拳,看准床面方向弓起被抓住的那条腿顶上詹姆斯胃部,另一腿来一个记横扫,整个人支点一偏摔倒在床,詹姆斯吃疼闷哼,见端木已跌上床,也随着欺身上前,松了他的腿两手来扣住端木的手,俯着脸就要吻,端木见那张脸在眼前放大,气极,一张俊脸胀得通红,抬腿顶向詹姆斯小腹,另一手迅速拿手肘去劈詹姆斯后颈,不料詹姆斯脑袋一偏,手刀没劈准位置,只是让詹姆斯吃痛皱眉,被端木趁机压在身下,对着那张脸狠狠挥过拳头,詹姆斯嘶地扯动嘴角吸气,眼边胀疼无比,一时分神,又吃了端木一拳,两腿向旁一踢,扫下茶几上两杯咖啡,褐色液体浸湿地毯,摔在地面一声闷磕,另外一个杯子被撞向墙面,乓铛一声碎成两半,端木看了眼杯子,詹姆斯抓住这一破绽迅速回击,伸手狠抓住端木的发令他将头上仰,另一腿夹上端木腿侧,端木双目充血,唇瓣樱红,透着一抹妖异的美,詹姆斯一失神,被端木反制住,又吃了几拳,端木起身搡着他的衣领抵到床边,他拼命扬手想反击,一手挥下床头柜上的台灯,整个床头柜都被扒拉了下来,又是闷闷一下砸地声。
端木见房内已是混乱不堪,索性发起狠来,两手掐住他的颈,看着詹姆斯的脸一点一点胀成紫红,正想下一步该如何时,门边晃过一抹深灰,端木一愣,心想门外怎么有人出现,正想着,詹姆斯一个使力已挣脱开来,重重咳了几声,忍痛死命压制住端木,一巴掌挥过去,大力扯开端木衣襟,扯落一排衣扣,正当端木挣扎时,詹姆斯身后突然出现一抹褐色,再看时,詹姆斯已被人揪着衣领带了起来,来人将詹姆斯抵住墙面,詹姆斯一拳挥向男人颊边,男人一愣,眯着眼一连数拳挥在其脸上身上,弓着膝盖狠狠冲击詹姆斯的腹部,詹姆斯一脸痛苦地弯下身,面上鲜血青紫混杂一起,破败不堪。
“滚!”男人厉声大喝,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出门,见走廊上围观着的各色人群,只好将房门关紧,走到端木身边,朝他伸出手,话语间带着深深的担忧。
“喂,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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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谢谢你。”端木拿着沾着药液的棉球替男人拭颧骨上的拳伤,抿抿唇,语气中满是抱歉,“但是连累你受伤,对不住了。”
“啊,没关系。”男人一笑,却扯动伤口,眉心一皱倒吸一口气,端木亦拧起眉尖,手中力道又轻了轻,只见那男人冲自己感激地笑笑,道:“都是中国人,远在他乡的,我不帮同胞,难道还帮那个洋鬼子?”
端木莞尔,呼吸淡淡扑在男人颊边,竟发现男人脸红了。端木一窘,瞥见男人看向自己不大自然的眼神,只能低咳几声以做掩饰,男人也跟着侧过脸去。
室内空气有些僵浊,端木想了想,这才记起脑中的疑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本还想问问他到底在门前站了多久,是否也看到了那抹暗色。可考虑半天还是觉得突兀,只好把这话重新咽回去。
“恩……其实我就住在你对面房间。”男人腼腆一笑,指了指门外,抬手挠挠头,“那天晚上我走在你背后,本来想跟你打个招呼的,不过你走太快了,我没追上。”
端木扯扯嘴角,继续替他上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不然现在的情况指不定该有多糟糕。”朝他伸出手,“我叫端木瞳,叫我端木就好。”
“呃,端木。”男人笑笑,也伸手握住,话语凝滞了几秒,道:“……我叫……呃……沙木。呵,尾字同样也是木字。”
“你是来出差还是旅游呢?”
“旅游。我喜欢去世界各个城市逛逛,散心的感觉不错。……看样子,你对布鲁塞尔还不大熟悉吧?不如待会我给你做免费向导,一起去四处转转,如何?”
端木不置可否地笑,眸中的温暖能漾到人心底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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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塞尔作为比利时的首都,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它属于海洋温带阔叶林气候,春秋两季是旅游旺季。你算来对季节了!”沙木将外套甩手搭带肩后,另一只手指指不远处葱茏的绿,“我们可以去城郊走走,那里有茂密的森林,清澈的小湖,还有绿茵草地!现在先说说眼前吧!”挥手扫向四周建筑,“大广场在每隔两年的8月会举行一次为期4天的‘大广场鲜花地毯节’,鲜花间安有三个喷泉,很是漂亮。虽然来对季节,可要是想看花展,你仍来晚了两个月。”
看沙木一脸惋惜的模样,端木摇头轻笑,转移话题请他带自己去布鲁塞尔的著名旅游景点看看,沙木欣然同意,先领着端木在摆有小朱利安铜像的埃杜里弗小巷里买了一袋外形各异的巧克力,然后在广场附近租了一辆观光车,二人绕着布鲁塞尔城逛了一大圈,驶到郊外去看古皇宫、原子球博物馆和滑铁卢古战场。阳光照耀下的古战场像是一座发光金矿,那片起伏的开阔地,便是昔日拿破伦战败之处。不远处一座高曰50米的山丘上屹立着一头铁铸雄狮。那是用当年遗留在战场上的枪炮所铸造的。狮子山下便是滑铁卢古战役展览厅,那里陈列着法国著名画家杜默兰于1912年完成的一幅长达110米,高约12米的环形壁画,描绘了在这场震撼世界的战争中两军激战、以及拿破仑骑兵溃败的场面。端木忙拿摄影机细细纪录下,见工作人员没注意,将它藏匿于身后偷笑着和沙木离开。
坐在车上向下一个景点进军。端、沙二人均是健谈之人,很快便聊到了一处,沙木继续负责介绍景点,端木便拿着数码摄像机沿途摄影照相,时不时发出点自己对于古欧洲艺术风以及滑铁卢战役的见解。直到夕阳西落才回到旅馆,沙木邀请端木一齐去广场闹市里的中餐馆用餐。
凉风傍夜,晚间的布鲁塞尔气温偏底,端木只穿了一件贴身薄衫,沙木体贴地脱下外套不由分说给他披上,还直调侃说自己身材极好,正能借此吸引来比利时美女们倾慕的目光,端木被逗笑,一顿晚餐用得极是舒服。
二人在广场周围散了两圈步才回旅馆,端木将外套还给沙木走回房间,刚洗完澡偏迫不及待地拿出笔记本,将今天摄录下的优美景致传给尤雾,只是对于詹姆斯和沙木的事情一字未提。尤雾在照片上截屏,附带着自己的感想发给端木,俩童鞋在MSN上一直聊到大半夜,最后还是尤雾说要去公司开会,劝端木逛了一天也早点休息,晚上有时间再给他电话,端木这才下线,喜滋滋地跑去睡觉,一夜好梦连连。
那边夜梦香甜,可尤雾这边却是喜忧参半。早在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便接到Leo传来的短信,说端木在旅馆内和一名老外发生争执,打得难舍难分,最后被一名中国青年拦下,将那老外打得浑身是伤扔出了旅馆才算完事。端木并无大碍,只是帮忙的男人挨了一拳,之后二人一齐畅游布鲁塞尔,看样子关系已十分要好。粗略的几行字,尤雾却看得怒火中烧,睡意当时就消了大半,上网发邮件过去,连连责骂Leo为何不早点出手制止,几分钟后收到Leo的回件,话语间满是委屈与不甘,声称是尤雾让不自己不要叫跟踪的人暴露目标,因此都不敢现身上前。尤雾一滞,只好将怒气全数埋进肚子里,思考着在端木回国之前,自己是否能抽出时间飞去布鲁塞尔。
接到端木传来的视频和相片时,尤雾很是高兴,虽然那些景致自己曾看过无数遍,但仍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将相片分部截屏,配上自己对景点的感慨发过去。她只是希望端木独自待在那儿不会觉得孤单与无聊,看端木的回信,相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并未感觉无趣,反而兴致大增。
哄着端木去休息后,尤雾再次给Leo传送了一封邮件,让他去查查那老外的底细,并且去调查清楚那名中国青年的背景资料,能查到多少算多少,在端木回国前,必须要接到资料信息。再有,如果端木再次出现危险,保镖可化装成便衣警察上前帮忙,不需要再遮掩。
收到Leo肯定的回复,尤雾这才长舒一口气,整理好案板上已翻阅完的文件,关了电脑俯身小憩,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罩在那俯案侧首的娇媚身影上,勾勒出一层毛绒绒的淡金色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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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木一大早便过来叩门,端木开门,一身清爽利落的浅蓝色运动服,看来是早就准备晨练的。二人结伴绕着广场慢跑了五圈,回到旅馆洗澡换装,一齐去一楼餐厅吃早餐。
伊娃微红着脸送来黄油面包和牛奶,还额外加送了两份煎蛋。她偷瞟沙木一眼,触到端木含笑了悟的目光后,面上那抹微红加深,从脸颊直接延伸到耳根,立马揣着手跑走。沙木见端木笑得隐讳,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只好默默用完自己那份早餐,再邀端木一起去布鲁塞尔公园去消磨上午时光,中午再去唐人街吃中餐。端木应允,换了休闲装和沙木徒步走去公园。先是进圣米歇尔的教堂做了个祷告,这才进公园。传说中布鲁塞尔市民最喜爱的休憩场所,就是这儿了。
公园一侧的栅栏上挂了许多世界各地巨幅空中照,山川连绵树木葱茏,在向游人宣传着环保的重要性。俩人绕过喷泉和雕像,直奔公园内小卖部,各揣了一盒冰淇淋捧在手里。两个大男人有如孩子般品尝着冰淇淋入口的丝丝香甜,俊朗的面上笑容灿烂,引来不少目光注视。
“这里过去是布拉班特公爵的狩猎场,1775年改建为法国风格的公园。1830年独立战争时,这里还曾是与荷兰军队对抗的战场,”沙木看着水泥道两旁成片的树荫,“现在全是一片绿海,宣告民众们从此能过着宁静平和的生活。很好。”
前方一棵大树下摆着几个连摊,一名栗发女子正拿着黛青色描纹笔替人描刺青图案。二人驻足看了几分钟,也不喜刺青,便觉无趣,只能掉头走开。
漫步到人工湖边,端木择了树下一处长椅坐下,嘴里叼着甜筒,双臂摊开扶着椅背展成一字型,翘着二郎腿一副极为懒散的模样,微仰着头享受迎面而来的湖风。沙木笑他坐没坐样,也跟着坐下,两手握着糯米筒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出神。
偶尔有几个游人三两而过,端木回身看看沙木一脸深思的模样,也不便打扰他,只好独自起身走向湖边,微闭着眼想更清晰地感受到凉爽的湖风。
心中一片清明,就在端木认为自己快要入定时,几句孩童嗔骂声传进耳中,大概又是那些辱骂母亲是妓女之类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端木只觉叫喊声颇为熟悉,略微一想,便忆起两天前那个傍晚了。他睁大眼四处搜寻着孩子的身影,只见湖对面一抹明黄色一闪,又隐在了雕像后。端木好奇地沿湖走去,看那孩子一头黑发,似乎就是那回被追打的那个,只是相隔较远,五官样貌辨析不明。只见那些叫骂声渐渐临近,几个拿着断树枝的孩子从一旁小树林里窜出来,其中一个瞟了端木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去看别处,似乎已认不出身份了。孩子们四处望了望,其中一个眼尖,看见雕像后露出的一抹黄色小角,便嚷嚷着朝那处跑去,孩子们速度很快,黄衣小孩慢了几拍,被那几人围住,只好搅在一起撕打起来,但他势单力薄,眼看便处于下风。端木心下着急,却又看不到孩子家长,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其中一个红衫男孩将那黄衣孩子怂了一把,孩子正站在湖边,一个趄趔直直摔进湖中,溅起数寸高的水花。孩子两手在水中扑扇着,其中似乎还望端木这边望了一眼,端木心急,拔腿便要冲进湖中救人,不料却被拉住胳膊。
沙木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将端木拉回,望着那在水中扑扇的孩子淡淡道:“他不会有事的。”
“可他不会游泳!”端木见要出人命,急急辩解,沙木仍是不放行,牢牢扣着端木的胳膊,再次道:“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端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孩子。只见那孩子在水中扑腾几下,便渐渐沉了下去,直到水面恢复平静时,岸边的孩子们才敢蹲下身去看,见果真没人再站起,孩子们害怕了,哄地一下朝四处跑开,转瞬便逃没了影。
“这……”端木咬着唇,只觉胸闷气短,看到一条小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自己面前,不免自责,又忍不住将怒火对准沙木,“现在他死了,你拿什么兑现之前的保证?!”说着便要冲上前,这回沙木没拉他,而是站在原地抱臂挑眉。
端木心下疑惑,再望向湖面时,见仍是平静,只好继续往前走。‘突’地一声,湖中一下冲出一抹黄,那孩子用手臂划着水大口喘着气,慢慢划回湖案边。
“怎样?现在兑现了么?”沙木笑得云淡风清,靠在树干上望着端木。
端木一时惊住,想通后不免舒心而笑,他抱歉地看了沙木一眼,接到对方无所谓的眼神后才去看那孩子。孩子站在岸边,两手捏着衣服与裤脚扭缴着将水挤出好一些才罢休。扭头之即,他朝端木这边深深凝望了一眼,接着大步离开。
“喂!”端木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唤了句,那孩子似是听到了,身形一顿,可最终还是未转过身来,头也未回地大步往前走,黄衣渐渐被成片的绿吞没,最后全部隐进那片葱郁树林里。
ACT8226;57
过两天便要回国了,沙木声称自己三天后会去伦敦,只好抓紧最后两天时间再陪端木去四处逛逛,端木自是感激不尽,对待沙木也少了几分隔阂,多了几分面对好友才有的体贴。
沙木白天外出不知去了何处,端木独自在广场四周转了一圈,进旅馆时在总台和伊娃聊了会儿天后才上楼回房间,用MSN和尤雾坐着侃了一整个白日的细碎闲话。尤雾似乎很乐意这样,抛开熬夜通宵不谈,只跟端木说,白天在公司时,看秘书跟做贼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需要签字翻阅的文件送进她的小职员室,感觉很刺激,端木只是笑,笑中含了些许包容与无奈,宠溺的成分据占最多。他问,他俩的聊天是否会被发现,尤雾笑得更贼,说早已把网络页面调节好了,只要一看到有人来便迅速切换页面,没人会发现。端木笑她的调皮,可又无可奈何,只好随她去。
只要开心就好,其他的有什么大不了。
沙木直到城市华灯初上时才回旅馆,他神采熠熠地拉了他便往外走,任端木如何套问目的地,就是不说,一路上笑得神秘,看着端木五官皱到一处的别扭模样轻轻笑,直奔布鲁塞尔车北站。
站台下的橱窗中灯光暧昧,女子们大多衣着暴露,对着路人搔首弄姿,动作妩媚撩人。红唇映在斑斓彩灯下带着一丝妖异,在湿重的空气中书写着□诱惑。橱窗内女子们均是半透明的三点式,各有风情,大多是混血或黑人女子,不见一个白人。女人们拿着高脚凳做道具摆出各种姿势,端木看得转身欲走,却被沙木拉住。他俯在端木耳边告诉他,这便是布鲁塞尔有名的红灯区,在街边闹市区经营得明目张胆。
端木原想直接掉头回旅馆,可耐不住沙木的软磨硬泡,只好随他进了一憧小红楼,倚在门边的女子落寞地吸着烟,利落细碎的短发微微遮住侧脸,但不难看出是个黑人女子,在灯光的背投下勾勒出完美的剪影。见端木在打量自己,女子立马直起身朝端木靠近,端木呼吸一促,拉着沙木赶紧进了门。
楼内低缓情歌吟唱缠绵,男男女女穿参其中,不仅仅可用混杂来形容。灯光黯沉昏暗,不时有衣着暴露的性感女郎走来搭讪,端木不答话,沙木拦在他身前以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一脸玩世不恭的微笑同各色女子调情,闹罢带着端木直上二楼。
楼梯口站着一名女子,一头黑色直发垂到腰际,一身剪裁合体的长旗袍衬托出瘦削却性感的身形,黑色旗袍两侧的裙杈开得很高,隐隐能探见里边的桃红色蕾丝内裤边沿,女子似乎感应到有人正看着她,转过身来正面对楼梯下,眉目精致却清冷,樱唇白肤,旗袍领口是一片黑色镂空纱,胸前一缕圆弧从左划到右,弧下还缀着几朵艳桃色花瓣,她身后虽是一片灯红酒绿,可静站在那儿却衬显出十足的东方古典气息,端木回神朝她淡淡颔首,女子抿唇一笑,眼中似乎带着些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眼眶微陷,颊边的腮红很是牵强,看着貌似精神一直不大好的样子,但仍有别番风味。
端木一时猜测不出这女子的年龄,只好回过头轻声问沙木:“你说她多大了?是中国人么?”
沙木耸耸肩表示不知,诡秘一笑后问端木:“怎么,对她感兴趣?”
端木摇头。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这儿,她应该……
应该怎样呢。这是事实,更改不了事实,说了下文,也无法改变她的命运,多的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见端木神色不对,沙木也不方便多问,只能搀了他的胳膊拉他上楼,走过女子身边时,一抹馨香绕进鼻下,女子微笑着站在他二人身前用并不算流利纯正的法文道:“二位先生是来寻乐子的,不如就把今晚交给我吧,我定会让二位满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沙木转面等端木的意思。端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用中文问道:“请问,您是哪国人?”
女子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掩去,笑容更加甜美。她睁大眼睛详装听不明白,继续用那一口略显生涩的法语说道:“要是先生们不嫌弃,请跟我来。”
端木深呼吸,点点头。女子又是一笑,带着他们避开人群往一条狭长的甬道里走,转身,推开一间红漆木门,引端、沙二人入室。
室内陈设简单,弥散着的薰香也甚是素淡清雅,一如她的人,看不出有多繁复的内涵与背景。她走到门边替二人叫了壶茶,端上来后,端木发现这竟然是碧螺春,很是惊愕。沙木也颇为吃惊,女子却是装做未看见他二人的神情,只半蹲下身拎出桌下小暖炉将茶壶保温,一系列动作似是做惯了那般娴熟,沙木问:“每次有客人来,你都这样为他们暖茶么?”女子摇摇头,也不答话,只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品茶。
沙木他们不问,女子也就不答,只是一直微笑着,笑容中蕴涵着一抹能令人心安的意味。端木喝去小半盏茶,这才抬眸细细打量女子,见她眉梢眼角风情甚浓,却透着几丝倦怠,妆下的肌肤依旧白皙完好,只是感觉略微有些松弛,对上女子略带探究的目光,端木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竟盯着对方看了良久。回头看看沙木,只见他一脸揶揄的笑,只垂了眸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只道离开祖国太久,能喝到家乡水,感觉亲切,所以该多饮一些才好。端木嘴角一抽抽,也无暇再管他,自己也端了茶杯抿了一口。
女子说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但执意不愿说自己究竟为何国籍。端木也不逼问,只问她的中文名。她说自己叫“染墨”,笑容中掺了几分悲凄之感。
染墨染墨,在如此浑浊之地替自己取此名,倒真是形容贴切。世界原就是墨缸,众人厮混其中,谁人污浊?谁人清白?
端木抚额幽幽一叹,只觉眼前香风一掠,转眼见那女子已坐在了沙木怀中,两截藕臂缠着他的颈,凑着唇在他耳际细细吻着;沙木一副极受用的模样,微闭了眼任她一双白嫩素手在自己衣衫内温柔抚弄,见端木无动静,便睁开眼看着他,含了几分戏谑。端木只觉这二人此刻场景像极了几天前自己同尤雾的彻夜缠绵,不禁倏地红了脸,一脸微带怯意暗含羞的模样惹得沙木一愣,腿上坐着的染墨已解开了领口的盘扣,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沙木看看端木,顿觉有些心烦意乱,一手托住染墨的腰,一手从裙摆开杈处伸进去,一阵稀唆声响,桃红色丝带已绕上沙木手指一端,染墨满面羞红丝毫不像个久经风月场的调情老手,只微仰了头,让自己的身体越发贴进沙木的脸,满面迷醉地享受着他埋在自己颈间胸前的一片片濡湿轻舔。
端木只觉自己已是多余,若是再继续坐下去,只怕要扰人好事,便站起身放轻脚步往门口走去。沙木见他欲走,便出口喊了一声,端木回头满脸的不好意思,见染墨浸着□的双眸似雾蒙胧,想来突然被自己这样打断定不好受,心下一时过意不去。
沙木拍拍染墨的臀,示意让她去扶端木,端木赶紧摇手拒绝,可沙木不依,染墨也正值兴头,起身一步三摆地踱了过去,那婀娜身姿,只怕尤雾见了也得叫一声“好”。眼见染墨离自己越来越近,端木先前的慌神却奇迹般平复下来,刚想着说辞预备离开,不想门被扭开,窜进来一个黑发黑衣的小男孩。
黑发黑眸黑衣黑裤黑鞋,全套的黑,可眸中那抹坚毅,端木不会忘。只是孩子今日不似以往那般难堪落魄,洗净后的皮肤是淡淡的象牙白,五官很是清秀,不似行喻言那般的妖娆,也不像叶之颜那般的阴柔,而是只属于优质少年的斯文俊逸。
再看看一旁衣衫半敞的染墨。她见孩子进房,眉间浮出一抹惊慌和怒气,匆匆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拉着孩子一脸嗔怪。
“这位是……?”端木已猜到大半答案,但仍是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这是我儿子。”染墨咬着唇低声说着,似乎极是不愿承认。端木和沙木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置信。如此年轻美貌的母亲,已是少见了。
现在端木总算明白那些孩子为何要追着他一人打,要咒骂他的母亲,原来竟是这个缘故。这孩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端木看着他的目光一柔,朝沙木投以一个眼神,意思指他二人该离开了,不要防碍人家母子相聚。
沙木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染墨见他二人要走,竟有些着急,端木从钱夹了抽出一百欧元(一千元RMB左右)放在茶盏下压着,拉着沙木朝染墨和那孩子颔首微笑后匆匆离去。
染墨看着远远超出陪夜金额的纸币,有些吃惊,但更多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忧郁,似是有什么要讲的话未讲完,便被撩了单。
端木已无心细想这些,只拖着沙木想尽快回到旅馆。
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睡梦中的自己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奔跑,前方一抹黑色孤影立在那儿,唇边挂着的笑写满不甘。无论他跑得有多快,仍旧触碰不到那抹黑影,他惊惶,听见从尖锐演变成凄厉的笑声在甬道内回响,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两手握拳,指甲深深戳向肉下,端木吃疼一哼,慢悠悠醒了过来。
窗外的阳光给室内带来驱散黑色阴影的光明色彩,端木抬手蹭了蹭额上冷汗,拿着换洗衣裤走进浴室。
今天是在布鲁塞尔的最后一天,沙木一大早便来敲端木的房门,陪他去市场选购要带给家人精奇礼物。
不杂糅任何浮尘的纯粹阳光笼罩在人周身,暖洋洋的。端木戴着棒球帽,挎着斜背包和沙木逛集市。今天是星期天,布鲁塞尔大广场上花鸟集市簇集成河,百花斗妍,群鸟争鸣;相约逛街购物的居民也比平日里多,端木二人跟在人群中看街边可买作当礼物的小物什。最后端木替尤雾拎了一大袋比利时招牌土特产——巧克力;帮莫濯灏买了一顶造型独特的白色遮阳帽;送给行家俩小子的是一家魔法玩具店里卖的痒痒粉,撒在人身上便是微微的刺痛和搔痒,也供恶作剧使用,事后用清水洗净即可;给段傲阳带的是一只喷了永久性金粉的精致羽毛笔,另附一本字形优美华丽的法文字帖;选给叶之颜的则是一身黑色勾暗底金丝的巫师帽和巫师斗篷,还加了一把魔幻电影哈利?波特中造型逼真的飞行扫帚火弩箭。
带着礼品心满意足地回旅馆收拾行礼,又随沙木去市中心最出名的“棺材酒吧”里坐了两个钟头。再次回到旅馆时已到下午,二人在餐厅找了张空桌,伊娃立马奔了过来。只是她不似以往那样用甜美声线问“今天需要吃点什么?”,而是对端木正色道:“瞳先生,有个孩子想要见你,他从上午开始便来找你,前后已经来过三次了。我本想留他在这儿用餐,可他拒绝,说是一个钟头还会再来一次,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端木和沙木交换一个目光,朝伊娃点头笑笑:“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会留在旅馆的,待会如果他再来,请让他直接去我的房间,好吗?”
“好的,瞳先生!”伊娃咧嘴一笑,颊边立即陷进去两个小酒窝,“那么,二位今天想吃点什么呢?”
ACT8226;58
比以往提早两个小时用完晚餐,端木回房间将行礼又清点了一次,送走前来做道别“演讲”的沙木童鞋后,只能坐在床沿发呆。
他总是觉得,那个来找自己的孩子,一定和昨夜的梦有关。可具体该是哪儿相关,他又指不出来,只能捧着脑袋冥思苦想,然后思绪跟着飘啊飘啊飘啊,就飘去了那夜翻被缠绵时,……脸红!端木几欲暴走,冲进浴室拼命拿凉水冲脸,对着镜中满面潮红滴答淌水的自己喃喃问道:难道真是昨夜受了刺激而导致的?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至少端木目前是解答不出的。他拿干毛巾拭干水珠,倚在窗边等着那男孩再来找自己。
男孩直到将近傍晚时刻才来,他面色发白,一句话不说便拉着自己往门冲,端木甚至都没来得及和沙木打招呼。
随着男孩回到昨夜那个地方,男孩轻车熟路地领着他在人群中穿梭,上楼走向那间房,周围的人似乎都对孩子很熟悉,所以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的神情,反倒是多看了端木几眼,那眼神里复杂成分严重超标,看得端木心里是凉飕飕地,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放,所以只能看着男孩的后脚跟和脚下地板,跟着进了那间房间。
扑鼻而来的中西药混和在一起的难闻气味取缔了昨夜的薰香和茶香,再看看那床上躺着的气若悬丝的染墨,哪还有一点昨夜的活色生香性感风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端木一定会把一切归结为自己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东西,——撞鬼了!
孩子跑到染墨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端木见她圆润的指盖上那抹水色清红都未褪却,人却已这般憔悴,不禁暗觉惋惜,看着这女子,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闷疼。
小灶上的中药水‘噗兹噗兹’滚滚作响,端木刚想上前帮忙,孩子已抢先一步跑过去,端着一个瓷碗,拿一支筷子压在药罐上折叠起来封口的牛皮纸,小心地将黑糊糊的药汁顺着药罐前倾小嘴处灌进碗中。他端着药一面吹散上层热气,一面跑到床边想去扶扯母亲,端木赶忙上前伸手帮忙,却被孩子拦住。
“我能行。”孩子轻轻说了句,将药碗搁在床头柜上,使劲全身力气,两手艰难地将母亲扶起,快速将她身后拉上一个软垫。看来这些事是他早已做惯了的。端木心中的酸楚和怜惜又多了几分,颇具意味地看了孩子一眼,见他唤醒母亲喝药,那低柔的语调和顺服的态度,同那些含着金勺匙出生的侍宠而骄的孩子真的太不一样,回想自己年少时的轻狂傲慢与无理,端木感到羞愧。
染墨只能半睁着眼,喝了一口药汁定要从嘴角里渗漏出半勺,看着就与一濒临死亡的病患无异。那对灵秀大眼只在短短一夜便逝了神采,着实令人扼腕,端木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完全的极端。
房内几声细微的呻吟声,似乎是染墨口中逸出的。端木见染墨吃力地将手伸向自己,虽然疑惑,但还是走到床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反握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芊芊素手。
染墨冲孩子摇摇头,用中文道:“泰伦斯,你先出去一下,妈妈有事要和这位先生说。”
孩子看了端木一眼,决定无视他的惊异,只乖巧地点点头,搁下药碗快步退出了房间。
几声沉闷嘶哑的低咳,染墨颊边潮红依旧,却是这般地不同以往。她甚至连呼吸起来都很吃力。她紧紧握住端木的手,像是想抓住激流中的一块救生浮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到端木都吃疼地皱起眉。
“端木先生,您一定在怪我,……咳咳,昨夜骗了你们,……对吧?”染墨几声嘶咳,眼中呈出一片氤氲雾气,她也不等端木回话,径直继续道:“我是迫不得已的。……在异乡卖身以求生计,在各个不同……身份和国籍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我怎么能承认自己是个中国人。……那样,会侮辱我的祖国,我不允许……别人知道事情是这样。”
她苦笑,唇边似乎含了一丝似血艳红。
“把我卖到这儿来的人,……曾问过我,我是哪个国家的人。……中国?韩国?……还是日本。我只觉得荒谬。我这样的身体,还能被冠上‘中国人’这样的称谓么?……但我不愿和高丽日本共污,我真的不想,只好什么都不说。”
“我想中国,……我一直想……咳……想回去看看,咳咳……但我没脸回国,我也没路费。靠卖身赚的钱,除了养活自己和泰伦斯,已经没有多余的了。……泰伦斯是一个中国男人的儿子,他是我刚进来时的第一个客人。……待我极好,我偷偷倒了绝育药,就想生一个和他的孩子。……孩子,生了。……可他却再也不要我了。他骂我是个□,说我不配替他生儿子。……我不配。”
“看到泰伦斯,我就想起他。……我对他很冷淡,甚至从未好好关心过他。”染墨眼中划落两行清泪,指甲似是要掐进端木掌心的皮肉里去,“……端木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十几岁便踏上社会,看多了光鲜人类背后的丑陋本性,……十几年了,我看人绝不会出错。请求你,我请求你,在我死后……,帮帮我,照顾他,好不好?……我亏欠他的太多太多,我不知道该怎样偿还。……端木先生,我欠你的恩,我下辈子定会如数还回去,我只求你,能帮帮我!”
端木鼻尖骤酸,眼眶前涌上一片模糊水雾,郑重地点头。
染墨含泪而笑,笑嫣比那春季里的花儿还要娇美几分,端木想这只怕是回光返照,对她的病仍保持怀疑态度。
她似是会读心术那般,嫣然一笑道:“……我这病,来势汹汹。能抵到今日才发,已经算是好运气了。……我是早产儿,打小身体就不好,经常……咳咳……经常生病。后来家人散了,我又被卖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域国度,……当时就大病了一场,……给我看病的医生,见我没钱,便要了我的身子,……告诉我,身子单薄易伤,气血也不顺,……最大的还是心病。他说,……十年之内若是还未去见上帝,那就是福大命大了。……我比十年,还多活了四年呢,呵……咳咳,足够了。……昨夜看到你们,听到你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我心里……心里,真的……好想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我不敢,我早已……失去了那个资格。”
“但泰伦斯是个好孩子。……他懂事听话,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染墨微张了嘴急促地喘息起来,一手握紧端木的手,另一手似乎想去抚脖子,瞪大眼睛看着正前方一脸极端痛苦的模样,端木吓得赶紧替她拍背顺气,过了好半天她才渐渐缓过来,话语开始顺畅,只是双眼焦距缓缓消散:“其实我姓水,我叫水清悦。……泰伦斯是我给他随意起的法国名。我不希望他再留着它。……他叫水君睿。君临天下的君,睿智明哲的睿,水君睿。……我父亲,曾是XY市的省委副书记水誉哲。别人向纪检举报他贪污受贿,吞了巨额财款,……那是诬蔑,我爸冤枉。……他死得冤枉。……我爸死了,我妈疯了,弟弟也失踪了,……我还被卖到了这儿,……这笔账,我就是追到地下,也得讨回来!”
水誉哲,十几年前震惊全国的一桩政府官员收贿受贿案首个贪污犯,数十年来其在位期间共侵吞了高达九个亿的公开钱款,成了头号枪斩对象。传闻说他死后,妻子也疯了,两个孩子不知下落。
没想到,眼前的染墨竟是他的亲生女儿。看到她方才狰狞扭曲的面孔,端木不禁有些后怕,只听染墨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一会儿喊着“爸爸”,一会儿又叫着“泰伦斯”,其中还夹杂着好几个陌生的人名,端木已不愿再听,忙将门外的水君睿叫进房来。
水君睿似是早预料到了什么,看到母亲的反常竟没有丝毫焦急与无措,而是俯在床见静静听着母亲嘴里的絮叨。
“泰伦斯,泰伦斯,妈妈对不起你……,睿睿,你叫水君睿,你是我们水家唯一的后人了,……妈对不起你,睿睿,……泰伦斯,妈妈唱歌给你听,唱了你就乖乖去睡觉,……妈妈爱你。”染墨两眼看着天花板,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可唇角却是上扬着的,好似含着无限幸福,好似触手可及的一切就在身前。她的话语早已变得颠三倒四,到最后竟开始轻轻哼唱着摇篮曲,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水君睿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跪在床边,眼眶已红,但是不见一滴眼泪掉出来。
端木已忍不住落泪,只能拿手不住地搓着脸;染墨的歌声越来越低,越来越细,越来越小,最后直到停止。她仍然望着那片陈旧发黄的天花板,微笑着,脸面呈现出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名为“幸福”的神情。
水君睿抬手替母亲阖上双眼,问端木道:“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走吗?”
端木一愣,凝神想想,这孩子或许早在自己来之前便已听染墨说过,便点了点头。
水君睿紧紧抿住唇,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会很乖。但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你能带给我好的生活吗?”
“好的生活,永远只能靠自己去创造。”端木硬声应下。
“……我明白了。”水君睿看着床上的染墨,逐字逐句问道:“我想把妈妈的尸身火化,将她的骨灰带回中国,可以吗?”
端木一怔,望着那两渊深墨色古潭水,点头轻轻允了句:好。
ACT8226;59
端木拎着一小包简陋衣物回了天鹅旅馆,身后还跟着怀抱骨灰盒的水君睿。
沙木已在卧房门外等着他,见他回来,立马迎上前打招呼,可看到他身后的水君睿后,眸色莫名一黯,又将目光对上端木。
“泰伦斯,我新认的小外甥。”端木将水君睿介绍给他,但出于潜意识阻挡,刻意回避了真名。沙木‘噢’了一声,弯着身子和水君睿打招呼。后者却只淡淡点头,率先进了端木的卧房。
沙木面色一僵,端木赶紧笑着劝了他几句,回房间催水君睿先洗个热水澡再带他去吃早餐。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淅沥作响,端木跟机场退了今日飞回国的机票,加了费用改成了两张回程机票。明天上午11时30分整起飞,看来大清早就得起床做准备。
端木拿出手提给尤雾留言,不料尤雾竟在线,只能跟她把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尤雾对还未曾见面的水君睿表示热烈欢迎,对染墨的死也感慨了几句,之后便是叮嘱端木回程时路上小心,要领着孩子平安到家。这种神经兮兮的劝言每次都能让端木感到无奈,但心中却是暖暖的,回味一下还是很受用的。
想想目前真正令自己感到头疼的事情,端木不得不跟尤雾备底,言明户口手续问题,没有门路会很麻烦,并且一天时间根本不够去疏通关系。孩子可能会带不回。
尤雾问了问水君睿的相关资料,紧接着沉默了足有数十分钟后才回信息,只有简单一行字,道:明天上午8点整去旅馆门口路灯下拿户口和签证,勿多问。
端木将这行字反复浏览几遍,还是准备按尤雾的意思,不再多问。两人开了几句玩笑,尤雾下线休息,端木装好手提平躺上床,过了久久久久,才启唇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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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8点整,端木如约来到楼下。路灯旁边放着一个白色文件袋,他脑中思虑千酌万想,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拾起纸袋。
里面似乎是纸型大小不一的文稿,端木拿指腹在纸袋外静静摸索,确定其中没有任何引人起疑的不良猜想物。拿回房间打开一看,竟是水君睿的全套证件,甚至有他本人的照片。关于这一点,端木颇觉匪夷所思,一时脑中猜想情境可谓异彩纷呈,看着水君睿换上新装从浴室出来,端木只觉一时放松下来。
总之能回国就行了,何必再想这么些多余的东西呢?
沙木送二人上飞机。端木同他道别,心中感慨万千,沙木眼中也含着不舍,可两个大男人在机场拉拉扯扯红眼抹泪地毕竟太不雅观,二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端木拉着水君睿转身便走,再也不敢回头。
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你没必要如此记挂!
端木似在给自己下咒那般低声碎碎念叨着,一直到飞机起飞。
水君睿一路上都十分安静,除了看窗外的云层便是垂头沉思,端木也乐得,捧着杂志打发时间,看到上边最新款Dior香水时不禁有些懊恼,心想若是能顺道去趟巴黎买些饰品时装送给尤雾也好,还能邀沙木一同前去;同时心中也在隐隐抽动,暗骂自己太过婆妈,都已经回国了,和沙木只算点水相交,实在没必要如此心心念念地记挂。可这六天的布鲁塞尔之行,端木打心底里感到怀念与欢愉。
尤雾也在纠结,将端木回程的消息告诉了众位小童鞋,也通知说会带回一名小男生,众人面面相觑,反应竟是料想之外的冷淡。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欢迎?”尤雾柳眉倒竖有些不快,众童鞋互相看看,默。最后还是叶之颜忍不住问了句:“是哥哥么?”
“啊,原来你们在想这个呀!”尤雾释怀一笑,“他比你和莫莫小一岁;比阳阳大八岁;比然然大二岁;比言言大三岁。你们说是多少岁?”
童鞋们坐一块琢磨,尤雾笑着扭腰上楼,打开MSN看着端木这几日发给自己的观光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名叫“沙木”的似乎来头不小,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国籍之外竟再也查不出其他。尤雾静静看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人物照片。男人面朝阳光,眼神深邃,和某一位大佬真的……不止一点点相像。尤其是柔和神情下那抹与生俱来的倨傲,尤雾撑着下颚偏过头又看了几秒,最终将这辑照片全数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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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并不会影响到青帮的利益。我对贵帮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人,想必在这一点上,您和我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男人嗓音明朗,可语气却太过张狂嚣张,单竞航强压下心中的愠火和困惑,平声道:“三少如此着急想要拉我设下那一局,不知道意欲何为。至于你说的合作条件,我会考虑。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她受到人身伤害,我绝不会姑息此事。合同也就此失效,明白了?”
“没想到比北阎南煞(陶、季二人)风头更甚的青帮大少也这般知道怜香惜玉,她真是有福了。”男人几声低笑,“我不会把她怎样的,。我要的是财,对人再感兴趣,也不可能和您抢,对吧。呵,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您放心就是。”
话虽这么说,可单竞航仍觉得心中悬空一处,满是不安。他一手覆在鼻下细细回想男人在电话里提到的诱人条件。只要一想到那个浑身是花刺的‘尤物’能温柔似水地偎依在自己身边,便觉得一阵激动。可这些条约细则还是应该再反复推敲一遍,若是忽略其中某个漏洞坠入陷阱,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电话刚挂不久,公司内线便接进来声称一位姓尤名雾的小姐找单总裁,问总裁是否让她上楼。
单竞航不知尤雾此次前来目的为何,拿着听筒快速地运转着大脑,一手背向办公桌面,指关节轻轻发出磕碰声。
“你……请她上来吧。”单竞航挂了听筒,背立在窗前等着那个活得好似绚丽烟花的妖媚女子到来。
楼下街面的红绿等有已来回换了四、五次,见身后仍没动静,单竞航有些耐不住了,转身准备问前台秘书是否出了什么状况,怎料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后的皮椅上,正捏着指尖玩味地看着自己,一身紫檀暗底浅紫勾花的束腰短旗袍,卷发被盘在脑后绾了一个髻,挑染了一丝亮蓝搭在额前松散坠下的一缕弯刘海中,漾在眼周划出柔媚的弧度。
“什么时候进来的?”单竞航掩去眼中的惊艳,笑问。
“在红绿灯第2次换岗时我就进来了。”尤雾扬眉一笑,微倾着上身看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不过我好像太没存在感了。在你身后干坐了这么久,直到你转身才能发现我。原来我在你眼中还比不过一盏红绿灯。”
虽然她是用轻松的语调陈述着这件事,但在单竞航听来却急于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怪自己不善言辞。
不过,似乎无论是谁在这样一位伶牙俐齿的尤物面前,都很难从善如流地对答吧。除非……
“好啦好啦!你站那么久就不会累么?这可是你的办公室,我这客人一进来没跟你打招呼已经算失礼了,现在还占着你的座位不给,真是可恨!”尤雾嬉笑着起身朝单竞航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跑到办公桌外侧靠椅上坐下。
她就是这样,总能在不经意间反客为主。撒下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自己撞进网中,连挣扎都是徒劳。
单竞航下坡就驴地坐下,抿唇一笑,挂出两枚浅前的酒窝。
“怎么说来就来了?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单竞航语调柔缓,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现在这么仓促,什么都没准备。你想喝点什么?花茶?咖啡?果汁?牛奶?”
“呵,不用这么麻烦,不然就罪过了。”尤雾笑着挥挥手,指尖在办公桌上看似漫无目的地点,指甲上的粉紫色彩绘描出一小簇一小簇的薰衣草,看着煞是可爱,甚至能让人望而嗅到它的幽香那般。单竞航已被这双手迷住,竟忘了关注那五支玉指的走向。
她微微坐起身将上身探向办公桌前,手指哒哒哒地沿路敲击到单竞航身前,见单竞航大有欲拿手来握的趋势,指锋迅速向下勾出办公桌内侧的小抽屉,不等单竞航回过神,一份粉色封面的合同书已落入尤雾手中。
尤雾拿着随手一翻,将内容粗略地扫了一遍,将合同书在手中扬了扬,冲着单竞航尴尬微怒的俊颜轻笑道:“如果打了招呼,哪还能看到这样的好东西?”
单竞航颇感窘迫,僵持着不说话。尤雾又将合同书翻了几翻,这才放回桌面挪给单竞航。
“明人不说暗话。我公司里那么多人不清楚我的身份,你不会不清楚,好歹也算界内人士了,多少也算听说过我尤雾这个人的。我平时就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直来直去,所以弯弯绕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揭你的短的。”尤雾眼风再次瞟了眼合同书,“我也是来找你合作的。”
单竞航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不禁一愣,“找我合作?”
“是。”尤雾笑得自信满满,“找你合作。只要你答应,绝不会吃亏的。”
“哦?这么肯定?”单竞航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来了兴趣,问道:“你想找我合作什么项目呢?你又知道,我需要什么呢?”
“合作项目嘛,”尤雾只好指了指那粉色协议书,“他跟你是怎样,我就怎样,他螳螂,我黄雀。我尤雾也不是干坐等死任人欺辱之辈。不过劝你就不要学习鹬蚌相争里面的渔翁了,小心被反噬一口,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单竞航微觉受挫,但也不气馁,随和一笑点头应允,似认真似调笑道:“你可看清楚这份协议了?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了?”
“我能站在你背后看清街上的红绿灯,又怎不会看合同里的交换条款?”尤雾挑眉笑得颇具深意,抬手一颗一颗解下旗袍领口的花纹云扣,露出修长的颈和胸前一片脂玉肌肤,“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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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玉人衣襟半敞香肌微露,单竞航眸中□黯色渐渐上染,尤雾见对方仍愣在原地,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两眼望地,接着悠悠上挑,眼角风情乍泄,眸光盈盈。
她慢动作地抬手系回解开的云扣,起身缓步踱至墙边欲走,手中仍不忘夹着那份粉色合同。突然只觉颈后一热,一双精壮手臂缠上腰腹,吻如雨点般落在颈后、脸侧。单竞航扳住她的肩膀面对着自己,将她后背按上墙,她顺从地伸出手主动环在他脑后,任他俯首在自己颈间胸前印吻。
抬腕看手表,距端木回家还差好几个小时,不知被带回来的孩子是否习惯吃中餐。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改做一次西餐料理。
单竞航的动作不似那夜温柔,也不似端木的小心翼翼,而是粗鲁的,狂放的,将她迅速拉回现实里的痛感中。他在她柔滑的肌肤上吮吸啃咬,两手从胸前游至大腿,撩起旗袍裙摆抬高她的腿,令她背部紧紧靠墙,前胸和自己相贴到不留一丝缝隙,褪去那层丝薄贴身之物后,下身朝她猛地冲刺挺进。尤雾微微皱眉,伴着一次次的撞击哑声呻吟,时不时咬咬他的耳垂,换来新一轮的濡湿热吻和激进率动。
她抬腿夹紧他的腰,水眸微阖望着窗外,两手轻轻展开手中文件,一道一道慢手撕扯着,看着粉色纸张碎成一条条宽窄不一的烂纸条,尤雾咧嘴一笑,伴着体内硬物的顶进再次呻吟出声,唤声娇媚酥软勾人情动,可双眼却逐渐褪出迷离缓缓睁开,其中眸光暧昧,却半点□也无。
回到家已近午时,不想刚进家门便闻到一阵饭菜浓香。叶之颜系着围兜和莫濯灏在厨房里拿着锅铲配菜忙着转圈圈;段傲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童话名著选;行喻然跪在饭桌边的坐椅上看着热腾腾的菜肴咂嘴;行喻言拿着饭勺跟在叶之颜身后奔来跑去,不住拍着小肚皮嚷嚷着快饿死了……
她捂住颈,提了提衣领,扯开一记笑容后向段傲阳和行喻然打了个招呼,接着走进厨房,拿着筷子挑着几样刚出锅的菜肴各尝了几口,毫不吝啬地大大夸奖了叶、莫二人一番。行喻言不乐意,直冲她闹着说自己也帮着切菜来着,尤雾无奈,弯着腰摸摸他的脑袋也夸了好几句,行喻言喜滋滋地笑,蓦地目光一凝,指着她颈间一抹紫红道:“小姨,你脖子上怎么啦?!”
尤雾一惊,立即揪住微松的领口直起身,忙笑着掩饰:“昨夜不知道被哪来的毒蚊子蛰了一口,自己使劲挠了几下就成了这样。”
三人不疑有他,只道尤雾待敌为人狠厉,也不会有不知死活的撞她头上;再加上几人年纪颇幼,也不懂□吻痕一类事宜,所以只应了一声便各忙各的去了,剩下尤雾大叹侥幸前几天没跟他们细说‘性教育’,否则今日之事指不定会被猜测编排成什么样。
尤雾故作轻松地和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接着快步窜回房间,反锁上房门后站在浴室镜子前掬了几把水冲脸,像做了亏心事那般大口喘息着,抬首慢慢将旗袍立领处的盘纽依个解开,看着镜中白皙光洁的身子上布满青红不一的吻痕,触目惊心。
她咬咬下唇,两手抱臂缓缓蹲坐下来,背部挨上身后的白瓷浴缸,一片清润冰凉。
…… ……
“Steven,为什么要这样做?!”
“组织需要。”
“需要?有这样莫名其妙的需要吗?需要组织成员去出卖肉体供他人把玩蹂躏?!”
“……你还太小。你不懂。乖,别问了,先睡吧。你明天还得去学校呢,不是说第一堂课就是专业课么?迟到了不好。”
“我不!除非你先跟我把这个说清楚!……太恶心了!”
“是恶心。……换谁谁都觉得恶心。可你为了达成目标,不得不忍受,不是么。”
“但如果中间有这么……令人反胃的事情出现,我宁愿不接这个任务,也不要追求这个目标了。……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法去完成它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
“如果经验告诉你,这样更加容易得手,那么你是会选择尽早脱离那堆另人生厌的东西尽早完成任务,还是选择绕远路前进,并且自身权益还无法保障的那类方法呢?”
“……不带这样的,你没做过之前,怎么知道另外一种就不行?你只试同一种方法,之后便说是经验。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开始尝试的是另一种方法,说不定现在……”
“不是的。这时候不需要那套逻辑推理学,我所指的并不是你这个意思。如果我按你的意思来办,只怕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你信么?”
“为什么……?”
“因为组织并不需要这类挑三捡四不知效率为何的废物。”
“你……你说我是‘废物’?!”
“别跟我抬杠,多多。……我说的不是你,而是说组织里的这类人。你的想法代表大众,可不适合用在组织成员身上,否则性命担忧。”
“… …”
“……没有人愿意出卖身体被压在身下欺辱承欢,可当一个人在毫无资本可言的情况下,身体就是最原始的资本。学会运用身体就像运用自己与生俱来的智慧与美貌,也属于人的本能。……借身体上位的人不少,不要因此而看不起他们。因为你要知道,在你鄙夷他们的同时,他们所做的却是你自己永远无法做出的一步,很有可能你永远也达不到他们所攀爬的高度。”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你。”
“我明白。……呵,看我这张脸。我有时甚至连自己都会产生错觉。……我能活到今天,也是它的功劳。……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杀人技巧,就是我所拥有的最大资本。它们和我是一体的,是无法割舍的。……猎物垂涎于我,那么我为何不利用他所中意的那点去反击呢?……多多,看看那些人。当他们将我压在身下的时候,我赌他们没有一人想过,我也会翻身处在上位,利落地割下他们的头颅。”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我要睡了。”
“……多多,你怕我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可你的身体是我的,我不允许被他人染指,否则我会疯了,也许会忍不住杀了他。多多……”
“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我不会。”
…… ……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之前口口声声说“不会”的尤雾,你终究还是堕落了。
这是第几次为了达到目的将自己拱手送出了?你他妈算什么?!高级妓女吗?!
扬手拿下浴缸前的喷花,水点大肆拍打在肌肤上,发中,眼里,鼻前,嘴边,尤雾咯咯轻笑开来,笑声越扬越大,混杂在水声中透着一抹诡异的犀利与狰狞。
“Steven,我曾答应过你,但还是食言了。”
“你能杀了他们,可我不能。原本只想特立独行的我,还是变成了芸芸贪生怕死的大众中的一员。我不能死,他们不能死,之间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我不愿就这样当逃兵。”
“我为了生存,为了金钱,为了权势,竟然变成了卖身为荣的高级妓女,我是肮脏的。”
“可是Steven,我不觉得后悔。……呵,我是不是太不要脸,是不是最招人厌恶的那类女人。”
“Steven,如你所见,如今的我虽然已经变得残陋不堪,可所获得的一切却昭示着我付诸出的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我成功了。”
“我能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我的所有都能够成为炫耀的资本。……可我为什么,还是找不到曾经所感受到的快乐。它早在8岁那年就已成为奢侈物,本以为现在会拥有,可我为什么却离它越来越远。”
“Steven,……我想过收手,可我不能。你在意的只有组织,只有我;但我除了你,在意的仍有很多。我有父母,有梦想,现在还有……端木,和孩子们。我不敢想像,如果我离开,他们会是怎样。……之前的抑人鼻息我不愿再做,如果高墙已筑,那么墙倒众人推已成为意料之中的事,我不愿这种情况发生。”
“我虚伪,做作,胆小,真是恶劣至极。这样的我又有哪点值得被爱呢。……我自认所做之事虽有过分,但终究未及那等下作的龌龊行当。……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却唯独对不起你。”
“Steven,……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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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一下飞机就忙着给尤雾打电话,水君睿怀中依旧抱着那个装骨灰的紫檀木小盒子,只安静地站在端木身旁,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尤雾阖了听筒,向凑在周围的小童鞋郑重宣布:端木和水小哥已经到达机场,一个钟头后将会到家。
童鞋们欢呼雀跃,互相猜想讨论着他们将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段傲阳抿嘴笑笑,眨着大眼睛,眼睫扑扇扑扇地很是可爱。尤雾扑上前捏捏他的脸蛋,抢过他手中的果汁大口啜了几下,三步并两步跑上楼。
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了良久,又将黑色无袖高领的羊毛衫往上提了提,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后这才舒口气。尤雾对着镜中的自己咧嘴笑笑,笑容仍然有些僵硬。
然后只好伸手扯脸,又搓又揉弄得暄红一片后再度笑开,感觉不合格后再继续揉弄脸颊,直到笑容另自己满意后才出房间。
几人熄了灯,点着一支蜡烛搁茶几上点亮,手中拿着彩条筒和小荧光棒围坐在沙发上抱着零食唠嗑,脑袋上都顶着颜色不一的尖顶圆锥派对帽。表面看着气氛活跃,实则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出现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也没人多去注意。唯一受到高度关注的怕是只剩下客厅墙面上那鼎大钟了,那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啊。
行喻言:阳阳,你今天作业写完了没?
段傲阳:你的作业为何要我帮你写啊?
行喻言:(瞪眼,偷偷看尤雾)你……你别乱讲啊!
段傲阳:那就把你作业本拿回去。
行喻言:(暴走)……
叶之颜:好好坐着,吵什么吵啊!
莫濯灏:打情骂俏呢,咱不理他们。
众童鞋:……黑线……
行喻然:(看着尤雾)小姨,他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众童鞋:(一起看着尤雾)……
尤某人:(看钟)快了,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吧。
行喻然:噢!……行喻言,你作业写完了没啊?
行喻言:(愤怒,再次偷瞄尤雾)……当然……恩!
莫濯灏:他刚才不就说了吗,写完了已经。
行喻言:(先惊,后喜,呲牙笑)……
叶之颜:噢,那就是了。(看向段傲阳)阳阳,你要抓紧写作业啊,平常不是早早就把作业写完了吗?
莫濯灏:他每次都写得很快,偶尔慢一次没关系的!
行喻然:(点头)……
段傲阳:……尼亚加拉瀑布汗……
尤某人:段傲阳,今天就算了,下次不要掉队啊。
段傲阳:(在心里小小声地说:我没有!)……
窗外突然响起汽车鸣笛声,尤雾一声响哨,莫濯灏立即吹熄蜡烛,几人纷纷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方位猫腰躲着。
十分钟后,还未听到来人动静的众人郁闷了,骚动了一阵预备起身,突然大门门锁嗑啦一声脆响,众人心中也随着嘎嘣一下,再次蹲下身将自己隐匿好。
端木拖着大旅行箱看着面前暗黑沉寂的大厅,回身看看水君睿。月光从二人背后投射出来,在地上拉出两道细细长长的影子。
“到家了。”端木弯下身摸摸水君睿的发,看着他睁大眼睛向四周打量着,一对黑眸波光盈亮,好似一对暗色猫眸。
话说,此刻躲在暗处的众人们快沉不住气了……
尤雾VS段傲阳。
某尤:你说他们怎么不叫几句呢?
某段:叫什么?
某尤:当然是“有人吗?”“人都去哪儿啦?”之类的啊!
某段:……这我如何知晓。
某尤:… …
叶之颜VS莫濯灏。
某叶:我腿麻了……。
某莫:(回头看看)真没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某叶:你也不算女人。
某莫:想打一架吗?
某叶:说你不是,你果真不是。
某莫:……叶之颜,我忍你Y很久了!
某叶:彼此彼此。
某莫:(翻白眼,深呼吸)……不跟你一般见识!
某叶:那就趁早闭嘴吧,嗓门那么大想提前暴露目标么。
某莫:……你……给我等着。
某叶:翘首以待。
某莫:……算你狠!
某叶:谢谢夸奖。
众童鞋:……这里的四周静悄悄……
(突然)……噗吱~~吱……
某尤:(好奇)这什么声音?
某段:……不清楚。
某莫:好诡异的感觉,我想笑。
某叶:别人打个屁也值得你想笑么?
某莫:……我说叶之颜你Y就是皮痒痒跟我杠上了是吧?!
某叶:屁声很大,你想盖过它么?
某莫:… …(磨牙的声音)… …
行喻然VS行喻言。
某然:……言言,是你放的屁吗?
某言:(脸通红)……不是!
某然:那是什么啊?怎么声音跟放屁这么像,哈哈!
某言:……行喻然你不准笑!
某然:我……我忍不住,感觉那个声音好好笑啊,哈哈!
某言:……那是我肚子叫!
某然:哈哈,你肚子放屁了!
某言:(气急败坏)不是的!行喻然你故意的!
某然:(委屈)可是真的很好笑。它还带着尾巴音呢!
某言:……不跟你说了!……嘘!
某然:(小心翼翼把头往下低了低)怎么啦?
某言:我感觉到一股冷空气正向我们袭来……
某然:(黑线)你天气预报看魔怔了吧?
某言:是真的,我以周总理爷爷的名义发誓!
某然:为什么不是毛主席爷爷?
某言:我看过照片了,周爷爷年轻时比较帅,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按按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某然:……我觉得小姨父比较帅。
某言:(眨眼仔细想想)恩,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某然:你刚才不是还说周爷爷帅吗?
……没响动……
某然:(转头视之)你怎么不说话啦?
某言:(惊恐地瞪着眼睛看某然的背后,颤悠悠地伸出手指)……你……你……
“你们躲在这里干嘛啊?”耳边一抹带着潮热的呼吸扑来,激起几颗小疙瘩,行喻然僵了身体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快要和自己脸颊相贴的那张俊秀脸庞上一对星眸闪闪发亮,扯着嗓子“啊”地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噢噢噢!被发现啦!噢噢噢!吓死啦!”行喻言带着尖顶小帽,手里拿着彩条喷筒在小屁股后边跟着挥舞,踢踏着鞋子跑去开总闸,打开大厅吊灯。
室内骤然一亮,众人都有些一头雾水地摸不着头脑,浑浑噩噩地跟着起身,心想怎么就突然暴露目标了?
端木看着从大厅各个角落里站出来的众位装扮怪异的童鞋,顿时哭笑不得;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看见在行家俩小子藏身处站着的那个俊逸小男生,数只眼睛开始大放异光。
众童鞋一拥而上,拉着懵懂不安的水童鞋走向沙发,一面往他怀中的紫檀木盒上塞糖果一面给他带尖帽子,往上噗噗喷着五色彩带;尤雾接过端木的行礼拉他在沙发上坐下,亲手替他戴上尖顶帽,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从桌上拈来一颗糖果剥开糖纸便塞进嘴里,两手扳着端木的脸,缓缓贴上前。
耳边一阵哄闹。端木只觉唇上的温软已离开,舌尖裹着浓浓香甜,口中的夹心奶糖入口即化,口齿留香。
大家齐乐融融地坐在一块儿,孩子们拉着水童鞋不住地东扯西拉问着布鲁塞尔的景致和风土人情,还拉着让他多说几句外语;端木则将行礼中替孩子们带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又是一阵几欲掀翻屋顶的嬉闹声。
水君睿从未体验过这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他看着大家面上洋溢着的开心笑容,也随着扬起嘴角,抱着木盒的两手又紧了紧。
行喻言拿到痒痒粉感觉很是新奇,随后又去看他人的礼物,当看到叶之颜的巫师斗篷和扫帚后很是惊羡,跳着脚想拿氧氧粉和叶之颜交换,叶之颜不愿,披着斗篷转了转,声称若是能再拿出点别的礼物才答应考虑。
行喻言眼珠转转,突然转到水君睿身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盒子问:“那个……呃……君睿哥哥,”指指盒子,“这个里面……是给我们的礼物吗?”
(某梨:怎么得了,这孩子咋这么……那个……厚脸皮啊……
某言:那还不是你的意思?
某梨:……可乃好歹收敛点点嘛……
某言:罗嗦!闭嘴好伐?!
某梨躲进角落委屈地划圈圈…… )
行喻言话一出口,众童鞋立马安静下来,纷纷转头视之。水君睿看看大家面上期待兴奋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摇头。
“那里面是什么啊?”莫濯灏含过尤雾递过来的一枚巧克力,抵着上颚含混不清地问。
水君睿低头看看,抬首答道:“是我妈妈。”
同室操戈*Happy*2
杀人游戏。
尤雾拿着纸牌将游戏规则和玩法细述了一遍,接着洗牌,从中挑出七张,对在场的众人道:“现在每个人都抽一张,从我这里开始。呃……我们人比较少,所以只需要一个杀手,警察就不需要啦,以后人多了倒是可以再玩大一点点。”
众童鞋点头,纸牌从尤雾身侧的水君睿开始往下传递,依次是莫濯灏、叶之颜、行喻然、行喻言、段傲阳、端木瞳。
“好了,都拿到牌了。我当法官,你们是杀手或者平民。之前的游戏注意事项我已经说清楚啦,那么现在开始。大家把牌面朝下放着,不要让旁边的人看到。……抽到鬼王的就是杀手。”说到最后一句时,尤雾把语调骤然压低,环顾众人,力求制造出紧张气氛。
“现在,大家都把自己抽到的牌面看清楚,然后牌面向下放在桌子上。”待众人依序做好准备,尤雾深吸一口气,低声幽幽道:“游戏开始。……天黑,请闭眼。”
水君睿和行喻然乖乖闭上;莫濯灏似乎有些垂死挣扎的意味,朝周围看了一大圈;叶之颜亦有些不安,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行喻言好奇地看着四周一眼,冲对面的段傲阳做了个鬼脸,闭上眼;端木见身边的段傲阳仍有些傻乎乎地四处观望,不禁拉了拉他的手,跟着他一起将双眼阖上。
尤雾抿唇,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视一周,曼声宣布:“杀手请杀人。”
两眼静静睁开,眸光清亮。他目光依次掠过众人,几经思酌后终于在端木身上定格,扬手指了指确定下来的方向。尤雾含笑点头,道:“被杀者已确定,杀手请闭眼。”
双眸缓缓阖上,唇角甚至还带了一丝因忐忑或激动牵扯出的颤抖笑意。尤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天亮,请睁眼。”
端木似乎有所警觉,他是第一个睁开双眼的。转眼瞥见尤雾正在偷吃巧克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尤雾笑笑,快速地在他面上轻啄一口,对上一旁叶之颜微红了脸暧昧的笑,也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相较之下,行喻言似乎很是着急,他睁开眼紧张兮兮地看着周边众位童鞋,道:“你们不可以杀我的,我……”
话未说完便被尤雾截下。她竖起食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看着均是一脸担忧和茫然的行喻然和段傲阳,又望望身侧镇定的水君睿,扬唇一笑,伸手覆上身边端木的手背,道:“本法官宣布:被杀者是端木。现在请端木先生发表遗言。”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看向端木。
“下局换我做法官。”端木慢条斯理道,侧脸看看尤雾,微笑。
“真是……很没营养的遗言。鉴定完毕。”尤雾低咳一声,挥臂一扬,“现在从小君同学开始,依次阐述自己对于杀手的猜想,也可拿出自己不是杀手的理由。”
水君睿见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略微沉思片刻,开口道:“杀手不是我。……我是端木带回来的,如果没有他,我回不了中国。我妈妈很感激他,我也是。被杀者是他,那么我不会是杀手。”说着眼神若有似无地望了对面某人一眼,垂眸,“回答完毕。”
尤雾颔首,指向莫濯灏。
“我更不可能是杀手。具体原因……我不方便多说了。总之端木帮过我很大的忙。”莫濯灏颊边微微泛红。尤雾心道她准是想起那次的卫生棉事件了,也不道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莫濯灏看看众童鞋,最终伸手指向段傲阳,“我怀疑凶手是阳阳。”
段傲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似乎弥漫着一抹淡淡的无辜与恼怒。叶之颜的目光在莫濯灏和段傲阳之间游移,犹疑不定;行喻然和行喻言紧紧握着手,都紧张地看着段傲阳;水君睿接过尤雾递来的巧克力在口中含化,静观其变;端木揉捏着尤雾的手指把玩,似乎并不关心事态发展,只是时不时抬眸看看众人面上的表情,然后和尤雾对视一眼后微微垂下头去。
“请把怀疑因由阐述清楚。”尤雾发言。
“因为他嫉妒端木啊!”莫濯灏大大咧咧地盘坐在沙发上,貌似还准备继续说下去时,被一旁的叶之颜拉住了衣摆。再看看段傲阳,那张小脸似乎有些黑,莫濯灏立即反应过来,加了句“回答完毕”后便再不说话。
尤雾有些无奈,指向叶之颜;端木只是笑笑,揉揉段傲阳的发。
“假定我是凶手,那么我为什么要去杀害端木呢?别的我不多说,我只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我怀疑是行喻言。”
“为什么?!”行喻言闻言立即从沙发上蹦起,尤雾示意行喻然赶紧拦下他,让叶之颜继续。
“具体原因我不会说,留点悬念总是好的。”叶之颜隐讳一笑,“回答完毕。”
“我喜欢小姨父,他的外文说得很流利,我不会是凶手。”行喻然一本正经道。
众人:……默……(外语好也算理由?)
“我有怀疑的人的。我觉得是君睿哥哥。……回答完毕。”
“真相只有一个!杀手就是叶之颜!回答完毕!”行喻言叫嚣着朝叶之颜竖中指,连“哥哥”二字也不带喊了,一看就是白痴的报复行为。尤雾摇摇头,看向段傲阳。
“我是嫉妒,可不代表我就是凶手。”段傲阳瞥了莫濯灏一眼,轻描淡写地将话带过,见后者在自己的目光中渐渐垂下脑袋,这才道:“我怀疑是行喻然。回答完毕。”
行喻然微张着嘴,看着段傲阳一脸地悲戚,瞪大眼睛望了望众人,咬住下唇。
尤雾清清嗓子,道:“现在大家举手表决,看看谁是这一轮的杀手牺牲者,现在开始。”
“认为莫濯灏是杀手的,现在举手。”
静,无人举手。
“认为叶之颜是杀手的,现在举手。”
行喻言坚决举起手来,鼻腔里附带一声重哼。叶之颜笑笑,侧头靠在沙发背垫上。
…… ……
“现在本法官宣布:段傲阳被定为本轮杀手,和被杀者端木一起退出。”段傲阳眨眼看看尤雾,有些不情愿地和端木一起坐到“包围圈”外。
“现在开始新一轮。”尤雾看了看那俩输家,洗牌,将5张纸牌递到众童鞋手中,缓声道:“天黑,请闭眼。……杀手请杀人。”
眸子睁开,先是施施然朝坐在沙发上的端、段二人抿唇一笑,转而望着尤雾指了指水君睿的方向。尤雾点头,道:“被杀者已确定。杀手请闭眼。”
双眸安静阖上。尤雾和端木迅速交换了个眼神,段傲阳亦同样有些微愕。端木望着那张脸神色复杂地注视了几秒,直到尤雾宣布“天亮请睁眼”时才将目光挪开。
水君睿似乎得知自己是被杀者后很是平静地坐到一边,最后遗言只有寥寥七个字:谜底已昭然若揭。
各人阐述理由,统计票数后宣布:叶之颜出局。
行喻言的理由最为可笑。他道:“叶之颜嫉妒君睿哥哥长得比自己帅呀,这样的妒嫉心理可以理解的嘛!”
莫濯灏则对此表示深感惋惜;行喻然也颇为伤感地看了看叶之颜,捏着手指头保持沉默。
第三轮:行喻言被杀,遗言是指控莫濯灏为杀手。莫濯灏同时被行喻然指控,只好出局。
此刻形势简单明朗,除法官之外,桌前只坐着行喻然一人。他捧着桌前的热可可啜了一小口,在尤雾宣布自己就是杀手并且获胜时,站起身朝大家甜甜地笑,那笑容在众童鞋眼中无限放大,真是要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尤雾一面宣布行喻然为本盘赢家一面在心中暗道此童鞋潜力不可小觑,长大后绝对成为顶极腹黑人士。
至于行喻然究竟会不会如尤雾所料那般成为日后的腹黑先生,这已是后话了。众童鞋对此结果公然表示不满,纷纷要求向法官上述,再重新开盘。
尤雾摇头,提议道:“……我们还是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众人左右交换意见,附议。
“这个……具体玩法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啊,不过人是可以变通的,现在我来说说游戏规则。”尤雾从纸牌中仔细筛选出八张,混搭抽扯着洗牌,牌面向下呈放,“无论是方块还是桃心或者是梅花,只要是红色,就代表大;是黑色,就代表小。打比方,如果我和段傲阳抽到相同的牌,都是方块3,他黑我红,就是我赢。那么我就可以向他提问,他必须做出相应回答,并且不能隐瞒;如果他拒绝,那就等于选择大冒险,我则可以要求他做一件事,他必须完成。哪怕是站在大街中央脱裤子。”
众童鞋坏笑。段傲阳不满地瞪了尤雾一眼,尤雾嘿然一笑,伸手去捏他气鼓鼓的脸腮。
尤雾闭眼倒数5秒,宣布游戏正式开始,将纸牌拿出来分发给各人。
以尤雾为首。她翻开牌面,黑桃8。众童鞋去看自己的牌面,最后行喻言一脸痞笑指了指尤雾和端木,扬着手中的红桃8道:“小姨,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见行喻言笑得诡异,尤雾不免心中惶然,道:“我选择真心话吧。”
“啊~?!”行喻言顿时一脸兴趣缺缺地模样,见他这样尤雾心里很是庆幸。
“好吧,那我问你哦……”行喻言舔舔虎牙,望着尤雾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一番,看着她的高领羊毛衫皱眉道:“之前你脖子上那个红红的,到底是什么啊?”
尤雾一怔,只觉气压血糖直线升高。她略微有些心虚地看了端木一眼,见后者朝自己理解一笑,只好遮掩解释道:“说过了,只是大蚊子叮的。”眼见行喻言张嘴似乎还想继续问,端木赶忙给他打出停止的手势:“说好只能问一次,你已经没机会了。”
行喻言颇郁闷地嘟起嘴,见莫濯灏准备翻牌,又将注意力全数投放过去。尤雾深知这些吻痕足以给孩子们带来负面影响,不由有些恼恨起单竞航来。突然只觉手背一热,转眼见端木正笑望着自己淡淡摇头,大有安慰之意。尤雾轻轻叹气,冲他展颜释怀一笑,转去看莫濯灏的牌面。
红桃A。
只见叶之颜一脸认命地将手中那张黑桃A甩在桌面,两手攀胸歪头问:“我选真心话。”
莫濯灏咧嘴贼兮兮地笑,一副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她问:“叶之颜,学校里肯定有很多男生追过你吧?”
叶之颜美目眸光一滞,红着脸狠狠瞪了莫濯灏一眼,咬牙道:“……我选大冒险。”
“好啊好啊!”莫濯灏大乐,拍着手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拿手比划着,“去路边,到那些贴着牛皮藓广告纸的电线杆前边大叫三声:‘我的病终于有救啦!’……怎样?”
众人喷笑。
叶之颜濒临小宇宙爆发的边缘,伸手指着莫濯灏半天,只抖出三个字:“……你、有、种!”
莫濯灏巧笑嫣然道:“毒舌小子,你Y也有今天呐!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哦呵呵呵呵!”
叶之颜童鞋一口银牙咬得嘎吱作响,听得众人是毛骨悚然。他怒极反笑,拊掌一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要出去,请你借我那辆山地车!”
莫濯灏脸一垮,哀怨了。
借了这一次,它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么?
ACT8226;62
水君睿童鞋抱着的的骨灰盒被众人一致断定为“午夜灵异事件导火索”,大钟敲响十二下,童鞋们顿作鸟兽散。尤雾拉着水君睿去看他的新卧室,回到自己卧房时,端木已替她放好了洗澡水,穿着深蓝色丝绒睡袍倚在浴室门边笑望着她。
“……怎么站在这儿?”尤雾敛去心中不安,笑问。
“等你。”
尤雾脸红。能在面不改色的情况下把语调说这么暧昧,大概也算是端木的特殊技长之一吧。
“真贫!”尤雾假意嗔了一句,绕过他直接躺倒在床。端木微微蹙了眉,阖上房门后轻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额,俯身问:“怎么了?不舒服?”
尤雾摇头,握住额上的手,“就是太困了,想睡。……我今晚不洗了,我要睡觉。你也睡吧,都累了一天了。”说罢腆着脸侧过身。
本想就此睡着,可身后寥无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尤雾蓦地有些心慌,迅速转过身来,只见端木背对自己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腿上,埋着头。
尤雾情不自禁地想唤他一声,可终究没开口,欲搭上他肩膀的手抬高一半,又放了下来,接着再次默默翻转过身去。
床头柜上摆着的卡通闹钟发出咔嚓咔嚓的极有节奏感的走时声,尤雾觉着耳中也满是咔嚓咔嚓的声响,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她‘霍’地一下坐起身子,侧头看了端木几秒,从他背后紧紧拥住,两手在他胸前相扣,随着他的胸膛静静起伏。
“端木,要不你先睡吧。……洗澡水先放着,我现在先躺会儿,待会儿再去,好不好?”尤雾将脸贴在他后背闷声道,话语间含了丝讨饶撒娇的意味。
端木也不答话,抬了手将她放在胸前的手指一把拉下,转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大力去撕扯她上衣的领口。尤雾大惊,使力挣扎,二人纠缠在一处撕打着,床单靠枕四处散乱,床头的闹钟也被尤雾一脚踹下地。
俩人开始近身搏斗,渐渐演变成野兽派格斗,指甲脚丫一起上。尤雾身上好好一件羊毛衫愣是被扯到脱线;端木的睡袍也被完全拉下,只余一条睡裤,上身□。
他鬓边发丝向上竖起,抿着唇一脸铁青地看着她颈上的青红;尤雾长发凌乱,喘着粗气朝他瞪眼,有些失措地想去抓衣领,却被端木用力拦下。
“多多……”端木张了张唇,突然俯首将脸埋在她颈间喃喃唤着她的小名,黏糯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微微的潮。这样的突兀令尤雾越发不知该如何才好,只能怔怔地任他抱住,听他温柔地唤着自己,只觉鼻尖酸楚。
感觉端木正在细细吻着自己颈间胸前的肌肤,尤雾不禁伸手去推他,端木不依,吻得愈发炙烈,两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探进她衣中游滑。
尤雾恼了,撑住他的胸一巴掌甩过去。
“啪”地一声,世界清静了。
端木微微支起上身,细细望着尤雾那张无暇面容,探过手在她颊边轻柔描画着脸部轮廓,再度俯下声轻轻吻着她的唇,但只是浅尝辄止,轻点过后便将唇移开。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为什么想中途退场。……给这台戏一个完美的结局,难道不好么?”端木轻叹,“我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夫妻,我是最能理解妻子的丈夫啊。”
尤雾湿着眼眶侧过脸,起身攀住端木的肩,见脸埋进他怀中。
“从结婚到现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可……始终,还是无法像一对正常夫妻那样,生活。”端木笑得苦涩,一下一下抚着尤雾的肩,像是一位父亲抚慰着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儿那般,“其实我想过,要忘记从前,可事实却一再提醒我,那是痴心妄想!……想必,你也是同样的吧。”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结婚,才能生活在一起而没有发生任何令对方不快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身体里都潜藏着相同的不安因子。”
“我们都太害怕失去。即便已经失去,也一再地将自己投放回逝去的一切中,明知是沼泽,却心甘情愿让自己一再深陷进去。”
“多多,我心疼你。”
尤雾身体微微一震,却依旧一言不发。她咬着牙,泪水悬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我不会怪你,也没资格怪你。任何人都没资格谴责你什么事情。……我只是希望,今后有事,不要再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端木吻吻她的耳垂,“要记得,我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尤雾呜咽着哭了出来,蜷在端木怀中不住颤动着肩。端木轻轻抚着她的发,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萦绕着淡香的发际柔柔亲吻,将唇渐渐移到她的颊上,舌尖灵巧地吮去那些泪水。
“端木,如果当年认识的是现在的你……该多好。”
端木闻言浅笑,搂住她,在她耳边呵呵笑着:“傻丫头,现在不是遇到了么。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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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熙,待会你可得表现好一点,别再惹你爸生气了,其实他也是希望你过得好,父子俩哪还能有隔夜的仇呢?”江芸替穆玄熙理了理西装领口和衣袖,将垂坠的下摆又仔细扯了扯,力图做到毫无瑕疵。穆玄熙含笑应下,抬腕看看时间,道:“妈,我该走了。您放心,我今天不会乱来了。”
江芸欣慰一笑,点头送他出门,看着那辆银色BMW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回房。
大片晕红弥紫的火烧云悬在山线天边,穆玄熙抬腕看手表,已是下午18:35,距约会确切时间还相差25分钟。眼见临近山路,他想了想,还是刹住车,在耳旁别上无线蓝牙,将车停在路边,找了一处花店买了一捧粉色康乃馨带回车里,系好安全带踩着油门平稳向前,一记左调绕上斜坡。
今夜的约会地点选在城郊乾山旋转餐厅,听闻赴约女生是BH市现任市委副书记的小女儿,现年23岁,刚从新加坡南洋理工大拿到金融硕士研究生学位回国,准备在国内发展,首当其冲的便是想找一个背景可靠的夫家。
其中动机是不言而喻的,可穆长远和江芸还偏偏表示赞同。穆玄熙抚额转着方向盘,避开迎面开来的一辆黑色跑车。
“喂,窦华,是我。”穆玄熙稳了稳耳上的蓝牙,道:“你跟‘森泰’陈副总的洽谈进行得如何?”
“总经理,呃……我已经把您交待我的做了详细说明,他有要合作的意思,不过得等到和董事会商量之后才能给我们答复。”
“那‘中健’那边呢?又是怎么说的?”
“‘中健’的马董也说要经董事会商议后才能做决定。但是……看得出来,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我明白了。”穆玄熙沉吟了几秒,问道:“‘寰宇’的季副总那儿,你是否联系过了?”
“这个……,总经理,我并没有去‘寰宇’。”窦华有些支吾地说着,“早闻‘寰宇’黑白两道背景都不小,虽说一直和我们‘CEN’不相上下,可外界有传闻说,‘寰宇’最大的资金来源是洗黑钱……”
“够了。这些现在不是你该管的事。”穆玄熙轻声喝止他,静了片刻,放缓语气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创股合作者,不是准备去为虎作伥,你不用担心这么多,我心里自有计较。……‘森泰’和‘中健’是否说明答复时间?”
“是,”窦华应道:“最迟一个月后出结果。他们说利润和风险成正比,也不敢贸然行事。不过总经理您放心,我并未直接说是您所握的股份需要出售,用的是上季秘密处理掉的废股而已,即便他们说出去了,穆董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穆玄熙微微一蹙眉,眼见后视镜中一辆宝红色陆虎呼啸而来,他立马调转方向盘侧过车身,陆虎冲上前,车窗对掠时,一名女子转过脸来朝他挑眉轻笑,长发拂面绕颈凌乱,细眉大眼高鼻红唇,是个漂亮女人,只是眸中夹了些许不羁与纵狂,和小巧精致的五官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穆玄熙瞬间想起了那个同样桀骜不驯的女人,不禁微笑。回过神见女子朝自己眨眨眼吹了记响哨,猛踩油门飙上前,绕过转角再不见车影,只留下余响震震。
“总经理?总经理您还在听么?”窦华略带焦急的嗓音传来,穆玄熙清嗓应了一声,将之前未说出口的话倒了出来。
“窦华,你去告诉他们,一个月时间太长,我没法等那么久的时间。他们是否得利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所以我们有足够大的选择权。如果他们觉得为难,可以退出。”穆玄熙一手摸着下颚一手扶住方向盘,沉思良久后只能道出本想深掩在腹中的最后一句话。
“一定要去试试'寰宇'。如果‘寰宇’也不行,就去‘旌鸿’。不需要联系任何人,直接进公关部找一名女职员。”
“女职员?她是……?”
“她才是‘旌鸿’的董事长。”
“……那我该怎么称呼她呢?”窦华显然是惊住了,半晌才回话道:“她的名字,我并不清楚啊。”
“尤雾。”穆玄熙食指抚上鼻梁,看着前方那憧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道:“她叫尤雾。”
ACT8226;63
应侍生接过褪下的大衣,引着穆玄熙往预定的座位上走。只见桌边一名高挑女子正抚裙坐下,赫然就是红色陆虎的主人。那女子抬眼见到穆玄熙,动作顿了几秒,终是坐了下去。当穆玄熙被领到身前时,女子又惊又喜地再度站起身,和他两手轻握后才坐回原位。
二人接过菜谱点餐。穆玄熙要了一份黑椒蜜汁鸡排,葱蒜美国肥牛片,蒜泥空心菜和玉米浓汤;女子身形娇小食量却见大,她点了一份香炸西班牙鱿鱼圈,烤三文鱼排意大利宽面和藏红花汁,还加了一份辣子蟹块,奶油香菇和一碟黄油鸡卷。
应侍生欠身离开。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怔然望了对方几秒,一齐咧唇笑开。
“你就是穆玄熙?”女子笑容明媚,她拂了拂肩上的长发,“我是你的相亲对象,我叫方芷谣。”
“幸会。”穆玄熙颔首微笑,“这么年轻就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了不得。看来真是后生可畏啊。”
方芷谣嗤笑道:“什么后生不后生的,我语文不大好,你也不用跟我咬文嚼字地。还有,你也没有多老嘛,混血帅哥,不要总说得你大我很多似的。”
穆玄熙也笑,静静打量她双眸中的神色。
三分紧张四分仰慕,还有五分欣喜。
眼前的女生和尤雾相比,终究是差了些许手腕心智的。
父亲没说错,有些东西,从一个人的眼里就能领悟到。
方芷谣被看红了脸,忍不住嗔道:“你在看什么?如果在国外,这样一直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
穆玄熙并无丝毫慌乱,只是扬唇道了声“对不起”,微微低下头去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女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红了脸抬手将发丝撩至耳后,挥挥手道:“算了,我也没别的意思。”
“我明白,可刚才终究是唐突了。抱歉。”穆玄熙一脸诚意地望向方芷谣。后者面上红晕愈发明显,索性微微垂了头去。穆玄熙将她在车中时的飞扬神采和现在的小女儿羞态做着对比,颇觉有趣。只道眼前女生并不似以往相亲对象那般虚伪做作,心里好感大增。
“你的眼睛很漂亮,蓝色的,像天空,也像大海。”女生问,“你的另一半血统是哪个国家的?”
“布鲁塞尔。”尤雾有些无奈,抿了一口红酒望向对面的季南道:“是布鲁塞尔的那一个。那张合同下面的署名是个‘沙’字,那么必定是那个叫‘沙木’的男人无疑了,虽然只是怀疑,可我的直觉通常不会出错。……只是我查不到任何有关他的资料,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这样针对我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再等等看吧,光猜测没有用。”季南抿着酒杯边沿含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倾斜着杯壁轻啜了一小口柳丁汁,“总之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有两点:一,他既不会是青帮的人,也不会是我们的人,具体原因我不多说,你应该明白;第二,他绝对和你身边的某个人或多或少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如果想问这些,我也不找你了。”尤雾仰头望望天花板,放下酒杯叉着切割好的小块牛排塞进嘴里,大嚼了几口咽下后,才道:“现在的关键是,他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点他在合同里写得也很隐讳,我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扳垮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公司。……我就为这个烦心呢。”
季南‘哈’了一声,戏谑地挑起眼角看向尤雾,道:“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尤多多啊,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脑子刨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像你这么……这么那个的人,怎么可能在5年内成为全中国最不可思议的十大奇迹之一呢?”见尤雾那眼斜睨着自己,季南越发起劲,搁下银叉,又道:“我给你算算,我们认识那年,你才17吧,……哦,不对,还没满17。那时候你还是穷学生一个,啧啧,又不爱讲话,看着简直像自闭症患者。然后短短半年时间内,你靠写小言情发家了。呃……,虽然那笔钱不多。接着你就休学去上各种培训班,然后把一天掰成几天过,再去考进大学。”
“……其实那时候我挺佩服你的,很强。换我,我就坚持不了那么久。大学里,你强迫自己变得开朗,渐渐变成交际能手,人脉深广。这一点我没说错吧,交际花?……嘿,你瞪我干什么?!……然后吧,你又跑去学炒股,学财会,学多种外语。你知道当时我们都管你叫什么吗?”
尤雾没好气地抬眸看他一眼,“叫我什么?”
“多多牌万金油!”季南说得一脸认真,看得尤雾气不打一处来,倾着上身就去揪他的耳朵,一阵揪扯后见已泛红才松手。季南泪眼蒙胧地捂着耳朵嘟囔,“那时候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只以为那是兴趣爱好而已啊,你那么凶干嘛。”
尤雾哼哼,继续吃牛排小块。季南将语调提快道:“之后你就利用种种方法让自己变强变强再变强,以致于成了现在的女强人。把老大和青帮二把手都吃得死死的女强人。……尤雾,说到这儿我还真是不得不夸你一句:你……很男人,真的!”
“你再多嘴小心我拿这个泼你!”尤雾磨着后槽牙端起那杯红酒搁在季南面前示威摇晃,季南看看身上的白衬衣,一个寒噤,往后挪了挪位置。
“……你还有老大和单竞航,你真的没必要太担心。”季南理着衣领正色道:“公司的事,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只是近段时间不要再接单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尤雾大肆做着咀嚼运动的腮帮缓了缓,灌了口红酒轻轻点头。
“死女人,连句谢谢都舍不得说。”季南撇撇唇角从她盘子里叉了一块切好的肉块塞进嘴里,尤雾怒,见旁座无人,伸着爪子挠过去。
“听说波兰是个很美的国家,民族气息非常浓厚,只可惜我没去过。”方芷谣话语中无不透着几丝惋惜,她扬眸笑笑,咬了一口鸡卷,翘着小拇指去端藏红花汁,弯眼嘟唇的模样可爱极了,穆玄熙不禁莞尔,拿着纸巾凑上前替她轻轻拭去唇边的油渍。
方芷谣愣住,脸颊迅速涨红。穆玄熙只道她害羞,只好收回手来,暗叹自己太不注意分寸,谁料几秒后方芷谣竟欺身过来,在他脸前暧昧地吹了口气,笑问:“穆玄熙,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穆玄熙漠然一笑,俯首舀了几勺玉米浓汤饮进口中,将佳人搁在一旁晾了好一会儿才抬首道:“算是吧。”
“算是吧?什么意思?”方芷谣皱皱眉,转而一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穆玄熙看着她,突然问道:“你今天过来,原本是怎样打算的?”
“呃……?”方芷谣似乎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怔怔地眨巴着眼睛,过了片刻才回过神,两眼微垂躲闪道:“也没什么打算啊……”
“没想过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之类的?”穆玄熙笑。
“这个……,”方芷谣将头埋得更低,嗫喏着说道:“其实……原本是想那样的,不过……”她抬头,眸灿如星,“现在不想了,也不会了。穆玄熙,我喜欢你!”
“唔。”穆玄熙淡淡应了声,并无方芷谣想像中的震惊或惊喜。她有些沮丧。不料穆玄熙扔出的下一句话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说:我们结婚吧。
方芷谣只觉得心如高山擂鼓,怦怦恸响。那口鸡卷险些被噎在嗓子里,她手忙脚乱地灌着花汁才将堵塞物咽下去,接过穆玄熙递来的纸巾擦擦唇边,郑重道:“不可以。”
“哦,好。”穆玄熙仍旧反应不大,方芷谣很是郁闷。
她咽了口唾沫,咬唇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说不可以?”
“才第一次见面,当然不可以直接答应对方的求婚。否则也未免决定得太轻率了。”穆玄熙垂眸嚼着肥牛片,见方芷谣不再说话,似是生了闷气,这才举眸看看她,“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方芷谣静默片刻,面色稍霁。喃喃道:“……我明白的。”
“但是,穆玄熙,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再结婚啊,这样不好么?”她睁大眼睛望着他,眸中涌动着一层请求与不安。
穆玄熙还是摇摇头,道:“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我需要马上结婚。”
“为什么?!”方芷谣话音落下,侧头想了想,不等穆玄熙回答便开了口,面色沉冷。
“你只想拿结婚打幌子,对不对?”
“这句话你可以用肯定语气,那个问号是多余的。”穆玄熙好似没事人那般抬头看着她,“我有爱的人,但我却无法和他结婚。所以婚姻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方芷谣呼吸一顿,她咬咬唇一副又急又羞的模样怒视穆玄熙,“那你为什么还答应相亲,为什么还把我诓来?!”
“相亲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我没诓你来,”穆玄熙微微一叹,“你来也只是为了遵守约定,见到我之后才改变来这儿的初衷,不是么。”
“你……”方芷谣一时语噎,想想倒也真如他所说,心火顿时消了大半,倒有些赫颜起来,心虚地望了穆玄熙一眼,慢声道:“没错,之前我的确是想来敷衍一回的,赚次烛光晚餐也不错。可我……现在对你很有好感。如果能继续交往下去,我想我会嫁给你,无论你是否爱我。”
“那还等什么呢?”穆玄熙从餐盘中抬首朝她微笑,蛊惑着她的心神,“你嫁给我,我满足你,多完美的一笔交易。”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方芷谣蓦地觉得有些口干,她含了口花汁咽入喉中才道:“如果我们结婚后的某一天,你发现你爱上了我,那又该怎么算?”
“那就继续爱下去。”穆玄熙朝她轻轻眨眼,微笑在唇边暖暖地荡漾开来。
“成交!”方芷谣忍不住大叫,端着杯子朝天一举,引来不少旁人注视。她张着唇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失态,羞赫地缩了缩脖子。穆玄熙轻笑,眼风四扫,可瞥见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便再也笑不出了。
尤雾坐在沙发上朝自己笑得意味深长。她对面男人已拿着西装外套离开,她也扶了手提包起身,黑色布艺连衣裙款式时尚,胯上一条饰有极粗的银片腰带最为惹眼,同她的银色手提包交相辉映。
见她朝门口走去,穆玄熙也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起身,二人装作完全陌生那般擦身而过,穆玄熙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后大步走开,尤雾反倒脚步一顿,一旁的应侍生走来礼貌地询问她是否还需要些什么,她笑着摇摇头,拎着包继续往外走。
穆玄熙说:尤雾,三个月时间为限,且看我赢。
ACT8226;64
“穆玄熙要结婚了,新娘是市委副书记方禄杉的二女儿,新加坡南洋理工大硕士研究生。”尤雾放下碗筷看看恍若未闻的端木,“你就没感觉难受?……或者心里犯堵?”
端木笑得甚是轻松,夹了一筷子油淋小白菜放进水君睿碗中,又帮段傲阳舀了一勺番茄虾,冲尤雾摇摇头。
尤雾闭上眼舒了口气,睁眼点头道:“这样也好,说明你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穆玄熙注定会二婚,也注定不会和你出国结婚,但是你们注定会在一起。”
一串话说得极像绕口令,端木微愣,不解地看着她。尤雾耸肩,摊手一笑,握住银头筷从段傲阳碗里拈出一只大虾替它去壳,将虾肉沾过佐酱后喂进段傲阳嘴里。
“但是,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的。”尤雾故作神秘地朝端木眨眼笑道:“他该受到惩罚。当初你是怎样难过的,我们也该让他尝试一遍,对不对?”
端木闻言色变,嗔怪地唤了尤雾一声。尤雾不予理睬,开始一心用餐。周围的两只童鞋眼见气氛不对,纷纷加快扒饭的速度,匆匆搁下碗筷跑上楼。
“啊,今天天气还不错,适合去练练拳击。我以前买的拳击手套,搁了那么久,只怕已经发霉了。”尤雾眯着眼看看窗外的阳光,借此转移话题。端木停箸也跟着看了她片刻,最终摇头轻叹。
“我不会阻拦你的。”端木举着筷子在碗中翻扒了几下饭粒,道:“……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我,那就算了吧。”
尤雾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摇,嫣然道:“不止是为了你。我这是在帮助他如何走出自私和自欺的心理阴影。他始终爱你,只是方法不对。他的家庭教育从某个方面来说,是成功的;可从另外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很失败的。这些突出表现在他的自大和自欺方面。他一直以来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他只能理解到内心最深处的某一点,却一再地忽略要达到它的过程,所以造就了你的悲剧。比如:他爱你,认为对你的感情胜过一切,可却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这一点上,他真的、真的很失败。”
“这个毛病要是仍然保留下去,可是会害死人的。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可我在乎你啊。”见端木脸红,尤雾咯咯轻笑,“所以说,一定要帮他纠正过来才对嘛。我们这也不算多管闲事,只是希望让他不要祸其无辜,对吧。”
端木喉结轻动,终是开口道:“不理他不就好了。我们跟他已无任何瓜葛,为什么还要……这样?”
“你放得下么?端木?”尤雾不答,只抛出一问,两眼定定望着他。端木在尤雾沉锐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尤雾目光一软,仰头继续看向窗外,“我们都有放不下的。既然心里明白,那么就尽力去让它令自己释怀吧,这样总比整天闷着要好,不是么。”
端木嘴唇动了动,沉默不语。尤雾也觉得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颇为无趣,夹了一筷青菜喂进口中,咽下腹才猛然想起一事,不禁蹙眉问道:“莫莫跑哪儿去了?貌似一上午都没见着她?!”
二人就‘莫濯灏失踪案’搁下碗筷大肆讨论了一遭,直到话题中心主人公衣衫残破地出现在门外。
“Oh……my god!”尤雾吃惊地唤了声上帝,看着莫濯灏一脸怒火未褪的落魄模样细细打量;端木颇为担忧地上前拉住她,也拉回了她身后背着书包满面歉疚的叶之颜。
“你俩谁能告诉我,这是出什么事了?”尤雾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见叶之颜抿唇很是为难的样子,只好望向莫濯灏,“莫莫,难道是半路上有人窥视你的美貌欲对你意图不轨所以导致你来了场轰轰烈烈的自我保卫战才把衣服弄成像烂拖把一样的德性吗?”
最后一串长句不加任何标点符号也能被尤雾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莫濯灏看了叶之颜一眼,挠挠头发道:“我跟人打架了。”
“噢!原来如此,”尤雾夸张地拍拍自己脑袋,“原来我请老师教你格斗术就是为了让你方便跟别人打架的。……那就请你把前因后果都详细描述一下吧,尤其是战报,我对战报很感兴趣啊。因为这个足以反映出教你搏击课的老师是否合格。”
端木黑着脸只觉汗颜,坐回座位看着那俩正忙着互相交换眼神的小崽子。
莫濯灏舔舔唇,回头偷瞟叶之颜一眼,见对方垂着脑袋一副挨训的模样很是惘然,心里暗暗将语言组织了几段便道:“我今早跟叶之颜一块去他学校,因为他……那个,借了我的山地车。然后……呃……那个车……被我追收租金,就让他请我去食堂吃午饭。然后我就在学校逛了逛,等他下课……”
“一等就是一上午?你来回逛同一个地方也不嫌乏味?”尤雾插话道。
“……听说他们食堂的香辣牛蛙不错。”莫濯灏弱弱地说了句,见尤雾和端木似笑非笑地对视一眼后望着自己,又壮了胆子继续道:“我等他下课。然后闲逛的时候……就听旁边有人说车棚那边有人打架啊,我好奇,就过去看了。结果正好发现……叶子被几个男生架着往另一栋教学楼里走,我当时还以为是同学间闹着玩,就跟了过去。后来……呃……”抬眼瞄了瞄叶之颜,见他将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便也将话停了下来,似乎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别吞吞吐吐的,然后怎么了?”尤雾好奇。
“多多,算了吧。他们肚子也饿了……”端木见他二人对后来之事难以启齿的模样也明白了几分,本欲打圆场,可尤雾却沉了脸不依不饶一定要莫濯灏往下说,莫濯灏白了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后来就看到那些人……把叶子带进男厕去了。我没敢继续跟着,就守在楼梯拐角。接着就……听见叶子在里面……大声喊叫,还骂人来着。”莫濯灏说话时一直不忘去瞥叶之颜的面部表情,可惜叶之颜始终垂头,任谁都难以看清此刻他面上的神色。
“我冲进去时,那些人在扯叶子的衣服,还……哎呀!总之都……都很恶心,笑得很□!”莫濯灏突然拔高音量挥臂大呼,“看着就欠抽,所以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啊!”
尤雾:对方多少人?
莫濯灏:……七个。
尤雾:全被你打趴了?
莫濯灏:没有,打了五个,跑了一个,还有一个被叶子拿饭盒敲晕了。
尤雾:(惊奇)他饭盒里装着什么?能把人砸晕?
莫濯灏:(尴尬)……我早上塞进去的石头……
众:……默……
端木:那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莫濯灏:打架时被刮成这样的。……我们从厕所打到浴室,刮到墙上很多小钉子之类的,衣服大多都成了这样……
尤雾:逃跑的那个,去喊帮手了?
莫濯灏:(点头点头)我们出校门时他们还跟来十几个在后头追着呢……
尤雾了悟,起身走到叶之颜身边,伸手拎起他的下巴,一张白玉面泪痕满腮,梨花带雨,我见忧怜。
一个男生……美成这样,他叶之颜究竟是几辈子修来的这种福祸缠杂的面相。比美人都美人,也难怪有人无聊到这地步了。
“叶之颜,他们这样有多少次了?”尤雾俯身轻声问道,面色凝重。
叶之颜摇头,撇过脸不愿回答。莫濯灏抢话道:“听有个观架的女生说,这种情况貌似在以前就经常发生。”
尤雾愤然,压下满腔不平抚着叶之颜的发,柔声问道:“……他们有没有……呃……对你做很奇怪的事?”
叶之颜猛地扭过头来惊愕地看了尤雾两秒,绕过她快速跑上楼去,‘啪嗒’一下摔门声,震得尤雾心慌。
“完了完了,不会真做了些什么吧?!”尤雾拢着眉急道,挫着双手忿忿咬牙。她看着莫濯灏道:“今天事出有因,我不罚你。上楼洗澡换身衣服,下来吃饭。叶子那边,你要多注意些,看能不能把刚才我问的话套出点答案来。”
“知道了。”莫濯灏望着地面咬唇应下,捞着叶之颜留下的书包拖着步子上楼。
端木走上前轻轻揽住尤雾的肩,在她耳边劝慰道:“你先别急,冷静一下再做打算。……要不要,先让他停几天学在家休息一阵子?”
“不要。”尤雾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侧过身两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冷声道:“敌强我弱的持续战争,结果只会是我方满盘皆输。……逃避所带来的只会是对方的变本加厉。……我该教他拿个有利于自己的决策,或者,这次也该视为他的一次机会吧。”
“什么机会?”端木疑道。
尤雾不语反笑,片刻后,道出另一句文不对题的应答。
“永远不要小看学校。它教书育人虽被视为单纯圣洁之地,但同时仍然掩盖不了它存在于社会黑暗角落之一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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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14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在学校里受到这种……呃……不公平待遇,我没法去替你打抱不平,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尤雾看着背对自己立在窗前的纤弱背影,“如果靠权力和金钱,我甚至能让他们无法在这座城市继续生存下去,但我不想这样。一个人的成长,家长永远只起引导作用,如果每多挚肘,那么今后的发展绝对成问题。倘若让你请假休息,或者转学避开,那么以后如果再出现相同情况,你还是难以应付;要是带你去打回来呢,也只是一时解气,光用暴力解决事情不算个好习惯。但是……”她站起身,两手揣在西裤口袋中想了想,笑,“必要时候使用暴力通常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这次,只要你能摆平这件事,学校那边要是问下来,我都帮你担着。只不过……你心里得有个谱,别给我乱来,要是把人给做狠了,那就休想让我帮你善后,听明白了?”
叶之颜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紧盯着尤雾,可清楚地看见眼底那丝惊愕后弥漫着的一抹阴鸷色彩。
“你可以拿三天时间解决这件事。第一天先考虑一下该借谁上位;第二天付诸行动;第三天善后。……不过,如果你有能力,可以在俩小时内直接搞掂。关键还是得看你……选择的合作伙伴是谁。”尤雾挎起小包走到门边,末了回头嫣然一笑道:“你们高中部高二(3)班有个名叫楚韩的男生,好像是学生会的人,……恩,我见过,模样长得很帅!”
尤雾言语含义模糊,见叶之颜不解,也不解释,只径自拉了门走了出去。莫濯灏推开叶之颜衣柜的门走出来,拍着胸看看门边,确定关严实后上前倒床而睡。
“楚韩,是谁?”叶之颜问。
“楚韩……,楚、韩!”莫濯灏翻过身趴在床面上念着这个名字看了叶之颜几秒,倏地从床上跳起一拍后脑,“我想起来了!楚乔阿姨有个上高中的表弟不就是叫做‘楚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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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楚韩时,他正和一名校服半褪的短发女生在天台热吻,优美的下颚线条在喉结处掠起一抹圆润的弧度,顺着颈线一直延伸进微敞的校服衣领中。
带叶之颜和莫濯灏上来的男生眼神轻佻地望了他俩一眼,走上前拍拍楚韩的肩:“有人找!”
“唔……?”楚韩松开怀中的人朝叶之颜这处望过来,双眼一眯,看清来人后瞬间睁大开来,眸中淌着几点淡淡的玩味。他侧脸勾着女生的肩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女生笑笑,嗓音竟是微微的暗哑。她走过叶之颜身边时特意打量了他和莫濯灏几眼,莫濯灏忍不住小声惊呼:“这厮是男生?!”
叶之颜心底一紧,和莫濯灏对视一眼,从容上前。
“就是你们找我?”楚韩斜眉上扬,两手架在身后栏杆上望着他们,薄唇轻翘,唇角的一枚亮钻反射出的璀璨光芒随着他的笑容一闪即逝。“来之前难道没认真打听过我的习惯喜好么?……我不喜欢别人在午休时间打扰我。”
见他满面嚣张跋扈,邪气十足,莫濯灏反感地抽抽唇角,撇开叶之颜的手两手环胸站在楚韩对面靠墙,不屑道:“是我们找你没错,可不代表我们来求你,不要总带着一副‘我是上帝’的表情,惹人生厌。”
楚韩的同伴闻言一怔,见楚韩侧过脸望着莫濯灏一脸温愠揣度的神色,不禁发笑,倚在楚韩身边一齐细细观望眼前这两位……初中生。
“不是来求我的,那是来干什么的?”楚韩笑得颇具痞气,一步步挨近莫濯灏,趁其不备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上提,“难道是主动投怀送抱的?”身后同伴早已哈哈笑开,楚韩看着眼前怒火四溅的莫濯灏也轻笑开来,松开她指了指天台铁门,“看到只前下楼的那个学生没有?他是男的,可你是女的。这代表什么?我楚韩只喜欢男人,你们女人就算投怀送抱我也没兴趣接受!”
莫濯灏气得直哼哼,冷笑道:“有本事你去你楚乔表姐面前说这话啊,她要是不刮你一顿我立马去做个变性手术再来对你投怀送抱!”
“这妞厉害啊,我喜欢!”同伴望着莫濯灏嬉笑着想上前,楚韩退后两步拦住他,故意扬声道:“她可是打架能手,听说昨天中午初三(5)班被一个外校生一次性扫倒6个,不可小觑啊!……今天我可算认识你了,莫濯灏。”
“叶之颜!你傻了么?”莫濯灏无心与他纠缠认识不认识之类的话题,想来刚才喊出楚乔的名字已经让楚韩吃惊,他亦同在楚乔口中听说过自己,倘若此时叶之颜追加一把火将目的原委道出,让楚韩帮忙应当也不在话下。
楚韩这时才意识到同来的那位……少年。长相太过阴柔秀丽,原本理应是吸引人眼球的,可他一直太安静,安静到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叶之颜刚才似乎正为某件事陷入沉思,冷不丁听见莫濯灏在高声唤自己名字,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朝楚韩微微颔首,轻轻抿唇的腼腆模样很是对楚韩胃口,他招手让叶之颜来自己身边,换来的却是摇首拒绝。
“其实是我一个人的事,原本不想来麻烦你,但目前想让这件事暂告段落,我只能来请你帮忙。”叶之颜说得谨慎,显然是将话语反复琢磨过很多遍的,说得句句大方得体,与对方拉近丝丝距离,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抹疏离。楚韩眸色一黯,拉着同伴让他先行离开。同伴点头,朝莫濯灏与叶之颜颇具深意地一笑后推门离去。
“现在……”楚韩看向空荡荡的天台四周,冲叶之颜道:“现在只剩我们三人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藏着掖着的,你说得难受,我听着更难受。你还是直接挑重点说吧。”
莫濯灏投以叶之颜一枚催促的眼神,掏出衣袋中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显示屏,侧过头望天。
“我想请你……”
“停!”楚韩有些不耐烦,心想这男生长这么漂亮怎么说话这么婆妈,伸手做了个止话符道:“别用敬语,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中国学校不兴韩国那套!”
“昨天中午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他们骚扰我很久了,我不希望再继续下去。”叶之颜语气平静无波,望着楚韩的那对眸子亦是丝毫涟漪也无。楚韩略一思量,望着他那张阴阳不辨的精秀脸庞计上心来,不由微笑。
“我懂了,这个是小case!”楚韩摸着下巴笑得很……那个,用莫濯灏的话来说,那是‘十成十的□’。他问叶之颜:“如果我帮你达到目的让那些人不再找你的麻烦,那你该拿什么回馈给我?”
“回馈?!……你表姐可没……”莫濯灏瞪大眼,话还未说完便被楚韩反驳过来。
“别总提楚乔,否则我拒绝帮忙。听说你们尤雾小姨也是个狠角色啊,怎么不请她?”楚韩哼哼两声,撇过脸去。
莫濯灏语噎,只见叶之颜走到楚韩身前几寸处停步,楚韩反倒被他突来的亲近唬退了两步。
“你说吧,想要什么。”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平淡的语调,却令楚韩心底突然萌生出一股子没来由的寒意。
午间阳光暖意袭人,楚韩缓了片刻,坏笑道:“做我一周的情人,如何?……嗤,你应该懂‘情人’两个字的意思吧?”
眼见莫濯灏双目喷火准备冲上前,叶之颜往她身边靠了靠,正拦在她身前,冲楚韩说:“好。”
“一周。就一周。”
见叶之颜这样强调时限,楚韩刚涌上的兴奋劲似乎在瞬间被消磨殆尽,心想方才为何不多延长一段时日,不禁有些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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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楚韩相护,那帮人果真不敢再与叶之颜为难,平日见了面都得绕路走,还免不了被溜进学校的莫濯灏巧言奚落一番。这般反转局面导致一时之间流言纷飞,都说楚韩新欢是初中部某个男生,大家一点就明,立即想到叶之颜。他顿时成了校园中的风云人物之一,不少人在他背后或褒或贬发表着评价,说法不一。
叶之颜也懒得理会,课间休息时和莫濯灏互相聊天斗嘴;中休和放学同楚韩一齐外出游玩,日子过得倒也没什么大波澜。但是个中黯伤只有莫濯灏清楚,每次同他放学回家时,总能发现他颈上的红印和微肿的嘴唇,叶之颜并无怨言,每当莫濯灏愤慨问起,他总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自找’便将话题避开,接着又和莫濯灏陷入新一轮的斗嘴嬉闹中。
久而久之,莫濯灏也不愿再问起,只是一面掐指算着还有多久到达一周期限一面替他在众人面前遮掩那些莫名红斑,二人感情也因此也亲厚不少。
总体来说,这一个星期是煎熬,亦是一种变相的解脱。做好一名区域掌控者对身处此地的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叶之颜对此感悟颇深,之后每每望着楚韩的目光总是带着淡淡探究与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此事也由约定时限到期暂且告一段落。若说还有其他大事的话,则要算BH市首席金融大亨CEN董事长穆长远之子穆玄熙的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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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小子少给我唧唧歪歪的!你是男人不是?是男人就乖乖帮姐姐我送过来!……恩,记得要快啊!晚一分钟罚你一月零花!……说定了,好,现在出发吧!回见!”楚乔满意地阖了听筒,四仰八叉地赖在沙发上拿遥控板调着电视屏幕;尤雾盘着两腿在一旁闭着眼做吐纳,听楚乔话语间命令味十足,不禁好奇,问:“你给谁打电话呢?跟那小崽子有仇还是怎么的,嘿,晚一分钟罚一月零花啊!”
楚乔转头摸摸段傲阳那枚正朝自己上仰的小脑袋,朝尤雾笑道:“还能有谁,楚韩那死孩子。……上个月不知道从哪给我招回家一女生,兜走我一条D&G的裙子到现在都没还,用完的避孕套也往我床下塞,我要不把这笔账算回来我对得起我自己么!”
尤雾哈哈大笑,朝拿着果盘往这边走来的端木招手,指了楚乔道:“快来快来,一起听听青春期少年性生活的劣根性!”
段傲阳脸红,瞥了某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眼跳下沙发跑走;端木含笑朝楚乔无奈地摇摇头;楚乔仍旧摊倒在沙发上,眨眨眼表示无谓。
“那小子真是欠教育,平时看我叔叔没管着他就成天乱来。”楚乔接过端木递来的苹果啃下一口,嚼着果肉吐词含混道:“一定要把他关军校去!要不直接送部队,绑也得绑去,不然迟早成个败家子!整天夜不归宿,学校老师不知道给我打过多少次电话了,每次都向我抱怨。嘿!光冲我抱怨有什么用?!不过那小子也只敢写我的电话号码,要换了他爸妈,揭层皮都算轻的!”
“孩子嘛,难免的。”端木淡淡劝道,回想当年自己的荒唐,楚韩这也是可以原谅的。
尤雾也倚过来,攀着端木的肩冲楚乔贼兮兮地笑,打趣道:“你老弟在学校混得可是风生水起啊,算盘打得啪啪响,都算计到我家叶之颜头上来了。”说着抬脚踢踢楚乔横搭过来的长腿,“别坐个歪七歪八的,看你现在哪有点军人的样子!一边儿去,给我让点位置!”
“你说什么……?”楚乔缓缓坐直身体,望着尤雾有些茫然,显然是将尤雾前一句似嗔似怨的话听进去了,“楚韩打颜颜的主意?什么主意?!”
“啊,这还能有什么,小孩子互相闹着好玩的!”尤雾娇嗔着推了楚乔一把歪唇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眼风瞥见二楼走廊上两个身影,便岔开话题同她和端木笑谈其他,楚乔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掺入新话题的讨论。
见段傲阳正和水君睿在阳台交流外文口语,原本想找水君睿借法语词典的莫濯灏只能拉了拉身旁叶之颜的衣摆,二人放轻脚步又重新回到房间。
“你听清楚没?”莫濯灏坐在床边仰头望着叶之颜。后者眉尖一皱,应了一声。
“楚韩待会要来啊,都快吃晚饭了,难道他要过来用餐么?……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莫濯灏一手抱肘一手抚下颚,指尖在唇上点啊点啊,打量着叶之颜道:“我看你魅力也就这么点点大嘛,怎么能让人总记挂着?”
“你患了间歇性耳鸣么?没听见是楚乔让他替自己拿东西?”叶之颜白了她一眼,绕到写字台边的椅子上侧坐下,略一沉思道:“……一星期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倒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莫濯灏轻哼,吊起眼角道:“你被他这样那样的时候,心里就没一点羞辱感?你就不想把他拖下来狠抽一顿解气?”
叶之颜垂了眼睫,不答话。莫濯灏也觉自己方才那句话没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直白得未免有些太过伤人,微张了嘴想上前对叶之颜说些什么,可还是咬着嘴唇忍了下来,倔强地挺直背脊坐那儿等待叶之颜反唇回击。
“想过,不过很快被打消了。”叶之颜出乎意料地平静,他轻勾唇角自嘲般地笑笑,“我说过,那是我自找的。如果说我是他的猎物,那么他撒网我自撞,我哪有资格责怪猎人的不是呢?难道怪他的网太具诱惑力让我无法自持所以导致如此后果么。”
莫濯灏沉默不语,将叶之颜的话反复琢磨咀嚼几遍,倒品出了满腹沧桑凄凉的意味。她微微抬眼睇叶之颜一眼,故作轻松地大声嚷嚷道:“你Y又装深沉,这样很做作好吧,以后改改啊,看着碍眼!”
叶之颜噗嗤一笑,悠悠瞄了莫濯灏一眼,“也不知道是谁看谁碍眼。觉得我碍眼你可以选择不看,我没强迫过你。”
“叶之颜你也就一毒舌妇,怎么就给你生错了性别呢!”莫濯灏眯着眼愤愤道,听着叶之颜可被称为‘张狂’的笑声在耳边回响,终于跳起身来一记猛虎扑食,获得了压倒性的彻底胜利!
隔壁房间传来重物砸地的嘭咚哐铛声,水君睿和段傲阳朝房内看了一眼,继续回到先前话题中,对那一阵阵的持续性轰闹声置若未闻;听到响动,楚乔疑惑地抬头看看二楼房间,问尤雾:“你家孩子打架了?”
尤雾也拿捏不准,和端木对视一眼后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估计是吧。……晚餐有龙虾,打赢的我奖励他三只最大的!”
“应该的应该的!打架是体力与智能的结合比拼,连打架都打不赢的那是这个!”楚乔点着头应和,说到最后一句时还一脸煞有其事地倒竖起小拇指,仿佛以此为真理般推崇,“我从我那份里也分一只给他好了。”
端木看看一左一右俩名为‘女性’的神奇物种,第一次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竟然也是这般扞格难入。
水君睿把玩着段傲阳递给自己的黑色牛角扳指,抚着上边清晰可见的细密竹丝纹笑问:“这个哪来的?很漂亮!”
“尤雾给的。上次她拿给你的时候你在洗澡,就先给我拿着了,让我转给你。我也有一个。”段傲阳掏出颈上红绳串着的小扳指,指腹婆娑着它的内璧,第一次觉得温暖也可以通过冷物传递,璧上那个刻着‘阳’的小字被自己发现时曾高兴了一通晚,工整的梅花小楷端端正正地雕在上头,小巧好看。“这是犀牛角,听说现在并不见多,也不知她是打哪儿买回的,我们每人都有一个。”
水君睿望着扳指出神,半晌才开口道:“……她很善良。”
“或许吧。”段傲阳不知是否该将这个词用来形容尤雾,也不知如果水君睿看过那卷有关性虐的录影带后,是否还会这样形容尤雾。
“她一直在追求平等,你不觉得么?”水君睿突然返过头来看着段傲阳,“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寻求平等罢了。目的看着很简单,其实很复杂,也很艰难。但她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我明白。她觉得世界不公才会有如此想法,”段傲阳看着远处天边若血残阳抿抿唇角道:“可这个世界,何时才会有公平可言?”
二人均缄默不语,看着红日渐渐落山西下,红霞散尽暮色四合,这才想起回房。
“我想找根红线把这个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水君睿握着扳指扬了扬,“哪儿有红丝线?”
“楼梯后的杂物室。你也可以去厨房储物柜靠左第三个抽屉里看看。”段傲阳答道。水君睿微笑点头,应声出门。
楚乔叼着熟食袋歪着身子靠上沙发扶手,一边跟着MV中节拍耸肩一边还不忘看看尤雾同端木在厨房内的亲密互动,笑得活像偷了腥的猫。
水君睿跑下楼时听见门铃作响,眼见楚乔周边一堆零食袋不方便起身开门,只能小跑到门边拎起可视电话听筒往屏幕中看了看,瞥见一名面露焦色的男生后快速开了门,也不等对方进门转身便钻进厨房寻红绳,留下楚韩满目探询地看着那抹远离自己的瘦削背影发愣,心想自己何时这样不招待见过,尤雾家的果真……不同凡响!
“楚韩!”魔音穿耳,楚韩背脊下意识一挺,看着坐姿全无摊在沙发上的楚乔不由暗冒冷汗,拿着夹在腋下被密封好的一油纸袋的糖炒栗子挪动脚步走过去,隔着楚乔一尺距离伸手将气味香甜的栗子递给她,喊了声‘姐’后便再不敢乱说话。
楚乔兴奋地接过纸袋,一手撕开包装捧到鼻下嗅嗅,放开嗓子冲着厨房方向一声长嚎:“多~多~!糖~炒~栗~子~来~啦~!”
话音刚落便见一团蓝色旋风从厨房袭卷而来,尤雾握着锅铲窜过来跑到楚乔面前,咬了一颗被楚乔剥好的香栗子肉喂进嘴中,转眼朝楚韩笑笑,摸摸他的发后转身冲回厨房,朝满面揶揄笑意的端木做了个鬼脸后继续和锅铲菜肴作战。
楚乔只顾着啃栗子,似乎压根忘记了身边还撩着这么个大活人。楚韩伤自尊了,左右看看,也不见之前那个身影,颇觉无聊,只好温言向楚乔请示道:“姐,……这么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回什么去啊,在你多多姐这吃了晚饭再走吧!”说着压低嗓音冲楚韩一阵狞笑,“今晚有你喜欢吃的大龙虾!她知道你会来,特意做的!”
楚韩也想笑,怎奈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为什么……他感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畏惧悚然呢?
“姐啊,其实我喜欢吃的是大闸蟹……”楚韩强笑着扯嘴角,见楚乔绷着脸一掌挥来立马灵巧躲开,只能跟受气地小媳妇似地拿眼偷瞄楚乔,距她站得远远的。
尤雾一身水色休闲装,胸前腰间系着一块Vivibear的米色围兜,见水君睿蹲在一边往抽屉里捣腾了老半天也不见翻出什么影子,找他问了两声后告诉他丝线一类在杂物室窗边白色五屉柜第一层,见水君睿颠颠跑了出去,这才端了新出锅的麻辣大虾上桌,楚乔嗅到香味便往桌边赶,临走前要楚韩甭杵在门边跟门神似的,上楼去跟众童鞋们交流一下,楚韩满头黑线,光是一想到莫濯灏面向自己就直接开炮的糟糕态度就觉纠结,颇为难地皱起了眉毛。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眼前一个身影迅速跑过才被引了出神。和叶之颜相处了一星期,可自己却是一次也没好好注意过他的背影。眼前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可如果不是,他跑什么?!还有他手上套着的那个……
(某梨:我的爷,乃也忒自作多情了点吧,人家跑几步你也怀疑是别人害羞吖……
某韩:……我乐意,你管得着么你?!
某尤:……幸灾乐祸……呦,我们美丽与智慧并存的梨大,又被训啦?!
某梨:……悲愤……磨牙……小宇宙大爆发!……乃、们、都、给、我、等、着! )
水君睿见夜色并未过浓,灯也没开,只摸黑去找尤雾口中的白色五屉柜。听她说抽屉中有个发夜光的塑料小盒,里边全是红丝线,只管拿就是。水君睿翻了半天也不见黑糊糊的抽屉里哪点冒光,先嘟着嘴郁闷了几秒,念叨着若不是行喻言回了奶奶家,他在这儿铁定能直接帮他翻出来。水君睿挠挠发,撤了手刚想回身去其他地方找找时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拢住。
后背贴上一具火热身躯,前胸隔着一层衣料还在因兴奋或激动在起伏不定。水君睿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估想着身后之人究竟是谁,突然只觉耳后肌肤一热,已被落下一个吻,环在自己身前的手也开始向周边轻抚,水君睿何时受过这阵仗,再度慌了神,颤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说尖叫呼救,这可不是他水君睿会做的事!
“颜颜……终于见到你了。这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去找你,我想你了。”嗓音带着微微磁性,却带着几分稚气。说了几句惹人脸红的话后又是几个吻,那双手移向上似乎想将水君睿的脸扳过去亲吻,水君睿怒从心起,用力退出手肘击顶身后男人的胸口,低斥了声“放手”。可男人仍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放松的趋势,但身体已是僵了僵。
“你……你不是颜颜?!”男声蓦地拔高几分,反手将水君睿往前一推,水君睿脚步一乱只好立即侧翻转身来背靠高柜,这才勉强稳住身子,他看着面前足足高自己一个头有余的男生,眸光兀自散冷绽寒。男生似乎比自己还气愤,伸了手抵上自己身侧的五屉柜边沿,抽出另一手钳住套着扳指的手扬起来愤声问:“你怎么也有这个?!”
“我们家每人都有,怎么,怀疑我偷来的么?”水君睿哼笑一声,可面上却无丝毫笑意。男生两眼一眯,俯过身刚想说什么时,杂物室门口突然拉进了条黑影。
只见段傲阳沉着脸站在门边看过来,冷声质问道:
“你要做什么?!”
=============================================各位亲请看"作者有话说",谢谢^3^
ACT8226;67
话说我们和叶之颜一样同具腹黑潜质的段傲阳童鞋在楚韩愣住时撒开嗓子来了句陕北高调混搭西方扩嗓美声:
“妈~!!!有~小~偷~!”
一家大小刹时被段傲阳这句‘妈’给震晕糊了几秒,接着听见‘小偷’俩字更是敏感,一连串快步跑到案发现场,节能灯一亮,在看到楚韩和水君睿二人的暧昧姿势后,通通黑脸。
莫濯灏拉着叶之颜想悄悄离开,却不料被尤雾叫住。
“叶子?!”尤雾面向水君睿的方向唤了声,叶之颜应声而出,走到房内看着尤雾,眼见前方楚韩回过头满是惊愕的神情只觉滑稽,静等着尤雾发话。
“你在这儿?那么那是……小君?”尤雾疑惑地喊出声,楚韩微微移身,身下人影现身,果然是水君睿。
“怎么这么……叶子……”尤雾小声念叨了句什么,声音太过低,只能依稀听见几个词,除了她身边的莫濯灏和楚乔,谁也没听见。莫濯灏因话语中‘叶子’二字仰头,恰好和尤雾目光相遇,只见那对眸子中清朗一片,哪有半点‘认错’时的迷茫。尤雾与她错开目光,大声将水君睿叫到身边,微皱了眉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等水君睿开口,便听楚韩急辩道:“对不起,多多姐,是我认错人了。”
叶之颜垂下头默默退到众人身后,撇下莫濯灏径自去了厨房和端木一齐端菜盘。莫濯灏看着他的身影,目光闪了闪,心中暗疑,下意识去看尤雾。只见此刻尤雾正看着一脸错愕的楚韩,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瞥身边楚乔一眼,面上是僵硬的温和神色。
“真的对不起。”楚韩见楚乔和尤雾的脸色都不好,只能弯腰沉声道歉,但目光仍不忘追着叶之颜的背影看了几眼。楚乔有了几丝了悟,也回身略微看了厨房方向一眼,再次看向楚韩时,眼中已多了几分了悟后的恼愠。
“好了好了,认错人了,那就是误会了。”尤雾开口打圆场,一手拉着楚乔一手牵过走向前的楚韩,笑着拍拍楚韩的背,“走吧,吃饭去,不然待会菜全凉了,今天我可特意为你做了香辣口味虾……”
几人相搀往小餐厅走,楚乔碍着众人都在,也不方便向楚韩开口。莫濯灏和段傲阳走在最后,她心中明白方才那出是段傲阳牵的线,尤雾就坡下驴演的一出隐讳闹剧。
特意将‘认错人’和‘误会’并在一块儿说,还故意不提这二者的矛盾之处,只怕引发的‘误会’就不止一点了。
换作常人,第一个想问的问题难免会出现‘将人认错为谁’此类猜测,并且很容易问出口,可现在……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段傲阳的问话声,莫濯灏侧头看看他,直言道:“我在想尤雾刚才这么做的意思。”
“这个无须多想。她这样做自是希望楚乔回家好生惩罚楚韩一番,至少也会好生告诫一回。”段傲阳面上仍是一副余惊未定的表情,话语声却是截然相反的沉稳,“叶之颜脖子上那些斑点印记,想必你比我还清楚究竟出自何处。自以为瞒天过海,其实自己才是被瞒住的那个。……尤雾早在第一天便已知晓,你们瞒了一星期,全是白费功夫。她也只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让你二人难堪罢了。”
段傲阳说完便加快脚步朝餐厅蹦哒过去,莫濯灏依旧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看向尤雾的目光也不知是惧怕还是崇敬。见众人一一入座,只好三步并两步走上前。
餐桌上菜肴色香味一一俱全,加上又是打着‘营养餐’这面大旗,尤雾自是收了一堆恭维言辞。楚乔一面海吃一面频频说着有趣话题,众人时不时也搭几句话,尤雾虽在笑,可那笑中勉强任谁都能看出几分;偏偏楚韩不言不语只埋着脑袋安静扒着饭菜,并无以往活跃,听众人说话间还偶尔抬眼看叶之颜一眼,这些细微动作俱被对面的楚乔尽收眼底,强装欢笑的面下又是黑了一层。
一直观察众人面部表情的莫濯灏此刻才发现入座排列内有玄机:尤雾和端木分向而坐,尤雾左面是楚乔,接着往下便是叶之颜,再是自己,接着是端木;她右面分别是段傲阳、楚韩、水君睿。
两个‘绯闻主角’并坐一块,坐在对面的楚乔怎能不注意;再加上叶之颜就挨近楚乔而坐,楚乔再监察楚韩的同时也将他投向叶之颜的目光全数接下,心中烦闷燥怒应是不假。
莫濯灏舒了口气,眼见尤雾正搁着汤碗望着自己,顿时感觉背脊莫名一寒,捧着饭碗匆匆往嘴里拨着饭粒,望着餐桌上一碟碟的美味佳肴,吃进嘴中却都如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饭后尤雾又上了果盘,愣是留着楚乔姐弟二人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愿放行。楚乔离开时21时还不到,若换作平时,只怕今晚是要在此留夜了。
送走二人后尤雾遣着各位童鞋回房间各做各事,先后去找叶之颜和水君睿,进他二人房中小坐了片刻,接着便回到客厅窝在端木怀中百无聊赖地调换着电视频道。
莫濯灏俯在写字台前来回翻着书页,看着满纸英文只觉眼前昏花一片,满腹话语不知该找谁说说才好。叶之颜那里她现在是万万不敢去的,今天看尤雾望自己的眼神很是复杂,也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喜是忧;至于水君睿和段傲阳,那更加不用想。
桌边小闹钟滴答滴答走着,整间房间只余桌前这盏暖黄色台灯灯光照亮和这小时钟走针发出声响。莫濯灏又将大辞典翻了翻,眼见那些如海单词此刻一个也记不进去,索性趴在桌面上闭了眼胡思乱想起来,竟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电视中一会儿是女星演唱会,一会儿是晚间新闻,一会儿是泡沫肥皂剧,什么大陆剧港台剧日剧韩剧美剧新加坡剧本现代剧近代剧抗战剧间谍剧古装剧统统被拎出来晃了一个大圈,再加上一连串CCTV之类的电台节目,尤雾渐渐失了兴致,随手定了一个正播放众歌手专辑新歌的音乐档,听着从中哼唱出的风格迥异的歌曲,闭了眼将下巴搁在端木胸前蹭蹭,两只爪子不老实地在他背后轻挠。
“你不老实!”端木俯首对着她咬耳朵,笑着将她两手反剪在前,尤雾不依,挣扎着去拍打端木,二人笑闹了一会儿,直到涌上一层倦意才停下手。
“今天……心情不错?恩?”端木将下颚置在尤雾头顶轻轻婆娑,只觉颚下脑袋一阵乱点,发丝挑起酥痒片片,端木警告性地出手拍拍她的头,示意不要再乱动。尤雾详装委屈地撇撇嘴,将脸转过来埋进端木怀里。
“是因为……楚乔的原因?”
“是啊,”尤雾语调轻快,仰起脸冲端木笑笑,“我的目的达到了,心情当然不错啊!”
“这样好么?”端木拧眉。
“他对叶子胡作非为,你说这样好么?”尤雾反问。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楚乔出手向来不轻……”
“你放心!出手再重好歹是自己亲叔叔的儿子,不会把楚韩怎样的,顶多告诫一下,给个教训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楚乔的表弟,我无法插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顾及到的。”尤雾说着便有些忿忿,“原本不愿和一个小辈计较这些,可叶之颜那个小傻瓜呃……,平时看着挺能说的,怎么在楚韩面前那么……那么……嗳……郁闷!”
端木看着尤雾将五官皱成一堆的模样颇觉好笑,便呼哧呼哧笑了起来,尤雾瞪他一眼,道:“前些日子我看着叶子和莫莫他俩整天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心里真是难受。……你说他叶之颜,嘿,怎么就不知道自保呢?!……我在考虑,是否要他跟莫莫一起学学搏击术。”
“颜颜这种,没必要。他并不适合这样,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你也不用多想,再看一阵子吧!要是实在不行,再帮他改改就是。”端木劝道。
尤雾只好颔首应了下来,枕在端木身上垂眼沉思。
那厢温情未褪这厢风云又起,莫濯灏俯案休憩,梦中浓雾黑烟漫天遍地,只见尤雾双目狰狞朝自己走来,一手拎着大包裹一手扶着哭啼抽泣的沈格格朝自己走近,口中乱语连连逼来,莫濯灏惊出一身冷汗,醒了。
她警觉地转眼看看四周,见是自己的卧房这才长长吁了口气,起身将卧室内所有灯源全点亮,整个人呆坐在床前,大脑一片空白。
“你未免也太过敏感了。”叶之颜泠泠嗓音自身后响起,莫濯灏扭头望着窗外小阳台,叶之颜穿着一身咖啡色条纹睡衣翻窗而进,走到门边贴耳听去,确定无人后这才走回莫濯灏身边坐下,拉过她的巨型兔子抱枕靠着头仰躺在床,“尤雾一个眼神也能让你吓成这样,你就这么怕她?”
莫濯灏摇头,仍心有余悸。
“我不是怕她,只是……我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已经很依赖她。”莫濯灏侧过身看着叶之颜,“刚才我做梦,梦见她要赶我走,我……突然觉得那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叶之颜表情一滞,复又缓和下来,点头应道:“的确,她的确能让人产生依赖感。……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应该没你这样强烈吧。”
莫濯灏垂下头又是叹气又是咂嘴,烦道:“我就觉得她今天看我的时候,那眼神不对劲,可我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然后就感觉憋得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呃……算耍心机么?”
“算吧。”叶之颜道:“只是不算太高明就是。不过今晚这出原本就不需要太高明,目的也只是略施惩戒吧。”
“你倒真聪明!平时怎么没瞧出来?”莫濯灏歪着脑袋细细打量叶之颜一阵,咬唇喃喃念道:“……叶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向身旁的叶之颜,出现的却是尤雾温愠的冷颜。
“莫濯灏,你想说什么?继续说下去啊!”
“……不,不说,我不说了不说了!”莫濯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尖叫着坐起身来,只觉得耳边满满都是‘我不说’这三个字,或大或小,或远或近,各个声面渐渐交叠在一起朝自己压来,振聋发聩。
她摇着头想捂住耳朵,可双手突然感觉沉了下来,耳边的叫唤声又大了一轮,随后缓缓变小,再变小,似乎开始离自己越隔越远,她浑身猛地一颤,只听耳边有人柔声轻唤自己的名字。周边静了下来,她挣扎着动了动胳膊,只觉枕在头下的两条手臂一阵酸痛,胀麻感朝周围微微沿散开来。
睁开眼,还是那盏暖黄灯光的小台灯和滴答作响的闹钟,手前还摆着厚厚一本被摊开的英文辞典。
“莫莫?”尤雾的声音自耳后传来,一双手轻轻拂着耳畔的软发,“是不是做噩梦了?要是累了就洗洗睡吧,单词明天再背也没关系。别在桌子上睡,血液不流通,会导致睡眠质量下降的。”
她怔怔地感受着耳边温柔地抚摸,听着尤雾在劝着自己去床上休息,顿时心下翻腾起一片自己也道不明的复杂情愫,禁不住转过身抱住那具温软身躯,埋首其腰间,嗅着那衣料上的淡淡馨香,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一妈俩爸十孩子 作者:梨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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