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家坛看到一个叫“阳光总在风雨后”的ID,于是想起了一个朋友,于是匆匆提笔写下了这个故事,终于潦草地收尾了。
(十)
一个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过去了,平平淡淡,真真切切,流逝不舍昼夜。
宏大的繁华都市,冷冷暖暖,淡淡漠漠,越来越响的时间流淌的声音,沉浸了一次又一次仿佛遥远了的人与事,爱与情。
不久,梅子与我同住的消息被留学生科的人知道了。因为梅子半夜睡不着觉,常常一个人目光呆滞的在楼道里走来走去,一些人被惊吓到了。
有关系不错的朋友直接提醒我:不要收留一个不太正常的人,给自己找麻烦!
我一遍遍向大家解释 - 梅子没有威胁性,她现在惶恐不安的内心就像一个脆弱的孩子,她需要帮助和关心。
可是,没人理解我,相信我。
相反,在她们看来,我的举措傻得不可思议。因为学业和打工已经让我忙得自顾不暇了,现在又要花精力去照顾和养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我沉默着,无言以对,但内心深处却感念着梅子曾经对我的好。
很快,我就被留学生科科长打电话叫去了。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一说话就面带微笑,看上去很慈眉善目的人,当然也有留学生说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外表。
真与假,虚与实,我已经顾不得去分辨,去思考了。那一刻,惴惴不安的我只想着,如果梅子被撵出去了,她该去哪里?
我如实地汇报了一切,并解释道:因为她曾帮助过我,所以我才短期收留她,她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她也不会住很久的,她说一找到工和房子就搬出去,我相信她!……
那个下午,我像保护自己的姐姐一样,保护着梅子。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听完既没有责备于我,也没有下令让梅子搬出去,而是和蔼地说道:"两个人挤在那么小的一个房间里,肯定都休息不好,这会影响你第二天的学习。"说着对方略加思索了一下:"你旁边的房间正好空着,让她搬进去住吧,房租可以不用交,但如果有学生进来,她就必须得搬出来,而且发生的电费和水费她没钱的话,你就要替她交。"末了,又叮嘱我:"千万不要声张,因为这样不符合学校规定,希望她能尽快搬出去……"
我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是满脸笑容的在等待着我的回应。我一边高兴地道谢,一边连连点头应答。
走出办公大楼,我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炙热的阳光里。
日本的夏天虽然潮闷,但是偶尔有风吹过还是蛮舒服的。
校园里浓郁的树叶和风相拥着,还有大团大团几近凋谢的花树,云在蓝得澈底的高空中静静地舒展着。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从身边走过,不急不缓。我迈着轻盈、喜悦的步伐赶往宿舍。
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子时,梅子并没有如我那般兴奋。相反,眼神中多了一种恐惧与不安。
我拉着梅子的手,安慰道:"不用害怕,两个房间就是一壁之隔,有事随时可以过来敲门。白天如果不想过去,还可以在我屋里看电视、休息,饭我还会准备的。"
梅子笑了,眼睛里盛满了清澈晶莹的光芒,如孩子般天真。我知道,那是一种信赖与依赖。
白天,梅子依然躲在我屋里,不是看书就是画画,所看的书籍也大多数是医学方面的。
我很好奇:"为什么不看点有趣的杂志、小说,这些医学书多枯燥乏味啊?"
梅子说,她发现医学是一门很有趣的学科,人一旦学了,就会钻进去,就会入迷。说着还拿出来一个本子让我看,上面写写画画的,有很多她做的读书笔记,也有很多可爱的人体画像。
"为什么画这些小孩?"我有些不解。
"这些是我的儿子,如果我懂医学,就会很好地照顾儿子。即使他生病,我也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了。"梅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纸上的孩子,动作那么轻,那么柔。
那一瞬间,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梅子在想儿子!孩子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她的心病,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永远割舍不了的惦念与挚爱。
可是,梅子的母亲怎么会是另类呢?我想不明白,也不想费脑筋去想明白。
为了转移梅子的注意力,我问梅子要不要给家中的妈妈打个电话,聊聊天?梅子摇了摇头,拒绝了。然后笑着对我说:"我喜欢和你聊天!"
那一晚,我破例请了假,陪梅子一起吃了晚餐。然后,俩个人坐在床上,靠着墙壁聊了很久很久。
梅子说,在家养病期间那个医生去北京看过她一次。但是见到她人时,对方好像不认识一样,愣了许久,回到日本后就再也没与她联系过。
说到这,梅子嘴角挂着一丝仿佛看透人情冷暖般的嘲笑。
我知道此刻的梅子,有诸多渴望溢满胸口,有诸多悲怆泪湿双目。
侧目的刹那间,我看见一串泪珠沿着梅子那张极尽苍白的面孔缓缓滑落。梅子是大地的孩子,却找寻不到大地的温情;梅子是妈妈的孩子,却找寻不到妈妈的怀抱。
佛说:三界循环,无始无终。看,玲珑剔透的青花白瓷碗被放在寂寂的黑土无边的旷野上……
一个半月后,梅子说找到了一份工,于是搬了出去。这中间回来过一次,是来还我钱的。
再见到梅子,就是半年后了。
那天,我被一个电话忐忑不安地叫到了警察局。去到那里,才知道梅子已经没工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间她一直住在宾馆里,花光了打工的所有积蓄,最后大包小包伫立街头时被人告到了警察局。
我,显得有些手足无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办。梅子,却像没什么事情似的,有说有笑,满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梅子的病情又加重了。
警察说,梅子已经没学可上了,拿着学生签证去打工属于违法的,她必须回国。于是,联系上梅子的妈妈后,我为梅子买了一张单程机票。
长风万里,回首不归路!
梅子,那个曾经明眸流转风华四溢的女子,在本不该谈情说爱的年龄里,却把爱情高高举过了头顶,不管不顾地执拗地昂着首,将自己的轨道划得与现实同步。
她,逆着日头的光束,无视四周,现实惨白,脚印是血。
梅子,那个曾经无数次期待自己人生能繁华灿烂的追梦女子,像一道美丽的流星雨一样,凄凄美美闪闪烁烁地在我记忆的天空中划过。从此,没有了影,没有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