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龄四岁读公立学校学前班两年,身体还好,基本半年生病一次。我送她上的是下午班 ,午饭是我眼皮底下老老实实吃完的。 到了一年级她带午饭 ,我挺放心她的 。可是九月下旬她开始咳嗽了。
为此 ,我中午推着童车带着我看的的Will去暗访龄龄。 龄龄见我来, 从操场的一头飞奔至另一头, 外套的前襟是敞开的 ,小鹿般飞快。
龄龄的咳嗽变得让我们担心, 我们带他看家庭医生, 拍过X光 。一年一度的圣诞老人的大游行 ,在离我家近的公园起始 ,而那天我带她去病童医院看。 也没有结果 ,说肺是好的 。
多年后的一个年底 ,我读到一篇文章说X光最好不要拍 ,我想到龄龄因为咳嗽前后拍过两张X光, 我在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哭, 哭到抱紧龄龄。
我们尝试去看中医,听介绍 从中区的唐人街到东区的唐人街 的中药店。东区的唐人街又老又脏, 中药店的老板娘说小孩子大约要到三年级会全好。买几块陈皮要两元。带回来的还有要自己熬的药。
做妈妈的听不得龄龄的咳嗽, 每天变得很神经质。有时她不咳嗽 ,会想 ,怎么今天真的不咳嗽了 ,然后咳嗽就来了 。
我从来没有煎药的经验 ,打电话去问一个广州来的妈妈, 她要我先放几碗水, 我都一一听从 ,放进去的药还有一个虫, 我想到周树人的童年了 。
中医医生介绍吃一种鸟叫鹧鸪 ,说补, 在我印象里好像在吃一首宋词了,鹧鸪天。
我去图书馆借书, 关于治疗咳嗽吃什么好的都借来读 ,一条一条做笔记。那个时候,我的家庭医生只会配喷药了, 我不想龄龄依赖上喷药 ,担心会变成哮喘 。
我开始祈祷,我没有宗教信仰,饥不择食。我先背诵观世音的大悲咒, 这是我阿娘在92岁时背给我听,她用的是宁波方言 ,她是从宁波到上海来的,乡音不改。 我没有转换成国语,我按照阿娘的口音来。有时半夜里坐在床上 ,背了十遍 ,睡下 。想想这里是西方社会,又偷偷向上帝祷告。
我是做母亲的人,那一年我只有一个决心,我要治好龄龄的咳嗽。在公园里遇见国内来的老人, 是退休的儿科医生, 我都会拉住问。龄龄的咳嗽真的变成老顽固,中药西药都不见效。
龄龄二胡课的老师在甘肃兰州生活了几十年, 她说百合很好,喝百合汤治咳嗽有效。幸运的是多伦多是个大城市,唐人街的超市有真空包装的百合。
剥百合,一叶一叶剥开,百合叶像花瓣紧密,需要的是耐心。 洗干净的百合放在一边, 等锅里的水开了,倒入百合,放入冰糖, 一分钟后,我关闭火。龄龄每天要喝妈妈做的百合汤,两个月后, 她没有咳嗽了。
二年级至今她没有复发过咳嗽的毛病 ,之后我家很少买百合, 我也懒得再剥百合。
今天早上我剥百合, 是朋友送来的。 在厨房里一边剥一边想起那些薄百合的日子,我们住过的单人房,我们相依为命的过去与今天,它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给我战胜现在或以后遇到的虚无与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