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回国期间，我住在我姐姐那里。有一天，我想把一条有点太长的裙子收短一点，就问她去哪里找个裁缝。姐姐说，疫情之后，我们大院外面的几条街外有一个在外面摆摊裁剪衣服的女孩子，我没找过她，你要是不挑就去找她试试吧，听邻居说针线活挺细的。我说不挑，然后就出门了。
四月底的北京，气温适宜，可是天上飘着惹人的飞絮。我戴着口罩出来，不是防病毒，而是防飞絮，防晒，当然还有一点点小心思，就是显摆在北京买的设计清新又好看的花色口罩。。。
中午，街上没什么人，很快在一条街的拐角处看到一台半新的缝纫机，可是没看到任何人。我走到缝纫机前面的时候，才看到旁边有两把小椅子，一个女孩子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吃着盒饭。她看到我后，问我是不是做衣服，我说，不，是改衣服。她立即放下没吃完的盒饭，说可以马上改。我说不，我有的是时间，你先吃。她朝我笑了一下，说，那你也坐会儿，我马上就吃完了。我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等着。几分钟后她起身坐在了缝纫机前，我递给她裙子后，告诉她想要裁短的长度，她就低头开工了。她没戴口罩，看着她干活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脸好漂亮，没有任何化妆品的掩盖，可能是天天的日照下做活儿，皮肤有些微黑，眼角也有些细纹，可是整个脸部特别的干净和精致，再加上她说话声音很温柔，我很好奇地问了她是哪里人，另一方面也想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她说她来自XX省。我说你很漂亮，她仰着头笑了起来，可是笑声中透着腼腆。僵局打开了，我们也随便地聊起来。原来她和她老公还有他们的四岁儿子一起来到的北京。她老公给一个工程队做工，她就买了台二手缝纫机做衣服，因为她以前在家乡也做裁缝。说话期间，她会用手时不时地抹一下眼睛，说柳絮搞得她眼睛很痒。
我问她，他们夫妇出来做工，那么小的儿子怎么办。她说，他们住的地方很远，（她说了地名我不记得名字了）那里大部分人都是和他们一样是其他城市来北京做工的，也有很多小孩子跟过来的。所以他们那里有人就办起了幼儿园，他们的儿子白天就在幼儿园里。但他们在北京再干两年就回老家了，正好孩子也要上小学了。可能因为提到了上学，她突然讲到了他们家乡的孩子上北京的大学太难了。随后又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我，说，她亲戚的一个孩子在高中时一直很优秀，他当时的梦想就是要上清华大学，前年高考的第一志愿也是清华大学。他的高考成绩当时非常高，可是还是没有被清华录取，而被上海复旦还是同济大学录取了（我不记得到底是哪个了）。那个孩子当时很沮丧，想放弃去上海，而要复考一年，还是要报考清华。最后在他父母还有亲戚朋友的劝说下他才同意去上海上大学了。我听了以后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说，你们那里的孩子们都很优秀，你儿子以后也会非常优秀的。听到这儿她又笑了起来，然后继续手头上的活儿，不过嘴里接着说，我们也希望孩子以后能上大学的，我和我老公都没上过大学。。。
她把裙子还给我的时候，说，我这里没地方让你试穿一下看看长短，你拿回家试一试，觉得合适了哪天再过来给钱吧。我说那怎么行，你都不认识我，我要是跑了呢。她还是仰头笑了起来，说，这边的人来找她做活儿她都这么说，大多数人都当时付钱了，可是有的人觉得必须回家试一下才行，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欠过她钱呢。我付了钱，谢过之后跟她说，下次有需要再过来找她。
她也许不是一个富人，但她有一个rich soul。。。
不知道我下次回到北京还能不能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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