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送完凡非,从幼儿园出来,往北走回天通苑,忽然没了凡非在身边缠着,她心里一下松了,又觉得空落落的。
她抬眼正看见天通苑又一座塔楼封顶了,想着这个新楼在大社区的西南角,瞭望北京城应该没什么阻挡,记起叶青说过喜欢高层能眺望京城的,立刻就产生了房产焦虑,直接就往售楼处去了。
“叶青,天通苑十八号楼封顶了,有你喜欢的南向视野好的,后天就开盘了!”叶青刚回到家,陈澜就兴奋地开始汇报。
“天通苑单价比别的小区都低,所以最近是出一栋卖一栋,常常是日光盘,今天售楼处说要排队,也许还要摇号呢。”
“那栋楼的位置特别好,可以说是天通苑的楼王,十八号楼的楼号也吉利。陈澜,最近咱们能动用的有一百多万,那咱们就买吧。” 叶青也很兴奋,接了一句:
“如果排得靠前,能先挑的话,咱们一定要挑朝南高层的,能瞭望北京城的。”
夫妻俩把凡非安排睡好后,先理了一遍各个账户的钱,盘算着就算每开盘一栋楼,价格略微涨一点,三居的钱也够。然后又在网上分析了那个楼的六种户型,商量好了优选A户型三居,如选不上就用C户型三居作为备份。接着陈澜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分配空间了,爸妈住哪间,看书在哪块,凡非的游戏区在哪...
“叶青,我在售楼处,幸亏我来了,这儿都有人开始排队了,大家都看好这个楼,我现在排在第十八号,你早点下班来换我吧,我好接孩子做饭!”第二天叶青刚到海龙就接到陈澜的电话,她抑制不住的兴奋。
放下电话就和排第17号的李阿姨和19号姓王的小伙子聊了起来,17号李阿姨是上次参加了十六号楼的排队,因为排得晚只剩朝北的一居可以选了,这次早早的就来排,希望能挑个朝东的两居。19号小王说现在是越来越难,上次十七号楼的位置在里面窝着挺不好,而且他开盘那天早上4点就去排了,还是没买到,所以这次提前一天就来了。陈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错过了。
“现在开一栋涨一栋,买到就是赚到了,咱们排一天一夜也值得!”李阿姨开心地说。
“主要是房子太少了,每年多少外地人进京,多少大学生留京呀,供应根本不够,所以才抢。”小王说。
她听着心潮澎湃,开心地想着这都是缘分呀,自己拿十八号排十八号楼,再挑个十八层,南向,还不把叶青美死。不一会,就看见后边呼啦啦跟着排了上百号人,她愈发地感到得意加庆幸。
下午三点,叶青来接班时,估计后面已经排了四五百人了,叶青可是第一次见到售楼处前的这种阵势。
五点售楼处下班锁门时,大家拦住走出来的工作人员打听,他们说没想到这么多人排队,十八号楼又是楼王,各方面感兴趣的人特别多,不排除会摇号,大家耐心看情况吧。
夜深了,冬日的寒风凛冽,但排队的人们热情更高涨,人们兴高采烈地聊着,就如同过节一样。排在前列的人,早已自发地组织了起来,制作了标准的号牌,高达一千号,在号牌上还有组织者的签名以防假冒。组织代表不停地前后走绺,维持着队形。
“天儿这么冷,一千号以后的就别排了吧!一共才两百多套房。”组织者向后面喊着。
“您就给写个号,让我排着吧,万一有差的户型,前面人都看不上呢?”那位大哥还坚持着。
“就是!给个号吧。”有几位一起附和着。
“人不能离队啊,砖头不能占队!每两个小时,我们换一次新号,不在的就作废了啊!”
叶青感叹着群众的组织能力多强呀,上千人在严冬夜里战天斗地,就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他不停地躲着脚,驱赶着严寒。
一会儿,陈澜送来了几个包子,说她站一会儿,让叶青到车里去暖和一下。
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疲惫的人们,眼里燃起炽热的希望!房子呀房子,人们都在翘首以盼,离十点开盘越来越近了。
陈澜送完孩子也赶过来了,她和叶青并肩站着,紧紧挽着叶青的手里攥着十八号房票。
十点钟,售楼处的大门没有按时开,人们开始往前涌,队形开始乱,维持秩序的组织者们一边呼吁排队的人不要动,一边使劲地敲售楼处的大门。
十点半,大门开了,两位手里拿着喇叭中年男士走了出来。
“是现在开盘十八楼吧?大家已经排好号了。”组织者中的带头大哥对工作人员说。
“我代表公司通知大家,天通苑第十八号楼已经销售完毕,没有房子了!请大家尽快离开吧,欢迎大家参加今后推出楼盘的认购,谢谢大家!”售楼处的人用大喇叭反复喊着。
下面立即就骚动了起来,喊什么的都有,也有人开始骂缺德,有人说撒谎,有人喊起了操XX...叶青和陈澜脑子里就是难以置信,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离得近听见带头大哥问工作人员,不是说十点开盘吗?什么时候开盘和买完的?工作人员回答就是今天早上十点开盘的,开盘半小时就卖完了,还进行了抽签。
“我们排队的怎么没看见,怎么没抽签呀?”带头大哥也急了,问话的声音都劈了。
“是今天早上在我们总公司,在房山区石花洞抽签的。昨天夜里公司网上有通知,你们没看吗?”
带头大哥傻眼了,很多排在前面的人怒气冲冲,说要找开发商理论,到市里投诉黑幕。
陈澜是欲哭无泪,无比的热望,在寒冬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恨别人把自己当傻子耍,她气得想摔东西。
叶青排了一夜,又冻、又累、又气,他想骂街,他跟着人群一起闹,一大帮人,几十辆车浩浩荡荡奔石花洞公司开去,到了公司楼前门口那。
有人打起了写在大张纸上的标语:
“公开抽签”
“重新摇号”
“还我房子”...十几张各式各样的。
可石花洞那地方挺荒僻的,公司也不理,也没啥观众,又天寒地冻的,没俩小时,乌合之众就开始泄气了,不断有人撤。
叶青忽然就支持不住了,脑袋要裂似的生痛,上下牙也开始打颤,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倒在床上对陈澜说永远不买这*****的开发商的房子,看那房子跟苍蝇一样恶心!一会儿他的头开始发烫、身子发冷、心里难过地拧巴着睡了。
好几次陈澜听见他梦呓喊着有病!...有病...有病!...他是想说凡非有病?自己病了?那些排队买房的人有病?开发商有病?还是这个房地产市场病了?...叶青混乱的一锅粥的脑子都想过了,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叶青都找托词不看房子,更不愿和陈澜再蹚排号的浑水。
两个月后叶青和白梅通电话时,听她说正在帮她爸往天通苑搬家,是十八号楼。叶青心里一动,好奇地问他们怎么买到的,白梅说那天买楼王挺惊险的,开发商想尽了办法,连夜改到偏远的抽签地点,才让该买的人买到,得照顾内部员工和各种在开发过程中的关联单位吧,他爸是税务局那几套指标里的。
叶青听着白梅叙述中得意的语气,听得如鲠在喉,看来买到的人都会觉得合理、满足和欢喜,那些寒夜里排着的人们在他们眼里就是非我族类,活该倒霉。
浩哥眼看着房市就是金山银山,自己手里却早已弹尽粮绝,借叶青他们几次钱都没还,也不好再去借了,他苦恼地想着怎么办,哎,有困难?找强西呀!浩哥快下班时,堵着强西办公室。
“牛总,我想请您吃延吉冷面,味道不错还降暑。”
强西笑着说好,猜是王浩没钱了。
“牛总,我眼睛里看着不少投资机会,就跟白给钱似的,可是没钱了,怎么办?”
“以后别叫牛总了,叫我强西,又不是在班上,我也和陈澜一样叫你浩哥。”强西笑着说,随即拿起几根筷子,一根与桌边垂直探出头放好,接着在这跟筷子在桌面深处横着压上五六根筷子,浩哥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强西要搞什么名堂。
就见强西用他的粗手指轻轻一压那根筷子探出的头,轻吼一声:
“嗨,用杠杆呀!” 那五六根筷子刷地就被撬了起来,强西撬的成功,满意地笑着。
“强西,看来我智商不够,我现在没有这根筷子,没钱了怎么用杠杆呀?”浩哥盼着强西有答案。
“你有呀!你第一套自住房不是全款吗,根据现在的银行政策,你可以抵押贷出钱来,当投资房的首付呀,另外你其他投资房也可以做消费贷款弄出钱来当首付呀,现在政策多松呀,只要有首付就行,银行也不查收入和还款能力,你不利用还等啥?好多楼盘一开盘就没房了,真是大家有这么多钱吗?不是!都在运作杠杆呀!”
浩哥听了大喜过望,真是行家一句话,就能点醒梦中人,浩哥对强西佩服得五体投地,准备加满杠杆,赌赢这场房产大势。
强西却另有所图,他想着和浩哥成哥们了,今后一定就能多见陈澜了,每次见陈澜的新鲜感都能让他回味好一阵。
【房殇】序言
好的小说书写人生,比如余华写的“活着”。余华说过“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房殇】二十二万字,共四十三章,从七十年代贯穿四十年,横跨天津、北京和深圳,是一部70后女性的年代悲剧,一个比“都挺好”更有深度的故事,一部比“我的前半生”更有张力的连续剧(24-36集)。在一段以女主房产心路贯穿的惊心人生中,读者能看到马伊琍式的奋斗,也能看到秋菊打官司的坚韧,前所未见的小学男生的悲催生活。
【房殇】充满生动夺目的场景和意味深长的画面感,在情节推动下,主人公的成长心路、波澜起伏的情感纠葛、艰苦创业的惊心悸动、房产官司的惊心动魄依次展开,始终贯穿着的是主人公对美好家园的憧憬,也浮现出民企环境艰难、社会道德错乱、教育模式畸形、虚拟泡沫汹涌、房价暴涨伤心等众多时代痛点。
【房殇】的主人公陈澜和叶青,小人物在大时代背景下有悲欢命运,那些沧桑中的爱情、沦陷中的亲情、感怀中的轮回,有时令人心醉,有时叫人心碎,冥冥中,又总有一种佛性的关怀。迷梦里的主人公千辛万苦的家园期望、爱情亲情、望子成龙、执迷尊严,接近了美好,却又被错失、碾压和破碎。身心俱疲的她,在轮回接引中,云外天香里,能否求解到姥爷早早留下的人生谜题?
【房殇】是对余华老师【活着】的致敬,也期望随着时代的变幻,写出了新的意涵。
朋友们,带着你们的画面感,随年代推进,来一起体验一趟人生之旅,到达多线共振的高潮,找到那谜题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