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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62年,嵇康被押上刑场,一曲空前绝后的《广陵散》后,曲终,人散。
嵇康临刑前,在狱中写了一篇《家诫》,给他十岁的儿子嵇绍。洋洋千言,其语谆谆,主旨却是教育儿子以后不要像自己一样,不要做一个名士,不要做一个英雄,要听朝廷的话,要与之保持一致。
言语之中,不见桀骜不驯,不见放荡不羁,只有明哲保身的谨小慎微和看似琐屑的苦口婆心。
这实在颠覆了嵇康一直以来的印象,但这是一个作为父亲的嵇康。当一个人做了父亲之后,他不再是一个视生死如草齐的汉子, 一个离经叛道放荡不羁的名士,也不再是一个可以洒脱地说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的英雄。他变得庸常而世故,甚至卑微,因为他知道人世艰辛,世道险恶。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诋毁,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安危,他却不能不在乎一双儿女的未来,这就是父亲。
嵇康临死之前,没有把自己的儿女托付给哥哥嵇喜,也没有托付给他一向敬重的阮籍,而是托付给了他曾经与之绝交的山涛,并且对儿子说:“巨源在,汝不孤矣。”
不是他信不过哥哥,也不是他信不过阮籍的品行,而是作为过来人的他,明白这世间的险恶。自己被害,家族也不一定能够幸免。阮籍和他是一路人,同样不被世俗所容。而山涛虽然与自己道不同,志趣也迥异,但山涛会做人,能随俗。
他相信山涛对于朋友的忠贞,更明白只有在山涛庇佑下,儿子才能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安稳地活下去。
嵇康的选择是正确的。
十八年后,嵇绍在山涛的大力举荐下,被晋武帝“发诏征之”,走上了和父亲完全不同的生活道路。
这也许是嵇康愿意看到的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