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美国时，女儿进了附近的公立小学，她告诉我说：“我们老师叫莱斯女士，她114岁。” 我吓一跳！美国人114岁还在上班？后来去学校见到了莱斯女士，一位瘦小的美国女老师，穿着黑红色碎花的连衣裙，银色的短发，脸上的皮肤很薄下垂贴在脸颊上，如用手指一搓，可以从嘴角搓到眼角。整张脸布满了各种尺寸的皱纹，看起来大约有七、八十岁。那时候女儿还不会说英语，“114岁” 肯定是误听。美国似乎没有固定的退休年龄，你若愿意工作就可以一直工作下去，还有一些退休老人会去学校做义工。我一直很羡慕老师这份工作。
学校条件很好，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免费早餐：一小盒牛奶，一块华夫饼加鸡蛋，一根小香肠或奶酪还有半根香蕉。有时候女儿还会把吃剩下的奶酪带回家给我吃。她们教室是一年级和三年级同班。三年级同学做功课时，老师就给一年同学讲课。老师上课时会带一些巧克力或可乐，奖励学生回答问题。女儿虽然不会英语，但算术总是很快，于是她带回家的可乐一罐又一罐，这就是她莫大的荣耀，我们很开心。
我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总想对老师说：“ 谢谢您教导了我的女儿。” 可总是在我开口前，老师先说了：“谢谢你！安妮非常优秀！她是你的骄傲！非常感谢你给我一个好学生！”，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才好。话已经都被她说去了，我只剩下“本末倒置”的亏欠感。我非常感谢她帮我看顾教育孩子，让我有时间去打工赚钱养家。
在读书期间，女儿得到很多奖状。我把它们收集在一起，厚厚一大本，可以贴满一堵墙壁。她中学还得到过总统签字的奖，我想美国总统真是忙，除了要下达与伊拉克开战的命令，还要给全国中小学生签字发奖，能不忙吗？有一天女儿胸前别着一块蓝色的布条勋章回来，我一看就高兴，说：“又得奖啦？宝贝！这又是什麽奖啊？”
女儿抬起头对我说：“这是【不吸毒奖】。”
我哈哈大笑，心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戴上一块【不杀人奖】回家来。但是无论如何，美国小学用这样的方法鼓励孩子远离毒品，还是很有意义的。
美国人喜欢用甜麦圈泡牛奶当早餐，而在上海我们把甜麦圈当作零食吃。超市里的甜麦圈卖到3块多一包，我觉得很贵，买不下手。我打工的电脑公司一位台湾同事，带一包甜麦圈来公司吃，剩下半包送给我，我拿回家给女儿当零食，舍不得吃。正逢感恩节，学校组织节日party，要求每个同学带一份食物去聚会。
我刚下班回家，看到家里只有那半盒甜麦圈，就让女儿带着它去学校参加聚会了。
聚会开始后，每个同学都打开了自己带去的精美包装的食物，桌子上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蛋糕，饼干、面包，巧克力还有鸡块、水果。小朋友们蠢蠢欲动盯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我女儿拿去的半包甜麦圈在孩子们的眼里，只是家家户户最普通的早餐而已，比起那些嵌着水果的奶油蛋糕和香喷喷的烤鸡块来，它就是一份多余的食物，不应该出现在感恩节聚会上的。那位114岁的老师马上注意到了这半包甜麦圈，她却郑重其事地拿起它，走到每一个同学面前，请他们务必先抓一把甜麦圈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才可以去拿其他食物。
女儿回家告诉了我，我把她搂在怀里，说：“莱斯老师真好！我们要感谢她！” 我没有想到这位美国老师会这样给予每个孩子平等和尊严。
好多年以后，女儿毕业于UCLA，我们又故地重游，看看她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我们走到那所小学校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114岁”的女老师莱斯，可是这回她真的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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