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夏情深》作者:兰陵笑笑生(完结+番外)

    两年后,我十三岁了。

    琴棋书画女红基本上我都学过了,可是学艺不精——夏泓爹爹是如此的不满意。但是教琴的孟老师很喜欢我,因为我总是跟他讨论如箫鼓筝等各种乐器该如何配合写谱,他总夸我常常触发了他的灵感,让我受宠若惊;书法上我从前能写一手漂亮的瘦金体,也学行书,教授书法的成先生也不时的赞叹我的字不拘一格独有风骨;可惜我的棋和画学得太糟糕了,总是被梅继尧取笑。

    这一年的春天,来了一个客人。

    我爹和我娘都很重视这个客人,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却甚是让人费解。

    “培方兄今日可是云游至此?”夏泓问。

    我躲在门帘之后,偷偷看了那人一眼,五十上下,布衣青衫,头上一个穿云髻,一副道士模样的打扮,脸上几绺长须,仙风道骨。只见他笑笑说:

    “我已离开京城一年,并不打算再回去了。只是途经这里,思念故人,特来拜访。”

    “她还好吗?”我娘急切的问道。

    “夫人放心,她一切都好,主上对她恩厚有加,夫人不必挂念。”

    小荷娘亲脸上似有悲戚之意,爹爹关切地看她一眼,又说:

    “小女烦培方兄多年看顾,如今长大成人,夏泓还未对培方兄的大恩言谢。眼下扶风书院地方开阔,培方兄可否让泓一尽地主之谊?”

    我暗暗奇怪,我何曾得这道士看顾?

    “小泉贤弟不必多礼,游山玩水本随兴之所至,更何况当初也不过是对主上进一实言,并不能算什么恩,贤弟客气了。”

    “既然如此,泓也不便勉强。”夏泓轻咳一声,说:“说来见笑,愚弟的号已经改为曰‘雨泉’。”

    “哦?”沈培方好奇的一捋胡子,“作此改动必有典故吧!”

    “哪里哪里?不过是小女一时顽皮公然作改。”

    “说来我还从没见过两位的千金,恐怕亦是金玉材质,聪慧过人吧。”他手一指门帘,我感觉到有一到犀利的眼光射向我,心一跳,就听得他说:

    “在帘内听了这么久,不如出来让我看一眼?”

    我干脆一掀门帘,出来就出来,既然被发现,何妨大方一点?

    爹娘都讶然的看着我。我恭敬有礼地对沈培方施了一礼,说:

    “小女夏晴深见过伯父。”

    沈培方眸光犀利地在我脸上打了个转,然后轻笑两声说:

    “贤侄女不必多礼。”他转身对夏泓说:

    “贤弟,贤侄女面相雍容,命格清贵,有凤仪之姿啊。”

    夏泓的脸色瞬间变白,却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喜怒皆非的十分古怪。倒是小荷娘亲吃惊地问:

    “先生所言属实?当年先生给柔儿批命时亦是如此说的……”

    “老道所言非虚。只是当年的批言半是真切半是玄虚,亦是想着成全了贤夫妇;而如今看令千金之面相,亦不敢妄言。只是侄女左颊上有痔一点,冲淡了命格,本来确切无疑的命相就有了起伏。总的来说,只要能事事小心,处变不惊,便能喜乐一生。一字忌之曰水,凡水必克土命。”

    夏泓的脸上忽而忧虑重重。我想了想,开口说:

    “伯父可是神算?”

    沈培方呵呵一笑,“自出山以来,算无遗策。”

    “伯父可曾听过一句话?三分天命,七分人定。人一出生有贫贱高贵之分,但并不是说人不能改变自己的环境和命运;又有人说相由心生,如果我没有攀龙附凤之心,断断这凤仪之姿也仅是假象而已。伯父算准了三分,可那七分在我手中啊!”

    夏泓爹爹的表情告诉我,我说话又没大没小没规矩了。

    想不到沈培方却用一种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说:

    “你不想一人尽得天下女子荣宠,光耀家族百年?”

    “母仪天下,看似风光无限人却如在险峰,高处不胜寒。小女自问没有仁爱福泽天下的襟怀,无法担当如此重任,所以从无此心。”我瞅瞅爹的脸色,发现没有变得更加难看,心里舒了一口气,继续说:

    “尘世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何及得上小小的一方书院予人自在?生活简单而实在总比背负着那么多人的荣辱而活着要好;更何况世间女子多善妒,我亦不出其右,沈伯伯,你可会看走眼了?”

    沈培方大笑,对着夏泓说:

    “贤弟,有意思,有意思!老朽好久没有听过这样洞明世事的话了,想不到居然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口中说出,真是长见识了!”

    然而我的娘亲脸色却是惨白,不知想起了什么,凄然地说:

    “也许,当时我们是做错了,把那孩子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我十分不解地看向她,夏泓眼中似有焦虑,对我说:

    “你娘累了,你先扶她回院子里吧。”

    我心下尽管思疑,但还是顺从地把娘扶回了风荷院,并不再多问。

    布衣神算后来还是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开了。

    据说,除了我之外,他还给一个人看过相,那就是梅继尧。

    可是,他对梅继尧说了什么,连我爹都不知道。

     我在宋老夫子讲《诗三百。小雅》时又倒头睡了过去,没办法,古人讲诗经就是过于“思无邪”了,执着于字面的一字一句,讲得索然无味。

    这怪不得我,我昏头昏脑地闭上眼睛时想。没过几秒,啪的一声一把大戒尺重重地敲在我的桌上,我整个人惊醒了,揉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那张气得煞白的脸,宋老夫子用尖利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夏晴深!”

    “是。”我低头不语,这是最起码的态度,伤了老师的心了。就算他讲得不好,也不应当面罢工,是我的错。

    于是放了学后,我独自一人留在课室里罚站,还得拿着厚厚的诗经大声诵读。大乔小乔没有走,深表同情地看着我,本来就说好了放学之后一起去做风筝的。我大声地读了两篇《小雅》里的短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翻过前面的《国风》来,心想与其抗拒还不如读自己喜欢的,也是一种享受啊。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大小乔托着腮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看着我,小乔赞叹说:

    “蜻蜓儿,你的声音真好听,不是有句话说什么‘如清泉入涧,如空谷回音’吗?”

    “不对,我说是有珠玉之声才对。”大乔笃定地说。

    我无奈地停下来,“你们知道这首诗讲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互赠信物永结同心。”大乔说。

    “没看出什么区别?为什么给了我木瓜,我要把美玉送给你?这是不等价交换,不是很笨吗?”

    大乔小乔一时无语。我又继续说:

    “这首诗告诉我们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只要你给了我一点点的真爱,我就愿意拿更多的爱,更珍贵的情感去回报你,这不是一种所谓的报答,这是我对你的诚意,对你的诺言……”

    她们两个恍然大悟,对我一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

    “怪不得师妹上学时好梦酣然,原来对诗经竟然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不过究竟是庄周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周呢?恐怕是常与周公相约,周公在梦中指点一二的缘故吧?”梅继尧穿着一身淡青长衫,腰系白玉佩环,手握纸扇潇潇洒洒地向我走来,脸上还是那种得意非常的笑容,手一指我的脚说:

    “站了这么久,原来还不累!是该说你笨还是说你太老实?夫子都去午睡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你的好心我是不会报答你的!”我气恼的说,挪动脚步要走,不料站得太久脚发麻了,脚才刚一迈就软下去了,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跌坐在地上,梅继尧伸手一拉顺势一抱,我整个人就那样靠在了他的怀里。

    我愕然,他好笑地看着我,眼神幽亮,不能否认那张脸确实长得迷死了三姑六婆,凤眼半眯,眉毛长得如女子的柳眉一般细却浓黑异常,斜飞入鬓,嘴角仿佛微绽着一朵半开的花,笑得春情荡漾。我打个冷战,想着自己怎么差点就像大小乔两姐妹一样,一时头脑发热就被魅惑了。

    于是我神色冷淡的想一把推开他,他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我只得轻咳一声说:

    “梅继尧,须知男女授受不亲,请注意男女之大防……”

    他笑容不改,只是放开我并迅速地向后退开,我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抓住了旁边的书桌才不至出丑。我愤怒地瞪着他,他却哈哈大笑,仿佛得了莫大的乐趣,我咬牙切齿地说:

    “梅继尧!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惹我!”

    “好像你很久以前就警告过我了!”他笑着转过身对大小乔说:

    “安乔静乔妹妹,我刚刚着人为你们留了两份饭,跟我一起用,如何?”于是,大小乔又一次叛变了!

    他头也不回地说:

    “老实而规矩的师妹,想吃饭就自己跟着来吧!”

    我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诗经向他脑袋飞砸过去,他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一捞就把书捞住了,说:

    “忘了告诉你,刑非先生已经把我收作入室弟子了,三年前!”

    我气极,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

    满腹怒气的我奔回风荷院,想要缠着娘给我做点什么好吃的,谁知道连冷饭菜汁馒头什么的都没有,刚想掀开门帘叫一声,却听见帘里传出我娘的低泣。

    “泓,把药吃下去。就算再生气也不要折磨自己的身体。”

    “我好了你又要想着到京城去了。我不吃!”接着便听到药碗打翻在地的声音。我感到奇怪同时更觉好笑,我爹这固执的怪脾气还真是像我哦。

    门帘掀开,小荷娘亲脸带泪痕地走了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马上用袖子擦了一下脸。

    “爹爹病了?”我明知故问。她嗯了一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知道她是要去倒药,一声不吭地跟上,然后问:

    “娘,你又想象两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带着我跑到京城去吗?”想起两年前的那一次经历,我还为之动容。“把药给我,我会说服爹爹跟你一块儿去的。”

    她迟疑的看着我,“蜻蜓儿,你……”

    “放心。”我拿过药碗就往房里面走去。

    “爹爹,喝药。”我坐在床边,看着我那儒雅风流的老爹病恹恹的样子,有点伤心,他看着我,“你娘叫你来的?”

    “不是。爹你还好吧?”我放下药,伸手把了把他的脉,说:

    “受了一点风寒。爹,你不喝药就一直卧床不起,娘打算又和我跑到京城去了……”

    他看着我把脉的手正生疑,一听到这句话,没有神气的眼睛里忽然闪现怒意,我马上说:

    “但是,我拒绝了。爹,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我按住他,拿过药说:

    “先把药喝了,身体好了才有本钱慢慢说服娘啊!”

    夏泓闻言乖乖地喝下了药,差不多喝完时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一敲我的头说:

    “你这小鬼头!又在耍弄小聪明了!”

    “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娘为了你生下了我,这就是对你最大的诺言。如果她这一次再铤而走险,有什么意外而你又不在她身边,你会后悔的;就算你能留得住她一时,你又能经得起她的眼泪吗?爹,你陪她走一趟吧。”

    夏泓不语,默默地看着我,那眼神中有太多难言的苦涩,他说:

    “晴儿,你还不懂。不过,为父会陪你娘走一趟的。”

    我走出屋外,娘怔怔的站在那里,忽然一把抱住我,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今天烦心的事还不止这桩。没过多久,书院宋夫子的小童说他要找夏院士,说今天宋老夫子身体不适,有一堂课可能上不了,该怎么办。我想了想,问他说:

    “是给谁上课?上的什么课?”

    “今年刚入学的学童们,上《诗经》……”小童苦恼的说,“听说院士也不适,可是那些学童们没人管就不得了了……”

    “别担心,”我蛊惑地朝他笑笑,看他那不寒而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

    “本姑娘去代课,如何?也到了该为夫子分忧的时候了。”眼波一转,看着他的衣服说:

    “可是,有件事你要代劳……”

    于是,一身月白长衫,头发束起以一葛巾包髻,手持一卷诗经,形容磊落潇洒的我极有气势地踱步走进了阅经堂,童子们早已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看见我,一些反应快的小鬼马上说:

    “怎么不见宋老夫子?”

    我在讲桌前拿起戒尺轻敲一下,满堂俱寂,带笑的眸子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说:“夫子今天抱恙,我来给你们讲《诗》。”

    “你是谁?”有大胆的问。

    “我是夏院士的儿子,宋夫子的高徒,我叫夏庭。”我朝那个多嘴的孩子看去,对他报以微笑,“学高为师,你说对吗?”

    “可是,你长得像个女人!”另一个孩子叫道。

    我胸口憋了道闷气,瞪了他一眼说:

    “此等模样是父母天成的,难道我还可以整容不成?男生女相是福气你懂不懂?!我看你长得也不像个男子汉,如此好事!”

    那孩子脸一下子红了。我想,他脸上那点颜色是我给他上的!

    众人“哄”一声笑了,不知听懂我的话没,我懊恼地看一看自己这身衣裳,都怪那小童,偏说自己衣服太短我不合穿,居然跑到晾衣服的院子里偷了梅继尧的一套衣服给我。我跟那个人五行相冲,穿他的衣服怎么会有好结果?

    “好,大家翻开《秦风》……”我开始慢条斯理的讲这一首关于出征的民间歌谣,讲到战争所需要的士气,战争的艰苦卓绝……

    后来,阅经堂中响起了学童们琅琅的书声。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仿佛在念着这几句: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正在念书的童子们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着,他们听不懂内容,却很明显地被那声音打动了,我的目光穿过放进几缕阳光的窗子想要追寻这个声音,但是在我马上就要感知这声音所在的时候,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我怔了半晌,这首《越人歌》,清灵婉美,忧伤缥缈,我神思恍惚,不知刚才是怎样的男子用怎样的心情可以唱得如此婉约动听。

    “夏夫子,刚才听到的是什么诗歌?为什么书上没有?”

    我回过神来,说:“这首是《越人歌》,先秦时楚人的歌谣。”

    “讲的是什么?”他们刨根究底不肯放过。

    “春秋时,鄂为邑,是楚国国都之一,楚王子子皙被封鄂君。刘向《说苑》记载,子皙乘舟,下鄂渚,泛洞庭。驾船的越女,唱出这样的歌来。旁边听得懂越语的人翻译成楚地语言给子皙听。也有说那是一场热闹的舟游盛会,百官缙绅,冠盖如云。在盛会上,越人歌手对鄂君拥楫而歌。”

    我娓娓道来,却没有在情景上再多作渲染,说多了,以他们的年龄,还是不太懂吧。甚至连我自己,我想,其实也不懂。

    那应该是一个浪漫而忧伤的故事吧。子皙泛舟河中,打浆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子皙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首美丽的情诗。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仿佛从来就不知道爱情的滋味,心里从来都是空荡荡,听到这首诗有所感触不是出于共鸣而是深觉自己心里的那一角空白而荒芜。

    爱情,真如诗歌中所说的如许寂寞吗?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夫子,能给我们念一次这首诗吗?”

    看在他们称呼我一声夫子的份上,勉为其难吧!我手执书卷,缓缓地走到他们中间去,轻声念道: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今夕何夕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念到最后一句时,似有珠玉之声掷地而响,我忽然惊觉原来这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声音感动,也许自己心中早已有一扇门就等待着一个叩门的声响,也许是我自己忘记了,今生今年的我十三岁,豆蔻年华,也有着一份对青春的期待……

    不知从哪处送来的一阵风吹动了我的发梢,惊扰了我的心神,我抬头向阅经堂的门口一看,没有任何视线上的阻碍,没有任何事先的觉察,那样的不经意,那样的意料之外却觉得理所当然地看见了他。

    即使相隔甚远,我还是看到了那张线条硬朗深刻带着倔强和忧郁的俊朗的脸。他高大笔直地站在门口向我看来,那是一双孤傲冷漠的眸子,闪动着复杂的神色,我一时恍惚,竟忘记了身在何处,迷茫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撞,他的冷冽还是没有预防地让我心里一跳,如此熟悉的傲慢防备,我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走到他跟前,问:

    “我们见过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急了,追上两步问:

    “忘了吗?两年前京师玄都观桃花开得正盛的时候……”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故人。”

    不是他……我暗暗失望,正想着回阅经堂收拾残局时,一个讨厌而该死的声音出现了。

    “行云兄,原来你在这里,我就说明明给你带路,怎么就让你走丢了呢?”梅继尧脸上仍挂着他那可恶的笑容走过来看着那名男子说,余光瞟到我身上,开始时还不以为意,但短短几秒后马上有了反应。

    “师妹若身为男子必定也是磊落风流的才子一名。我这身衣服可是用上好的徽州纹绫做的,师妹如此贴身穿着是否感到舒服自在?”

    我脸上一热,狠狠地盯了梅继尧一眼。然后神情专注地对那名男子说:

    “你叫行云?你爱吃红豆糕吗?我可以给你做。”

    梅继尧皱皱眉,却轻笑一声对行云说:

    “行云兄,请走这边,夏院士在书房等你。”

    行云面无表情地跟着梅继尧就走,我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的略显落索的背影,我知道这一次定会被人看作是花痴,但是,我真的很怀念那个人,我救了他一命,他却只给我留下一段关于漫天桃花花影纷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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