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没有什么西药可以治疗老年性痴呆,同住的舅舅带她去看过中医,可惜也阻挡不住疾病的进程。很快,她就不认识我了。当我就在她面前,而她却不断的呼唤我的名字时,寻找我。她在寻找那个在她记忆里的幼年的我。
我是外婆带大的,一直到读初中读到一半时,才会到父母身边。我小时候,有遗尿的毛病,有时可以一晚上尿几次也不知道。外婆就会和我换个位置,睡到我尿过的地方。后来学到推干就湿这个词,就一下子想起外婆。而我的外婆是不会知道这个词的。她是个不识字的家庭妇女。把一生贡献给家庭。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熄灯。但不识字并不代表她没有思想,有时候她比我认识的一些知识分子更有是非感,正义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仗义总是屠狗夫,负心每是读书郎。
看到外婆变成这样,我很心痛。而我只能在周末,假期去帮着照看。包括洗澡,上厕所擦屁股。所有外婆为我做过的,我都为她做一遍。但是永远也比不上她为做的...我的其他阿姨舅舅也会轮着去照顾。但主要还是外公。外公有时后急了,也会吼外婆。有时不仅是吼,简直就是诅咒。但是只能是他自己这样。有几次他撞见保姆吼外婆,就很生气,还要向我们告状。因为外婆这个样子,外公是不可能有任何旅行计划的。他常常说,等外婆过世后,他就要会老家一次。仿佛是关在学校里的学生盼放学,放假。在外婆最后的日子里,外公关照,不输液,不送医院,不抢救。其实,外婆那时有肾衰的表现,输液,利尿剂会对他多少有点帮助。但我们家的医生们什么也没做...外婆在家里过世后,按外公的意见,在家停尸三天后,出殡,戴孝七七四十九天。唯一没有按外公意思做的是墓地的选择。外公对他的孩子们说,你妈妈生前和我讨论过,埋在某某地方。可是舅舅的意思那里太远,不方便子孙祭拜。最后外公就听从了舅舅的意见。
但是外公最终还是没有回老家。在外婆去世后,他的身体和精神一下子差了好多。有时他会对我说,我真不该带你外婆回老家。外婆是在和外公回老家的路上,走失的。从而发现患上老年性痴呆。回老家最多只是个诱因,也许连诱因也不是。我们只能安慰他。有时他也会说,你外婆年轻时,是怎么怎么打扮...虽然他不会用漂亮是些词汇,但分明给你描绘出一个时髦的姑娘。而外公的寂寞确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外婆生病后期,是长久的无语。而外公有时则对着她说说什么,不管她有没有反应。而现在,白天连个说话人也没有...
我想这就是他们老式的爱情。为了谋生,拉扯孩子过了一辈子。从来也不知道有心灵伴侣这回事,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即使也有恶语相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