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作者: 徐公子胜治 第11卷 寂寞一城

本帖于 2008-09-16 07:59:16 时间, 由普通用户 画眉深浅 编辑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3回 无名天地母,空谷一声啼
章节字数:8570 更新时间:07-08-13 08:26
我们三人刚刚走到门外,走廊的另一端一间大包间里走出来一群人。这显然是一桌刚刚结帐散席的食客,一群人当中簇拥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这位老者我认识,正是曾经在体育场教我五禽戏的高老爷子,也是帮我在市委大院门前卖枣的高飞尽高老书记。

高老爷子也上知味楼来吃饭了,我正想上前和他打声招呼,却敏感的发现身边的紫英举止很反常。她也看见了那群人,脸色变的煞白,嘴唇在发抖。我感觉她发抖的 不仅仅是嘴唇,全身都在发颤,双脚也站立不稳。我发现了柳依依也发现了,赶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我扶住她的身体,紫英的腿一软,软软的靠在我的怀里,双肩还 在轻轻的抽动。

“紫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很担心的问道。她的样子太奇怪了,这是一个小女孩受到莫大惊吓才会有的表现。可韩紫英不是小女孩,更不是遇事失措的人。

紫英抓住我的手腕答道:“没什么,也许是最近几天太累了。……小野,你扶我到办公室休息一会。……依依,你先回去吧。”她嘴里说没事,可说话的时候手却抓的很紧。如果换成别人的手腕,恐怕指甲都会刺到肉里。

我扶着她走进办公室,柳依依跟在身后道:“紫英姐姐不要紧吧,会不会是病了?”

走到沙发旁边紫英却不坐下。仍然紧紧抓着我地手软软的靠在我的身上。她对依依说:“我没病,你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吧,我找你石野哥哥有些事情要说。”

依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我也劝道:“依依你先走吧,有我在这里照顾,紫英姐不会有事的。”柳依依听话的先走了。

我关上门。劝紫英坐着,紫英却不坐。我只好自己坐在沙发上,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地发抖。她将脸贴在我的胸前,闭着眼睛不说话,脸上有惊恐神色。看她的样子我愈加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她是被吓着了,或者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往事。

“紫英,你怎么了?突然间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看见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人?”

紫英伸出一只手勾住我的腰:“是的,刚才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人?以你现在的修为。难道会怕一个人吗?”

紫英:“你不懂,情况是不同地!我不是怕他,而是看见他就回忆起一件往事。那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快二十年了,没想到……”

“是刚才的那群人吗?那群人中有一个我还认识,是一个白发老者。”

“什么?你认识他!”紫英在我怀中坐了起来。双手攥住了我的肩头。

我吃了一惊,让紫英感到害怕的人怎么恰恰是高老爷子?这也太巧了。我刚刚结识风君子地时候,风君子在市井中给我指点三大高人,第一个就是高老爷子,第三个是韩紫英。难道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

“他叫高飞尽。是芜城解放前的战斗英雄,也是建国后第一任地委专员和市委书记。”

紫英的手还没有松开,语气仍然很紧张:“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子。小野,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和你地关系怎么样?好不好?”

见她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不住的发抖。我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放在我的腰间,伸手把她揽在胸前。看来高老爷子曾经给紫英留下过不愉快的回 忆。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先告诉了她我和高老爷子的关系。从在体育场认识开始,包括他帮我与杨小康卖枣等等。

我一边说一边看紫英的脸色,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去年,紫英第一次对我亲口承认她出身妖物的时候曾经提起过一段往事。她当时说十八年前在飞尽峰被 猎人所伤。伤她的人是个刚阳之气很重的人。看来,那个猎人十有八九就是高老爷子了。如果是这样地话,高老爷子与紫英之间有仇,还真不太好办。

我一直看着紫英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紫英,我记得你说过,十九年前在飞尽峰中被猎人所伤。他就是那个高老爷子吗?”

我不问还好,我这一开口,紫英就像一个受尽了婆婆气的小媳妇,用力点了点头,眼泪涮的就下来了。她不说话,在我怀里抽抽搭搭哭了起来紫英哭已经不是第一次 了,每一次我都是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哭完了再说。虽是妖类,可是无端被人所伤,确实够委屈的。她足足哭了有一刻钟,这才止住了悲声。

“紫英,不要伤心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问你,你恨他吗,是不是想找他报仇?”

紫英:“当时确实有点恨,可是后来就淡了。他是上山打猎的猎人,我是山中的猎物,他伤我也是正常。我只是怕,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就突然想起当年的 情景,全身就忍不住的发抖。……如果是个陌生人,我还真说不定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他是你的长辈,对你还那么好,这笔帐我就不和他算了……”

紫英的话说的有点乱,一会说恨,一会又说不恨,又说想教训高老爷子,又说算了。可见她现在的心情很乱。说句实话我也很为难,高老爷子对我不错也是个好人,如果紫英真要找他报仇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管。当年他确实打伤了紫英,这笔恩怨也真地难消。

“紫英。我觉得有点奇怪。以你五百年的修行,怎么会被一个打猎的人伤到?”这确实有点不合常理,那高老爷子虽然会内家功夫,也在修炼先天元气,可也未必是紫英的对手。

紫英在我胸前答道:“小野,我是妖物。妖物的修行你不清楚,和你们这些修行人是不一样的。十九年前我地修行未足,虽然能够化成人形但也是需要耗费法力的。 所以我在山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以原形出现。这时是我最弱的时候。……怪我自己不小心,他也不是普通人……当他开枪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 那一枪,打断了我一条腿。我永远忘不了那突然的‘砰’的一声。”

听见紫英断了一条腿,虽然明知道她现在好好的在面前,我的心里还是一颤,不由自主的将她抱紧。有些紧张地问她:“你的腿已经没事了吗?”

紫英:“已经没有事了。本来还有前后两个杯口大的伤疤。可是听完天书‘化形篇’之后伤疤也没有了,所以你没有看见。还真得谢谢风君子,如果他不让我去听天书,我还真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

“化形篇那么神奇?那为什么赤蛇鞭的鞭痕消不掉呢?”

紫英:“那可不是普通的伤痕,何况风君子地‘化形篇’只背了一半。……我又没有你的金龙锁玉柱。当时又没有紫英衣护身。别说赤蛇鞭,就是那个高老头子手里拿的步枪对我来说也是致命的。”

“步枪?一般军用步枪的近距离射击,我也挡不住。”

紫英地表情平静了许多,伸手指在我胸前点了一下:“笨蛋,用身体去挡子弹干什么?用御物之法定住子弹!如果功夫不到的话。也可以御物之法定住枪栓,谁还能对你开枪?我当时受伤,那是事发突然没有反应过来。断腿之后。法力一失,想跑都跑不远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脱险的呢?”

紫英:“说来也巧,有一个人及时出声救了我。”

“有人救了你,什么人?这个人能找到吗,我要好好谢谢他。”

紫英:“就算找到恐怕也不认识,不是大人,是个婴儿。”

“婴儿?一个婴儿在拿枪地高老爷子手下救了你?”

紫英:“当时真是太巧了。我受伤后拖着一条腿想逃走,姓高的顺着血迹追了过来。在他就要抓到我的时候,山间的一块大石的凹陷中突然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他被哭声惊动了。没有继续追我,起身去找那个婴儿了。后来,我躲在暗处看见他抱着个婴儿下山了。”

这件事真的离奇惊险,听到这里莫名的我松了一口气:“紫英,不要再害怕了,现在你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当年地仇人你已经 知道是谁了,如果你出不了这口气,你就朝我来吧。要不哪一天我给你找一把枪,你给我的腿上来一枪好不好?算我替高老爷子还你的。……仇人知道了,恩人其实 也好找。那个婴儿不是让高老爷子抱走了吗?一定是个被人丢在山中的弃婴,去问问高老爷子就知道他现在是谁了。”

紫英:“我不开枪打你,有机会我用牙咬你。……那样的仇我也不打算报了。如果你能打听到那个婴儿是谁,告诉我一声,我还真想谢谢。”

“现在还怕吗?你刚才的反应好强烈呀,把我和依依都吓坏了!”

紫英居然点了点头:“怕,还是很怕。我不是怕那个姓高的人,我是莫名其妙的觉的身上发冷,想到了很多东西。假如这世上没有你,不知道我现在会怎么样?”

“冷?那就抱紧一点。世上不是有我吗?不要想太多……”说话间我又觉得紫英的双肩轻轻的颤抖起来。

这一夜,我没有回学校,一直留在了知味楼。紫英一直抱着我不松手,我就这样把她搂在怀里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深夜里,她蜷缩在我胸前睡着了。熟睡中她似乎还 做了梦,喃喃的喊着我的名子。办公室外发生的事情我都无心理会,也不知道风君子和七心是什么时候走的。幸运的是,第二天紫英在我怀中醒来后,心情已经恢复 了正常,仍然是那个温柔大方的韩紫英。

又安抚了紫英一番,见她已经没事这才放心下来。时间是清晨,我没有直接回学校,走向了芜城体育场。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高老爷子的地方,他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打拳。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一件事──

“都说芜城特产的异兽香妃麝五百年前就绝迹了,可是我十八年前还看见过……”

“高老,你是怎么看见的?不会是眼花了吧?”

“别看我现在年纪不小了,可眼神还好着呢!那时的眼神更好。那一次我拎着一只五六半自动到飞尽峰打猎,看见一只小鹿一样的动物。……”

“不对呀,你看见的小鹿。九连山中过去是有麋鹿活动的,现在没了。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小麋鹿而是香妃麝呢,你又没见过香妃麝?”

“那只小兽皮毛可漂亮了!麋鹿哪有那么漂亮?还有就是气味,当时我站在下风头。风中传来一阵特别舒服的香味,我抬头一看,山石上站着一只小兽。香味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与香妃麝的传说一模一样。”

这一段对话是一天早上高老爷子和打拳的老头老太的一段闲聊。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也在场,很好奇的问了有关香妃麝的传说。就因为好奇,我记住了,今天 突然想了起来。没想到我无心听到的一段话,居然就是韩紫英与高飞尽之间的一段公案。紫英对我承认她是妖物,却一直不肯说她是什么变的。我理解她的心思,她 希望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要联想到其它的东西。我今天终于知道了,她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香妃麝所化形。

香妃麝灭绝就灭绝了吧,恐龙也灭绝了,只要紫英还在就足够了。

走进体育场,高老爷子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十分醒目。除了刮风下雨,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在这里打太极。以我今日的修为,就算不用青冥镜,也能看见他周身上下隐隐笼罩的一层金光。他确实是一个刚阳之气极重的人!我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等待他们练完拳收住架式。

我已经好久不来了,但那群老头老太还记得我。打完拳纷纷对我打招呼,问我为什么不来练拳了?我一一笑着回答说已经高三了,学习比较紧张。高老爷子也笑呵呵 的过来问我:“小石头,学习也需要一副好身体呀!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那身子骨!……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看你的气色比刚认识的时候好太多了。……今天 怎么有空,又来看我们这些老人家?”

“老爷子,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有一件事情。”

高老爷子看着我:“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不会又让我帮你卖枣吧?”

“黄金枣秋天才有收成,老爷子喜欢吃等到季节我给你多送点来。今天找你想问一件事,听说你十九年前在飞尽峰拣到过一个弃婴,有没有这回事?”

老爷子愣住了,不解的看着我:“是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的,那孩子怎么了?……不对,我想想,你有一次告诉我你是石柱村的人是不是?”

“这和石柱村有什么关系?”

高老爷子看着我神情又惊又喜。让我不知所措。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今年十九周岁了吧?你们村金老头身体可好?”

“我十九了,下个月就满二十了。金爷爷身体很好,你认识他?上次你帮我卖地枣就是他种的。”我本来想问高老爷子拣到弃婴的事,没想到老爷子答非所问,还提起了石柱村和金爷爷。

高老爷子:“这么巧啊,有十九年没见了。我教你的那套五禽戏。就是解放前金老头教我的。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是你金爷爷让你来找我的吧?这世界真小,竟然是小石头你。”

高老地话就像黑暗中的一道亮光在闪现,我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他居然认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弃婴,而他拣到弃婴的那件事,金爷爷也知道。听他的语气,那孩子应该在石柱村,今年十九了。

我皱着眉头问他:“老爷子,你慢点说,一件事一件事的说。你的意思。你认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弃婴?”

我这句话本来是否认的意思,我当然不是弃婴,我地父母在石柱村待的好好的呢。但高老情绪有点兴奋,没有听出来,反而认为我是承认了。只听他的语气激动起来:“看见你我当然认不出来。但是我还有别的办法认出你。你把你衣服掀开来,你胸前是不是有一个胎记?”

我胸前没有胎记,他一定是搞错了。我下意识地掀开了衣服,只见高老看了一眼就张开双臂把我抱在怀里,有力的大手拍着我的后背:“果然是你。孩子你长大了!你真是有心人,还不忘记来找我这个拣到你的老头子。你胸前的那个红色胎记,小时候看上去就像一朵梅花……”

我胸前是有一朵血红色地梅花印记。可那不是胎记。那是赤蛇鞭刺中的伤痕!本来受伤的是风君子,可是他也不知用什么古怪地道法借我金龙锁玉柱一用,我胸前就突然多了一道这样的伤痕。而高老爷子拣到的那个孩子,胸前居然有一模一样的胎记,这实在是太巧了!

高老爷子现在的情绪既兴奋又高兴,我三言两语还真跟他解释不清楚。算了,暂时不解释了,先把事情问清楚再理解不迟。我也拍了拍老爷子的后背:“高老,您先别光顾着高兴了。别忘了我今天是来问你事情的。你是怎么拣到那个弃婴的?过程能告诉我吗?”

我没问他怎么拣到我,只问他怎么拣到弃婴。可惜高老没有听出话中的意思,但这句话也提醒了他。他松开了我,拉着我地手:“你今天终于来问我这些了。来,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我们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听高老爷子讲过去的事──

快二十年前,也就是一九七一年。那时候正赶上批林批孔破四旧、牛鬼蛇神满街斗,是十年动乱中最混乱的年代。当时芜城地区的领导高飞尽已经被革命委员会“夺 权”靠边站。面对着乱糟糟的局面,高飞尽心情烦闷,经常躲到乡下做了一个什么都不问的逍遥派。这年十月上旬的一天,他在武装部借了一杆半自动步枪,到人迹 罕至的飞尽峰打猎解闷。

至于他打伤香妃麝,拣到婴儿的那一段。紫英已经告诉我了,关键在于下山之后。他抱着婴儿走下飞尽峰,却在山脚处迎面碰到一个熟人。这个人姓金,是芜城乡下 石柱村的一个老中医。在解放前打游击的时候,高飞尽有一次受了伤,躲在昭亭山区老乡家里养伤,是金爷爷来给他治的伤。后来金爷爷还教了他一套能强身健体的 五禽戏。

金爷爷今天到飞尽峰来采药,却看见高飞尽抱着个婴儿下山,当然要问他怎么回事。听说这是山中拣到的弃婴之后,金爷爷就问他:“你想怎么安置这个孩子?现在城里时局那么乱,连你自己都说不好明天会不会挨斗,带着这个孩子回去怎么照顾?”

高飞尽一听觉得也是,就问金爷爷怎么办。金爷爷说:“我们乡下还算比较太平。这样吧,你把这孩子交给我。我们石柱村有一对夫妻婚后三年都没有孩子。一直想要一个,哪怕是抱养都行。我把他带回村里,交给那对夫妻抚养。你放心好了,那户人家相当不错。”

听到这里,就像有一柄重锤在我耳边敲响了一面铜锣,震地我的脑中嗡嗡乱响。我刚才以为高老爷子是误会了。可是他现在说的那个人分明就是我。一九七一年十月 上旬?我户口本上的生日就是一九七一年十月八日!在这半年中,我们村没有同样年纪的孩子。婚后三年无子?我父母是一九六八年结婚的!我们村好像也没有其它 人家有这种情况。

高老爷子还说了什么,以及我是怎么和他道地别离开的体育场,这些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没有去学校,而是失魂落魄像梦游一般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手持青冥镜站在菁芜洞天中,浑身上下都是水。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傻傻的站在那里。这时对面竹舍后朱果林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早晨来打泉水的柳依依。依依看见我吃了一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来帮我打水的吗?”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答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这儿。”

我反常的样子让依依很是吃惊也担心起来。她放下水壶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哥哥,你的样子好奇怪呀?……啊!你地心里怎么这么乱?”

柳依依会他心通,精通共情之术,我脑袋中空空荡荡又心乱如麻的情绪她立刻感觉到了。她扶着我走进了一间竹舍,让我坐下。依依半跪在我身前。双手放在我膝 上,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告诉依依好不好?……我隐约好像听见你在心里问‘我是谁’,这倒底是怎么了?”

依依的话终于让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我平定了一下情绪,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依依,哥哥没事。就是刚刚听人说了一个故事。觉得心里有点乱。……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别管我了,快回绿雪茗间吧。……放心。我真地一点事也没有。”

依依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神色很疑惑的走了。依依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心潮起伏。活了快二十年,陡然间怀疑爹不是亲爹娘不是亲娘,自己不知从何处而来?这 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也许是高老爷子搞错了,这只是个巧合,那个胎记就是证明!可是,我怎么偏偏胸口就多了这么一朵伤痕呢?这件事我父母一定清 楚,可是我怎能开口问他们这样的问题?金爷爷一定知道。我一定要找机会去问金爷爷,把事情搞清楚!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暖香传来,紫英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我抬头看见她的时候,听见了关切地说道:“小野,你有事!柳依依刚才特意来找我,说你心乱 如麻神思恍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病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高老头了?……倒底出了什么事。”

紫英知道我认识高飞尽,一下子就猜到我早晨去找他了。柳依依不懂很多俗事,有些事我没法和她说,但紫英不同。如果我想找一个人诉说的话,她是最好的对象了。

“紫英,你过来坐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昨天说地那个山中弃婴,很可能就是我!”

紫英大吃一惊:“小野,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见过你父母。”

“我只是说很可能,没说我一定是。今天早上的事,你听我慢慢说……”

紫英紧挨着我坐了下来,我将今天高老爷子告诉我的一切转述给她,也详细说了我心中的疑惑。紫英一直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背,静静的听我说没有作声。直到我说完 之后,她才问了一句我刚才没想到的问题:“石野,假如你真的就是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比如,你打算如何对你现在的父母?”

紫英这个问题问地妙,她没有追问我究竟是谁,而是在问──现在的我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此时我的思路已经完全清楚了,看着窗外的斑竹林说道:“父母对我, 一直就是对亲生儿子那样,甚至比其它人家对亲儿子还要好。从小到大,除了小心照顾从来没有打过骂过。家里哪怕是只有一口好吃的,总是先给我,然后才轮到我 妹妹。有这样的父母,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

紫英:“我感觉你父母对你不是普通的娇惯,你也不是娇惯出来的孩子。他们对你,好像有点太客气了!”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但是小时候,村里有人说过我是石头缝里拣来的野孩子。算了,这些话就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问我父母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我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就算我就是那个弃婴,也让他们一直把我当亲儿子,我也一直把他们当亲父母。不点破,是最好的选择。”

紫英:“难得你有这么好的性情,你确实应该这样对他们。那么,你如何追查这件事,还想不想追查这件事?”

“想,当然想!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那个弃婴?如果是,我为什么会一生下来就被弃之深山?”

紫英:“你恐怕不太清楚,但是我经历过那个年代。当时天下动乱人人自危,有许多良善之人被逼的走投无路。想想柳依依一家人的遭遇不就是如此吗?也许那个弃 婴的亲生父母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可是父母之心总不能对孩子太绝,就算抛弃也要抛弃在人多的地方,没有弃之飞尽峰的道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别的原 因,还真需要搞清楚。……你打算怎么查?”

“要想知道我是不是那个弃婴很简单,只要私下里悄悄问金爷爷一声就行。孩子是他抱回石柱村的,一切迹象都表明是我。唯一有点出入的就是那个胎记。”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4回 有名万物母,抱玄结胎衣
章节字数:8624 更新时间:07-08-13 08:26
紫英看着我,站起身来,伸手将我的脑袋抱在了胸前。然后她幽幽的说了一句话:“小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修行人易筋洗髓之时,肌肤会焕然一新,一般的胎记 伤痕都会消失。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经历易筋洗髓。……如此说来,那个胎记倒不是什么疑问。后来你胸前又多了那道伤痕,恐怕是天意!”

紫英的话彻底打碎了我心中还残存的一丝可能是巧合的侥幸。抱我回村的是金爷爷,在我小时候替我易筋洗髓的也是他。我把脸贴在紫英的柔软的双乳间,怅然叹 道:“这样的话,已经没有疑问了,我就是那个婴儿。紫英,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金爷爷就是正一门的守正真人。我很小的时候替我易筋洗髓的人也是他。”

紫英也吃了一惊,但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震惊:“看见黄芽丹,就知道随手泡酒。这不可能是一般的中医,甚至不是一般修行人能有的气度。我早就起疑了,只是没想 到他竟然是守正真人!难怪他会承认与你有师徒之缘,几次三番出手救你。……小野,真是天意让我来到你的身边。你刚刚出生不久,就救了我的命。”

“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你们两人同时救了我才对。高飞尽不打伤你,你不逃走,就不可能把他引到我在的那个地方。你不把他引去。他就不可能拣到我。她如果不发现我,我一个初生婴儿弃在深山中哪有命在?说起来,你也是我地救命恩人!”

紫英:“这一段因果确实复杂,连我也说不清了。……就算你问金爷爷和高飞尽,恐怕也很难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一个是拣到孩子的人,一个是抱走孩子的人。不是丢弃孩子的人。”

“我忘了问了,不知道当初我身边有没有什么留下线索的东西。”

紫英:“这确实是线索。不过,你却忘了另一个局外之人。这个人表面上看与你地身世毫无关系,但他却成了一个巧妙的牵线之人。你说说这个人是谁?”

“风君子!就是他!高老爷子还有你,都是他带到我面前的。他特意要我去接近你们,而且发生在同一天。还有我胸前那个胎记,本来已经没了,他莫名其妙的又给补上了!”

紫英:“可是你出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我想他一定知道什么,可是他没说。这个人对于你。实在是太奇妙了!我也得谢谢他,你就是他送到我面前的。……他每天下午上课前都会到绿雪茗间喝一杯茶。想找他现在去时间正好。”

我和紫英商量已定,一起出了菁芜洞天,来到绿雪茗间。风君子正坐在那里喝茶,一边还在听柳依依说着什么。我估计是在说我的事。一见我进门,还没等我开口,他先说话了:“石野,你老实交代,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今天上午不去上课。还跑到菁芜洞天去吓唬柳依依?”

依依在一旁道:“哥哥没有吓唬我,他只是心里乱。”

风君子:“那还真有事,石野。你跟我到后面来。”

风君子有话要问我,我也有话要问他,跟着他走进了绿雪茗间的后室。柳依依还想跟进来,让紫英给拉住了。进屋的时候我关上门,风君子已经坐下了,看着我问 道:“柳依依说你神思恍惚心乱如麻,还在心里问‘我是谁’?不对呀!……胎动的心法和口诀我还没教你,你地换骨人劫还没到,怎么现在就迷糊了?”

风君子的话我听的不是十分明白。坐下答道:“这恐怕真是一场躲不过去的人劫。今天早上我才知道,我不是现在父母亲生的。”

风君子跳了起来:“你不是发高烧了吧?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种话呢!”

“风君子,你不知道吗?”

风君子:“我能知道什么?你爹妈生你地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可是紫英猜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风君子:“这和韩紫英又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看风君子的表情,真的是很意外,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好像并不知情。也许韩紫英猜错了?无论事实如何,我既然问了,就应该把话讲清楚。于是我从昨天晚上在知味 楼看见高老爷子发现韩紫英反应不对开始,从头到尾讲了有关我身世的疑惑。最后我问道:“风君子,想当初你在传我丹道之前,曾在市井中指点我去结识三大异 人。那一天你指给我看地第一个人是高飞尽,第三个人是韩紫英。难道这是偶然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风君子看着我,面上露出少有的困惑之色,仿佛在苦苦思索。良久之后,他开口问了我一句话:“张先生对你提过命算中的金口玉言,我也跟你讲过佛法中地随口禅。这两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同,那你说它们同在何处,又不同在何处?”

“这与我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因果复杂,你只管回答。”

“不论是金口玉言还是随口禅,其神奇之处都在于四个字──言出即法。在我看,没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那就是人的不同,而非法的不同。金口与随口,是有欲与无欲的区别。”

风君子:“太妙了,你能说出‘言出即法’这四个字。你要知道这四个字的境界,我早已在参详,直到今日才算完全参悟。这还要多谢你了!今日的你就是当初的我。你有此觉悟,可以修行四门十二重楼中第三门地丹道了。”

“我是想学下一门地丹道,可我现在问的是身世。”

风君子:“我谈的就是你的身世。今日跟你讲清因由,你自己去寻找源头。……想当初我给你一幅古画的时候,你随口说出是造纸厂地废纸堆里拣来的。你把鼻烟壶送给杨小康的时候,随口说出是从金爷爷家里拿来的。我就知道你有此福报。”

“不是神通是福报?”

风君子:“金口玉言为帝王。位极天下,是凡人莫大的福报。随口禅出破天机,言出即法,是修行人莫大的福缘。这不是人人能有,也不是一世修行所能得。要珍之 惜之,莫毁于行!……其实我也有此福缘,言出即法不仅仅是说话,所行也暗合于道,能解因果。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高飞尽和韩紫英的面前,其实我也不 知。刚刚才想明白。”

“搞了半天你什么都没说!”

风君子一笑:“石野,你看我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这一笑和这一问有点古怪,我只有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不知道,真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

风君子:“其实我对着镜子看我自己的话,也分不出来!……我就不难为你了。给你一点提示韩紫英想到了我这个局外地关键之人,可是我听你一说,又想到了局内 的关键之人。这个人就是守正真人金三山。这件事中,如果金爷爷就是个普通的乡村中医,倒也没什么可疑。可别忘了他是守正真人。如果你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他怎么可能从小为你易筋洗髓,以此隐去了辨认你身份的胎记?”

“你是说守正真人知道我的身世。我应该去问他。”

风君子摇头:“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告诉你。如果他想告诉你,那么在你去正一三山见到他地时候他就应该告诉你了。我问你,你我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无话不谈了吧?但是我不想告诉你的话,你问我有用吗?”

“根据我的经验,确实没用。”

风君子:“在这样的事上,守正与我可以说是同一种人。所以,你问他也没用。没用,不如不问。”

“那我应该怎么办?”

风君子:“你地运气来了。我要等的就是这一天!想知道你的身世,有一个办法,用慧眼神通去看。修行人地大神通可知过去未来,你去看一看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不就什么都清楚啦?”

“可我没有这个神通,你要教我吗?”

风君子点头:“修行,仅仅靠师父传法也是不行的,弟子本人的机缘更重要。我可以告诉你,四门十二重楼第七重楼‘胎动’到第八重楼‘婴儿’之间有‘换骨天劫 ’,这你已经知道了。突破‘婴儿’境界之后,在‘阳神’境界之前,又一重天劫叫‘苦海天劫’。当修行人历此劫之前,尤如站在苦海岸边,回头可以追见往昔种 种因由。之所以称之为天劫来临,因为放不下就无法渡过苦海行将彼岸。……不论放下放不下,修行至此就有追眼神通。”

“那么远呐?我至少还差两重境界。咦,风君子,你应该过了这个境界了!那你应该有追眼神通,你替我看一眼不行吗?”

风君子笑了:“神通人为本,知缘有未及。这在我对你讲解耳神通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人的神识总有极限,神通也不是无所不能,也要讲究缘法。有追眼神通不见得 过去什么事都可以看到,还要施法时满足特定的条件。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不能帮忙,就算我站在苦海岸边回头,看见的也不一定是你。我今天只讲因由,让你自己 去找源头。刚才说你的运气来了,是说我终于可以传你第三门丹道,等你境界到了,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

“你终于能传我第三门的丹道了?这话什么意思,以前传不了吗?”

风君子:“确实是这样,就算我想教你恐怕也学不会。我要等的就是今日这个传法的机缘!你知道吗?为什么那么多修行门派所传的丹道只到金丹大成为止,往后却 无诀无法全凭弟子领悟?比如说终南派。……因为修行至此,如果弟子没有福缘福报,师父是教不了的。按照境界来说,金丹大成已经不低,可是到此只算个守尸 鬼。继续往后,如果苦海天劫不渡,到头也不过是个落空汉。”

金丹大成守尸鬼,苦海未离落空汉。风君子这是第一次用嘲笑的口吻形容修行中的境界。而我此时的境界,在他口中不过是个守尸鬼而已。我苦着脸问他:“为什么我的运气就来了呢?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世?”

风君子:“这个嘛,说起来就复杂了!你现在是不是在问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在你叫石野之前,又是什么人?如果去掉石野这个名子,你又是谁?今天你神思恍惚之际,是不是一直有此疑问?”

“是的。”

风君子:“这便是丹道中‘胎动’的心境。其它人有此心境也是不够的,因为它必须在真空境界之后。而今日,你可以了!……如果我不传你心法口诀,让你自悟自 修,如果机缘巧合说不定也能有所境界突破。不过嘛,还是我教你更好。……石野,我早就给过你一本《老子》,你看了吧。现在把第一章背出来。”

风君子居然叫我背书。《老子》五千文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开口就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子的这一段话,玄妙异常,是相当抽象的精神思辨,其境界就如漂浮在高空中的浮云不可捉摸。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对这段话有不同的理解。我每次读到这一段,所感受到的就是玄之又玄。

风君子在我对面说道:“很好,一字不差。我告诉你,这段话,就是我四门十二重楼丹道中‘胎动’的口诀。也是自古以来丹道中人所追求的‘玄关’所在。……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夜子时我在老地方传你心法。”

一直以来我苦求不得的“胎动”口诀,是我早熟背的一段文字。想想也不意外,风君子以前所教的口诀不都是借用经典吗?经典人人会背,但无人点化也只是纸上义理文字而已。我问他:“你的意思是──老子这段话在讲丹道口诀?”

风君子:“老子未必在讲丹道口诀,但丹道可以此为口诀。四门十二重楼是我所创,又不是老子所创!天下各家道法除了阳神境界大多用‘长生诀’之外,此前各重 境界类似口诀不同,我只是借用而已。……我问你,我给你的那本书上明明写的是‘元之又元’,你怎么自己读成了玄?”

“你给我的那一本是纪晓岚编四库全书的版印本。清代为了避康熙帝玄烨的讳,改玄为元。我读了这么多书,这些还不知道吗?”

风君子点头:“我可不能拿老眼光看你了,你不再是我刚认识时候的那个石野,学问渐长啊!再问你一个问题吧,我明明教你的是丹道,可是你与佛门修行却非常有缘。就算一个真正的和尚,学佛门修行也未必有你如此精进,这就不是我这个师父的能耐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风君子:“牛顿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课本上有。他说他站在什么上来着?”

“站在巨人地肩膀上。这和牛顿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和牛顿没关系。和他那句话有关系。你一直是坐在佛的肩膀上修行。还记得我在状元桥下放的那个蒲团吗?九林禅院那么多蒲团我不借,偏偏借了那一 个。原因无它,因为里面藏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这件东西嘛,说起来名扬天下。如果在几年前,恐怕只有佛教界人人皆知,可是最近几年。几乎天下人人皆知。”

“什么东西?佛门的宝物吗?怎么会天下皆知?”

风君子:“我不说,考考你的随口禅,你说那会是什么?”

什么东西?舍利子,不会吧?贝叶经,也不太可能?坐在佛地肩膀上?这几年天下人人皆知?会是什么呢?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前几年的一部电影,脱口而道:“难道会是──木棉袈裟?”

只听咕咚一声,风君子一屁股没坐稳摔到了椅子下面。他随即爬起身来压低声音惊呼道:“老天,居然让你给说中了!确实就是禅宗的信物木棉袈裟。算了算了,你 别问了我也不说了,说出来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我告诉你。以后你修行不要再到状元桥下,还是菁芜洞天最适合。你把那个蒲团也拿到菁芜洞天去吧。……现在 你出去吧,子时阴神在状元桥相见。”

……

前一段时间,少林寺的大和尚们曾经讨论过一件事──是否为某人立一块纪念碑?这个人的名子叫作李连杰,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用我再介绍了。本来高僧寂后。 留下的不过是一座舍利塔,少林寺就有塔林寺中留碑纪念的,只有达摩祖师。演员李连杰虽然也信奉佛教禅宗,但至少目前远不能与达摩相提并论。但是李连杰为当 年少林寺带来了两样东西──名和利!

从《少林寺》开始,李连杰主演了一系列以少林寺以及少林功夫为背景的电影。到如今成为了一代国际功夫巨星。伴随着李连杰的巨星之路,门院萧条地少林寺如今 已经成为天下最著名的一座佛寺,名与利滚滚而来。因此会有立碑之议。当然除了李连杰之外。重震当代少林声威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海灯法师,但海灯的影响 远远没有李连杰那么国际化。禅宗如果为弘法而立碑无可非议,但因名利而立碑多少不伦不类。所以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少林寺》是一九八二年的电影,剧组中集合了当时中国武术界地精英。此片一出,在中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功夫高潮。当时内地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李小龙,但人人都 知道了少林寺与李连杰。随后功夫与武侠电影一部接着一部,其中也有像《武当》这样掀起另一股小高潮的作品。但真正堪称精典之作的是香港导演徐小明执导与内 地合拍的一部《木棉袈裟》。这部电影获得了一九八四年中国文化部颁发的优秀电影特别奖。这个奖项在当时地重要性与权威性,丝毫不亚于现在所流行的各类大小 评比。

电影《木棉袈裟》的历史背景是明代,然而讲述地却是发生在唐代的一个传奇故事。这个故事围绕着佛教传奇之物木棉袈裟展开──

据说迦叶在灵山会上拈花微笑之后。释迦牟尼将正法眼藏传于迦叶,同时传了木棉袈裟,这就是禅宗的由来。禅宗在印度传了二十八代到了达摩祖师手中。梁武帝时 达摩西来渡江北上到了嵩山少林寺,开创了中土禅宗一脉。木棉袈裟与禅宗衣钵传到五祖弘忍之时,弘忍却没有把它传给弟子中名望最高的神秀,而是传给了口偈“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慧能。

弘忍传袈裟时嘱咐慧能:“惟传本体、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莫传、今后佛法、由汝大行。速速渡江南逃,免遭同门所害。”果如弘忍所料,慧能身怀袈裟遭到 了一路追杀,他也一路点化多人。多年后慧能在南方开坛讲法,开创了禅宗“顿悟”一途,世人称之为六祖。中华禅,实从六祖发端。

武则天时,弘忍的另一个弟子神秀入宫受供奉。神秀向武则天推荐了慧能,其用意是想借帝王家之手取回木棉袈裟。慧能没有入宫。却干脆将木棉袈裟交给了武则天 供养。从此之后木棉袈裟落入武则天之手,下落不明。后代典籍中虽多有猜测,但谁也不敢肯定木棉袈裟真正流落到何处。

关于木棉袈裟还有一个神奇地传说。据说神秀派同门慧明去追杀慧能取回袈裟。慧明追上了慧能,慧能将袈裟放到草丛中让他去取,慧明却拿不起来。据说禅宗信衣 木棉袈裟有天龙八部护持,不是凡人能取。后来慧明不取衣而问法。慧能传禅宗心法于他,他三年后也悟道。没想到这一件神奇的佛门宝物居然藏在九林禅院的一个 蒲团中,而这个蒲团让风君子给偷了出来,一直让我坐在上面修行。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如果换一个人听说了这件事,一定会忍不住将蒲团拆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木棉袈裟?如果有,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没那么做,蒲团不是我地东西,我不能随意损 坏。我只是将蒲团从状元桥下拿到了菁芜洞天。心里想:将来这东西还是要还给九林禅院的,我只是用用而已。禅宗衣钵我不感兴趣。但此物对修行有利,我就暂借 其用。

由于子夜要阴神出游,我就不能留在菁芜洞天,仍然到绿雪茗间的后室过夜。定坐中阴神出游,早早地就来到状元桥。等了半天。才看见风君子晃晃悠悠的飞过来。不是他来迟了,而是我早到了半小时。

“石野,你来早了。心里很急是不是?传法,疏懒不得,习法。急躁不得。……今天,你的耳朵带来了吗?”风君子不紧不慢的问我。

“废话,耳朵跟我一起的!”

风君子:“不是听。而是声闻成就。此心法异常之深奥,不是简单的言语可传。古来丹书到此,门外人就无法看懂了。今天,你我还是一问一答,问答明白之后再传心法。”

“知道了,你问吧。”

风君子示意我在桥头坐下,然而他却盘腿飘浮在另一侧桥头的半空中。他在空中面对着我作高深莫测状,开口问道:“一个老问题开头,四门十二重楼为什么要分四门?”

“这我知道。这种道丹境界就像盘旋而上。每过三重楼,就又回到一个更高的起点。口诀心法看起来类似,但境界不同了。”

风君子:“第一门与第二门入门时有何类似?”

“第一门从‘内照’开始。在此之前凡人之眼只能看见周身之外的一切,却看不见自身的生机流转。入第一门,可以向内看我,这是一种全新地眼界。第二门从‘灵丹’开始,丹成之后万物不同,混沌中开出一窍,体内现自在之身心。”

风君子点点头又问:“那么入第三门时为何要历真空天劫?”

我想了想答道:“真空境界在金丹大成之后。金丹大成之时内外身心相合,真如常在,金丹已成我之身心。如果止于此就无法继续修行,真空中消失的是‘我’,在 ‘我无’之后,金丹也没了!我想第三门中,恐怕就是金丹重现吧?我记得在第二门刚入门时,我的感悟是天地万物无中生有,你还说过什么上帝要有光之类的口 诀。”

风君子眨了眨眼睛,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石野,我说我是佛祖你信吗?”

“我不信!”

风君子:“为什么?”

“佛祖说过──不可见如来。”

风君子眨眼又问:“石野,我说你是上帝你信吗?”

“我信!”

风君子:“这种鬼话你也信?”

“上帝说过──要有光。天地万物从无中生有,那么在万物初生之前,上帝就是无。我想第三门中地丹道,就是从真空的‘我无’境界中出,一个新的‘我’无中生有。”

风君子闻言哈哈大笑,笑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这才稳住身形说道:“恭喜你,都答对了!先有上帝后有光?是这样吗?我不知道!看见了光,再回头去找上帝, 这便是丹道的逆天而行。胎动地心法为什么要在真空之后,因为胎动这两个字就是人之初始。真空中没有我,那我从哪里来?当然从胎动中来,今天,我教你的就是 真空中结圣胎的心法。……石野,口诀中地‘无名’与‘有名’你是怎么理解的?”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子的境界超出我的理解之外,我不敢妄议。我今日心中所想的是我自己,我是石野。我想知道在我是石野之前的那一个我是谁?”

风君子:“呵呵,那还是你。不过嘛,是另一个你。不要纠缠了,有此心境就行了。一起去桥洞底下,我要讲心法了。其实心法刚才已经讲完了,我只是再给你做一番注解而已,不太容易听得懂,你要听仔细了。”

风君子在桥洞下给我讲解胎动心法,一讲就是三个时辰。整整六个小时口若悬河未停。倒不是罗嗦,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复的话,而且每一句都有关键之处。如此 心法,如果没有耳神通的声闻成就,别说去学,听完了连他说什么你都不知道!我真佩服他能将这些话讲清楚,虽然我听明白了,但我不可能像他这样明明白白的转 述他人。(徐公子注:这里恐怕就无法原文转述了,石野实修地时候再一点一点介绍吧。)

风君子终于讲完了,天也快亮了。他伸展双臂,飘飘摇摇的向空中飞去,留下了苦苦沉思的我。沉思中,又听见风君子的声音远远从空中传来:“道家‘胎动’的丹 诀,其实可以与佛家禅门修行互相印证。你学过《金刚经》,那么从‘无所住’到‘善护念’,可以借鉴。所以我才会要你在那个蒲团上打坐。……好好修炼胎动心 法──小心别流产了!”

开始那几句,实在高深神妙,很有得道高人的味道。可是最后这一句,忒粗俗难听了!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5回 尘游劫中果,狂卷从天落
章节字数:8517 更新时间:07-08-14 14:57
胎动的口诀,其实简单之至。如果你能理解什么是天地万物从无中生有的话,也就能理解“我”如何从真空中孕育而生。但实修心法之深奥,不是片刻功夫可以体会 的。事到如今我不仅要学而且要必须学会。这关系到阿秀的元神能否得救,也关系到我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在风君子那里没有问出我的身世,风君子也告诉我不必去 问守正真人。但是他给我指出了一条路,自己去修行,自己去寻找源头。

苦苦思索中,我总算还没有忘记我现在是什么人。我是石野,高三学生,还要去上学。早上背着书包去学校,远远看见柳菲儿就站在教室门外的二楼走廊上。她看见了我,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学校北门处,然后转身下楼。

学校北门进门处是一条林荫大道,两侧是灌木绿化带,也是清晨读书的好地方。柳菲儿把我叫到这里来,显然是有话要问我。

“石野,你昨天旷了一天课,风君子旷了半天课。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但既然在这里读高三,总要像个学生样子。就算有事,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们俩个先后不见?”

昨天旷了一天课忘请假了,而下午去找风君子所以他也没上学校。我和柳菲儿之间早有约定,平时做一个好好的学生。私下里我们……这时我略带歉意地说:“我昨天上午遇到了一件没有办法解决的事,下午去找了风君子。事情来的突然,我忘记了请假,至于风君子……”

柳菲儿:“至于风君子嘛,他巴不得找机会不上课。你放心吧,假我已经帮你请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事。别人问我就说你的父母那里出了点事你要回去一趟。石野,我倒不是因为你旷课才说什么,我是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出意外的。……我所有的事,都会告诉你地,但现在不是时候。并不是什么危险,只是有些困惑而已。”有一个班主任做女朋友就是不一 样,旷课自然有人给假。只不过刚才柳菲儿说什么我父母出了点事,事实可不就是这样吗?这天下怎么如此奇妙,一不小心连柳菲儿也冒出一句随口禅!

……

很久之后当我回忆这段往事时。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跑回石柱村找金爷爷?倒不完全是因为风君子的劝告,因为在我心目中,从来只是把他当金爷爷而非 守正真人。我想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去问,在我自己的内心深处恐怕也有一丝担忧吧?我既想知道我究竟是谁,也在隐约害怕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之后见到的是我不愿意 看见的东西。总之。我选择了自己去寻找源头。

这次修炼“胎动”的丹道心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我几乎夜夜都在菁芜洞天中修行,用了半个多月时间才刚刚摸到一点门径。

定坐中,仍然是真空之境,从此入手。第一步功夫是“碎瓮”。本来运瓮之法入真空之境,意识的边界已经消失。无边也无瓮,空中也无我。此时空境回转。从无边 之处收回,天地万物重现。这一步心法其实就是我“唤醒”法海的心法。如果不是风君子事先安排了这一出,我入手会更难。我现在怀疑他叫我去唤醒法海就有此用 意。

空境回旋,天地万物重现,一直回到最细微处的起点。天地万物虽有,但仍然是空!这又为何?因为“我”没有!这就像我还没有出世之前的那个世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是这世上没有石野。我哪去了?在真空之境当中已经化去了,碎瓮之后当然也不存在。

如果看文字看到这一段。没有必要合上书闭着眼睛去想象。因为你不可能想象出这是一种什么样地状态?普通人无此境界。

这一天清晨,我终于证入碎瓮的门径,在定境中体会到一种奇妙的“唯物”状态。只有片刻留住稍纵即逝,因为我受到了外界的扰动。本来在菁芜洞天中外界是不可 能干扰到定坐中的我,可是这一瞬间似乎我地灵觉变的十分敏锐,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神识一动,我就不能保持刚才那种状态,从“唯物无我”中退了出来。我随即 感觉到在菁芜洞天之外,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波动出现了,其中还隐隐有危险地征兆。

睁开眼睛走出竹舍,青冥镜在菁芜洞天正中的石台上仍然散发着七彩光柱凌空托着顶上的龙首塔。此时可以看见菁芜洞天之外地一切。南边远远的天空飘来一层厚厚的卷云,这云层还在缓缓的旋转,渐渐成了漏斗的形状。看见这种天象,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

这种天象很多人在灾难片中可能看过,就是龙卷风形成之前的征兆。龙卷风在美国中部平原地区比较常见,在中国境内出现的次数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夏秋之季, 空气对流复杂,也会在局部地区出现龙卷风。这在当地俗称龙取水,因为它常常出现在水面上方,看上去就像有龙从云中吸出一条水柱。这种丘陵地带的龙卷风往往 范围不大,持续的时间也不长,但破坏力也是很惊人地。

我小时候见过龙卷风,没料到在离芜城市区很近的地方也会看见这种灾害天象。如果放在以前,对老天爷发脾气我是束手无策的。可是今日的我已经不同,至少可以想办法去阻止或化解。我收起青冥镜出了菁芜洞天,向南边云层堆集的地方赶去。

天上地云看着近。走起来却很远,还好我今日的神行之法速度已经很快。片刻之后,我登上了郊区的一座小山,漏斗云就悬在前面不远的空中。我站住脚步之后,感觉此地景物十分熟悉,我以前来过这里。这就是我曾经被五步龙咬伤的地方!

山下是白色的细碎野花。山腰间地灌木丛生长着一串串红色如珊瑚珠般的果实。前年的一天,我就是在这里采小红果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一条大蛇咬伤。然后恍惚 中吃下朱果,又被暴雨山洪冲走。最终是因祸得福,成就了我的金龙锁玉柱功夫。此时故地重游,已是物是人非,我不可能再害怕一条五步龙,就是让它咬它也咬不 了我。

我并没有立足在山峰的最顶端,而是站在接近山顶处的灌木丛中。正准备想办法如何阻止这一场龙卷风的出现,却听见半山腰处传来两个小孩的说话声。远远向前看去,有两个十来岁地小孩也站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漏斗云。我是从山的另一侧过来的。刚才没有发现他们。

这两个小孩子的穿着很有意思,他们地衣服很简单,甚至有点像戏台上的娃娃装,大红大绿十分鲜艳。一男一女,女的扎着两根羊角小辫。男的剃了一圈光头中间留 了个寿桃发形。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人地侧脸,这两个小孩长的特别可爱,粉嘟嘟的又白又嫩,就像庙里地菩萨像旁边的童男童女。这一对童男童女在商量着 什么事情。

女孩问男娃:“阿游,你看这风向。好像是奔着芜城去的。如果过了句水河龙卷风起来的话,芜城城南可要遭殃了,说不定会有不少人伤亡呢。我们两个能不能挡住?”

男娃对女孩说:“果果。这风向是奔芜城去的,但也是冲我们这座小山来的。我看恐怕是冲你来的,龙卷风要经过这座山,弄不好要把你连根卷走。你今天刚刚能够化成人形和我说话,这风就来了……”

女孩:“冲我来的?为什么?”

男娃:“没想到你这么快能够修成气候,比我想象的时间要短多了。老天爷地事情不是那么好猜的,反正你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有劫数。”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刚才就感觉这两个娃娃的神气波动很怪。与人不同,与修行人也不同。现在才醒悟到这两个娃娃不是人,是妖精!我不是没有见过妖精,韩紫 英就是。可刚认识紫英的时候,我自己没什么修行当然看不出来,等我习法有成之后紫英已经化作了真正的人身。我还认识一个草木之精绿雪,而绿雪一千六百年的 修为非我所能窥探。这两个娃娃就不一样了,道行还浅的很。

只听那个叫果果的女孩又说道:“我的劫数?那也不能连累其它人啊!阿游,你有没有办法挡住龙卷风不让它吹到芜城去?”

阿游:“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这场风灾,但是合我们两人之力,可以在风刚刚卷起的时候改变它的方向,让它不要从这座山上过。这样你没事,芜城那边也没事。你说让这阵风向左走好还是向右走好?”

果果很犹豫的指着前面说:“这阵风要顺着句水河来,河两边各有一个村庄。不论风路走左边还是走右边,都会吹到农田房舍。这怎么办呢?”

我也向前看去,句水河两岸可以望见的地方各有两片散落的村庄。这两个村子差不多大,但一眼看去截然不同。左边的村子红砖青瓦连片,不少人家还盖起了二层小 楼,有的人家小楼墙外还贴着漂亮的瓷砖。这在当地已经是很富裕的村庄了。而右边的村子土墙草顶还随处可见,小楼仅有两、三间,砖瓦的建筑不多,显的很贫穷 旧败。

阿游说道:“把风向右推,右边那个村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吹坏了损失也不大。”

果果:“不好吧,穷人受灾会更穷,日子会很难过的。左边的那个村子富的多,就算受了灾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恢复元气也快。”

这两个妖精小娃娃居然站在这里讨论起贫富来了。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就连我也不好选择。不过我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出手帮他们,让他们把风定在 原地,既不过来也不必向左向右。这种龙卷风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就让它在句水河里吹好了,大不了卷起水柱上天,这一带下一场暴雨而已。

眼看空中的漏斗云在旋转接近,云层下面的尖端离地面越来越近,小山四周的风也越来越大。这两个小娃娃还没商量好。我正准备出声,却突然神识一动,感觉到两 股强大的力量。一股力量来自于云层中,就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聚集着要挣脱束缚,那是卷风即将落地的征兆。而另一股力量来自不远处的山腰,是一种强大的神 气波动,这是修行高人才具有的!紧接着我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两个小娃娃,大祸当前还在为别人操心。你以为你们两个小妖精的道行能挡得住这从天而降的狂 风吗?”

随着声音,有一个人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这人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年纪,衣衫褴褛,提着一根棍子,棍子上还挂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口袋。如果在别的地方看见这个 人,那就是个乞丐。但我已经感觉到此人的异常之处,就留心多看了几眼,确实与常人不同。这个叫花子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一双手却十分干净,连指甲缝里都 没有泥垢。半路杀出来一个高人,我就暂且没有出声。

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把那两个小娃娃吓了一跳。阿游一把把果果拉到了自己身后,瞪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看破我们的……”

果果也好奇的问:“你能认出我?那你一定是修行高人!我觉得你的法力好强啊,能不能帮忙啊?那边要起龙卷风了!”

(看到本回,根据前文情节,大家应该可以猜到阿游和果果是谁。是谁呢?先猜我不说!)

那男子放下棍子,皱着鼻子摆手道:“刚才就听你们两个罗嗦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你这个小孩子还想保护这个小花精?当英雄也得有底气才行,向左向右也够为难的!……谁叫我路过了呢,算你俩走运。快退后,风云要落地了!”

说话间男子一挥破袖,两个小孩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很远。他没有再理会小孩,转身看天。这时小山已笼罩在浓云之下,不是很密集但十分急速的雨点砸了下来, 风吹的草木刷刷作响。风向不定气流乱走,一般人恐怕都站不住了。再看云层,最外圈旋转缓慢,越往里旋转的速度越快,最中心越垂越低,句水河的河面上已经起 了旋涡。龙卷风眨眼就要生成了。本来此时我该出手的,但有另有高人在我不必多事了。

那男子赤手空拳没有拿任何法器,只见他双手捧在一起向上举过眼前。随着他这个以手捧天的动作,平地里生一阵狂风从他身后侧涌出,越过小山向天空卷去。我拿桩站稳,头发都被劲风带动的竖了起来,而下面山坡上那两个小孩已经站立不稳伏倒在地。

修行人的御风之法!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我没学会御法器之前,曾经学过空手御物,弄块砖头石子飞来飞去的。后来在终南山中看见七叶破终南派法阵,他的修为 可以御无形之物。一挥手能从火堆中逼出十二条火柱伤人。我地道法精进之后,御物的境界也有所提高,学会了御天下大块之形,可以飞檐走壁神行千里。但是我对 御物一道,还没有达到能御无形的境界,至少空手不能。这人一出手。显然远在我之上,他是什么人呢?

那人双手捧天,身形在狂风中屹立,他身后吹来的风越来越强劲。男子做法招风连绵不断,都向天空云层中卷去。这风向很怪,到云层近处开始绕圈旋转,很快在空 中形成一个力量的漩涡。龙卷风的云象,本来是云层外圈转地慢,中心转的快,在正中形成一个负压的真空地带。将地表的气流抽吸上去。但是,现在受到另一股力 量的影响,这一片云层的外圈凯转开始加速了,而且云层越转范围越大,成不断的扩散的趋势。

站在此处抬头看天。会看见一生之中很少能够亲眼目睹的怪异而壮观的场景!一片浓密地铅灰色云层,舒卷而开罩住了几个村庄的范围。这么大的一片密云还在空中 不断的旋转,肉眼可见的速度也是极快!云层越转越大,厚度也越转越薄。渐渐地,最外圈拉出丝丝白雾淡淡消散。空中风云激荡地上却平安无事──除了我们立足 的这座小山。这怪异的男子不仅法力高强,而且施法十分巧妙,在龙卷风欲起未成之时外借风力将之消散于无形。

云开雾散之后。已是日上三竿。那人收了法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男孩阿游跪倒在地:“多谢高人援手!”

果果看阿游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了:“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男子转身看着他俩,表情饶有兴致:“你们见到我居然不远去?不怕我出手降妖吗?这个小男娃我不感兴趣,而这个小姑娘──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可是修行人地大补灵药啊。”

那人说出此话,阿游神色一变跳了起来,站在了男子与果果的中间。他用稚嫩的童声喝道:“不许伤害果果!”

男子笑了。他哈哈大笑坐了下来:“不吓唬你们两个小东西了!我要想害她早就动手了,刚才还帮你们什么忙?小子,今天我是看这小姑娘地面子才出手的。明明自 己将遭劫数,心里还在担忧他人是否会有难?本来自保就已经勉强,还要想着左边右边的村庄如何。这份心性,不亚于世间修行人。……小花精,你说有问题要请 教,你就问吧。我可事先声明,有关修行口诀与心法,我有门派规矩不可以教你,就算教了你也不一定适合你。”

果果站了起来眨着大眼睛,表情十分天真:“我想问的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如果这场风灾不能避免,究竟是该让它向左还是向右?”

这小丫头还在琢磨这件事,心思够单纯的。我也很感兴趣,凝神去听那男子如何回答。只见那乞丐般的男人挠了挠了头,眯着眼睛答道:“本来对我来说,随便!但你非要从世俗的道理去追究,那我告诉你──向这边。”

他手指的方向是右边,是那个贫困的村庄。果果追问道:“为什么是那个穷村子?看你地样子象个叫花子,难道也嫌贫爱富吗?”

男人又笑了:“你虽然经历了些时日,吸取了些许天地灵气,可是对人间的事情还是不了解。你看这一河而隔两个村庄,同属一地管辖,那么所施行的政法是一样 的。再看两侧山川田地,拥有的地利资源也是接近的。为什么贫富差距如此之大?那就是人的原因!此处非天时地利分贫富,而是人和自取。我辈插手世间事,总要 记住天道酬勤这四个字吧?小丫头,你说呢?”

这一番话说得我也在暗中点头。果果好像听的似懂非懂,但仍然甜甜笑着称谢。那男子又说:“你们快走吧,不要随便出来。修行未成之前,人世间也并不是十分安全。芜城修行高人众多,未必人人都像我这样不打你们的主意。”

果果和阿游听话的离开了,钻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那男子又朝我所站的方向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出来见个面吧?”

靠!发现我了。我本就没想一直隐藏,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到近前拱手:“这位道友,道法神妙,潇洒出手化解一场天灾。在下石野十分敬佩!”为了不至于引起误会,我一开口就自报家门。

那人地反应再一次证明了我在修行界中“知名度”不小。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回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石真人。在下海天谷弟子于苍梧。给师叔见礼。”

海天谷,那个自称沧浪大侠的于苍梧?此人原本在修行界默默无闻,但在不久前举行的宗门大会上却一鸣惊人。在各门弟子斗法切磋中,一路获胜无人能挡,一直进 入到夺魁之战。虽最终他惜败于七叶的赤蛇鞭下,但平辈弟子中天下第二的成就也足以震惊当世。我赶紧笑道:“原来是沧浪大侠。久仰久仰!”于苍梧那一声师叔 叫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从守正真人地辈份论下来,我还真长他一辈。

于苍梧:“在石师叔面前怎敢自称大侠。我久闻石真人大名,可惜在宗门大会上无缘见面。没想到在此地巧遇。你我真是有缘。石真人怎么会在此地出现?是路过吗?”说话间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向果果和阿游消失的那个树丛方向瞟了一下。

他这一眼,我就明白他心里可能有点误会了。他方才所言那个叫果果的小花精是修行人的大补灵药,那么我在此出现很可能是为了抓那个花精而来。可我本人确实没 这个心思,我也不知道什么大补灵药。怎么补?难道要生吃活妖精,还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娃?我笑了笑答道:“我本在附近。发现此地天象有异就赶了过来。在 山后听见两个小孩商量如何对抗风灾,正准备出手相助,没想到道友你捷足先登了。……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于苍梧哈哈一笑:“原来我们的情况是一样的。我施法之时,用法力护住那两个小妖精,他们才没有被卷走。而我所御地风中。却有一股力量御大块之形而不动,显然是有高人在侧。只是没想到是石真人,在下一点微末道法让石真人见笑了。”

“微末道法?道友你也太谦虚了。至少我就没有你那么大神通。……”这于苍梧所言所行很对我的脾气,我对他的印象十分好。这天是十一国庆假期,反正闲来无事,就在这小小花果山上,和他坐下来面对面聊了起来。我们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越聊越是投机。

聊着聊着大概是饿了,于苍梧将地上的那个破布袋拎了过来,拿出一块大毡布铺在面前。只见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布袋里往外掏东西:一袋花生米、几块豆腐干、两根 鸡大腿、几只卤鹅掌,还有一壶酒。他把东西放好。招呼我道:“苦行之人,穿千褛衣,吃百家饭。这点东西如果石真人不嫌脏的话,我们就一起下些酒。”

“好东西好东西,正好下酒。……于道友,其它地修行门派弟子我也见过,很少有你这样的。我看你……”

“你看我怎么像个叫花子是不是?这还不都是我师父出的好主意!他说我与修行一途福缘甚厚,所以行走世间时要多吃一点苦,受人间之苦也是修行。其实我们海天谷,也算是苦行一派。”

“是你师父让你苦行的?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一直乐呵呵地,不像很受苦啊?”

于苍梧呵呵笑道:“是啊,这算什么苦!别人道我是苦中作乐,而我是真的乐在其中。在世间行走,总比闷在海天谷要强。”

“那你师父呢?他让你苦行,他自己是不是也苦行?”

于苍梧笑意更浓了:“他老人家?当然也是!他去年夏天来过一次芜城,到正一门拜见守正真人。……我告诉你一个笑话。我师父喜欢弹三弦,一把三弦始终带在身 上走到哪儿弹到哪儿。他在芜城时,有一天晚上弹着三弦去一家路边的饭馆吃饭。饭菜还没点,店老板过来就给了他一块钱。他一看这样也有钱挣,就在芜城地小吃 一条街上弹了一个多月的三弦,做一个卖唱的混日子。这就这么混吃混喝,等到守正真人出关。……”

去年夏天,芜城的小吃一条街,弹三弦的老者?这个场景听上去怎么这么熟呢?想起来了,风君子破了七情合击的第二天晚上,拉我出去喝酒告诉我他在昭亭山上“ 失身”了。当时张枝因为七心哭着回去的事情来找他算帐。风君子手指路边一个弹三弦的卖唱老者说了一番话。张枝临走时还把兜里的钱都给了那个老者。(徐公子 注:详见本书66、67两回。)

不会这么巧吧?我试探着问:“你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那把三弦地琴弦半黑半白十分奇特?”

于苍梧微微一怔:“那就是家师!石真人认识他?”

“倒不能说认识。刚才听你的话,我想起来去年夏天在芜城的豆腐街,也就是大排挡小吃一条街,我还真见过这么一位卖艺老者。你师父那天晚上还发了一笔小财呢!”

于苍梧:“这你也知道!我师父那次回海天谷,破例给我们买回来一大堆土特产,搞的我们这些弟子好奇怪呀。问他之后才知道,他碰到了孤云门弟子张枝,莫名其妙塞给他一千多块。”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你师父认识张枝吗?”

于苍梧:“不认识。不过张枝给钱的时候身上的护身仙霞刺把我师父的手给扎了。身怀护身仙霞的道术,又不是孤云门掌门绯寒,那不是掌门弟子张枝又能是谁?我在宗门大会上见到张枝了,还替我师父谢她了,她当时目瞪口呆很是惊讶。”

我也忍不住笑了:“我如果是张枝也会大吃一惊的,你师父真是个奇妙的高人。你在宗门大会上还遇到不少修行人吧?有没有印象很深的?”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话,于苍梧的脸色却变了,变的就像喝多了酒一般,有点深沉有点陶醉。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6回 明月归碧海,愁色满苍梧
章节字数:8505 更新时间:07-08-15 14:28
于苍悟看着远处的田野说道:“有一个人,我一见之下就忘不了。她的钟声,幽远神秘,她的人也与钟声一样。听说天下无人能破七情合击之术,在宗门大会上恰好 我有与她切磋的机会。我本想夺不夺魁无所谓,试试不出手能否静坐相抗她的七情合击?可惜天不随人,她自知道法修为在我之下,主动避战没有出手。”

于苍梧说话的时候眼中有神彩在闪烁,这种神彩我认识,那是一个人见到心爱之物的时候才会有的光芒。难道,于苍梧对七心有了仰慕之情?否则为什么连天下第一 的名号都打算不要,非要去试试七情合击?我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我没猜错的话是终南派的七心童子。听说七心童子从不以面目示人,外人甚至还以为她是个男 的。”

于苍梧仰头望向天边叹道:“是啊,她一直戴着面具。我听说她有天人绝色,只有破了七情合击才能一睹芳容。其实,我是被钟声吸引才注意到她,其后只觉得她每一举手投足都有世间无二之风采。……”

七心举手投足有世间无二之风采?我怎么没看出来!于苍梧的话夸张了,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老话从来不假,他是喜欢上她了。可惜啊,七心有天人之誓,以身心 相许风君子,这是她亲口所言。就算没有风君子,于苍梧修为虽高恐怕也破不了七情合击。至于现在。他没什么机会了。我这个旁观者看地明白,不论因不因为天人 之誓,如今七心对风君子已是一片痴心。那一句“白云洒金天心动,扇随君子携风流”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可是这些话,我没有办法对于苍梧说。看着他沉思的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转移话题打断他的浮想:“于道友,宗门大会早已结束,你怎么没有回海天谷?你一直待在芜城吗?”

于苍梧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师父告诉我宗门大会之后不用着急回去,在天下多游历一番。我本来想顺道拜访终南派,不料在半路上听说了一件大事。这才赶回芜城去找正一门的前辈,刚刚路过此地。”

“什么大事,你去而复回?”

于苍梧:“我在半路遇到修行人相互以门派信物传讯,有一件大事发生。据说忘情宫的天月大师不久前已经羽化仙去。天月大师在如今修行界地位超然,普通弟子了 解地不多,可是前辈高人都是知道的。天月并无弟子传人。她这一去,忘情宫就成了一座空府。……修行人很少对俗尘中的事物动心,但那忘情宫可不一般。忘情天 宫是修行门派梦寐难求的仙家洞府,不在正一三山之下。……忘情九门传承千年,所留下法器、灵药、秘籍不计其数。如今成了无主之物,天下修行人如何能不动 心?……”

于苍梧还在那里说,然而听在我耳中不亚于旱地里起惊雷。我不认识天月大师,对忘情宫也没什么了解,但这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我早已猜到风君子 是被天月大师逐出忘情宫的传人。他前不久收服白龙。赐名云中仙,并且派云中仙带着九转紫金丹到忘情宫中去侍奉“天师”。风君子口中从来没有提到天月的名 子,但是很明显他对她崇敬至极。给柳依依的法器就叫思月蝶。

羽化仙去,这是修行人离世的一种敬称,并非都是指飞升成仙。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天月要不然就真地飞升了,要不然就是寿数已尽离世而去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 我想风君子听说之后心里都不会很好受。而我听于苍梧的意思,似乎天下修行门派对忘情宫这座洞府以及宫中的修行宝物都很感兴趣。

心急之下,忧形于色,伏身向前问道:“他们,天下那些修行门派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正一门,你自己不去忘情宫吗?”

于苍梧:“石真人也感兴趣了?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很好奇,很想见识见识修行界最神秘莫测的洞府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就算天月大师不在了,忘情宫的守护法 阵非一人之力可破。所以天下很多修行门派相约在五日之后,齐集忘情宫外,大家一起商量此事,以免起无端地争夺损伤。……我师父在我出来前就告诉我,若有大 事,尊从正一门长辈的调遣。如今正一门是修行界第一大派,守正真人也是当今修行第一人。如此大事,恐怕还需要正一门到场领导主持。我这才赶回芜城,想和正 一门前辈一起出发前往忘情宫。”

“原来你也想去,只是要和正一门一起?”

于苍梧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可以先去,到地方再听从正一门长辈的指点。但是,我不知道忘情宫在什么地方……石真人,你怎么了?我瞧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站起身来拱手道:“于道友,今日虽是初见却相谈甚欢,本来这个机会应该多交流亲近。可是现在听说了这件事,与我一位至交有莫大干系,我要赶紧去找他。对不起,先告辞了。”

我转身下山赶回芜城市区,于苍梧在山上喊道:“石真人不要着急,忘情宫之会是五日之后,你去早了也没用。我们在忘情宫外再见吧!”

……

我没有直接去找风君子,如此大事先要找个人商量商量。当然不能去找柳依依,我直奔知味楼。韩紫英见我眉头紧锁地把她拉进了君子居,也吓了一跳:“小野,出什么事了?很少看你这副表情。”

“紫英你坐下听我说。不是我出事了。是风君子出事了!”

紫英:“风君子能出什么事?他前脚才从知味楼出去,放假又偷偷跑来喝酒了。”

“此事复杂,今天我也不瞒你了。风君子其实是忘情宫天月大师地弃徒,而近日天下传言天月大师已经羽化而去不在人世……”

于是我将风君子如何收服云中仙,我因此猜到风君子的来历告诉了韩紫英。接着又讲了我今日在句水河边偶遇于苍梧地经过。最后告诉她五日后有很多修行门派将在忘情宫外聚会,正一门将会去主持。他们商量的事情就是如何进入忘情宫。

紫英听完之后也是花容失色:“这对于风君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上次他以画作法我就怀疑是忘情宫的法术。没想到他真是天月地弟子,这小子辈份可够高的。……石野,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可天下修行门派忘情宫之会就在五天后。”

紫英:“先别急。风君子的神通有飞天之能,此去忘情宫半日内可到。而以你我的速度,两三天也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想那些修行门派想干什么,而风君子去了又能做什么?”

那些修行门派想干什么?无非有两个目地!大门派可能想占忘情宫这个洞府,小门派也想在宫中捎带一、两件修行法宝。如果大家一拥而去局面就会很混乱,甚至会 起无端的争斗。所以于苍梧的想法是对的,要以正一门为首。要有一个大家都能服的门派来主持此事。这样一来,正一门也不得不出面。就算守正真人不图谋忘情 宫,也不能眼见天下修行人内乱。

而从风君子地角度,感情上他恐怕很难接受这件事情的发生。以他的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其它门派的修行人闯入忘情宫。天月虽然不在。云中仙还在呀。可天月与风君子、云中仙的关系,天下人不知。就算到时候他出来阻止,恐怕也说服不了某些人,很有可能会起冲突。

我提到了云中仙,韩紫英很疑惑。因为就算天月出了事。风君子门下地云中仙也应该回芜城禀报他才对。风君子到现在不知道,那可能是谣传。可现在天下修行门派 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是谣传忘情宫也会有麻烦。一旦事态失控。风君子就算神通再大,手拿黑如意也挡不住天下人,更何况还会有很多高手到场。

而我和紫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发生冲突,尽量说服一些人不要与风君子相斗,能有人帮忙更好。可是以我的交游范围,认识的修行门派很少,交情过硬地就更 少。商量的结果是:我去九林禅院找那三位高僧以及张先生,说明情况希望他们能到场援手。最不济也不要与风君子为难。而韩紫英去轩辕派,目的与我是一样地。 此时凡夫子掌门的药材早已送来,两炉黄芽丹已经炼成。紫英决定顺便送去一整炉黄芽丹。想那风君子对轩辕派也曾帮过忙,当初用黑云罩住炼丹峰的人就是他。把 话说清楚,至少丹霞生夫妇不会与他为难。

至于正一门,还是不要先找了。守正真人与我私交再好,他的身份也应该以天下修行界的大局为重。到时候只能尽量应变了,希望正一门出面的人能够很好的控制事态。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不出事更好。如果天月大师仍然安好,那这场麻烦也就没了。

商量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风君子,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他。就算我不想让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能知道。这小子不在什么洞天结界修行,而是住在新华书店后面地居民小区中。虽然认识他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去他家。

……

芜城老城区的地势很有意思,以古来形成的“十字街”为中心,东、西、北三面地势向下渐低,南面缓缓上行。古城的面积东西较窄,南北狭长。如果做成沙盘,状 如一只鳌龙伏地。十字街是鳌背,东西两门大街是鳌足,北门长街是鳌尾,城南芜城中学一带是鳌峰。而龙首塔,则坐落在鳌峰的地势尽头。风君子家所在的这个小 区地处芜城老城区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古城“十字街”的位置附近。他家住在三楼二单元,这一栋居民楼南北朝向,他家位于三楼最西侧。

在风君子家南面的阳台外,有一棵高大苍翠的广玉兰树。这种四季长青树的叶子成椭圆形,非常厚实,有巴掌大小,摘一片下来可以当小扇子。广玉兰一般在农历春 节前后开花,花瓣片片洁白,整朵花有海碗大小,气息清幽。这棵广玉兰树岁初开花可以说是传统的芜城一景。可惜现代芜城居民大多已经不知道了,我是在《芜城 州府志》上读到过这棵树的记。载的。这片小区所在的地方是芜城州府的旧址,此树曾经就种在公堂的院中。

建国后芜城经过一次城市新建的高潮,八十年代以来又经历了不断的推倒重建。水泥的城市盖住了黄土,绿色是人工的点缀。走遍十字街附近的大院小区,可以见到 不少冬青、月季,那都是花坛中的园艺。可是百年大树,一棵也见不着,除了这一株硕果仅存的广玉兰。当初建造这个小区时唯一留下了这棵树,仅仅是因为此树是 文物。它使我想到了九林禅院门前的那一株龙柏。

走到楼下第一次看见这棵广玉兰,我发出了一声赞叹。山区长大的我见过的树当然不能少了,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广玉兰。这棵树的树干至少有两人合抱粗细,向上 生长约两层楼的高度开始分叉展开,茂盛的枝叶摇曳。广玉兰并不是空间很高的乔木,这棵树的树冠并没有超过楼顶,甚至没有伸到四楼的窗外。唯一可以伸手摘到 广玉兰花叶的地方就是三楼这户人家的阳台,而阳台后的房间住了一个人,就是风君子。风君子曾经笑称,这数百年的苍翠如今只留他一人对赏,满树花海也只为他 一人所开。

上楼敲门,开门的是风君子的母亲,一个笑眯眯表的情中又有几分精明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是国家干部的模样。我恭恭敬敬的问阿姨好,自我介绍是风君子的同学石野,来找他有事。她把我让进屋,要我等一会,风君子下楼打酱油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家的摆设,看上去比较简单。他父亲应该和汤松局长是平级的干部,住的房子标准是一样的,也是三室一厅。但屋里的布置要比汤家简单多 了,几乎没有多余的装修。令我感到最意外的是,他家居然未挂一幅字画!看来他父母虽然是六十年代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却不是风雅之士。

我等待的时候风君子的父亲午睡刚起,也坐到厅中和我聊了几句。他父亲带着一副老式的塑框眼镜,典型的建国后知识分子形像,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他坐在沙发 上用询问的语气道:“你叫石野?这个名子我听过。高三开学的家长会我去了,上学期期末排名你是全班第一对不对?我们家风君子总考第二,我说过他多少次为什 么不能拿第……”

听到这里我笑着劝:“叔,全班只有一个第一,就风君子这样你还要说他,你要剩下的五十几个怎么过日子?”

他妈妈给我端来一杯茶,也坐在一旁嘀咕道:“这小子,从小就聪明。可惜就是不用心。一天到晚看闲书,如果把那些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我又劝他妈妈:“我们只有七门课,七套课本。就那些书,风君子连标点符号都可以背下来,难道你就不希望他多学一点东西吗?”

他妈妈笑了,笑容中也有几分得意:“你说地倒也是。他上初中的时候老师就说这小子懂的多,知识面甚至比老师都广。……不过你看看他平时那样子,心思总用的不正。看什么趣味物理学,要看就看正规的物理高考辅导书嘛。其它的,等大学之后再看也不迟。”

我注意到茶几上随手扔着一本书,是前苏联科学家别莱利曼地《趣味物理学》,这是在国际上流传范围很广历史最悠久的一本中学生课外读物。没想到在风君子的母 亲嘴里变成了心思不正的书。想想风君子,也是够郁闷的,难怪小小年纪就有了偷偷在外面喝酒的毛病。不过这小子还算规矩,干喝酒不闹事。这时风君子的父亲又 问我:“以前没来过我们家吧?以后常来玩……你找风君子有什么事?”

听见这句话我的脑筋飞快的旋转。这一对家长是普通人,他们对修行界的事情丝毫不知。风君子平时隐藏地够深啊!可是今天忘情宫出事,我不用想就知道风君子听 闻之后会立刻赶去。修行界忘情宫之会在五日之后,那么在他父母眼里,这小子恐怕会莫明其妙的离家出走了。怎么办?我还是编个理由吧。

“风君子上初三的时候得过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大奖是不是?……这一次。又要举行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了……对,就是中学生奥林匹克!参加的是高中学生。……我 们班有两个学生被学校选上了,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风君子。国庆放假期间学校组织到省城参加短期集训营,可能要两个星期时间。我是来告诉他一声地。看需要 带什么东西。”

我这人不太会撒谎,这一番谎话其实是翻版柳菲儿骗我父母的那一段。他父母的反应却没有像我父母当时那么高兴。他父亲立刻皱着眉头问道:“半个月呀,除了国庆假期。那可要耽误一个多星期的课。这都高三了,眼看就要高考了,不会分散精力吗?”

他母亲在一旁插话:“参加这种活动,高考加分吗?”

唉!风君子父母还跟一般的父母有点不一样。别人家父母地偏颇之处就是只管孩子学习好就行,其它的都不管。而这两位,连中学奥林匹克竞赛都当成不务正业。既 然撒了谎就要编到底:“加分?不需要加什么分只要拿到名次,就可以保送上大学。一等奖是清华、中科大,二等奖是上海交大、南开。至于芜城师大这样的学校, 愿意去地话专业随便挑。……”

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满了。牛吹的够大了,连风君子的父亲都不作声了。他母亲竟然还追问了一句:“要拿不到名次怎么办?那不是把小孩给耽误了!学校就不用负责吗?芜城师大这样的学校,有什么好上的!”

唉呀,我的大妈耶,我真服了!不要忘了,你们两口子都是芜城师范大学毕业的,怎么到儿子那里母校就不值钱了呢?不就是耽误几天课吗,风君子背着你们做了多 少事你们知道吗?算了算了,我的口才有限,这些话就没法说了,还是让班主任来搞定吧。我苦笑着答道:“我知道地只有这么多,今天就是来找风君子一起去报到 的,有学校的老师送我们一起去省城。这次上面下来的通知很紧,我估计一会班主任就会打电话到你家的……”

说话间风君子回家了,左手提着一瓶酱油,右手还拎着个油壶,壶里装着三斤菜油。他进门看见我坐在那里,脸色就是一变,眼神中充满了疑问:“石野,你怎么到我家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一件大事,学校选拔一批学生参加中学生奥林匹克竞赛,我们班选了我们俩参加物理竞赛。国庆放假期间到省城集训,马上就要出发了。”

风君子听的眼珠子直转:“怎么是你来通知?应该学校通知才对。”

“我估计一会儿学校就要通知到你家了。我是住校生我先听说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到学校去报道。”

风君子:“等什么明天早上,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学校。大不了在你们宿舍住一晚上……”

他妈妈在一旁又说话了:“别忘了把其它功课地课本都带上,有空复习复习。”

风君子很不满的回嘴:“你要我带哪一本?课本我现在闭着眼睛能默写下来,想看的时候自己写就是了!”

“那你就把那些辅导书带上,多做题不会有错的。我可是过来人。”

风君子收拾东西很快。中学生出门也不需要什么太多的行李。牙膏、牙刷加几套换洗衣服,一堆辅导书,还有一把黑如意悄悄的放了进去。我觉地他们家很有意思, 别看他父母在我面前说风君子有这个那个的毛病。但是风君子一回到家,说话还是挺算数的。他自己愿意去什么物理竞赛集训,收拾东西就跟我走了。父母也没坚持 拦着,还塞给他一百块钱。

我们一起出门,走到广玉兰树下他就把手里的旅行包摔给了我拎着,转身道:“石野,究竟出什么事了?”

“的确出事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一个僻静处再说。”我和他出了小区,穿过马路,向前不远就到了芜城体育场。

一九九一年国庆节下午两点左右,晴空万里。江南一带在这个季节天气还是很热的。火辣辣的太阳照射下来,空荡荡的体育场上没有一个人。我们走到体育场的最中央阳光刺眼地地方,终于停下了脚步。

“风君子,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激动──江湖传言。忘情宫天月大师已经仙去。”

我早料到他会有过激反应,事先提醒了他,可还是不管用。他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薅住我的衣领,厉声喝道:“胡说什么!天月仙子的名子是你随便乱叫的吗?她怎么会……”

“你先放手,听我慢慢说。……你再不放手我就不说了,忘情宫将有大事发生。”

他放开了手,瞪着眼睛听我说话。我简单的讲述了今天巧遇海天谷弟子于苍梧地过程,然后详细告诉他于苍梧后来说的每一句话。江湖传言天月大师已去,忘情宫成 为无主洞府,各大门派相约五日后在忘情宫外集会。风君子越听脸色越是阴沉,阴沉的就像要下雨一般。直到我说完。他才低沉的问了一句:“就这么多吗?你还听 说什么了?”

“就这么多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风君子:“石野,你也跟我藏心眼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地来历,然而今天听你说话的意思,你好象早已知道我与忘情宫有关系?”

“不是这么回事,你总不让我问这些我只好不说了。其实最早是韩紫英开始怀疑的,你那次以画作法她就觉得很像忘情宫地法术。后来你收服云中仙,送她去什么地 方的云门修行,我就猜到是忘情宫。……紫英还说了,一定要我告诉你。你要想挡住天下人不进忘情宫,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挑起修行门派的内乱争斗才有 机会……”

我刚说到这里,平地里呼的一阵狂风。这风有多大我都想象不到,因为它把我也卷到了半空。风是从风君子手中的黑如意发出的。我在几十米高的空中翻了几个跟头 才张牙舞爪的落到地上,把体育场地草土地砸了个人形的浅坑。刚刚爬起半个身子,天上又掉下来一件东西砸在我头上──是风君子的旅行包。

风君子驾龙魂黑雾冲天而去。这小子跺脚发起狠来,比龙卷风还猛!我站的离他太近了,被他做法带起的狂风卷上了半空。这要是换个人,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了? 幸亏四下无人,就算远处有人看见,也只是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风刮过。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天边有一线黑云翻滚,转瞬消失不见。

我摇了摇头,还是去学校找柳菲儿吧。她是我们的班主任,只有让她帮忙来圆这个慌了,我也需要请假。如果柳菲儿一个人搞不定,我可以提醒她找唐老头帮忙。找完柳菲儿还要去一趟九林禅院,这一天的事情可真多!

我赶到九林禅院的时候,法澄已经在后院等我,他对我说了一番话:“风小子下午从天上掉下来了,和我大师兄说了一句耳语,又被风刮回天上去了。……我大师兄猜到你会来,他要我告诉你到时候一切自会有分晓,你自己先去忘情宫罢。”

看风君子样子虽然急,但是方寸未乱。他首先想到了所结交的高手中最厉害的法海,已经来打过招呼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半之后的忘情宫外。

……

从芜城往西南行走三百公里,就出了本省,再行千里丘陵地带中有一片险峻的山区。从地图上看,这里是黄山山脉与天目山脉的地势余脉交汇之处,丘陵中突起沟壑 峰峦。这一片山区绵延数百里,却没有形成狭长山脉的形状,大小山峰层层环绕分布像一个天然的法阵。在群山环抱的最中间,有一个极大极幽深的空谷。这片空谷 中央坐万人地方也绰绰有余。

周围群山上都是原始森林,乔木高大灌丛茂密,钻进去对面都看不见人然而奇异的是,这片山谷中却不生长树木,满谷都是奇花异草星罗棋布。在这片谷地的正北 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峰,山势险不可攀然而山壁上却像被开天巨斧劈出了一道裂缝,有一条笔直而陡峭的山路插入山峰向上直入云间。见过黄山鳌鱼峰一侧 的山路一线天吗?这条路就很像,但更加险要,规模也要大的多,站在山前向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片深山空谷,叫作浮生谷。这座山峰,就是忘情宫所在的三梦峰。而那条山路,就是有名的忘情天梯──外人进出忘情宫唯一的通道。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7回 大梦浮生谷,从容陇上行
章节字数:8556 更新时间:07-08-15 14:29
为什么忘情天梯是进入忘情宫的唯一通道呢?修行人的神通可以飞檐走壁,绝顶高手甚至可以飞空而行,上一座山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在三梦峰不行,三梦峰有法 阵护持。其实自古以来没有普通人登上过这座山峰,地质考察人员也没有。地图上标注山峰的高度与位置是通过间接测绘手段计算的,至于准不准确只有老天爷知 道。就连飞机也无法越过这座山峰的上方,据说此地磁场异常会干扰飞行仪表,所有的航线到这上空都绕着弯走。

我与紫英是随着轩辕派一起赶到浮生谷的。我们一行共有十五人,除了凡夫子以及丹霞生夫妇,还有丹霞生的一位师兄五味道人,剩下的是门中九位修为最高的晚辈弟子。据凡夫子说,这种场合人来多了也没用,万一起了混乱修行未成的弟子没什么作用反倒碍手碍脚。

这片山谷非常大,虽然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不少修行人,可站在那里仍然显的稀稀落落的。走进山谷时我凝神听见不少人在那里说话──

修行人甲:“师兄,不闯过去试试吗?趁着其它高人还没来,弄不好我们也有机会。”

修行人乙:“你去试试,那小太岁你惹的起?”

修行人丙:“谷中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大家结阵往上冲就是了。”

修行人丁:“往上冲?那你也要过了忘情天梯才行!那小子堵在路口两天一夜了。”

修行人戊:“你是没看见他地厉害。在他来之前。我就已经上了忘情天梯了。那天梯在外面看清清楚楚的,一进里面四面都是白雾环绕。我催动法器想驱雾,结果不知道哪里就卷来一片乌云狂风把我从天梯上扔了出来。我爬起来一看,小太岁就堵在路口了。”

修行人己:“什么白雾,那是守护忘情天梯的云门雾阵!只有破了这个雾阵才能穿过忘情天梯。别说是你这种道行,就连金杖头陀他老人家那么高的修为。不也给那小子做法从天梯上扔了出来,头都摔破了!……我刚才看见金杖头陀在那里嗷嗷叫骂,就是不敢过去了。”

听到这里我小声的问丹霞生:“金杖头陀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丹霞生一笑:“修行界的二流角色,派头挺大,在一些晚辈眼里就是高人了。”

紫英也在一旁笑道:“那金杖头陀地修为别说跟风君子动手,比我都差了一截。”

丹霞夫人也插嘴:“真正的高门大派,哪会这么胡来?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人物,落到你那位朋友手里也算是自找倒霉。”

向前渐渐走入谷中,轩辕派也碰到了不少熟人,纷纷相互行礼打招呼。我对修行门派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正一门号称天下领袖。但今日所见,轩辕也算是高门大派 了,很多人见到我们过来神色都非常恭敬。凡夫子掌门率众走在最前面,我和紫英与他并肩,其它门人都很自觉的落后一步。有人与凡夫子比较熟悉。彼此问候寒 暄,相互做一番介绍。每当那些修行人得知凡夫子身边的就是石野与韩紫英时,无一不露出惊讶之色。

我们走过去之后,那些修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目光都投向了我和韩紫英。他们的表情中。有佩服,有不解,有羡慕。有鄙夷,还有人在摇头叹息。我明白这是为什 么。江湖早有传言石小真人与七叶为一妖女争风,闹的不成体统。妖女韩紫英勾引七叶叛离终南派,然后又甩了七叶勾搭上石小真人。今天我出现在天下修行人集会 的场合,竟公然携妖女同行!当然会招致一片议论。

其实这些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仍然要这么做。我的目地就是要让紫英当着天下人的面大大方方的站在我身边。她所行没有亏欠任何人,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我 能想到的紫英当然也能想到,她本想掩藏一下面目,但是丹霞夫人的一句话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丹霞夫人对她说:“紫英姐姐。与其躲在暗处无端被人议论,不如 抬着头就站在石野身边。难道你这一辈子,就不想与石野一起面对他人吗?你如果藏头露尾,别人更加会认为石野与你心中有愧。”

看见那些人地目光,我反倒笑了。伸手将紫英拉近,让她挽着我,携手走入浮生谷。紫英微微低着头,像个小姑娘一样脸红了。而我则是一脸不在乎的神色,表情似 乎在宣告:你们爱咋说咋说,反正这个妖精我罩了!我这也许是受到了风君子的感染──那小子平时嬉皮笑脸,可在关键时刻居然有敢挡天下人的气魄。

走到谷地中央,竟有些苦笑不得──这里很热闹,热闹的就像个菜市场。有人架起了篝火在烤野味,有人铺起了塑料布拿出酒菜围坐,有人摆起了棋盘在下棋。更夸 张地居然还有人支起了花花绿绿的帐篷──靠!来野外旅游啊?看来修行人中大多都不是金杖头陀那样的宵小之辈,并没有贸然乱来,只是等在此地。其实现在来地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小门小派的江湖散人,恐怕有一多半是来看热闹的,另一小半仅仅是因为好奇。

凡夫子见此场面眉头紧锁,回头问丹霞生:“师弟,浮生谷本来十分隐秘,连我们轩辕派也只有你夫妻二人知道所在。……可今日,怎么这么多闲杂人等都来了?”

丹霞生也是疑惑不解,紫英答道:“看来,是有人在江湖中散布了忘情宫位置,有意引众人前来。”

走到浮生谷中间。远远就看见了风君子。不用刻意去找他,这小子实在太显眼了──他周围十丈以内根本没别人。而你猜这小子在干什么?──他居然睡着了!

浮生谷北面地三梦峰高耸入云,一线天梯直上。远远的山脚下,忘情天梯的入口处,放了一把沙滩椅。一少年怀抱黑如意,戴着七星面具。靠在沙滩椅上睡的十分香 甜。不用说,那就是堵住忘情天梯的风君子了。风君子睡着了为什么别人还不敢靠近?因为有一个家伙可没睡!只见风君子头顶上方的半空中,有一团黑雾凝聚。这 黑雾还在缓慢地蠕动,运足目力看去,隐隐有一条数丈长的黑龙身形在其中盘旋。风君子在睡觉,小二黑在放哨。

凡夫子指着风君子的方向低声问:“就是他吗?”

我答道:“当然是他,你看他头上的那条龙魂。”

丹霞生也道:“没错,我认识。这龙魂在那天夜间曾经出现,帮过我们的大忙。”

凡夫子回头问紫英:“韩道友,你看应该怎么办?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紫英看着风君子的方向。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展颜一笑:“我们先不要过去了,留在这里看热闹就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天月大师安然无恙。”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紫英这一开口大家都想清楚了。如果天月已经仙去,风君子还有心情在这里呼呼大睡?但是以天月大师的身份。不可能亲自现身和这些乱七八糟 的人打交道。所以风君子干脆堵住忘情天梯不让这些人骚扰忘情宫,顺便出手教训教训人。如此作风倒也对了他的脾气。

凡夫子一摆手招呼门下原地休息。坐下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地五味道长突然冒出来一句:“此间的事,我不是很明白。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有个疑问──天月大师是 不见俗客的。如果有人坚持进入忘情宫,那个风君子该怎么办?……以我的经验,我看这是师父在考验弟子。看他如何处理此事?……在我轩辕门中,选择传人时, 不也有类似的作法吗?”

旁观者五味道长地话一时之间提醒了我。既然天月无事,为什么任凭风君子堵住忘情天梯,天月怎么不想办法让这些人散去?一会儿各大门派到齐了,风君子如果说不清楚,天月又不露面,恐怕事情还有麻烦,还是要风君子来摆平。

凡夫子看出我神色不定。安慰道:“既然来了,就静观其变吧。别人喝酒,我们喝茶。”说着话招呼两个弟子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煮茶用具,在空地上生火开始煮水泡茶。靠!这忘情宫之会真快成了篝火茶话会了。

忘情宫之会约定的时间是今日正午,眼看还有两个时辰。一般大门派都很守时,不会来的太早。坐下喝了一杯茶,远处一阵寒暄之声,有一群人走入了谷地中央。这 群人十分显眼,十来个人清一色都是女子,最前面是一位出家的道姑。我看见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绯焱怎么出家了?紧接着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因为我在这个 道姑的身后看见一身红裙的绯焱,还有一脸忧郁地张枝。早听说孤云门的绯寒、绯焱是一对亲姐妹,长像有几分相似。

孤云掌门绯寒穿着一身白底杏黄纹的道袍。与男子的道袍稍有不同的是,她系了一条束身的腰带,恰到好处的显露了身为女子的柔美曲线。她的五官面目与绯焱确有 几分相似,但神情不同。绯焱总是带着一股媚笑,而绯寒则是一脸冷竣。紫英见我突然站了起来,赶紧拉了一下我地衣袖,悄声道:“这里不是算帐的时间地点。”

是啊,这个地方不适合找绯焱算阿秀的帐,只能暂时先放下。绯寒身后的张枝远远的看见了戴着面具睡觉的风君子,一脸惊愕,随即变成了担忧与关切。想来她在进 谷时也听说了有人堵在忘情天梯的入口。她不知道风君子与忘情宫的关系,肯定没有想到这人会是风君子。绯寒远远的和凡夫子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张枝此时也看 见了我,一脸疑问,也轻轻向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心里想问什么,可是这个场合没法说清楚。

接近正午的时候,修行界各门派陆续来的差不多了。我看见终南派登峰掌门带着门下七、八个弟子也来了,七心在其中,却没有看见七叶的师父登闻。七心看见风君 子的时候也是神情大变,连身体都止不住的抖了几下。后来七心也看见了我,反复用眼神向我这边示意,眼神中既有疑问也有请求。她在想什么我心里也明白。

名门大派行止确实很有规矩,到场之后也不喧哗,更不私自擅闯忘情天梯。这些门派只是领头者互相简单见礼,然后自找空处休息等待,坐立之间进退有序,人群中 很好分辨。我暗中数了一下,有组织的大派来了十个左右,不少啊!凡夫子在我身边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能来的都来了,就差正一门了。”

看见这个场景,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部武侠小说。金庸的《倚天屠龙记》中,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张无忌出头单挑,和六大派高手搞车轮战。今日的风君子,很象 书中的张无忌呀,只是张无忌没有沙滩椅。书中最烦人的门派就是清一色女子的峨嵋,这与孤云门倒很相似。孤云掌门绯寒看上去要比灭绝师太年轻漂亮多了,但一 脸冷色凛然还真有几分灭绝的味道。我望着绯寒刚想到灭绝师太,绯寒就有动作了。

只见绯寒掸了一下袍袖,伸手扶了一下发髻,越众而出施施然走向空旷中的风君子。山谷中众人都安静下来。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风君子大发神威,但看见他坐在忘 情天梯前无人敢近,就知道这里有不少人吃了大苦头。现在终于有真正的高人出面,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孤云掌门绯寒,众人都觉得有好戏看了。

绯寒走到风君子身前三丈处轻轻咳嗽了一声。黑雾隐隐发出一声低吼,风君子睁开眼睛,招手收去龙魂。他坐在那里道:“绯寒,你是孤云掌门。如果你以这个身份,执晚辈的礼数去拜见天月仙子,我不拦你。这就放你过去,你若过的了天梯,仙子见不见你就与我无关了。”

风君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山谷中的人全听见了,立刻议论声四起。他的话明明白白有两个意思:一是天月仍在忘情宫中,二是如果守忘情宫的规矩他可以放人过去。这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绯寒见他收起龙魂说话,这才又上前几步开口道:“今日登不登这忘情天梯,需要天下高人商议而定,绯寒不敢自作主张。我现在另有一事相询,数月前阁下在孤云川借去黄芽丹数十枚,也该到了归还之时。”

绯寒还算客气,只说借没有说偷。风君子坐着没动,脸上微有不满之色:“我说话当然算数!只是,你在此时此地提及此事,是不是有借天下人之势相逼的意思?”

绯寒神色不变:“确实有些不妥。不过阁下藏身市井,神龙首尾难见。如果今日不是见到七星面具和你手中的黑如意,我还真不知道就是你。丹药是你拿走,我总不能去找石小真人索取……”

风君子没等她说完就站起身来。大声道:“你不找,可有人找了!──石野,黄芽丹有没有带来?”后面一句是冲着我地方向喊的。

绯寒与风君子的话听得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莫名其妙。这个“小太岁”曾经借走孤云门数十枚黄牙丹?又把石小真人扯进来了?引得很多道目光都向我看来。紫英悄悄将一个瓷瓶放在我手上,推了我一下:“一炉黄芽丹,快送过去。”

我起身快步走到那两人近前,手捧瓷瓶郎声道:“数月前在下因救人之难急需黄芽丹。多谢前辈援手赐丹四十二枚。今日人已无恙,黄芽新成。这一炉八十一枚丹药,请前辈收下,石某人感激不尽。”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风君子。既然他戴着面具,直呼其名不合适;叫他一声师父更加不妥。只好叫他前辈了。我的话就象在滚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山谷中嗡声四 起,人们都在相互猜测议论。以我石小真人的辈分也叫他前辈的话,那么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得叫他前辈,包括绯寒、凡夫子、登峰等高人在内。这连绯寒都没想到, 冷峻地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更多人议论的是这一炉黄芽丹。我虽然知道黄芽丹十分难得。但也没有把它当珍贵无比的东西,因为我需要的时候总有人能给我弄到。可是山谷中许多人都盯着我手 上的瓷瓶,羡慕的眼神几乎要滴出水来。黄芽灵丹,小门小派十几年也未必能搜集几枚。而我石野真人随便一出手就是整整八十一枚!忘情宫的宝物虽然还没见着, 但看见这么大的手笔也不虚此行了。

风君子背手没有接丹。淡淡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慷他人之慨。你要谢就谢孤云门吧,为人应该恩怨分明!──黄芽丹,交给绯寒。”他说话时,“恩怨分明”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我转身将瓷瓶递到绯寒手上。绯寒没想到我直接伸手,也不得不接了过去。一接一递之间,双手相距尺许时就感到一阵星星点点地辞痛。再近处。就觉得有无形长针 根根穿透了我的双臂,简直痛入骨髓!这娘们的无形之刺比她徒弟张枝可要厉害多了。我咬牙没有哼出声来,仍是不紧不慢的将黄芽丹放在她的手上,退后两步拱 手:“不论此药如何得来,既然出自孤云,石某当着天下人多谢孤云。”

绯寒脸上微有敬佩之色,低声道:“石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风君子一摆手:“石野,你退下罢,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他地口气就象是长辈在对晚辈说话。我老老实实的一点头,规规矩矩的退了回来,给足了他的面子。绯寒也没有继续纠缠,口谢一声返回本门弟子之处。

山谷中又稍微安静了一些,这时风君子却开口说话了。他冲着孤云门的方向大声喊道:“绯焱!一整炉黄芽丹还给孤云门了。取四十二还八十一,你好好点一点。”

远处地绯焱娇笑着答道:“不用点了,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们的诺言。你求我办的事,我不也办到了吗?”

风君子求绯焱办事?别说在在场地众人,连我都不清楚。只见风君子面无表情的笑道:“事情让你办成这个样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告诉你一件事罢──有人看上你了,想得到你的身体。”

这句话应该是在说我,我想要绯焱的炉鼎。可同样的话听在别人的耳中就不一样了,分明是有好色登徒子欲行不轨的意思。绯焱号称天下女子第一,又被认为是修行 界第一美女,就算有人看上她了,恐怕也不敢乱打主意。风君子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实在是不好听,简直有调戏人的感觉。

然而绯焱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容更媚:“是吗?你差点吓着我了,谢谢你的提醒,小女子感激不尽!”

风君子也笑:“你先别急着感激,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看上你了!”

风君子话一出口,一片哗然,这话说地也太放肆了!绯寒眉头紧锁,张枝脸色煞白。终南派那边的七心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想来神色也不会太好看。绯焱也是 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媚态,只是语气微嗔:“你?真没想到,今日能得高人青眼。……小弟弟,你总是戴着面具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风君子:“等有私下地机会,你会知道的。你放心。我年轻英俊,绝对是个帅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风君子的言语听上去越来越轻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终南掌门登峰重重的冷哼一声,呵斥道:“哪来的大胆狂徒,居然当着天下高人地面,嘴里不干不净!”

风君子偶尔是会犯这种毛病,我记得他就是这么把七心气哭的。登峰开口,风君子语气一沉:“登峰,你说话最好客气点!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我不干不 净?那这么多人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图谋忘情宫中之物。东西是他们的吗?……嘴上不干净总比手脚不干净要强。”

风君子一句话把登峰噎了回去,却把在场的许多人都给骂了。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脾气暴躁。跳出一步喝道:“我活了九十年,怎么从未听说修行界还有你这么一号 前辈?……天月大师仙去,忘情宫无主,宫中之物天下有缘者皆可取之。而阁下你凭着修为高深,堵住忘情天梯。难道想一人独占忘情宫不成?”

抱椿老人词锋锐利,他这么一说许多人还真就怀疑风君子的用心是独占忘情宫了,一时激愤之声四起。风君子冷笑几声盖过全场:“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说忘情宫无主!你是哪一只眼睛看见仙子飞升的?”

“我乃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修行界有名有姓,不象某些藏头露尾之人。天月大师仙去。我虽未亲见,但此事天下人皆知。今天来的这么多高人难道都会搞错 吗?……如果天月前辈仍在,这么多人齐集浮生谷。忘情宫中怎会毫无反应?……阁下修为虽高,可妄想一人独占忘情宫,实在是不自量力!”

风君子眉头一皱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高声道:“人多了不起呀?……好好好,不谈忘情宫中事。你刚才说什么有缘人可取,那你就应该知道什么是缘法?这 两日来有那么多不自量力之辈擅闯天梯,被困云门雾阵。我将他们解救出来,又守在此处不让无知者被阵法所伤。这一片好心,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图谋不轨?”

风君子的口才真不错。能把话说成这样,听上去也不无道理。抱椿老人变色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好意了?那我问你──我师侄金杖头陀虽被困雾阵却并未受伤,你竟做法将他从空中倒卷而下摔的头破血流,这也是好意吗?”

抱椿老人不说金杖头陀还好,他一说风君子就生气了。风君子摇指他叫骂道:“原来那个脏兮兮三个月不洗头的家伙是你地门下,我还正想找人算账呢!……他破不 了云门雾阵也就罢了,后退自然无事。可他居然用手中那根黄屎棍做法,企图毁损天阶。他想干什么,难不成梦想在忘情天梯上打个地道?……他以为自己是穿山 甲,我就试试他脑袋有多硬?没想到经不起碰!这就是你们玄冥派教出来的好弟子……”

一番话将抱椿老人说了个大红脸,四周传来哄笑之声。有人看他们讲了半天话只是动口不动手,开始不耐烦了,起哄道:“斗什么嘴皮子,手底下见真章!抱椿掌门难道还怕了这小子不成?……”

有一人开口,很快就有众人附和,叫的最起劲的恐怕都是刚才吃了风君子苦头的人。这些宵小之辈不敢去惹风君子,纷纷鼓动抱椿老人替他们出头。抱椿回头看了一圈,鼓噪者没几个正经人物,各大派门人都没有做声。他站在那里面色尴尬,进退两难。

正在众人喧闹之际,远处出来此起彼伏地长啸之声。听声音发自两位高人之口,互相之间应和神妙清扬激越,真气鼓荡压住全场的杂音。凡夫子招呼众人起声道:“正一门到了!众位在此稍候,我过去迎接一下。”我抬头看天又低头看表,时间恰好正午。

山谷中众人很自觉的向两侧分开一条道路。两列青衣道士很整齐的鱼贯而入,为首者赫然是和锋、和曦两位真人。海天谷弟子于苍梧也在后面随行。虽然守正真人没 有亲临,但正一门派出了这两大真人,可见对此事也足够重视。紫英对我耳语道:“一共二十八名道士,恰好可以布成伏魔剑阵,正一门是有备而来。但今日天月大 师无事,如果守正真人知道了是松一口气还是会失望?”

凡夫子、登峰等各大门派的主事者都迎了过去,抱椿老人也乘机不再理会风君子转身去迎正一门。十几位修行界地重要人物聚在一起相互见礼,只有绯寒的身边空出 一圈。山谷中其他人自知身份都没有凑过去。我回头看风君子,他居然又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一点都未理会这边的事。

我凝神细听,很惊讶地发现耳神通不似平常那么敏锐,只能隐约听见只言片语──

和曦的声音:“……此间事情我师兄弟已经知道,有高手守护天梯不至于乱未尝不是好事……如何进入忘情宫,宫中之物如何取?必须立个众人信服的规矩……”

和锋的声音:“……师尊一再嘱咐,不可乱了修行界仪轨……哪怕以威势弹压,也不能让众人混乱……”

他们好像在商量怎么办?我大概听出要推举一人为首来领导此事,推来推去以正一门和锋真人为忘情宫大会的盟主。他们并没将风君子挡路太当回事,首先想的是给 天下修行人立个规矩。人这么多没法一一商量,这几个“领导”就做主订了几条,准备向谷中众人宣布。这一众高人貌似鬼鬼祟祟的商议已定。抱椿老人年纪最大, 首先由他站出来说话。只见他站到空处,向四周拱手施礼,运足底气朗声到:“天下修行道友,抱椿有礼了!请诸位暂且坐下,老朽代表各大派主事之人有话要说。 ”

呼啦一下衣袂声一片,几乎谷中所有人都坐下了,只留下十三个站着的人分外醒目。也是,开会也没搭个主席台,别人不坐矮了显不出他们高来。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8回 云中藐姑射,天外闻仙音
章节字数:8494 更新时间:07-08-16 12:40
众人都坐好之后,抱椿老人接着高声道:“今日四海高人云集于此,皆为忘情宫之事而来。然忘情宫乃千年仙家洞府,天月前辈亦当今隐世仙人,我等本不应唐突擅 入。只是无主仙家宝物,既当为有缘人取之,修道之人可暂借其用。……忘情宫之行,若起纷乱争夺,不仅有失修行,且恐伤天和。……众人应该立一个规矩,如何 进入忘情宫,宫中之物又如何分派?我们各大门派共同推举正一门和锋真人主持此事,大家可有意见?”

没意见!在场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这能提什么意见?就算有人不愿意也得看看自己的份量,说“不”也需要底气的。抱椿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瞄了远处风君子一眼,风 君子一言不发就像没听见一样。见众人没有异议,和锋前走几步抱拳团团施礼,口中道:“修行同道抬举正一门,推贫道为忘情宫之会的盟主,和锋不才腆而受之。 正一门并无图谋忘情宫之意,但不想眼见千年洞府因无端争夺而受损,也不想见天下同道彼此之间伤了和气。……在此定一个进退的规矩,也定一个破解忘情宫法阵 的办法。大家商议已定,托贫道向众人宣布,若有异议者,可当场提出……”

和锋当场宣布了几条约定:

第一,他们并不阻止任何人登上忘情天梯,同时也不帮助任何人传过云门雾阵。与忘情宫有没有缘就看各人地修为了。只要不乱来守次序。人人都可以踏上忘情天 梯,被雾阵所困者正一门将负责救这些人出来。能够穿过云门雾阵到达忘情宫之外的修行人,再合力去破忘情宫的守护法阵。正一门将在忘情天梯下结成伏魔大阵, 有胆敢捣乱的一概严惩。

这一条很公平,也很聪明,把在场的上千人过滤了大部分。据韩紫英分析。在场有修为能穿过云门雾阵的不会超过一百人。这样就少了许多无端地损伤和争夺,说句 不好听的分东西的人也少了许多。而轩辕派这一边,凡夫子、丹霞夫妇、五味道长,再加上我和韩紫英,有把握能到忘情宫外的至少有六个。

第二,忘情宫世传的九门法术只有女子可以习练,所以九门典籍其它修行人不可擅取。入宫之后暂由孤云门保管。至于宫中所藏的一些其它门派道法典籍,则根据各门派道法的不同再作商议,总之各取补益之处。怎么分配,由和锋做主。各门派共商。

第三,忘情宫中的法器与灵药,将公示天下,各门派不得藏私。按破阵时出力的大小分配,以示天道公平。至于忘情宫历代祖师的遗物以及宗门祭祀之处。不可擅动,应保留完好供后人纪念。

最后和锋真人还说了一件事,今年冬至之时,将在正一三山举行一场盛会。天下修行人只要肯去,就都是正一门地客人。天下同道彼此交流切磋。正一门还备了礼物 相送其实这也是一个传统的规矩了,每年宗门大会之后的当年冬至,天下修行人都会再聚会一次。以交流宗门大会以来的道法心得。不过以往都是正一门发请贴,而 这一次是开门纳客,愿意来的都可以进正一三山。

商议已定,没什么人站出来提意见,唯一还剩下麻烦就是风君子还堵在那里。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和锋。正一门既然当了这个盟主自然好处最多,那和锋也不能只拿好处不干活,首先要做地就是出头让风君子让路。

和锋心里也明白,不用众人说什么,一整衣冠走了过去。来到风君子面前抱拳施礼:“这位道友,连日来守护忘情天梯维持此地次序安然,实在是辛苦了。阁下义举 和锋十分钦佩,在此代表天下修行门派多谢了。……此间大事已定,道友可以让开去路了。若道友也想观赏忘情宫中之物,欢迎一起踏过天梯。”

和锋真人不愧为守正的掌门大弟子,看人家说话就是有水平。上来不提风君子挡道的事情,反而连声称谢。只见风君子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举起手中一件一尺来长的东西晃了晃,笑声问道:“和锋,你看仔细了,这是什么?”

和锋神情一变,上前一步:“这,这就是正一三宝中的黑如意!它怎会在阁下手中?”

风君子:“按你刚才说地话,天下宝物有缘人取之,我就是那有缘人。黑如意在我手中并不奇怪,但我不会去打雷神剑的主意。你说是不是呀?”

这两句对话山谷中听的清清楚楚,又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已经有人怀疑风君子手中地东西可能是黑如意,但大家都没见过真正的黑如意谁也不敢确定。现在和锋说 出来,那一定不会错了。黑如意重现江湖以及齐云观用瑞兽换黑如意搞出来的闹剧,早已天下皆知。浮生谷冒出来的这位神秘高人,手中拿的就是黑如意,和锋恐怕 难办了。

风君子所言分明话中有话,和锋只能装作没听懂,正色道:“黑如意在阁下手中,贫道十分诧异。此为正一门传世神器,如果道友肯割爱赐还,正一门上下决不会亏待阁下。道友想要什么,请尽管提出要求,只要正一门能做到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风君子的语气似笑非笑:“和锋,你今天是为忘情宫之事而来,还是为黑如意之事而来?”

这一句话在提醒和锋不要节外生枝,刚刚当上盟主就想着干私活。和锋也算拿得起放的下,随即答道:“当然是为忘情宫之事而来,此件事大,先办完了再说。贫道请道友一起进入忘情宫。等宫中事了,再商议黑如意之事如何?”

风君子:“守正师兄地徒弟还算是明白人,分地清事理。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风君子与和锋真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坐着,显的很没有礼貌,现在又大大咧咧的直呼守正之名,还叫什么守正师兄。他虽然戴着面具。可看他的言行举止就是个少 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在场不少人都皱起眉头,和锋地弟子泽东一向眼高于顶,听风君子这么说话终于发怒了,远远喝道:“哪来的狂小子,在天下盟主面前如 此没有礼数,竟敢直呼我师祖为师兄。师父休要客气,先拿下他问清楚黑如意的来历再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一旁的和曦真人给喝住了。和曦真人可不像泽东那么不懂事,风君子既然敢在这种场合亮出黑如意。又敢称守正为师兄,就不会是空口胡言。得罪一个和锋真人没什么,但得罪整个正一门以及天下修行人,谁都不会那么傻没事找事。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一个人起身说道:“诸位道友,此人身份确是修行界前辈。呼守正真人为师兄并无不妥。黑如意在他手中,守正真人也是知情的,并没有什么非议。此事我可以做证,诸位也可以向守正前辈求证。”

这个站起身来说话的人是谁?当然是我石小真人石野,这种时候不站出来帮他说话未免显的我太不够意思。我一开口全场震惊。因为我抬出了守正。天下人都知道守 正与我有师徒之缘,我这么说那就应该是事实了。风君子看了我一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大气的一挥手:“石野。谢谢你帮我说了句实话,你坐下吧,现在还没到 你出头的时候……和锋真人,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

和锋听见我地话估计也吃惊不小,语气平和了许多:“高人有何事与我商量?”

风君子:“如果你以盟主的身份,说服这些在场修行人不要骚扰忘情宫。我就把正一门的法器还给你怎么样?”

听风君子的意思为了忘情宫之事愿意把黑如意还给正一门,我这下又开始担心了。紫英小声道:“别着急,如果黑如意落在守正手里,你一样可以救阿秀。”

只听和锋真人叹息一声:“我虽是盟主。却不敢为正一门谋私。大势已定,忘情宫之行是谁也阻挡不住的,只有日后再讨教黑如意地事情了。”

他们两个在这客客气气的说话,山谷中众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只是碍于和锋真人的脸面没有出来打扰。泽东与我先后开口之后,有一个脾气暴脑筋也不太好的家伙 扯开嗓门叫阵了:“和锋真人脾气好不跟你这小子计较,可你也太猖狂了。你凭什么一个人想阻挡天下人进入忘情宫?难道忘情宫是你家开地,你和天月是老相 好?”

风君子刚才与和锋真人说话还很平静,可一听见这句话立刻翻脸勃然大怒。他从椅子上一蹦多高,手中黑如意挥出一片狂风,不打招呼就出手了。和锋也吓了一跳, 脚下罡步踏出,一挥袍袖散出一片青光护住周身上下。然而风君子却不是冲他去的,只见黑如意中射出一道黑线,如乌芒闪电直射场中。

太快了!那么多修行高人都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止,只听见半声惨叫过后一切嘎然而止。风君子收了法术,眼色阴沉站在那里,目露凶光。风君子刚才的法术像和锋这 种高手要想自保应该不难,可这么大地方想护住一个突然开口地人也是来不及的。见风君子在天下修行人面前暴起伤人,人们本应愤怒才对。可是他刚才这一下实在 是威猛无匹,把一群宵小之人都给震住了,谁也不敢随便开口惹的这小子对自己出手。

只听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怒喝道:“我等容忍再三,你为什么伤我师侄银杖头陀?……和锋真人你且退后,我玄冥派今天一定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狂徒。”

原来刚才胡言乱语说话的是那个金杖头陀的师弟银杖头陀,看样子这师兄弟两个是一对二百五。抱椿的话还没有说完,风君子双手一握黑如意,口中发出一声震天大 吼。这吼声如九天神雷炸响,震的山谷回声嗡嗡不绝,如果众人不是坐在地上恐怕都会站立不稳。很多人都不自觉的亮出法器,不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我听的清 楚,他口中发出地正是阿秀所擅长的望天之吼。

“阿秀的元神在黑如意中,这种神通也能借吗?会不会不小心炼化了呀?”我不无担心的问紫英。

紫英安慰道:“没有炼化,否则风君子就不必自己开口大吼,直接把瑞兽元神放出来就得了。你别担心了。”

风君子一声大吼震的全场无声,只听他怒喝道:“抱椿!你说谁是狂徒?你们玄冥派的门规你忘了吗?……我问你,口吐污秽、辱及尊长、举止悖妄、乖张无理,在玄冥派中当受何处罚?当着和锋真人的面,你说!你若不说,这么多人也会替你说。”

又有一个人不紧不慢的答道:“其实天下各派的门规都是差不多的。银杖师侄刚才出言不逊,辱及天月大师。当着玄冥门人之面,又在忘情宫之前,实不可恕。按玄 冥派的规矩,当受禁言面壁三年之罚。……抱椿师兄,我说的对不对?”这个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是轩辕派掌门凡夫子。身为轩辕掌门,他说的话又句句在理, 其它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抱椿刚才见门下弟子倒地,一时怒急,现在也反应过来自己人有错在先,阴沉着脸道:“就算我师侄有错,玄冥派自会责罚。可是你出手伤人,是否太不将玄冥一派放在眼里?”

面对抱椿质问,风君子不阴不阳的答道:“你不给我面子,我何必给你面子?我并没有伤人,只是封了他的声音而已。不是要受禁言面壁三年的处罚吗?那你就这么 处罚他吧。如果你不袒护偏私,照规矩处置,三年之后他自然无事。如果你回去之后徇私不罚,那么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开口说话。……和锋大盟主,我这么做是不讲 道理吗?”

风君子刚才出手虽然霸道,但处事也并非不讲道理。和锋苦笑一声道:“刚才之事,就不必纠缠了,确实是那银杖头陀不对,我相信玄冥派也不会因此与你为难。还是说正事吧,刚才天下高人的商议你应该已经听见了。请你让开道路,我要布伏魔大阵了。”

和锋真人的话柔中带刚,那意思你让不让开我也要布阵,一旦阵式展开恐怕就不能客气了。风君子嘿嘿一笑:“刚才的规矩我都听见了,其实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各 大门派商量好了本来就不用再问别人。不过呢,我想加一条建议。如果盟主点头,我不仅会让开道路,而且为诸位做开道先锋。”

和锋见对方语气有转,笑着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只要合情合理天下人就不会反对。”

风君子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诸位在这里选盟主我不好说什么。不过呢,如果你们选一个人当美国总统。不知道白宫会不会答应?”

和锋一愣:“何出此言?贫道不解其意。”

风君子:“你们十二大派商量忘情宫之事合适吗?我如果私下商量怎么去瓜分正一三山之物,你愿意吗?你们好像忘了忘情宫地弟子了,这件事忘情宫才能说了算。”

和锋:“阁下说的确有道理,可天月大师已经不在,忘情宫又无传人,才会有今日之事。”

风君子反问:“假如天月大师还在呢?”

和锋:“假如天月大师还在宫中。我等自当告罪。正一门也将当仁不让还此地一个清净。”

风君子:“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告诉你,天月仙子仍在,只是不愿见俗人俗客。”

和锋一皱眉:“天下高人云集在此,恐怕不能听你空口一言,就此停住脚步。”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都忍不住了,不少人已经不自觉中站起身来,口中纷纷道:“大老远跑来,难道一句话就回去吗?天月大师在,就出来露一面。这小子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意思?干脆别跟他罗嗦了。人多一起上,这么多高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眼前谷中嘈杂,各派长者还算稳重,纷纷约束弟子不要起哄,听盟主的吩咐。和锋礼数未乱。但也露出不耐之色:“道友,如果你能证明天月大师尚在人世,现在就证明。如果你不能证明,我等就要得罪了。”

说话间和锋一挥手,正一门的二十八位青衣道士越众而出。各持法器已经站好了位置。而另外十一位大派掌门都上前几步,按各个方位站定,显然是早就商量好了。 风君子回头看了一眼忘情天梯。长叹一声,转身缓缓举起了黑如意。终于要动手了,可是以他一人之力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吗?

我此时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就要踏入场中,无论如何先阻止了再说,哪怕搅搅局也好。凡夫子见我起身却招手示意我不要过来,他在场中说道:“这位前辈小道友,我等不想为难于你。只要你说出自己地身份来历,此事还有商量余地。”

风君子:“多谢轩辕掌门提醒我。我自已心里清楚。……和锋真人,希望你说话算数。只要正一门信守诺言,此事之后我一定会将手中正一门的法器归还。”

他的话音未落,就在此时,三梦峰上飘渺云端突然传来琴瑟鼓乐之声。这仙乐如天伦之音,从极远处传来几不可闻,又像是在极近处弹奏余音绕耳。听见这声音,风 君子长长出了一口气,收起黑如意又坐回到沙滩椅上,伸手擦了擦额头的突然出现的汗水,口中喃喃道:“三天三夜还没到,好不容易啊。”

本来众人布阵已毕正待出手,却陡然听见了天宫仙乐,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于无形。忘情宫中并无他人,如果有人那只能是天月大师。大家都抬头仰望三梦 峰,只见三梦峰上浮雾散去,却有一朵白云状如华盖舒卷而开。白云舒展不停,沿山峰向下,如乳白色的天河缓缓流淌,渐渐的罩住了整座三梦峰。在浮生谷中望向 三梦峰,忘情天梯已不可见。整座山峰就像一座巨大的白云堆朵,矗立在那里显得宁静而神秘。所有人都惊呆了,浮生谷中鸦雀无声。

只见目力所及之处,远远的峰峦天际,白云分开出现了一条道路,正是忘情天梯地位置。云朵仍然弥漫天梯,却显出了一条长阶的形状。有一白衣女子,肌肤胜雪、宫鬓高挑,赤着一双玉足,踏云梯如天外仙子飘然而下。

此人自三梦峰而下,又是如此出场,那无疑就是忘情宫主人天月大师了。场中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低首施礼。如仙人降临般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我身边的紫英差点没有单膝跪地。我拉了她一把小声道:“认错人了,不是天月大师,是风君子门下侍者云中仙。”

在场众人除了风君子只有我一个见过云中仙。连紫英都认错了,恐怕所有人都认错了。人人躬身而立面色恭谨,只有风君子仍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背朝天梯。白 衣女子看似动作舒缓。速度却是极快,转眼间已来到天梯尽头站住。和锋等。众人赶忙拱手,口中道:“晚辈等不知大师无恙,冒昧率众骚扰,请仙子恕罪。”

看那白衣女子地目光好像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往后闪了闪。没有理会和锋等人。她紧走几步来到风君子的一侧,单膝跪地用柔和悦耳的声音道:“忘情宫云门侍者云中仙,拜见公子。”

云中仙一开口,所有人都有点傻了。这个女子不是天月大师已经够离奇的了,更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以弟子之礼跪在了风君子身边。有很多同志张大了嘴连下巴都 快掉下来了。风君子一摆手,却没有叫她起来,用很不满地语气道:“怎么搞的!你现在才来?这些人非要上去不可,我都快顶不住了。”

云中仙小心翼翼的答道:“请公子恕罪,这不是我地意思。天师原本要等你守护天梯三天三夜已满之后才让我出宫。方才情况危急……”

风君子赶紧打断她的话:“你起来吧。……我可不是不出力。刚才那场面你是没看着。一千多个高人呐,要群殴我一个!我正准备单挑他们呢,还好你来的及时。……来来来,替我揉揉肩,我觉的全身骨头都酸。”

云中仙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一个长长的锦囊,站起身来到风君子身后,认认真真的给他揉起肩膀来。云中仙地神情温顺而恬静,就像没有看见愣在山谷中的其它人 一样。她一边给风君子揉肩还一边说话:“天师说了,那枚九转紫金丹她用不着。你在人世间行走。这丹药对你或许会有用处。只是这东西留在身边怕世间俗人争 夺,替你保管在忘情宫中。如果你有用时,可以命我取来。”

风君子:“仙子还吩咐你什么了?如何处置山下这些人?”

云中仙:“天师送了三件法器给谷中客人。如何处置还要等公子示下。”

风君子和云中仙一问一答说地很亲热,其它人都在干什么呢?其它人都被这个场面惊呆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直到现在才缓过来知道是认错人了,人人脸上都很尴 尬,都看向领头的和锋真人。和锋真人脸色微红,咳嗽一声道:“请问这位小,小前辈,您与忘情宫天月大师是什么关系?”

风君子这才抬头看他,笑道:“我是忘情宫外,风门弃徒。法号风君──你可以叫我忘情公子。”

我虽然早就猜到风君子的身份,但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来,也知道了他“风君子”这个名子地来历。这时就听登峰、绯寒等人齐声讶道:“怎么可能,你是男的!”

一个男人自称是忘情宫弟子,就像来自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自称是美国总统一样不可思议。风君子示意云中仙先停下,他站起身来还礼道:“确实不可思议。四年前 的夏天,我曾在天月仙子座下聆听教诲。后来就因为我是男子,被仙子逐出师门。按照忘情宫的门规,曾在这天梯之上受风刃裂神之刑。”

“天月大师一开始不知道你男地吗?不会吧……”、“四年前,那时候你多大?”、“风刃裂神,开什么玩笑,你现在怎么还活的好好的?”要么没人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是七嘴八舌。场中众人纷纷询问,山谷中地修行人也是议论纷纷。

风君子无法一一作答,只有自说自话:“当年我一十三岁,年幼无知误闯仙宫!……受刑余生实属侥幸。至于前因后果,是本人私事诸位不必追问。……今日守护天 梯,一来报天月仙子教诲之恩,二来也不想诸位同道以身犯险。……这三日以来,诸位见我虽拦在此间,我本人可曾踏上天梯一步?”

我也在问紫英:“我听他提起过风忍裂神,这是什么刑法,很厉害吗?”

紫英倒吸一口冷气:“岂止是厉害,我隐约知道一些。那是忘情宫风门废弟子修为的法术,小小年纪受此刑焉有命在?……也许是风君子的修行另有古怪;要么就是天月大师手下留情。反正他现在的样子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

一旁言语不多的五味道长闻言突然插了一句:“古怪倒未必,留情也不违规矩。忘情宫九门法术皆是女子修炼的功夫,要废可以只废这种修行,那就与他无关了。天月的身份怎会为难一个小孩?所谓刑罚可能只是按仪式做个样子。”

五味道长要么不说话,一开口见解就是独到不凡。我与紫英以及丹霞夫妇都不住的点头。我们这边尚且如此议论,满山千人之声嘈杂可想而知。此时只有一人毫不在 乎众人想什么,只管做自己的事。风君子身后地云中仙仰首发出一声清啸,如龙吟凤啼在山谷中回荡良久,笼罩着三梦峰的巨大白云堆垛也随之分合一瞬。包括风君 子在内的众人都不解其意,住口看她。

山中一时又复安静。只见云中仙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地上的三尺锦囊,对风君子说道:“公子,你就是解释三天三夜他人也未必清楚。现在还是将天师吩咐的事情办了吧。”

风君子:“刚才一打岔我没来得及细问,仙子有何法旨?”

云中仙:“天师有言:‘天下高人关心本座云踪,不远千里贤集浮生谷中,理当回谢。若众人失望而归,有伤忘情宫之雅量。宫中之物虽多,恐大多粗鄙难入高人法 眼。谨挑选三件修行至宝,其神威妙用皆不在正一三宝之下。赐予山下访客以示回谢,也免俗人议论我忘情宫无人无器。’……天师给了我这个锦囊,里面有三件法 器。可我一下山,发现谷中有这么多人,恐怕不够分的。”

风君子眼珠一转,旋即面露笑容:“这么回事呀?够不够你不用操心,给我看看着里面都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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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我有一问,问诸位读者。假如,仅仅是假如!你如果是一个修行人,听说有一处仙人洞府无主,想不想去试试运气?假如你是守正真人又会如何处置应对?说实话!所以浮生谷中,也非全然是险恶小人。--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129回 二桃杀三士,神器失与执
章节字数:8495 更新时间:07-08-16 12:40
云中仙却没有把东西递给他,而是躬身答道:“不可一下都拿出来,天师吩咐取一件定一件之归属。此等神物除一般器用之外,还特有秘法口诀。比如正一三宝,雷 神剑藏神宵天雷、黑如意封双龙之魂、青冥镜可造洞天结界,各有秘法。天师说只要不违你自己的规矩,等定下归属之后,由你将驾御秘法传授得器之人。”

云中仙声音虽然不大,但甚是清脆悦耳,山谷中听的清清楚楚。她将锦囊中的法器描述的如此神奇,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有自我吹嘘的嫌疑。可是从她这个神仙般的女 子口中说出,又是天月大师亲手所赐,不由得人们不相信。从三梦峰上突然传出仙乐声开始,到云中仙出现并且说了那番话。大家就明白天月还在,宫中的宝物是没 指望了。不仅白来了一趟,恐怕还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月大师的话虽然含威仪不露,但三件法器确实明明白白要送给山下人的。忘情宫的法器没人见过,但正一三宝可是大名鼎鼎。青冥镜虽然 大多数人不了解,守正真人的雷神剑可是隐然有天下第一神器的称号。这两天又见到了风君子手中的黑如意,千真万确是神威无比,修行人谁不羡慕?云中仙说锦囊 中的三件法器不亚于正一三宝,想来至少不会比黑如意更差。

云中仙拿正一三宝作比较。在场地正一门弟子脸上自然有点不好看,但这是天月大师的原话和锋等人也不好反驳什么。而其它千余修行人,则是一脸羡慕、渴望、好 奇贪婪的神色。忘情宫中的宝物是没法再指望了,如果见到如此神奇的三样法器来这一趟也值了。有的高手已经在心里盘算自己有没有机会拿到其中一件?别说他 人,连我都好奇地不得了。

风君子本来在那转着眼珠子笑,但听见云中仙说出法器各有秘诀之后脸色却严肃起来。他盯着云中仙问道:“仙子是这么说的吗?……如何处置她还有什么指示吗?”

云中仙:“天师就是这么说的,多余的话没有。如何处置我也不知,只能等公子示下。”

山谷中突然安静了,不仅没有一个人说话,连乱动的都没有。一根针掉到地上此时都能听得见,所有人都看向风君子,等他说出如何处置的话。

风君子见众人都看他,也站在那里思索了良久,突然耸了耸眉毛,抬头望向和锋:“和锋真人。谷中众人推举你为盟主,你看此事如何处理呢?仙子既然将三件法器送下了山,我们总要选三个人得到它。请问盟主有什么意见?”

这件事可不好办啊!一千多人就三件东西,我估计人人都想要,各大门派自己分都不够。风君子干脆将这个烫手的热山。芋抛给了和锋。谁叫他是盟主呢。我不由自 主的对紫英小声赞了一句:“天月大师不愧为当世高人!既有胸襟雅量,也有超然手段。她不追究众人擅闯忘情宫之事,还送出三件修行至宝。这三件宝物一出,山 下这一千多人自己就要乱了。别人不说,就这十几个大门派等一会就要打破头。”

紫英皱了皱眉头:“如果我是天月大师。可能也会想到这个办法教训教训这些人。我曾经托你提醒风君子如何应对此事,其实就是提醒他想这一类的办法。可以天月大师的身份,不应该仅有我这样小心计。恐怕另有深意。”

“有什么深意呢?”丹霞夫妇齐声问道。

紫英苦笑:“我不是天月前辈,我怎么会知道?”

五味道长突然又插了一句:“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不过不敢肯定。我们大家先不要议论,接着看也许就明白了。”

我们在这小声地说话,那边和锋皱着眉头却没有接话,他身边的师弟和曦上前一步抢先答道:“这位公子前辈,我等多谢天月大师大度慷慨。正一门为此间盟主,其 用意不过是想维护修行同道之间的交谊,绝非为私利而来。这三件法器。无论如何处置,正一门不取。正一门只希望公子能说话算数,此件事了之后能将正一门的法 器归还。”

和曦不等和锋说话就率先表态这三件法器正一门不要,别人不解可是和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里的法器不止三件而是四件,还有风君子手里地黑如意。如果正一门 能够拿回黑如意就足够了,还要再争夺其它三件法器另外那么多门派嘴上不说心中肯定有不满,这也有损修行第一大派的威望。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和曦不要法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也许像我一样认为自己猜到了天月大师的用意。三件神器一出,浮生谷中难以避免一场混乱争斗,正一门再参与其中局面就更 不可收拾。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尽量以权威的身份劝服众人减少争夺损伤。和曦现在关心地问题,恐怕就是尽量想一个最妥善的办法,避免出现“二桃杀三士”的结 局。这个道士脑筋和心眼都不错。

和曦一说话,和锋紧接着开口:“我师弟地意见就是我的态度,也是正一门的态度。如何处理这三件法器,我想还要立一个尽量不伤和气的规矩,以免有不必要的损伤。公子前辈,你说对不对?”

风君子淡淡一笑:“规矩?那规矩就你们来定吧。你们本来就是来这里开会的,刚才不已经商量规矩了吗?不妨再商量一次。我有一个建议。今日浮生谷中修行高手 云集,虽然比不上宗门大会。勉强也可算一次宗门小会了吧?那就参考宗门大会斗法夺魁地规矩,各门弟子出手切磋切磋就是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一时之 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正一门先表示不要这三件法器,风君子又建议斗法切磋,山谷中已经有自以为修行不俗的高手开始摩拳擦掌。各大门派地掌门中,有好几位已经面露喜色。大概认为 自己有机会了。仍然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这次大会的议题变了,变成了如何分配这三件宝物。时间不大,已经商量完毕,还是由盟主和锋公布。

和锋真人的眼色并不是很好看,可仍然尽量保持着潇洒地微笑。他站在忘情天梯下向山谷中拱手一圈朗声道:“忘情宫天月前辈无恙,我等晚辈十分欣慰。冒昧骚扰 此地本应请罪,难得天月大师雅量高致不与晚辈计较,还赐于三件神器以助天下同道修行。此等功德,我辈不应辜负。更不能因争夺法器而有伤浮生谷之祥和灵瑞。 我既已是盟主,那就不妨再暂居一时三刻,在此代表各大门派宣布三件神器归属方法。”

和锋宣布的规矩不复杂,主要有三条:

一、在场各门派不论大小人数多寡,只能派一人出手。而且一个门派只能争夺一件法器。如果失败则没有资格再争夺下一件。这个出手的人辈份不论,只要是门中推举就可以。

二、出手斗法只是修行境界的切磋,并不是普通人的江湖械斗。因此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修行人斗法不是比武,高手可以自行控制。因此,请在场修行未足的人最好不要不自量力勉强出手。

三、推举两位天下信服的高人掠阵。以随时出手阻止可能的损伤。再推举一位公正不偏之人做为仲裁。

两位掠阵高手很好定,不用商量就是和锋、和曦,反正正一门不出手争夺。至于仲裁之人和锋向风君子道:“若论辈份,在场同道没有超过你的,还请公子仲裁。”

风君子摇头:“我这几日和诸位同道多有摩擦,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说我不偏私恐怕有些人不会相信。这样吧,我推举一人,这个人和锋盟主一定也会满意。”

和锋:“请问公子推举何人?”

风君子笑道:“此人性情纯朴,品行端正。为人诚信且修为不俗,不瞒上欺下总以真心服人。说起来他与正一门还颇有渊源。我想由他来做仲裁一定可以公正无私,能够明辨诸人之高下。这个人就是芜城的石小真人石野。”

风君子飞洒出一大堆高帽子。将这个人夸地像王母娘娘她婆婆卖的仙瓜,最后说出了我的名子!紫英扑哧一笑,推了我一把悄声道:“你快过去,推辞一番就答应了,风君子点你的名必有用意。”

我早就预感到今天恐怕躲不了要做点什么,没想到风君子叫我上场做仲裁。我哭笑不得的走到场中,冲风君子施礼,又向众位掌门抱拳拱手道:“石某人惭愧,不敢在天下高人面前评点是非。前辈抬举,在下实不敢当。”

风君子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劝道:“石真人出道以来,曾一度风评不佳。芜城守正真人为正天下修行人之纲风,曾暗中考察石真人行止多时。刚才那些评语,出自守 正师兄之口,我只是转述而已。如果有谁不信,可以当面找守正求证。其实以我亲眼所见,石真人言而有信,又慷慨乐善,不愧为修行俊秀。我看,你就不要推辞 了。”

据我所知风君子并没有见过以守正身份出现的金爷爷,刚才那一大堆话都是他强加到守正真人头上的。但果真有人去求证的话,金爷爷也不会说我坏话的,只能圆了 风君子之言。风君子今天是有意要扶我上台面,为天下高手仲裁可是相当重要地身份象征。如果把握的好进退得宜,那么我原先那种明名声虽大却风评不佳的处境会 立刻扭转。因为在场地绝大多数人以前并没有见过我本人,今天算是我在天下修行人面前首次亮相。

和风君子客气完了,我又转身向和锋道:“和锋盟主,在下于修行界中阅历甚浅,在场的诸位高人大多不熟识。我看还是公推一位长者为仲裁比我更合适。”

风君子推我出来就算准了和锋不会反对,就算看守正的面子他也不能反驳风君子的话。只见和锋一笑:“石师弟,你与在场众人大多并无私交,因此众人更会相信你 不会偏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一个有修为的局外之人还真不容易,恐怕只有你了。只不过师弟你的修行境界也是不俗,难道就不想下场一试高下吗?”

和锋提醒我如果做了仲裁就不能出手去争夺了,这其实等于变相的又送给我一顶高帽子。其实我现在的境界虽然有所精进,但和在场的这么多人比恐怕绝对不算拔 尖。我连忙做谦虚状谢道:“以石某这身微末道行,哪敢跟在场地诸位高人比肩。对于这三件神器,在下没有丝毫染指之意。”

和锋点点头:“如此心性实属难得,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以盟主的身份,与公子共推你为仲裁之人,请你站到场边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斗法的场地就在天梯下风君子身前原本空出来的那一大片地方。和曦与和锋两位真人一左一右掠阵。风君子还在那张沙滩椅上坐下,谁叫他是 前辈呢!云中仙手捧锦囊侍立在他的身侧,我则远远的站在风君子对面场地的边缘。场中各位掌门以及其它人等都退回到山谷中本门的位置,回去商量由谁出手的事 情了。

见场地已经空了出来,风君子点头示意,云中仙从锦囊中取出了第一件法器。这是一根两尺多长的短杖,通体雪白,末端微微凸起镂刻成流云的形状。短杖约有杯口 粗细,看质地似玉非玉、似牙非牙,表面晶洁莹润,隐约有光华流转。风君子本来也不知道锦囊里是什么东西,一看见云中仙拿在手中的短杖他的脸色就变了好几 变,低声惊呼道:“挥云杖!忘情云门的镇宫信物,仙子怎么可以将这件东西赐于外人?”

风君子没想到天月送出的第一件法器竟是挥云杖,惊讶不已。云中仙小声答道:“我事先也不知,取出来才发现是挥云杖。”

他们这段话声音很低,我站在场中的对面才隐约听见。这时山谷中众人已经很好奇,有人大声喊道:“这是什么神器,能不能介绍一二?”

风君子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想我知道仙子的用意了。云中仙,你就向天下人介绍介绍这件东西吧。”

云中仙一举挥云杖,朝着山谷中脆声道:“第一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云门的掌门信物,名曰挥云杖。此杖之妙用,有挥舞云霄之威,施展之时法力漫漫无边, 神识可以极其高远。善守者,可以结云门雾阵,善攻者,可以祭流云飞岫。诸般妙用,得之者御器时便可详知。此器还有一项特殊神用──真人持之,再有秘诀,可 以御器腾云。”

山谷中一下子声音就有点乱了。人人都能猜到是好东西,没想到是这样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东西──忘情云门的掌门信物!那确实不在正一三宝之下。别的不说,就 说那腾云之用便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垂涎不已。真人持之可以腾云,那就是说像我甚至是韩紫英这样的修为,得到挥云杖以及秘诀,就可以腾云飞天!

云中仙介绍完了之后便垂手不再言语。风君子也没理会众人在议论什么,而是向我打了一个手势。我转身向谷中道:“请问天下英雄,谁人欲取此挥云杖?如果已经 推举好门人,就请走到场边商定出手次序。……石某再次声明,每门无论大小只出一人。不论是否能夺得此神器,这一门派都不可再出手争夺下一件法器。”

别看东西人人想要。但人人心里都有小算盘。争了这个机会就等于失去了下一个机会,有心出手地人都想等等看还有别的什么人来争夺,自己有没有胜算?闹闹哄哄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第一个站出来。苦差事都给了我一个,我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又高声询问了三遍,仍然无人出头。风君子有点不耐烦了,坐在椅子上大声道:“ 如果无人来取,就算大家都放弃了,我替天月仙子谢谢各位。”

风君子这句话还真管用,马上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第一个就刚才几次与风君子冲突的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他紧走几步而出:“玄冥掌门抱椿不才。愿意现丑。”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又有一人上前抱拳:“听涛山庄庄主宇文树,在此抛砖引玉,陪衬天下英雄。”听涛山庄位于浙东沿海,是修行界一大世家。庄主宇文树年近 七旬。也是修行界很有名望的高人,刚才各大派商量规矩地时候就有他一个。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发现了对方站了出来,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稍有尴尬之意。本来还有人移动脚步想往外走,一看是这两位出头。大多又都退了回去。修行人做事 讲究缘法,明知不可取胜也就不出来丢人了,像宇文树和抱椿老人已经是很够分量的高手了。看见这两人走到场边。我又向谷中问道:“玄冥派掌门抱椿、听涛山庄 宇文庄主,愿意出场以谢忘情宫美意。请问天下高人还有要出手的吗?”

我的眼光扫去,发现谷中至少还有七、八个人的神色跃跃欲试,脚步在向外移动。但此时有一个人的话声打消了他们的念头。只见有一衣衫褴褛的魁梧男子迈步走到场边,恭声道:“海天谷弟子于苍梧,给诸位前辈行礼。晚辈斗胆,也想请前辈指点修为。”

于苍梧的修为在宗门大会上很多人都亲眼见识过,虽然败给了七叶,但其功力不在场中众人之下。如果和锋、和曦孤云飞燕等人不出手。恐怕没有人能与他争锋。于 苍梧一出面,场面也就平静下来,没有人再打挥云杖地主意了,老老实实看好戏等着争夺下一件法器。我有意无意向孤云门那边扫了一眼,看见绯焱老老实实的站 着,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我又向众人道:“海天谷于苍梧钟意挥云杖,还有没有其它同道愿意出场。我数三声,如果三声已毕还无人下场的话,就请这三位高人商定 法器归属了。……一、二、……”

“慢着,请问石小真人,在下可不可以出手?”有人突然在我身后说话,居然是风君子要亲自出手争夺挥云杖。

已经下场的抱椿老人不满道:“这位公子,你这几日既然替忘情宫出头。忘情宫送出地法器,你也要争夺吗?如此,是否有失天月大师的美意?”

风君子没理他,而是看着我问道:“我可不可以出手?石小真人,你是仲裁之人,不可偏私要秉公而断。”

风君子要出手我能不让他上场吗?秉公而断,那就是让我给他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难怪找我出来做仲裁。我想了想高声答道:“天月大师的意思,只要是谷中众人皆有机会得此法器。你也是众人之一,当然可以出手。但是,请问你代表何门何派?”

风君子:“我虽曾经在忘情宫受教,但早已被逐出师门。我是无门无派江湖散人。”

我又问场边的和锋:“请问和锋盟主,如果是正一门地宗门大会斗法夺魁,江湖散人是否可以参加?”

和锋点头:“可以。”

我转向风君子道:“既然如此,你可以上场争夺。……现在场中有四人,请四位先两两切磋,两位胜者最终一斗决定挥云杖归属。哪两位先下场?”

风君子:“你是仲裁之人。谁和谁斗由你决定。只要公平我就不会反对。”

听到这里我心里琢磨半天。另外三个人中于苍梧修为虽高,但以我亲眼所见却不是风君子地对手,至于抱椿老人和语文树我不知底细。与其多一场变数,倒不如第一 战先把胜负定下来,同时也显示我的公平公正。我沉吟着说道:“场中四人,宇文、抱椿两位师兄是同辈高人。又同为大派宗主,互相切磋也是一件雅事。公子你是 前辈,于苍梧是晚辈,我看还是于苍梧以晚辈地身份首先向公子你请教。你们二人胜负已定之后,两位掌门再出手。”

这不是比武排名次,而是抢东西,如果只有一人能得,第一轮的胜负都是无所谓的。我让风君子和于苍梧这两位最厉害的高手先上场,抱椿与登峰脸上都露出了轻松 地颜色,无论如何先去了一大劲敌。事不关已。山谷中的众人现在只是看热闹而已,见这两大高手先斗当然也没什么异议。

风君子手持黑如意站起身来,身旁的云中仙有点担心的问道:“公子,你真要出手吗?”

风君子苦笑:“我将你收在门下,赐名云中仙。若失去了挥云杖。忘情宫还怎能让你这个弟子入云门?仙子的用意我已知道,今日不拿回来也得拿回来。”风君子说 完甩袖下场,对于苍梧招呼道:“海天谷?这个名子很好听啊。你就是宗门大会上一鸣惊人地于苍梧,真是后生可畏啊。你想怎么与我比?”

风君子虽戴着面具说话,旁人也能看出小小年纪故作老气横秋。只是不好意思笑出来而已。于苍梧前行几步,规规矩矩的答道:“师叔祖,您是长辈。只要您说出一条道来。晚辈自当从命。”

他这一声师叔祖把风君子说的都乐了,语气中有三分戏谑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既然我是长辈,也不能欺负你,你大概也不好意思跟我来野的。这样吧,我们用一种文斗的方式,彼此不伤和气,我也不至于失了长辈地身份。”

于苍梧:“晚辈没有意见,请问如何文斗?”

风君子从怀中抽出一把宣纸折扇,展开道:“我这里有一把扇子。等一会儿我要在扇面上题写‘风流天下’四个字。我一动笔就等于出手了,而且笔画不能停下。在 我写完四个字之时,你还能站在场中,就算你赢了。如果在我最后一笔落下之前,你被我书法中的笔势逼出了场外,就算你输了。……你现在就在这场中画一个圈 子,只要地方够,你想画多大就画多大,千万别跟我客气。”风君子手中这把扇子我认识,正是七心细心挑选,由宣花居士送给他的那把洒金白云扇。

别看风君子年纪小,但处事确有前辈风范,他如此“文斗”实际上让于苍梧占了很大便宜。以书法中的笔势退敌,我遇到过一次,就是正一三山中与泽名交手。只可惜那泽名是一副空架子中看不中用,原来风君子也会玩这一套。

于苍梧:“多谢前辈让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在四周走了一圈,以脚尖画地圈出一个圆圈来。这一片空地足有十丈方圆,可是于苍梧画出的这个圈直径不到两丈,显然是不想占风君子便宜。

风君子一摇头:“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可你这个圈子实在太小!恐怕你躲闪不开,我也施展不便。再画一个吧,至少要五丈方圆。”于苍梧见他如此说也没有再推辞,又走了一遍画了个更大地圈子,不多不少正好五丈方圆。画完之后在圆心处当中站定。

风君子:“准备好了吗?”

于苍梧:“敬请前辈指点。”

风君子上前两步,左手将折扇的白云一面展在身前。右手一拍插在腰间的黑如意,黑如意中有一大一小两团黑气飞出。风君子举手在空中虚提,大的那团黑雾飞到他 指间凝聚成一根纯黑的笔杆模样,小地那团黑雾悬聚在笔杆下方化成了笔锋的形状。风君子变化龙魂,成了一支上下纯黑的毛笔。持笔在手,他开始认认真真地低头 写字。这一番文斗就这么静悄悄开始了──

“风流天下”这四个字听上去若由狂草书写更有气势,可风君子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正楷。他写字的笔顺有点不符常规,通俗的说法就是倒笔头。他首先在白纸上轻轻写了一个“虫”字。

他写这个“虫”字时,场中渐渐传出了声音。这声音从于苍梧周边的五丈方圆出现,于四面八方将他抱围。虽不大,却沙沙不绝,密密绵绵。听上去就如万蚁噬骨, 令人牙酸心怖、双股欲战!风君子起手好像与我上次遇到的泽名一样,也是一种精神攻击,从四面八方向于苍梧袭去,未留一点空隙。

无边无形的惊惧与恐怖,心志不坚者恐怕转身就要逃走。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咬噬着全身地内脏与骨骼,你就是有霸王神力也无法摆脱,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山谷 中有很多心志不坚、修行未足的晚辈弟子已经捂住耳朵面露痛苦的神色。仅仅听到声即是如此,那么在场中遭遇精神攻击的于苍梧可想而知!

再看于苍梧,闭上眼睛睫毛微动,身形却始终一动未动。风君子轻声赞叹:“果然于苦行有得,心志犹强于筋骨。”说完在“虫”上添了一撇,沙沙声转眼消失。紧接着笔画未停,又在外面加了一个“几”字边框。第一个“风”字算是写成了。

风字已成,场中却没有风声。不仅没有风声,而且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可怕。似乎围绕于苍梧周围五丈方圆的空气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场外的众人也都不说话,心情莫名的紧张,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0回 有肝胆立世,无字句谈书(上)
章节字数:4149 更新时间:07-08-17 08:44
风君子面容不变提笔开始写“流”字,三点水工工整整的三笔点下。除于苍梧之外,我可以说的站的离风君子最近,能看见他用笔。他每点一笔,我就觉的有一柄大锤在心脏上猛敲一击,有一种被压迫的要窒息的感觉。虽然他不是冲我施法,但我也能感受到于苍梧的处境。

场中仍然无声,空气仍然接近凝固,但却有了一种奇异的风。空气如果像一边流动,你会感觉到有风吹过,迎面还可以感受到风压。但四面八方所有的风都向中心一 点汇聚,那就成了一种收缩的不动之风!五丈方圆内的虚空仿佛变的千钧般沉重,如排山倒海似的威压逼向中间于苍梧。风君子每点一笔,压强就陡然大了一倍。这 已不是纯粹的神精攻击,而是带着真正的力量。

三点水三笔点完,流字另外半边起笔仍然是一点。当风君子抬笔欲点下第四点时,于苍梧终于动了,他再也不能静立不动相抗这种压力。只见他大吼一声,震的山谷 嗡鸣,用吼声去震碎四周奇异的安静。他张开双臂以手捧天,身体四周生起了一股凌厉的旋风。以声破静,以旋舞之风破不动之风。我曾见过他如此施法,就是那次 化解龙卷风。

于苍梧大吼之时,风君子第四点正好点下。吼声似乎破了他的不动风压,场中的压力并没有像前三次那样突然变大。于苍梧周围飞舞地旋风越来越大。飞旋着向身外 卷开,带着呼啸之声,就像要冲破五丈方圆内的无形束缚。他出手不仅仅为了防守,而且主动在进攻。于苍梧所御之风如果冲破了这个圈子逼到风君子眼前,风君子 这四个字的笔画就会被打断了。

风君子点了点头,面露佩服之色。他也不多说一句话。接着一笔一画去写“流”字。接下来场中的形势变了,风君子每一笔写出,在于苍梧招出的旋风之外就又多了 一道风声。上下前后左右,连地底似乎都隐约有风声传来。风君子并没有压住于苍梧的凯风,却作法带出风声。以风和风,反而助长了于苍梧地风势。场中的风越旋 越快,地面的浮土早就被卷到了半空,五丈之内飞沙走石。

场外人感受最直观的就是声音的变化。一开始是万蚁酥声,后来是寂灭无声,然后又变成呼啸的旋舞之声。而现在。场中风声厉哮如千万怪兽撕吼,惊心动魄。于苍 梧的脸色变的沉重起来,捧天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以风破法想冲出这个圈子的约束,风君子以法助风,反而加强了风地力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于苍梧招 出的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仅攻击不了风君子,更有可能反过来伤及自身。

于苍梧两臂分开,以双手举天,抬右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地面。风势不再往外卷。而是顺着他的手势集中一个方向向天上狂飚而去。合则力大,驭锋锐先出,风君子地借力散力之法也难以阻挡。于苍梧遇挫越强。此时想的居然仍是反攻。

我不禁也有点替风君子担心了。斗到现在,于苍梧站在场中脚步未动,反而出手反攻。风君子已经写完两个字了,能把他逼出圈外吗?是不是有点太轻敌托大了!风君子见于苍梧以双手举天,面容一肃,抬笔写第三个字。第三个字是“天”,从左到右先写了一横。

一横写成,山谷中有许多人不自觉的抬头看天。我恍然忽有一种错觉,就觉的天要塌下来了!于苍梧御风向天。在高空中却遇到了无形的阻挡,狂飚地锋芒倒卷而 下。于苍梧再次大吼一声,两脚分开站定,双手在头顶上一合,指尖向上。旋风成了一束,不再飞卷,就像狂射而出的激流直射天空。他要集合力量于一点,一定要 破了天上的压力。只要破了风君子地法术,风君子的书法也就破了。这个于苍梧不想一味只求稳守,一身肝胆气魄可真是不小!

两人斗法的范围只在五丈的圈子之内,这一片天地真如惊涛骇浪。只见惊涛骇浪中的于苍梧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如天神塔立。他全身的衣服被真力充满,本来褴褛的衣衫,布角衣袂都向四周鼓荡飞张。

风君子落笔不停,这个“天”字又写成了倒笔头,在一横下面左右两笔写了个“人”字。人字写成,于苍梧全身飘飞的衣袂都落了下来,周身衣服头发都不再随风舞 动。感觉这个人在狂风中被定住了。风君子刚才做法,都是借助外力外物。这两笔,终于直接攻击于苍梧这个人地本体。

于苍梧的任务就是要站在场中不被逼出去,但被风君子定住身形却不是什么好结果。只见他放下右手,从背后抽出一件东西来。空手斗到现在,他终于亮出法器。于 苍梧的打扮就像个要饭的,他的法器看上去也不会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那是一根五尺长棍,如果不说是法器就是一根叫花子用的打狗棒。刚才一直背在背后。

于苍梧抽出法器的同时风君子的“天”字写下了最后一笔。从左到右的第二横穿“人”而过。随着这一笔带过,场中又有了风──风君子的风。这风势并不凌厉也不 凶悍,却如天地漫卷浩浩汤汤,迎面向于苍梧笼罩而去。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力量,直要把于苍梧定住的身形逼出圈外。

于苍梧抬头发出了第三声大吼,定住的身形突然动了。他一挥手中的长棍,棍梢带出一片暗淡弧光向迎面而来的风墙推出,恰恰在风面中切出一片可以立足的空隙。

风流天下四字已经写完了三个。于苍梧还是站在场中。风君子抬起了头,眼中也有了兴奋之色,开口喝了一声:“好!”笔下未停,开始写第四字。“下”字第一笔仍然是横,然而这一横风君子却没有从左到右,而是从右到左反着书写。

随着这一横倒书。又有一片同样地弥漫之风从于苍梧的身后袭来。前后两道风墙交错在一起,陡然爆发出一种湮灭的力量!场中不再有任何一股风,所有的力量都化 作细小而强烈的风刃四下飞旋。于苍梧长棍脱手,形状也发生了变化,很有弹性的弯曲为一张弓形绕着他地身体四周飞舞,带起的法力护住了周身。但是,他的身形 离地腾空了。因为此时入地三尺的土石都已经被风刃碎裂,烟尘四起不再有坚实的立足之地。

风君子微微一笑,从上到下写下了“下”字的第二笔那一竖。这一竖直落而下,场中仿佛天地倒悬。所有的细小风刃又收拢为一股狂风从天而降砸在地下又倒卷向上。于苍梧再也无法相抗,身形伴随着飞舞的长棍护持,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远远的飞了出去。

风君子看也没看他一眼,手腕一转。捺下了“下”字地最后一点。这最后一笔落在扇面上,场中传来了“噗”的一声微响。这声微响如同在极远处有一场惊天动地的 大爆炸,传到耳边已经细不可闻,但整个山谷的地面似乎都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随着这微响发出,五丈之内地斗法场地前一瞬还飞沙走石、狂风漫卷的情景陡然而 止!烟尘散去。所有卷起的碎石都在那一瞬间化成粉末散落在地。

风君子一松手,纯黑的毛笔以及扇面上的四个字都化成黑雾又飞回到黑如意中。洒金白云扇仍然是干干净净一丝墨迹不染,风君子仔细将它折好收回怀中。这时于苍 梧飞出地身形才落在地上。他落地的位置很巧。就是刚才山谷中站立的位置,他是从这个地方走到场中地。于苍梧显的有些狼狈,只见他披头散发褴褛的衣衫更加破 碎,身上也沾了不少尘土。但他的神情还算镇定,人也没有受伤。

我看见了于苍梧,也特意注意到站在离于苍梧身边最近的一个人。这个人瞪眼张嘴,就像一只被吓傻了的大蛤蟆,他就是曾经与我“以文相斗”的正一门弟子泽名。 场中有很多人的表情与泽名差不多,都是一脸如痴如醉心驰神往的石化状。第一个开口说话地是风君子。他向我问道:“请问石小真人,刚才一番切磋如何仲裁?”

我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由我这个“仲裁”来说话了。清了清嗓子道:“于苍梧修为高超,但公子以文斗法,神妙无匹,更显前辈高人风范。在下看的清清楚楚,两人相 斗各有千秋。于苍梧在公子写下倒数第二笔之时飞出圈外。而公子所书‘风流天下’四字,从头到尾缓急不变,笔意未断,最后完整成书。此番比斗,江湖散人忘情 公子胜,海天谷弟子于苍梧惜败!”

我此话一出,山谷中才发出一片轰然喝彩之声。看来只看见热闹,却没有看出门道者大有人在。风君子点头道:“石真人好眼力,于道友好修为!……于道友,没想到你能坚持到我最后一笔落下之前。毫厘之差而败,佩服佩服!”

于苍梧远远的拱手施礼:“前辈太抬举我了,于某自己心里清楚,不敢受此夸赞。我飞出圈外时在空中回头看的明明白白,前辈最后那一笔有形神俱灭之威!我还要多谢前辈在那一刻之前施法将我送出圈外。”于苍梧仍然是担然答谢,可神情中也多了几分落寞之色。

他的落寞我看在眼里,也暗自叹息。于苍梧的修为跟谁斗不好?偏偏对上了风君子!他本是苦行之人,照说不会对世间宝物动心。但他为什么会出手我也想明白了。 刚才看他所用的法器也就是那根长棍,既能做为法器使用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但在修行法器中绝对不算是很出色的。他在宗门大会上用这根长棍对上了七叶的赤 蛇鞭,最后落败未能夺魁,大概多少也会心有不甘。今日一见挥云杖这等神器,难免动心。

不提于苍梧如何,我还没忘了我的职责,转身向场边的宇文树与抱椿老人两位道:“公子和于道友胜负已分。接下来将由两位下场切磋,胜者再与公子前辈一较长短。两位请下场吧。”

宇文树看了抱椿一眼,长叹一声,自嘲道:“老朽就不现丑了,就算今日我与玄冥掌门能分出胜负,也绝非忘情公子前辈之敌。既知不可,又何必强求,宇文树与此神器无缘。石小真人,在下弃权告退,让抱椿师兄与公子争锋吧。不知可否?”

我看了一眼和锋、和曦,他们都用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我也点头道:“宇文庄主胸襟过人气度不凡,行止随缘进退潇洒,那就请在场下观摩吧。……下一场,由公子前辈与抱椿师兄一战以定挥云杖归属。请问二位想如何相斗?”

风君子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而是坐回到椅子上休息。只有抱椿老人站在场边脸涨的通红神色十分尴尬犹豫。本来不战进入下一轮是难得的好事,可刚才宇文树的话大 家都能听明白:他有把握胜得了抱椿,却根本胜不了风君子。那么抱椿如果一定要出手,恐怕只能是自取其辱。抱椿在那里吭哧了半天终于抱拳说道:“刚才本座亲 眼所见公子前辈和于道友相斗,我思索再三,也没有破解公子书法的办法。如此,抱椿也弃权了。”

弃权就弃权吧,看人家宇文树走的多潇洒,抱椿老人还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玄冥派掌门抱椿师兄也知进退,挥云杖归属已定──公子前辈你拿去吧。”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0回 有肝胆立世,无字句谈书(下)
章节字数:4247 更新时间:07-08-17 08:45
风君子一伸手就从身边的云中仙那里接过了挥云杖,笑着道:“法诀我就不用自己传自己了吧?”

云中仙侧身又一次单膝跪地,指着刚才那片相斗的场地道:“天师前日吩咐我,要我取浮生谷土下三尺的白离石研成五丈方圆白离砂苑,好培植几种仙草。没想到今天公子替我完成了,多谢!”再看那五丈方圆的场地,土石花草皆已不在,成了一片细白砂地。

风君子笑道:“我不帮你谁帮你?别谢了,快起来,看看下一件法器是什么。”

和曦真人也在一旁提醒我:“石师弟,第一件法器归属已定,可以进行下一场了。”

我对风君子与云中仙道:“第二件法器是什么,还请取出展示。”

云中仙起身在锦囊中取出一样东西。此物本来卷成一束,在她手中展开,场中突然一片霞光灿烂。我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来?只见这件法器,质地似绸缎又似软玉, 似透明又似不透明。形状是扇面形的一片,约有三尺长短,八寸宽窄,厚度不及一分。淡碧的底色,却能发出七色光彩。风君子看见这东西眉头又是一皱,口中小声 嘟囔:“碧水烟披!怎么又是镇宫九器之一?仙子什么意思,不想好好过日子啦?”

云中仙一愣:“公子你怎会这么说?”

风君子:“开玩笑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转述给仙子听见。快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东西吧。拿这件东西出来,我想仙子还有特别地交代吧?”

云中仙上前一步,右手高举碧水烟披。她的长袖滑落,露出如玉似的手臂,碧水烟披顺着她的手臂展开,七彩烟波映衬得她真如云中仙子。她向谷中众人道:“这一 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水门的掌门信物。名叫碧水烟披。妙用不必多言,诸如凝冰壁、施雨箭等等,得到法器之人御器时自可知道。此器也有特殊神用。真人御 之,再有秘诀,可以凌波微步,劈浪分涛。”

靠,这玩意也不比挥云杖差!我甚至想到那听涛山庄就在海边,庄主宇文树肯定后悔没有先忍一忍来争这件东西,可惜现在已经没机会了。众人惊叹之声刚起,云中 仙又说道:“此器的型制。其实是一件女子饰物。天月宫主在我下山前曾特意吩咐,如果锦囊中出现此种法器,天下男儿莫争,只能由女子取用。”

山谷中这下热闹了,有很多男子大叫不公平。有不少闲人故意起哄道:“我去夺来送给我媳妇行不行?”、“我是孝子。我想我娘一定会喜欢地!”、“我想先拿来,将来送给道侣做定情之物难道也不行吗?”、“女子饰物男子就不能佩带吗,这里如果有人是断袖呢?……”

我听了也觉的非常不对,天月大师是什么意思?如果有这个条件在前,这件法器分明就像要送给孤云门绯焱一样!我用疑问的眼光看向风君子。恰好风君子也苦着脸 向我看来。他看见了我眼中的疑问,对我点了点头,又冲着孤云门的方向摇了摇头。此时场中众人言语混乱。和锋真人转身向外一步喝斥道:“诸位都是修行悟道之 人,难道门中就没有‘口妄’之戒吗?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请各门长者好好约束弟子,若无长者在场,贫道以及正一门可要出手代为持戒了。”

和锋真人说话还真好用,起哄的人大多立刻不作声了。可还有一个嗓门特别大的家伙,也许叫的兴起没有听清和锋说什么,仍然在那里故意瞎叫唤:“我不服,天月 是女的,就偏袒女的。那下一件法器是不是只能由男子争夺?这样才公平!忘情宫不能搞性别歧视──呜……”说到这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呼。捂嘴就蹲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原来风君子刚才没说话,却掏出一把弹弓。他左手倒持黑如意同时一举弹弓手柄,右手一拉皮筋,朝天打出一枚深碧色地小石子。这石子向空中而去,飞 出一道弧线越过人丛,正好打在谷中那个喊话者的门牙上。这把弹弓雕叶柄透金弦,非常漂亮精致,正是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七心所送的礼物。只见风君子手晃弹弓 冷笑道:“现在我心情还不算太坏,没有让你变哑巴。如果还有谁嫌自己多长了三颗门牙,那就继续胡说八道吧!”

这下子没人起哄了,就算是修行人也不能多修炼出三颗门牙来。和曦真人侧身劝道:“请公子息怒,众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既然天月前辈有吩咐,我想还是要由仲裁之人来定夺。石师弟,这第二件法器的归属规矩怎么定,你可有公允的意见?”

这仲裁之人不好当啊,啥难题都问我。我只有硬着头皮又问风君子:“请问公子,此器确实是女子地饰物吗?”

风君子:“云中仙,你配上让大家看看!”

云中仙答应一声,一挥手中碧水烟披,柔软的质地波浪般的卷开,绕项一圈恰好成了一件披肩。法器两端还有暗扣,在胸前系住。这是一件很典雅的饰物,很像古代 女子的霞帔,现在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真真切切就是女子之物。云中仙原本衣裙云白,肌肤如雪,只有长发与眼眸黑亮如墨。现在披上这件饰物,淡碧地颜色如波浪 随行,周身还环绕着七彩的霞光。她的容颜体态本就秀美,天成丽质。再加上此神物相衬,愈加楚楚动人。山谷中不少老男小伙,看地眼都直了。而一众女子,无不 露出了艳羡之意。

我转过身来面朝山谷。尽量温和道:“大家亲眼所见,此神器确为女子饰物。今日定法器之归属,实则是忘情宫天月大师之美意,我等不能有非议之心。更何况每一 件法器都有秘诀,需要公子前辈向得器之人当场传授,男人恐怕就不合适了吧?……所以。只能由女子出手。规矩不变,各门只能推选一人,出手之后不可再争夺下 一件法器。刚才出手地四位高人以及所属门派,不必再出场。请问哪位钗裙道友愿意出场相互切磋?”

说话之时我心里也在生气,今天真是便宜绯焱了!但转念一想,和曦、和锋不出手,于苍梧已败,以绯焱的修为真要出手争夺,剩下的两件法器中无论如何会拿到一 件。我是这么想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孤云门的绯寒、绯焱两位长辈。我看见绯焱地脸上也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就在这时,有一个意想不到地人突然从孤云门中站出来,走到绯寒面前施礼:“禀告掌门,孤云门下传法大弟子张枝,愿意代表孤云门出场。无论神器得与不得。总之不能让天月前辈好意空落。”

孤云门不论是绯寒还是绯焱出手,可以说都是十拿九稳,张枝却不行,这谁都能想到。张枝一站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绯寒掌门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答应不答应都不好办,因为张枝的身份是传法大弟子,不出意外将来是要继承孤云掌门位置的。张枝要代表孤云门出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孤云门 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绯寒沉吟一番刚要说话,绯焱已经忍不住越众而出。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在笑,可是话并不算太客气:“张枝,师叔知道你想为孤云门出力,这也是好心。可你的修行 时日还短,今日在天下人面前出手,未必能为师门添光彩。你还是退下吧,让师叔试试如何?莫非你认为你今日的境界已经超越你师父与我之上?”

张枝还想再争,绯寒摆手道:“张枝你就不要再争了。本门在天下人面前争执也不好看。长者为先,你就让你绯焱师叔出手吧。”张枝只得退下,远远看了风君子一 眼。风君子淡淡笑了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张枝的目地不会是自己夺器,只是利用规则阻止绯焱出手,可惜没有成功。

张枝走出来的时候,轩辕派那边韩紫英与丹霞夫人耳语一番,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一齐站起身来,准备出场。就在此时绯焱站出来与张枝相争,最终代表孤云 门出手。见此情景,两人对望一眼相互摇了摇头,又退了回去。丹霞夫人尚且如此,谷中其他修行女子更不必多说。绯焱的修为除了天月大师之外,女子中的天下第 一是世所公认。而且这个人脾气不算好,勉强与她相争不仅得不到法器,弄不好还会若麻烦。

绯焱款步走到场中,风情万种在白砂地上站定,娇滴滴的对我施礼:“小真人,孤云飞燕有礼了。……请问如果只有我一人出手,那么这件神器是否可以不战而取?”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翻滚。她站在面前,绝对可称活色生香四字,修行第一美女地称号虽稍有夸张之嫌但也不是自吹的。也许一个男人很难对这样一位娇媚美人狠下 心来。可惜可恨她杀了咻咻!解救阿秀元神需要夺她的炉鼎。真到了我可以办到的那一天,我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吗?此时此地地她对我说话,丝毫看不出当日在 龙首塔下曾经与我结仇。

我只能不动声色道:“绯焱道友请稍安勿躁。……请问在场的诸位女道友中,还有谁愿意与孤云门绯焱一分高下?斗法夺器点到为止,互相切磋而已。”我连问数遍,还是无人出场。

绯焱娇笑一声,对风君子道:“这位小公子前辈,看来今日奴家要多谢你与天月大师的美意了。”

风君子看着她眉宇之间眼色十分复杂,开口之前先喂叹一声:“唉──,绯焱!如果换一种情况,我很愿意将你要地东西亲手送上。就算天月仙子不允,我也会竭力 为你争得。可是事情成了今日这种局面,我劝你不要在这里与我争了。我说话算数,该是你的,迟早都会是你的。”他这番话含义很深,似乎别有什么隐情。

绯焱脸色微变,又浅浅一笑:“奴家不与公子争,而是与天下女子争。”说话时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风君子身边的云中仙。云中仙仍然佩带碧水烟披站在那里,风君子没叫她取下来。绯焱的表情已是志在必得,风君子也无可奈何。

“铛”的一声钟鸣在此时穿来,浮生谷中千余人都觉得神识一震。只见一面容惨白一身灰袍之人穿出人群径直走到场中,手举一座刻满奇异文字的尺许金钟。此人走 到场中站定,转身面向山谷中终南派的方向鞠了一躬,谢道:“终南派弟子七心多谢掌门允许我代表终南出场,与孤云门绯焱前辈争夺碧水烟披。”

远处地登峰长叹到:“你苦苦央求,又向我说明因由。为师也只得让你上场了。七心,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绯焱很有些吃惊,高声问了一句:“七心,你想清楚了!真要与争我吗?恐怕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七心转身面向绯焱:“师叔,七心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此时此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绯焱定定的看了七心片刻,又气又笑道:“你号称七心童子,又从来不以面目示人。有很多人甚至不知你是男是女。今*****要出手夺器,总应该露出面目让天下知晓。”

绯焱的话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七心,我身为仲裁正准备上前说上两句。不料七心却毫不犹豫的放下七情钟,伸手揭开面具露出天人般的容颜。不仅如此,她双手一分除去了宽大的灰袍。灰袍下穿着一身纯黑色有几道月白条纹装饰的长裙──正是那日紫英帮她挑选的衣服。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1回 窈窕呈风节,挥杖招离恨(上)
章节字数:4272 更新时间:07-08-17 08:46
七心当众露出了面目,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她看着绯焱说道:“如此,你是否满意了?”

绯焱没说话,不仅她没说话,山谷中千余人没有一个说话,嘴都是张着的。以我的性情,以风君子之无拘,第一次揭开七心面具时也是愣住了。这与好不好色无关, 也与男人女人无关,七心的容颜几乎是对一个凡人想象力的冲击。更何况她今天不仅仅是揭开了面具,而且是一个彻底的大变身,灰小鸭眨眼就成了黑仙鹅!就连和 锋、和曦两位真人在两旁看见了她的侧脸,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满山沉默中只有一个人开口,是风君子。只听他似叹息似疑惑的说:“七心,你这是干什么?”

七心没有回头,而是面向山谷说道:“在下终南门下七心。早年曾发天人之誓,世间若有男子能破我的的七情合击之术,我当以真面目相见并以身心相许。一年前在 芜城句水河畔,忘情公子前辈曾与我对坐相赏七情合击钟声,有生以来终于有人能够静静听我将这一曲天音奏完。天人之誓已破,而我却始终犹豫不能履言,今日当 着天下同道反省已身。”

她当着众人的面说穿了这件事,风君子在后面有点急了,插口喊道:“这件事你我知道不就行了,你何必当着天下如此?”

七心背向他面朝众人淡淡地也是很坚决的答道:“不如此。不足以明心志。”

绯焱这时也回过神来,非常少见的失去了笑容,她眯着眼睛盯着七心道:“你想明什么心志?”

七心侧脸看她:“我等听信谣传骚扰忘情宫本已不该,天月大师原谅众人又赠镇宫神器,怎可再取!修行悟道,谁人无师?公子身离忘情宫仍然一心护持师门尊严。 不仅独力守护天梯,而且力战高人收回挥云杖。就算绯焱师叔你看不明白,可我七心看明白了。此番下场领教,并非为夺器而来,而是为还器而来。我只是以一已之 力相助公子,助他夺回碧水烟披,东西我是不会取走的。”

七心的话说到这里时,山谷中渐渐传出了议论之声。在惊讶中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讨论起这新出现地一幕。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声音都压的很低。我看见张枝脸色 煞白,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双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身边有同门发觉她的情况不对,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也看见了紫英,她竟然伸手到眼角轻轻的擦拭什么东 西。女人的心思啊!紫英为什么会流泪呢?

我特地注意到人丛中的于苍梧。于苍梧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七心那传说中的天人容颜,神情自是仰慕,却又有一片凄苦。于苍梧对七心一见钟情。可惜今日他应该知 道明月有心已归碧海,白云空怀徒叹苍梧。他师父让他去世间苦行,他却始终没有感觉到真正的苦。因为像他这种高人就算做个叫花子去游荡,那感觉也就像大公司 地后台老板自己非要到最底层去做一个小职员一样,表面上是去吃苦头实际上是在找乐趣。可惜他最近以来。先在宗门大会上败于七叶,法器不如还可以自我安慰。 今日败给风君子,却是彻底的一场完败。几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斗法夺器刚刚受挫,紧接着又遭遇到情怀空投之苦。不论他如何喜欢七心,今日的场面可以说让他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在心中叹道:于苍梧啊于苍梧,忘情宫之会,恐怕是你在世间真正的苦行开始!

我还在那里浮想联翩,耳中听见和锋与和曦齐声咳嗽,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轮到我说话了。我也咳嗽一声,向场外问道:“如果没有第三人下场,那么就将由孤云门绯焱与终南派七心争夺碧水烟披地归属。……还有没有人愿意出场?”

我说话的时候绯焱也在问七心:“七心。今年的宗门大会斗法夺魁你进入了前八,是唯一的一名女子。晚辈中如此成就已经足已自傲!但是,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就算你要为公子出手,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又何必呢?”

七心反问:“绯焱师叔,你自信能破得了七情合击吗?”

绯焱一笑:“破不了,但我没那么傻就站在那里听着。打断你地钟声并不难。”

七心:“那我今日告诉你,七情合击还有一种不伤人而伤已之术。在我没有倒下之前,钟声是不会断的。你我也效法公子和于道友,只要你在我钟声停下之前没有被逼出场外就算胜了,如何?”

绯焱闻言面寒似水。这时一旁的和曦真人忍不住说话了:“七心,赠送神器是天月前辈地一番美意。你如此相夺恐有伤天和。你真要与绯焱斗就和她斗,不论胜负都算你已尽力。切不可伤人,也更不要伤已。”

七心向和曦还了一礼,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问我:“石真人,你是仲裁之人。请问我如此出手,算不算违反规矩?”

这话叫我十分难以回答。她如果真的不伤人而伤已,就为了让七情合击不断,那还真不违反规矩。可是,我又怎能让她用这种舍命的方式去硬拼绯焱,风君子能让吗?我只有无可奈何的看向风君子。不仅我在看他,场内场外许多双目光都在盯着他。

当第二件法器亮出之后,其实很多人今日来此已经心满意足了。争夺的机会自然是渺茫,绝大多数人并不抱幻想,只是看个热闹而已。从眼福的角度是足够了,先是 云中仙佩带碧水烟披展示给众人。然后天下第一美女绯焱上场,到最后地高潮是七心当场露出了真面目。同时看见这三大美女许多人眼睛到现在还是直的!

七心告诉天下人风君子破了她的七情合击,然后为了风君子她愿意舍身相斗绯焱。而场外那么多人,怎能忍心眼见这样一个女子为了风君子而伤害自己?纷纷用愤怒地眼光看向风君子,估计有些人都想把他吃了。这些人只是拿眼瞪他却不敢高声骂出来,也是因为门牙没有富裕的。

开始的时候我也很疑惑七心今日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向风君子地时候突然心里一动。风君子今天脸上戴的是七心亲手绣上七颗金星的面具。手里晃的是七心亲手所做 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弹弓。刚才和于苍梧斗法时,拿出来的是那把七心为他挑选的洒金白云扇。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也许风君子是无心的。可七心将这一切看在眼 里,会怎么想?

紫英早就说过七心这个人外冷内热,外柔内刚。当她下定决心应了天人之誓的时候,居然选择了一种如此热烈而坚决的方式。风君子呀风君子,你地面具如此也就罢了,可是那扇子、那弹弓,分明是在这种场合给了七心太多的暗示。

风君子的神色十分之尴尬为难,他站起身来。没有劝七心,反而用商量的语气对绯焱道:“绯焱,我求你一件事情。今*****就在场上认输吧,不要与七心斗下去。就 算没有碧水烟披,我也会将此情景想办法禀明天月仙子。再送你一件法器。同样是镇宫九器之一,火门的火灵幡可不可以?”

此言一出满场一片哗然,刚才还神威无比地风君子居然低头认怂了!云中仙和七心齐声道:“公子,不可以!”

绯焱也颇为动容,然而还是摇头道:“如果是天月大师亲口所说。我自当从命。可是现在的你,我不能答应也没法相信。”

风君子见绯焱拒绝,又转向七心:“七心。我既然破了你的天人之誓,那么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七心看着他神情仍然是淡淡的,目光却并不躲闪:“你说,只要不违反终南派的门规,我就不会拒绝。”

风君子:“我想请你退场,不要争夺。”

七心:“如果有她人出手,我自会退下。但我不能眼见绯焱就这样空手取走碧水烟披。”

七心地话好像有点酸呐?是不是刚才风君子和绯焱之间言语多有暧昧,她听在心里不好受了?所以一定不能看见绯焱如此得意的从风君子手里拿走碧水烟披。

风君子叹息一声对绯焱道:“绯焱,你也看见了。不是我想说话不算数。今日是你自己不走运。──石野!”

风君子说着话突然大声喊了我一句,吓了我一跳,赶紧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风君子一指云中仙:“你是仲裁之人,我现在请你说一句公道话。云中仙可不可以出场?”

唉呀!我怎么把云中仙给忘了?想当初风君子在鲤桥圩用黑如意斗白龙,大老黑小二黑全上了,最后祭出锁兽环和拦妖索才安全搞定。如果场中女子还有一人能与绯 焱相斗的话,那就是白龙化身地云中仙了。风君子果然有后手!我答话的时候心里在偷着笑:“我听闻在宗门大会时,正一门的弟子也可以出手斗法夺魁。那么今天 在忘情宫外夺器,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当然也可以。只不过,云中仙是师门推举的吗?”

云中仙问风君子:“公子,天师让我下山时没让我出手啊?”

风君子反问:“那天师有让你不出手吗?”

云中仙:“也没有。”

风君子:“那你就应该听我的了。我命你出手,把碧水烟披留下。”

绯焱不满道:“云中仙出手恐怕不符规矩。”

和锋冷冷的说了一句:“符不符规矩,仲裁之人说了算。”

我向着场外高声说道:“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出场为谢师门,想替天月大师留下碧水烟披。如此心怀石某亦十分赞赏。忘情宫云中仙、孤云门绯焱将斗法夺器。终南七心,你与公子刚才所言我都听见了,你可以不必……”

我话还没说完,七心向场中众人点头道:“既然如此,七心告退。”说完也不多话,提着七情钟回归终南本处。

七心走了,我刚想问云中仙与绯焱如何相斗,风君子突然大喝一声:“云中仙,你跪下!”

云中仙在他面前双膝跪下,一脸不知所措。风君子高声道:“我收你为门下侍者,并送入忘情宫请天师指教。按照修行界的规矩,应传你本门法器。既然今日挥云杖 为我所夺,那就赐给你。你持此杖回山,就是忘情宫云门的正式弟子。至于入门仪式,日后再想办法补上。今日就以此杖与孤云门的绯焱切磋切磋。”

风君子这么大声地说话,于其是说给云中仙听的,倒不如是说给绯焱以及场外众人听的。他将挥云杖赐给云中仙,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接着说道:“其实云门法诀我已经传给你了。今天再当众给你演示一遍如何使用挥云杖,也让天下英雄品评一番忘情宫法器的神用。”

说着话风君子左手一按腰间的黑如意不动,右手自下往上一挑挥云杖。顺着他的手这么一挑,面对三梦峰而坐的谷中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后仰,就像有一股力量要把他们迎面推倒。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感觉对面的三梦峰似乎要崩颓了,就要迎面压上来!

巨大的三梦峰自从云中仙出现后就被白云推朵所笼罩。风君子一挑挥云杖,这巨大的云堆自下而上开始急剧的翻卷。从山脚直到天际,一道黑色的天幕迅速升起。原 来是白云翻卷的同时都化作了漆黑如墨的乌云乌云绕着三梦峰涌动翻卷不停,云朵中传来风哮声、滚雷声、龙吼声、鸣金声、爆裂声……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1回 窈窕呈风节,挥杖招离恨(下)
章节字数:4400 更新时间:07-08-17 08:47
三梦峰是多大的一座山?挥云杖挑起了多么壮阔的一片神威之云?这时我不由自主有一种感觉,我看着风君子手中的挥云杖──觉的他的杖尖只要往某个方向一指,这一座带着神威的云山就会呼啸压去。

风君子没有继续展示法器的神用,见好就收,停了法术。刹那间流云不动,万卷无声,三梦峰外笼罩的云层又成了一座巨大的白云堆朵。施法收法都有如神速。他仍 然在大声说话:“云中仙,你是我的门下侍者修为自然不在当世之下。但你和绯焱相比,仍很难取胜。不过此时此地,你在三梦峰下手持挥云杖,而天月仙子已经开 启了忘情宫的整座云峰法阵。不要说别人,就算本公子亲自出手也只能无功而返。”

风君子说完之后将挥云杖交给了云中仙,一言不发的走回去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绯焱身上,看她怎么办?绯焱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在 别的时间地点,可能云中仙仍不是她的对手。但就像风君子说的那样,此时此地面对手持挥云杖的云中仙,她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云中仙这么跟她斗公平不公平? 怎么说呢,踢足球不是也有主场优势的说法吗?

我没有理绯焱,而是以仲裁者的口吻问云中仙:“请问忘情宫弟子云中仙,你想如何相斗?斗法切磋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修行同道地和气。”

云中仙:“简单,我用挥云杖从山上分一朵云峰下来,就在布在这一片五丈场地中。如果绯焱能够做法驱散这座云峰,就算我输了。时间嘛,我看半个时辰好了。”

我又问绯焱:“你看如何,半个时辰够不够?如果觉的公平就可以开始了。”

绯焱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背手就走到了五丈白砂正中,等着云中仙出手。这女人很有个性啊,明知事已不可为还要去强争。这时远远的孤云掌门绯寒说话了:“师弟,你回来吧。石真人,孤云门弃权认输。”

绯焱神色倔强道:“师兄,我不认输。到底有多厉害我倒想亲手试试!”

绯寒喝道:“不论你是胜是负,在这忘情宫外与忘情宫弟子相斗,争夺的是忘情宫的法器。这样有失天下修行人的风仪,孤云门不能如此!”绯焱还想争执,绯寒又道:“我毕竟是孤云掌门。这件事应该我说了算。孤云门已经弃权了,你再争就是江湖私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绯焱也不得不下台阶了。她向我浅浅地施一礼:“石真人,绯焱弃权相让了。”然后用幽怨的眼光狠狠瞪了风君子一眼,转身走出场外。风君子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两件法器归属已定。却只由风君子与于苍梧斗了一场而已,其它人都是不战而定。想想也不奇怪,在场都是修行门派,不是黑社会,做事情还是讲缘法知进退的。我 只能苦笑一番。接着高声道:“第二件法器碧水烟披归属已定,由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夺得。接下来,请忘情宫展示第三件法器。”

就剩最后一件了。谷中几乎所有没出场的高手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毕竟这是最后一件了,如果再不争就没有机会了,况且最厉害的几位高手刚才都已经出过场。最后一件法器会是什么呢?大家都在看云中仙手中的锦囊。

当云中仙将第三件法器从锦囊中取出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变色,晃了几晃好险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只见风君子的表情就像迎面给人打了一拳,一脸的震惊、懊恼还有痛苦之色。他低声呵斥云中仙:“你这条耽误事地小鱼儿,法器的顺序拿错了!刚才就应该将这呈风节拿出来。”

云中仙一脸惶恐:“我怎么错了?碧水烟披你不愿给她,是你叫我出手的。”

风君子揉了揉脸,似乎很疲倦的说道:“算了算了。但愿老天爷可怜我一片苦心。幸亏我还另有安排……你给众人介绍罢。”

如果风君子不说出“呈风节”三个字,我根本就说不清这是一件什么东西?乍看上去是接近三尺的竹节状长枝,仔细看又象一把细长地如意。细长的枝节手柄,一大 一小两端略弯的弧曲造型。呈风节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无色!因为它完全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一点杂质。它无色透明也不发光,却十分夺目,穿过它可以看见各种 色。四周山峰谷地地光影透射或折射其中,汇聚琉璃世界剔透而璀璨。

云中仙这次没有将法器举过头顶,而是怯生生的看了风君子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呈风节双手横端在胸前。她上前向众人展示时,山谷中发出一片惊叹之声。这件法器太精致!太漂亮了!它就象世界名品展台上一件最名贵地魔晶工艺品。

云中仙介绍它的时候语气有点紧张,似乎有些不安:“这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风门的掌门信物,叫做呈风节。诸多神奇妙用,我也不是很清楚……公子刚才出手 争夺挥云杖时所用的法术,几乎都可以借助呈风节施展。……它还有特殊神用。真人执之,再有秘诀,可以御风随行飞游天下。”

先后三件法器,都是忘情宫九门之一的掌门信物,也就是镇宫九器中的三件。风君子好象对这件呈风节格外在意,云中仙介绍它的时候风君子一直以手扶额眼神沉重而忧郁。我此时突然就象顿悟一般,刹那间想明白了今日所见很多事的前因后果──

风君子为什么会这样?他曾是忘情宫风门出身。天月大师迄今为止只有他这一个传人。以他地资质、悟性、品行以及修为,绝对是风门掌门弟子。那么这件呈风节曾经就是风君子地法器!

天月知道风君子在山下,将风门信物送下来让众人去取,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让风君子本人拿回去!风君子门下的云中仙也下山了,天月恰恰也送下了挥云 杖同时开启了云峰护阵,那就是让风君子赐给云中仙用的。至于第三件法器碧水烟披。天月大师特别交待只能由女子取用,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想送给绯焱的。这从风 君子和绯焱奇怪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一点端倪,至于内情我就不清楚了。

轩辕派五味道长曾猜测天月一开始不露面可能在考验传人,后来听闻三件法器又说天月大师另有用意。这老道眼光挺贼啊!据我看来天月一直在给风君子出题。先是 等他守护忘情天梯三天三夜才肯解围,最后见情势危急稍微放水了,提前让云中仙下山。凭心而论守护天梯这件事风君子用他自己地方式做得很不错,甚至做得没法 再好了。

接下来的考验就是这三件法器了,这一题出的太难了!超出了风君子一人控制的范围之外。如果法器被人夺去,那风君子彻底失败。这是最不堪的结果。如果一番混 战风君子虽然夺回了一件或全部的法器,却在浮生谷中引发争斗死伤。这对风君子自己的功德、对修行同道、对忘情宫的地位形象也都不是好事。这也不是天月满意 的结果。做为偌大一派又弟子无几的忘情宫传人──必须首先要有维护宗派尊严地心力与能力;其次要有善守根本道场以及器物的修为和手段;最后还要有传承道法 的境界与胸襟。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第一和第三个条件风君子可以说是合格的。可第二个条件的考验现在似乎出了问题。他应该设法为云中仙和自己拿回挥云杖与呈风节,然而阴差阳错却拿回了挥云杖 与碧水烟披。呈风节出现地时候,根据场上定下的规则,他和云中仙已经不能再出手了。如果风门信物呈风节在他眼前被人夺走,他算什么风门传人?所以他刚才骂 云中仙将法器的顺序拿错了。我看见呈风节的时候都突然醒悟。风君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会看不透?

其实也不能怪云中仙,如果天月大师地本意或者风君子曾答应的条件就是让绯焱拿走碧水烟披,那么风君子在第二场争夺中就是节外生枝了。也许是因为阿秀的事情 结仇;或者是因为七心出人意料地用那种方式站了出来,让风君子不得不阻止绯焱。总之事情起了变化波折。风君子刚才对云中仙说幸亏他另有安排,难道他还请了 什么厉害的高手暗中相助?

我在那里思前想后。不觉中走神了。耳中突然听见和锋真人招呼我:“石野师弟,第三场可以开始了!”──又轮到我上场说话了。

抬眼看场外,除了正一、玄冥、终南孤云以及听涛山庄五派之外。几乎其他所有的各大派高手都在商量着谁出场。这些人大多是想夺器的,只有轩辕派是我请来帮忙 的。轩辕派那边凡夫子等人商量了半天,五味道长已经站出一步准备出场。如果不是风君子点我做仲裁特意不让我出手,连我也想出面争夺一番,成与不成总算尽一 份心力。

“前两件法器归属已定,石某人也是感慨良多!若天下修行子弟皆如忘情宫传人这般维护师道尊严,则实为各门各派之大幸。所以两件法器虽然回归忘情宫,但都是以理而取,在下除了敬佩之外别无他想。……现在将决定第三件法器呈风节的归属。请问哪位高人愿意出场献技?”

我的话音刚落,一众高手正待说话,山谷中突然传出念诵佛号之声。有一青袍僧人龙行虎步转眼已到场中,向众人道:“贫僧芜城九林禅院法海,今日欲与天下高人研摩得失,各位有礼了!”

高僧就是高僧,办事干脆利索一点也不扭扭捏捏拖泥带水。他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耳边。更特别的是他刚才开口时,众人恍然乎听不见其 他地任何声音。和锋真人一见法海,赶紧上前还礼:“原来是法海师兄云踪到此,六十年不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风君子也没继续坐着,站起身来拱手示意 ──见此情景我恍然大悟,他就是风君子另外的安排!

法海六十年没有行走世间,在场大多数人尤其是晚辈弟子并不认识他。说起来他已是九旬之人,可模样看上去还是二十七、岁的年纪,迎面遇到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 名动天下的神僧法海。但是和锋上前施礼问候,这位真人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六十年前的宗门大会上,就是法海力压少年和锋夺得了当时天下第一的称号。

山谷中议论纷纷,一面感叹高人的神奇,一面也疑惑不解──法海这样一位禅门高僧怎会来趟忘情宫这趟混水?法海对众人的议论置若罔闻,与和锋、和曦打完招 呼,又转身向我谢道:“石小真人一向可好?……上次东瀛伊谷流围袭九林禅院,小真人仗义相助出手退敌,九林禅院还未报答。……此番又要麻烦小真人评判仲 裁,看看贫僧有无福缘得到这件法器。”

法海的样子不象是来争夺法器的,倒象是走邻居串门的,侃侃而谈不带一丝烟火气。他很平淡的说出了日本伊谷流偷袭九林禅院的事。此事在芜城也只有少数修行前 辈知道,天下修行界隐约有风闻却知之不详,因为九林禅院也不想宣扬。今日法海一说破,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成了不欲留名的“抗日英雄”。

和他客气几句,我又转向谷中道:“九林禅院神僧法海,不愿见天下同道为一物而伤天和。故舍身而出,愿以大慈悲神通受取此器。请问诸位高手何人下场来夺?”我的话在提醒有些人就不要自不量力了,同时也送给法海一顶高帽子。

******

忘情宫之会即将迎来最高潮!法海能平安搞定局面吗?连我这个作者都替风君子捏把汗。又一幕大戏上演之前先轻松一下,问两个小问题──

1、法海为什么要替风君子出头?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2、谁制造了忘情宫已空的谣言?这可是天大的胆子!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2回 半脚红尘软,五丈白砂漫(上)
章节字数:4235 更新时间:07-08-20 11:17
再看浮生谷中千余修行人众,面有疑惑惊讶、恼怒不满、幸灾乐祸等种种表情,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再肯走到场中。法海的修为六十年前就已傲视天下,象抱椿老人当 年还不是玄冥掌门时就已见识过他的厉害。没有见过法海的人,也应该听说过。我又向场外高声连问两遍,仍然没人站出来。

风君子在我身后问道:“石野,如果只有法海禅师一人出手,呈风节的归属如何仲裁?”

同样的话不久前绯焱也问过,我尽量用“公正”的语气答道:“若只有法海禅师一人出场,那么呈风节理应归九林禅院法海。”

法海微微一笑:“若果真如此,贫僧却之就不恭了。只怕……”

他这“只怕”两字还没说完,远远的在浮生谷另一侧有人突然接口道:“只怕诸位同道不解大师良苦用心!……法海前辈一片悲悯天下情怀晚辈敬服不已,只是天下 神器不可轻言而执。大师若这样取走呈风节,恐遭天下同道妄议。……在下终南门下弃徒、江湖散人七叶,愿意出场向法海前辈请教,以全忘情宫法会之盛!”

靠,又是七叶,他终于来了!也许风君子请法海来此,防的就是他。只见七叶身穿银灰色的长袍,脚踏黑面白底半长靴,说话间衣袂飘飞足不沾尘般昂然而来。七叶 地相貌本就冷俊。再加上如此飒然气势,端的是一表人材更添高人风范。众人中认识法海的虽然不多,可认识七叶的不在少数。见七叶走过山谷,纷纷让开一条通 路,许多晚辈弟子还露出了仰慕、钦佩的神色。

七叶来到近前向众位长辈施礼,又特意向我朗声道:“七叶给小师叔问好。晚辈不才在法海大师面前抛砖引玉,还烦劳石真人评点得失。”

风霜阅历,将此人已经磨练的世故老练了许多。至少在天下修行人面前,他地言辞煌煌、举止有度,丝毫看不出与我有什么私怨。我一看见他心中就怒意升腾!但在 此场合,当着紫英以及天下修行人的面,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前辈的气度。向他拱手淡淡道:“七叶道友肯下场与法海师兄印证修行心得,是修行界一大幸事。石 人有机会观摩评点也甚为荣幸。……若无第三人出场,就请二位出手切磋高下吧。……请问二位如何相斗?”

我估计现在就算有不知趣的想蹦出来,也会被众人用石头、土块砸回去。七叶与法海相斗。其意义已经超过单纯的争夺一件法器!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斗法谁不想看? 当今的天下第一与六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两代修行高手中最杰出的人物要一分高下。这是在宗门大会上也看不到的大场面,有了这个眼福忘情宫之会来地也值了!

法海是前辈理应先开口:“七叶施主,以你我之能如一味力斗,恐此地花草山川、众人众生遭劫。方才小公子前辈和于苍梧道友斗法贫僧也在场下击节不已。我们不如也效仿两位高人。一身法力只展五丈神通。你看如何?”

七叶神色恭谦的答道:“如何切磋,请前辈示下。只要仲裁者石真人裁定公平,七叶自当从命。”

法海:“以此地五丈白沙为界,法不向外而向内。你我各站一边施法,如有人迈入这白沙一步。就算输了。”

法海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与风君子斗于苍梧的规矩恰恰相反:不把对方往场外逼,而是往里面拉。谁踏入五丈白沙一步就算败了。果然是用心良苦。他担心自己和七叶两人法力太强,出手一旦约束不住会波及旁人,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很特殊的办法。

和曦真人在一旁赞叹:“神僧想地周到!以二位之神通我与和锋师兄掠阵恐怕力有未逮,如此最好不过。”

七叶也点头道:“大师果然慈悲为怀,我再加一条建议──你我所施法力若毁坏此地一草一木,伤及场外一人,无论如何就算输了。……石真人你看如何?”

我当然不会有意见,当即答道:“那就这样定了,二位请开始吧。”

七叶向后推了几步堪堪站在“白离砂苑”的边缘外。远远向法海伸手道:“请大师亮出法器。”

法海一整僧衣也在对面五丈处站好:“施主自便,贫僧已经六十年没有碰过法器了。”一场当世巅峰高人之斗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开始了──

一千多人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们俩,期待着惊世骇俗的神通手段展现。然而直到大家把眼睛珠子都瞪酸了,什么稀奇都没看见──法海和七叶相离五丈远面对面站在那 里,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切还是风平浪静。两人仍然似雕塑般浑然不顾场外一千多双大眼瞪小眼。

风君子自从七叶出现后就坐回到椅子上,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看也没有多看一眼。现在当众人都不做声时,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小声对云中仙道:“要是有几斤板栗、杏仁就好了。放在他俩中间,一会儿就炒熟能吃了。”

云中仙微皱眉头道:“宫中没有栗子,宫外崖上地生元杏这几日应该成熟了。我这便上山为公子剥些杏仁来?”

风君子一摆手:“我开句玩笑而已,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的慌,就象有什么东西压着。”

风君子为什么会说出烤板栗的话?远处地一些晚辈弟子可能毫无察觉,但我站在法海身侧不远却感应地很真切──那两人之间的一片白沙平静的表层下面。温度越来越高!热力从地底辐射出来,甚至此地上空的光线都产生了轻微的折射扭曲。

七叶不动,却从他立足处透出一股力量穿过五丈白砂直扫法海的脚下。那是一波又一波地虬结、扭转、纠缠的倒卷之力,要将法海地身形卷入到白砂地中!法海也不 动,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人虽然站在那里,光头也在阳光下闪亮。但全部的精气神仿佛都消失在虚空中。不仅如此,这一片五丈白离砂苑仿佛都被法海的这 片“虚空”给“定”住了!

七叶那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如奔涌的激流在五丈空间的地底旋转,却莫名的穿过了所有地实物,带不动一颗哪怕是最细微的沙砾。这是空与实的互相穿透,无所不在与 无处可寻的激烈摩擦!白砂虽不流动,却因为七叶的法力在这片空间内激荡,温度变得越来越高,炙热地发烫。不清楚这白离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材料?到现在居 然还没有因高温而变红,只是场地最中间处那一片白砂已经隐约发出了银色的金属光泽!

七叶与法海一攻一守,表面上看法海并没有还击。但七叶却停不下来。因为法海的“空”也是有力量的。七叶地力量有多强,法海的力量就有多大,一丝不加一毫不 减。如果七叶突然撤法收手,恐怕会立刻被那一片虚空的旋涡包容进去。他只有以连绵不断地力量相抗,等于始终站在要被吞没的边缘。

七叶的法力激起的炙热只要站在近处就可以感受到。然而法海的虚空给七叶的漫漫威压一般人却很难察觉,只有灵觉敏锐的高手才能以神识感应。再看场中众人,普 通的晚辈弟子有的已经在打瞌睡,有地表情很不耐烦觉得这场斗法十分无趣──两个人在比站桩而已。而各大派掌门以及众高手神色却十分凝重,想来他们也感受到 这种说不出的压力。

我也觉得莫名的胸闷气短。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不安。场边的和锋与和曦面沉似水,就象一千多人都要跟他们借钱一样,看来感觉比我更难受。修为越高的人感受 到的压力越明显。那么四周修为最高、离的也最近的人就是风君子。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心里堵的谎,忍不住开句玩笑来舒缓一下。

如果仅仅从“切磋印证点到为止”的角度,七叶已经败了,缠斗下去没有意义。虽然此时两人在场中还不分上下,但七叶的消耗比法海要大的多。不要忘了,法海有 定坐六十年的空禅根基,如此与七叶这么站着他能站到下个月去都没有问题,七叶能不能支持到天黑都是一个疑问。如果是我,此时也就开口认输了。两人一起收了 法力就完了。但是七叶没有,他冷俊的面容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风君子也看出了场中的形势,又没话找话舒缓压抑的气氛。他指着那一片发出银光的白砂对云中仙说:“这下好了,白离砂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了,至少省了你三个月的功夫。”

云中仙:“炼化是炼化了,只是火候似乎有点过了。”

风君子:“不碍事,不是有碧水烟披吗?做法滋润退去燥气就可以了,你问问仙子她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说话时七叶与法海已经静静站在那里一个多时辰了,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这场修行界的颠峰对决看上去沉闷无比,无声无息中却惊心动魄,其中的汹涌之处也 只有高手才能查觉。场外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太没意思了,我心中好气又好笑──高人相斗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演戏,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七叶也知道这么耗下去最终只有认输一条路,他显然不愿放弃,开始想办法挣扎脱困。他的身形突然有了动作,挥手一拍腰间,山谷中传出尖锐的呲呲回响。紧接着一条赤色的影子从他腰间飞了出来,只射天空。他动法器了,先没有抽出赤蛇鞭,直接放出了赤蛟之魂。

赤蛟之魂的身形像一道盘旋的红色光电,又像一条狰狞的大蟒,张扬着飞向天空带着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动静把山谷中几十个已经睡眼朦胧的家伙惊醒了,纷纷睁开眼睛好奇的问旁边:“怎么了,怎么了?出事了吗,谁胜了?”

赤蛟魂在空中射到极高处,一个转折又猛扑下来。它盘旋了一大圈,超出了五丈白砂的范围之外,直向法海的脑后袭去。地下的斗法七叶占不到便宜,这次从天上来了。面对赤蛟魂锐不可挡的来势,法海也不得不动。他抬起了一只手,在耳后竖起了一根食指,斜指天空又不动了。

法海这一指伸出,场面又回到了奇异的安静状态。空中飞射而来的赤蛟魂将将扑到法海脑后三尺之处被一股力量当空定住了!赤蛟魂不再盘旋着光影乱闪,露出了一 条长蛇般的形状。它似乎并不甘心被定在空中,仍在那里无声的挣扎撕吼,周围的空间都给人一种正在扭曲膨胀的错觉。

七叶的脸色变了,一股血色涌了上来,白脸变红。他一咬牙,猛一扬手,袖中又飞卷出一条红色的长蛇──赤蛇鞭终于出手了!他一挥赤蛇鞭,长长的鞭身在他身前 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圆弧中分出一片红色的光幕带着一片血腥之色正对着法海推了过去。法海抬起另一只手,在胸前结了个手印。法印一结,赤蛇鞭发出的光幕也 在他身前一丈处停住不能再向前一步。

单纯从法力相斗的角度,七叶已经无计可施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一定要斗下去。他开口厉喝一声,手腕一抖,赤蛇鞭盘旋中展开,在空中绷成一根笔直的长刺。再看 七叶,头发根根披散张开,面目有几分狰狞。他一伸手,赤蛇鞭就像一根长梭直刺法海的前胸──就是当初他伤了风君子的那一招,不仅是法力,也是武技。七叶发 狠了,上中下三路齐攻法海。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2回 半脚红尘软,五丈白砂漫(下)
章节字数:4212 更新时间:07-08-20 11:18
法海又动了,他伸出的右手自耳后向胸前一挥,定在空中的赤蛟魂被一股大力带动从他头顶上空甩了个大圈被舞回到两人之间。同时在胸前结印的左手一弹指,于右 手相对合什。随着法海的双手合什掌心贴在一起,两人之间的空中有一连串的爆裂声传来。红色的光幕碎裂了,赤蛟魂痛嘶一声嗖的消失在赤蛇鞭的鞭身之中,只有 一根长鞭在空中不住的颤动。七叶的身形也随着赤蛇鞭的颤抖在颤抖。法海一合掌破了他的一切法,他已经输了却咬牙不开口,也许是法海的力量压的他说不出话 来。

法海这时说话了:“七叶施主,老僧这就收了法力,你我……”他的意思是你我就止斗停手算了,然而话没说完场中却出现了谁也意料不到的变化。只听七叶挺胸扬首,口中发出一声震耳的厉啸,接着双手在空中相击──我的视线陡然变的一片模糊!

怎么回事?赤蛇鞭突然碎了!七叶亲手毁了自己这件成名的法器,几丈长的鞭身节节寸断炸裂开来。赤蛇鞭碎裂,赤蛟之魂的形状露了出来,发出最后一声不甘毁灭 的哀鸣随即化成一团红色的光影膨胀四散而出。法器毁灭的力量就像引爆了炸弹的引信,同时也炸碎了法海定住这五丈方圆的虚空。

虚空之力本来无边无际的,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有极。突然出现地变化也超出了法海所能的控制。虚空破碎之后就像一个黑洞的塌缩,两人所有的法力都逼向中 间极细微的一点,然后一场大爆发出现了!巨大的爆发力带着强烈地呼啸声向四周激射而去,扑向法海的那一侧是无色的狂涛如排山倒海,那是法海自己的虚空破碎 之力。扑向七叶那一侧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狂潮,那是赤蛟散魂的神威。这下麻烦大了。场外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波及!

在七叶一侧一共有四人,两边面对面站着的是和锋与和曦。这两位真人反应神速,同时舞动双袖,祭出一片青色的光幕挡住了迎面而来红色狂潮,左右无事。七叶身 后的风君子首当其冲却阴着脸毫无动作反应,但他身边地云中仙一挥手中法杖,不远处的三梦峰的云层翻滚舒卷而来将两人的身形都掩罩其中。红潮与白云相撞,一 片云彩中红光闪了几闪消失不见。

但在法海一侧情况却大不相同。我就站在法海身侧不远,狂涛袭来的那一瞬间青冥镜已从我地怀中飞中,倒悬在我的头顶上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将我整个人笼罩其中。我可以自保无虞。但法海身后还有一千多人,至少有一半没有自保之能!

好个法海神僧,临危不乱。只听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又似极速地念出一声佛号。这佛号声传遍山谷,似乎将这一段时间定格,将所有四散的力量停止。紧接着上前 半步。张开双臂做怀抱状,一片空虚又起四面八方笼罩住爆发的五丈空间。紧接着尘埃回落、狂飚消散,场中又是一片平静地白离砂地。

这时再看七叶,披头散发衣衫破碎,紧闭的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但双足立地一动未动。回头看法海,一脸安然衣角也没有动一下,但是脚下却踏出了半步。这半步虽然小。我却看的十分明显。因为他的一只麻底芒鞋已经踏入炽热的白砂之中,鞋底升起一股青烟。

如果分修为境界之高下,法海当然压倒了七叶。可是根据斗法前定下的规则,七叶却胜了法海!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有点傻了,心里有一万个没想到。我万万没想 到七叶能亲手毁了赤蛇鞭以及赤蛟之魂,引发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力量大爆发。法器对于修行人来说就如手足一般,因为御器时与身心一体。时间长了它给人的感觉 就是自己地一部分,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去毁损。但七叶就是这么做了,如同斩足断臂一般。够绝,够狠!

七叶还用了一番心机,那就是两人所站的位置。七叶身后和曦、和锋、风君子、云中仙四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不会被爆发的力量伤害。所以七叶只管定住自己 的身形就可以了。但法海不同,法海身后的一千多人良莠不齐,他必须要保护他们。正因为如此法海才向前迈了半步,这半步之差踏入白砂。

风君子的身形已经从消散的云朵中出现,看见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还是法海神色最为平静,他从白砂地中收中左脚,合什低首道:“贫僧输了,七叶施主你胜了。……风小前辈,老僧惭愧不能夺得此器。”

这一瞬间风君子的眼神就如高原的天气,瞬间变了很多次。一开始是震惊,后来是懊丧,紧接着是愤怒,最后成为了一片疲惫与哀伤。他无力的挥了挥手,软绵绵的 靠在椅子上说道:“我以前听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还不相信。但是今日亲眼所见‘和尚对上流氓,也是一笔烂帐’!”

这时七叶说话了:“法海神僧虚怀若谷,一身神通贯绝当世。神僧虽然口中认输,但究竟胜负如何,还需要仲裁之人判定。石真人,请你公正而断,呈风节究竟花落谁家?”

七叶要我开口裁定,实际上是在催我快点将法器给他。我既然做了仲裁,就不得不亲口决定呈风节的归属。我看着风君子,他的眼神就像有人要割他的心头肉一样,但还是冲我说道:“石野,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东西丢了可以,丢人可不行!”

场中的人都看清了法海那半步。但山谷中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胜负地情况。他们只看见法海和七叶面对面站了两个小时,最后轰轰烈烈的搞出了一场大爆发。看样子似 乎是法海赢了,因为法海完好无损,而七叶不仅碎衣散发连法器都毁了。然而法海却亲口认输了,这时大家都瞪眼张嘴等着我说明情况呢。我真想一口咬定就是法海 赢了,可惜不能如此。风君子说的没错,丢东西不能丢人!更何况和锋、和曦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天下两位高人相斗,是我平生仅见。法海禅师不仅神通广大,更难得是一片慈悲真情怀。法海因为收拢法力不伤谷中众人向前踏了半步,一足迈入白沙之中。至于 七叶道友,于困境中自毁法器,侥幸未伤一人,引对手向前半步。这一战,论修为禅师法海为上,论胜负却是七叶胜了。按照此前定下的规矩。呈风节归七叶所有。 ”

我话一出口,山谷中发出一片惊叹之声。不论过程如何,毕竟是七叶胜了法海,当今的天下第一胜了六十年前地天下第一!天下修行人无不动容,法海胜七叶理所当 然。七叶胜法海那就是力挽狂澜。七叶虽然失去了赤蛇鞭,却得到了一件更神奇的呈风节,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很多人看他的脸色又增添了几分佩服。

“七叶,恭喜你得到了这件法器。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行不行?我也想要这呈风节,请你开出条件。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答应。……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尽管说无妨。”说话的是风君子。他终于站起身来,低头与七叶商量。

风君子一开口山谷中又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风君子想要呈风节,他让七叶开出交换的条件来。要换回这件神器,条件肯定不能低了,众人都在听七叶会如何回答?

七叶看着风君子,目光中有了很特殊的笑意:“我们以前见过面是不是?你曾手持黑如意对我指点江山。……想要呈风节,也可以!拿黑如意来换。”

风君子从腰间抽出黑如意,双手摩挲长叹道:“如果是当初,有人要用呈风节交换黑如意我求之不得。可惜现在不能,这黑如意不仅仅对我有特殊意义。而且还关系到他人之事,我不敢独私而处置。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七叶要风君子用黑如意换呈风节。不仅是我,就连和锋、和曦两位真人神色都很紧张,听见他拒绝才松了一口气。七叶有些嘲笑道:“不用黑如意,那你还能开出什么条件来?”

风君子咬了咬牙:“法器再好,也不过是施术的死物,对修行助益不大。你如果肯将呈风节给我,我送你一件真正的修行至宝──九转紫金丹。此物之珍贵不需要我再多说了,而且普天之下仅此一枚,再想炼制已是千难万难。如果你愿意,我立刻命人从忘情宫中取来。”

此言一出山谷中一片哗然,风君子的交换条件居然是九转紫金丹!那只是在传说中才出现过地绝世灵药,有移换炉鼎的神效。就算一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服用,也可 以青春容颜长驻。真人服之,不仅一步脱胎换骨,而且对修行增长大有帮助。很多人并不清楚丹霞夫妇炼制九转紫金丹之事,也不知道这世间居然真的还有一枚九转 紫金丹。我记得九转紫金丹成丹之时,连老天爷都要来阻止的,这等灵药交换一件法器对七叶这种高手来说一点不吃亏。

然而七叶答案却出乎所有人地意料之外:“修行何必要成仙?我有呈风节在手,可以潇洒人间四海遨游。九转紫金丹,我不换!”

所有人都愣住了,风君子开出这个条件七叶都不答应,恐怕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风君子眯着眼睛又悄悄说了一句:“我再加个条件。”

七叶:“说说看。”

风君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低声咬出了一句话:“你若答应交换呈风节,我就答应不杀你!”

七叶笑了:“我如果说我不杀你,你会感谢我吗?”

只见风君子恨恨的一跺脚,对云中仙喝道:“把呈风节给他!”然后一把夺过云中仙手中的挥云杖向三梦峰山脚下走去。众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只见风君子左手持挥云杖一挥,忘情宫的云峰护阵退开了一角,露出了忘情天梯的入口处。他大步走到天梯前,右手举起黑如意狠狠地砸向三梦峰下的一块石壁。就 听哗啦一声,山石碎裂塌陷了一大片,山壁的凹陷入露出了一片圆形的石盘。风君子用黑如意敲了石盘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鼓乐长鸣。

紧接着他又转向众人高声道:“在下忘情公子风君宣告天下,无论是谁手持呈风节,也不论他手中的呈风节是从何而来。只要在这忘情天梯下敲响石鼓,我门下侍者云中仙就会将九转紫金丹送到山下来交换,绝不食言!”

七叶够狠,风君子对他也够阴损!这分明是在鼓动天下修行人,如果想得到九转紫金丹就去夺七叶手中的呈风节。如果七叶今日取走了呈风节,也等于带走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但如此做法大家也不能去责骂风君子。风君子要用九转紫金丹和他换,可七叶不换。

七叶冷冷一笑:“你是要让天下人帮你争夺吗?可是天下又有何人能从我手中夺走呈风节?其代价恐怕比九转紫金丹更大吧?……闲话少说,请问呈风节的法诀是什么?”

这回轮到风君子冷笑了:“云中仙,你告诉他情况。”

云中仙上前一步款款答道:“天月大师曾经吩咐,只要不违规矩,法诀公子应当传授。可是根据忘情宫道法地传承规矩,本门道法不传,这一点相信修行界的前辈应该知道。所以其它八门的法器口诀公子都可以传给这位七叶道友,独独风门法诀不行。”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3回 指月玄光夜,天梯朝宫阙(上)
章节字数:4516 更新时间:07-08-20 11:18
(题记:本回是第十一卷的最后一回。在这一卷“省身篇”中引出了本书重要的两个情节悬念,也是关乎主题的问题──石野的身世以及风君子的来历。

我平时很喜欢看书评,其实对于各种各样的建议和批评我都有思想准备,但对于有一类评论却意想不到。居然有人会指责这本书情节设置过于精巧,处处都在因果之 中,偏向于迷信了。我只有哭笑不得,这样的人如果去看《红楼梦》不知道还会说什么怪话来?一番心血空投,构思缜密也是我的不对!

批判因果,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因果。因果不是迷信,也不是宿命,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世界上一切事物的联系。古今中外的思想家,不论唯心还是唯物者,从 亚里士多德到马克思,从老子到章疯子,从佛祖到卢梭,还没有一个人荒唐到去否认因果律的存在。就连虚无主义者也回避不了命题思考。现代科学体系就是在因果 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物理学定律。这并不是有些人所理解的狭隘概念。

排斥或者不喜欢因果的人,往往有两类。第一类被苍白的教育引上了邪路,莫名其妙的认为唯物者不讲因果,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第二类人问题就很大了, 有一个可怕的潜意识在他们的脑海中──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怕有报应,或者侥幸认为不会有不利于自己地后果。这个世界上的社会现象之一就是──向往为 恶利已、知善不行、肆意妄为者厌恶别人谈因果。

这一卷的大部分篇幅描写的是天下修行人的忘情宫之会,各种各样的人登场很热闹。但是卷名却叫“省身”,这和前文中所描写地“丹道”境界相对应,一切修行都要从“反观内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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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仙说风君子不能传风门法诀,我听了一愣。随即想起紫英告诉过我忘情宫还真有这么一条古怪的规矩。比如天月可以收风君子这么一个风门弟子却不能收月门传 人,而风君子可以收云中仙为云门侍者却不能传弟子风门道法。他教我“辟谷”的功夫时,谈到过采日、采月、采风等等。我曾想学采风之术,可风君子说按规矩不 方便教我──恐怕这也是忘情宫里带出来的规矩。

现在说这种话虽然也有一点道理,但总让人感觉有点耍赖的意思。恐怕天月大师也没有想到风君子会以此耍赖,因为这件呈风节本来就是要风君子拿回去的,不曾想七叶横插一手夺走。

七叶看了风君子一眼,嘿嘿一笑却没有介意:“不传?那就不传吧,我不在乎!修行到了我这种境界,万法相通。有没有秘诀已经无所谓了。就像你自己,手拿黑如 意就可以驾驭龙魂,我想也没有正一门的人传过你法诀吧?……诸位道友,七叶今日多谢天下同道赏脸相让这件神器!在此告辞了──”

七叶一挥手中的呈风节,透明而玲珑的呈风节散出一片晶莹的空间笼罩住七叶地全身。紧接着一阵清扬浩荡之风在他的足下升起。他飘飘然然凌空飞去,很快消失在 远处山谷的尽头。风君子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沉默良久,又回头对和锋、和曦二位真人说:“此间事情已了,请正一门遵守诺言。你们负责劝散众人离开浮生谷吧,包 括正一门的弟子。等人都走了我自有交代。”说完颓然坐椅子上一言不发。

只有法海仍站在场中神色十分尴尬。开口欲言又止。这时山谷中远远有一个苍老地声唱偈道:“半步红尘软,五丈白砂漫。随缘法不变,不变法随缘。……师兄。你输了,输的好!”

随着唱偈声,有一须眉苍苍的老僧走进场中,脚下踏过炽热的白砂地来到风君子面前。只见他每迈一步,白离砂苑中的燥热便息去一分多出一片清凉。当他走到近前,五丈白砂已经银光不闪,成了如雪之洁白。来人是九林禅院地老僧法澄。

风君子此时猛一抬头,眼中有光芒闪过:“法澄,你这个老东西!我今日落魄。你却于此时开悟。天下人的忘情宫之会,你师兄这一败,居然成就了你的悟道机缘。我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骂你!”

法澄仍然是一脸天真地双手合什:“自古以来诃佛骂祖者甚众,风小子你随便。”

法海在一旁向他师弟施礼道:“师弟,恭喜你了。多谢你的点化。”

风君子挥手对法海道:“大师你出手了,也尽力了,此事在天不在你。你放心,不论胜负,我都会叫人去九林禅院供奉一扇蒲团。”

旁人也许听的奇怪,六十年不行走世间的法海来到这里,目地仅仅是为了一个蒲团?我却听明白了,风君子说的蒲团就是他从九林禅院偷出来给我坐的那个,据说里 面藏着禅宗圣物木棉袈裟。法海低头道:“今日不该还而还,当初不该取而取。此间因果茫茫错错,却自有分明。老僧也不该谢而谢了,多谢施主。”言毕两个和尚 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过马路一般,手挽手扬长而去。

七叶与法海先后离去,这一场热热闹闹的忘情宫之会终于该散了。不提正一门如何维持次序劝众人有序而退,总之大家纷纷起身告辞。风君子一直低头沉默不言,只 有云中仙站在一旁向前来道别的各大掌门回礼。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地离去。情景就像电影院散场。夕阳西下天色昏暗的时候,偌大的浮生谷已经空空荡荡。

谷中只留下了七个人:风君子、云中仙、和曦、和锋、韩紫英、七心、还有我。其它还有人想留下来都让正一门给劝退了,韩紫英与七心要留下来和曦与和锋却没有阻止。两位真人遣散了弟子自己却没走,当然是等风君子归还黑如意。

风君子见人都走空了,这才对云中仙说:“你已有本门的挥云杖,将先前给你的法器还我吧。”

云中仙点头应了一声。伸手就解胸前的衣襟,一片雪白地酥胸露了出来。她这是要干什么?七心目瞪口呆,两位道士赶紧扭过脸去。我没反应过来,紫英已经上前一 步挡住了我的视线。还好云中仙没有继续解衣,而是伸手在颈项间摘下一条银色的项链。接着她一掀左袖,在皓腕上褪下一只金色的手镯。她将项链与手镯都递到了 风君子手中。

风君子接过来赞叹到:“唉!世间无论什么东西经过天月仙子的手,都会变得美妙无比不带一点凡尘俗气。就连锁兽环和拦妖索这种法器,也能炼化得如此精雅。如 果不是为了言而有信,我真舍不得将它们还给两位道长。……这一环一索也真是神奇,器形居然可以随法术不同而变幻!”

和锋真人此时已经转脸来。神色十分意外还有不满:“锁兽环和拦妖索!怎么不是……”

风君子:“怎么不是黑如意对不对?呈风节是忘情宫镇宫九器之一,今日怎么失去的你们也亲眼看到了。现在的呈风节也不可再说是属于忘情宫的法器。黑如意虽是 正一三宝之一,但早年就已流出正一门,也不能说是正一门的法器对不对?……我只说归还正一门的法器,却没有说要归还黑如意。这锁兽环和拦妖索确实是正一门 之物。我言有信归还两位道长。不仅只一件,而且是还一送一,也算替忘情宫天月仙子答谢正一门此番援手维护浮生谷中秩序安然。”

这一番话说地入情入理,风君子确实只说还法器而没说过要还黑如意。我在他说出锁兽环和拦妖索两件法器的名字时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心中暗道一声聪明。和锋怔立当场不知如何应答。和曦问了一句:“这两件法器确实是齐云观失窃之物,不知怎么到了公子手中?”

风君子:“情况比较复杂,但守正师兄知道缘由。这一点石小真人可以作证。石野,你说是不是?”

我点头道:“此言不虚,守正掌门曾亲口与我谈及此事,前因后果他老人家是清楚的。……我既然是仲裁,那就最后再仲裁一次,公子前辈此举也算守信。”

和曦也点了点头向和锋道:“师兄,我们此番前来本就不是为了黑如意。能够收回师门的锁兽环与拦妖索已是意外之喜,说起来还应该谢谢公子前辈才对!”

和锋见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顺水推舟道:“多谢公子前辈美意!和锋代家师守正邀请诸位今年冬至之时光临正一三山之会。和锋等告辞了!”说完接过法器。与和曦离开了浮生谷。

山下只剩五人,气氛稍有尴尬,这尴尬来自于风君子和七心之间。七心低着头不说话,风君子目光总有些闪烁不太敢看她。今天七心着天下修行人的面承认风君子破 了她地七情合击,又露出了真面目艳惊天下,其情真意切表露无疑。但这样一来,似乎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余地,风君子恐怕也要给她个答复说法才是。但七心不 问,风君子不说,气氛就显得很是微妙。

还是我首先开口打破僵局,找话问七心道:“七心,终南派已经走了,你怎么留了下来?找风君子有话要说吗,需不需要我们回避?”

七心:“石真人说笑了,哪敢叫前辈回避。”

这时风君子摘下了面具道:“七心,私下里你不必叫石野前辈。你我都摘下面具之时,你也不必叫我前辈。当我是芜城中的风君子时,你我以友论交不分长幼。”

七心淡淡展颜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虽然淡的几乎不可察觉,可仍然让人的眼神一亮,似乎周围的夕阳霞光都暗了下去。紫英见机拉住她地手:“七心妹妹,风君子说了以友论交,你以后喜欢叫他君子就还叫君子。……我留下来是等石野,你留下来又是等谁?”

七心:“我禀明掌门稍候再会终南。其实,其实是想拜见天月大师,不知道可不可以。”她虽然对这紫英说话,眼光却问向风君子。

紫英:“是吗?我也想拜见天月大师,有些事想请仙子指点。……风君子,不知道天月前辈能不能见我们?”

风君子:“你们都是女子,如果能穿过忘情天梯,又以礼拜访,仙子至少不会为难你们。至于见与不见就说不定了。……以你们的修为能否穿过望请天梯并无十分把握……这样吧,让云中仙送你们上去,仙子就一定会见你们的。”

风君子如此说话分明就是给机会让她们去见天月,两人都十分高兴地开口称谢。风君子又说:“记住两件事。一是不要太吃惊,二是不许说我坏话。……云中仙,你护送她们去吧。见到仙子就说风君惭愧,负了她的一片苦心,呈风节没有拿回来。”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浮生谷中只剩下我与风君子两人。他靠在椅子上不说话,抬头凝视着三梦峰上升起的一轮明月,出神般的投入。

我轻声的感叹道:“好美的月色,这月光下的三梦峰与浮生谷,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风君子突然转头瞪了我一眼。他这一眼让我也回过神来,讶道:“不对呀,今天是阴历八月二十九,天上怎么会有月亮?”

风君子似自言自语的说:“你总算不是太糊涂,还记得日子!三梦峰上的那一轮,不是月亮,是天月仙子地法器──指月玄光!法器与法术同名,都叫指月玄光。……仙子以为我现在还怕黑,特意祭出法器照亮了山谷。”

“你还会怕黑吗?”我有些莫名其妙。

风君子仍在自言自语的回答:“我又没有你那种天生阴眼。小孩子的时候,谁没有怕过黑?如果不是因为我怕黑,顺着山路向上朝着月光走,我也不会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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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预告:接下来的两个章节133(下)与134(上)都是石野与风君子的大段对白,是本书“坐而论道”的内容,也是石野境界升华的一个重要转折。建议喜欢看热闹而不喜欢看门道的书友可以跳过不看,也免得在书评中说这两节没“意思”。



神游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33回 指月玄光夜,天梯朝宫阙(下)
章节字数:4256 更新时间:07-08-20 11:18
“你是怎么来到这浮生谷的?又是怎么遇到天月前辈的?”风君子终于第一次提到了他和天月的事,我赶紧好奇的追问。

风君子又侧脸看我,眼神中意味深长:“张先生查过我的资料,你也看过那些资料──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女生外相这句话真不假,我只是审了张枝几句,她就把她爹做的事全交代了。我问你,在那份资料中,是怎么记录我四年前那个夏天的行踪的?”

“我想想,上初中二年级之前的那个暑假,你确实不在芜城。据张先生的资料上说,你去你二姨家了。你二姨家住在一个叫五国县的地方,那里的山区有一个国营大矿,你二姨夫是这个矿上的领导。”

风君子:“调查的可真详细。其实浮生谷所在就是五国县辖区的边境,那个矿就在这一片山区的边缘。……那天我上山采草莓玩,却莫名其妙的迷路了……”

风君子对我讲了一段他四年前夏天的经历。这孩子调皮,跑到山上摘草莓结果却找不到下山的路,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风君子从小聪明伶俐,不是那么容易随便走丢的孩子,可这一次情况很特殊。

他走到的地方白天却看不出阳光所在的方向,四周树木花草也无法从树冠和枝叶的分布上判断出南北,风君子就有点慌了。还好他在树林中找到了一处山泉。又顺着 泉眼找到了一条山涧溪流。根据常识,在山中顺着溪流走一般很快就能走到有人烟分布地所在。风君子就顺着这一条溪流走了,小小年纪有如此举措已经很不容易 了。

可这条溪流最终消失在一片山谷中,没有尽头。风君子也不知道自己一天怎么会走那么远,他来到的地方就是浮生谷。在浮生谷中抬眼就能看见三梦峰,风君子看见 三梦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荒山野岭中被黑暗包围当然害怕。这时候他做了一个很丢人也是很自然的决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周围突然变亮了,三梦峰上有一轮圆月升起。风君子当时虽然惊慌,但还能记住日子。他想起来这天不可能是月圆之夜,那么山上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月亮。 山上有圆圆地能发光的东西,那恐怕就会有人!这小子确实与其它大部分同龄的孩子不一样。风君子擦了擦眼泪顺着忘情天梯就往三梦峰上爬,他用了一夜的时间, 终于穿过忘情天梯。凌晨太阳刚刚要升起之前,他来到了忘情宫敞开的大门外。

这便是他误闯忘情宫的经过,听闻之后我问道:“你就是那么见到的天月前辈吗?”

风君子摇头:“我和她见面又是好几天之后了。第一天我累了,主要是偷东西吃又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我在忘情宫里转了半天又迷路了。第三天我碰巧找到了呈风节 又发现了忘情宫的道法──‘风流大法’的口诀与心法。我自己摸索着看懂学会。然后又用三天三夜差不多修炼入门之后,仙子这才现身与我相见。……一开始我还 吓了一跳,以为闹鬼了。后来发现这个鬼不吓人才没有害怕。”

我打断他的话:“你等等,你说地话好像有问题。第一,你那时候怎么可能穿过忘情天梯的云门雾阵?第二。忘情宫还有法阵护持你一个小孩在里面怎么可能乱转?第三,忘情宫道法不是只有女子才能学会吗?”

风君子:“问的好,都是问题所在!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如果不是仙子后来告诉我的话。她在逐我出宫前告诉我这些原因了,但同时也 告诉我这应该是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其它任何人。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这也许都是机缘吧,如果我不是从小在故纸堆里滚大。又怎么可能看懂‘风流大法’中 那些古字呢?……其实,我虽然学会了却没有真正的练成。”

“我还是没听懂!”

风君子:“仙子不让我说地秘密我当然不能说,就算这秘密是我自己的还有,你不是忘情宫的传人,不应该打听忘情宫门中之秘。”

“行,我不打听秘密,问一件别的事总可以吧?──你亲口说过天月大师一开始不知道你是男的,难道你是男扮女装了吗?”

风君子:“这是一个非常有趣地误会。其实四年前我不主动开口,恐怕如今的忘情宫就是我的。仙子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是男地,千年以来没有男人能够学会风流大法。所以她想都没想就认为我当然是女的。”

“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是男是女总有区别的,你的样子还看不出来?”

风君子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石野,你见过男人吗?”

“废话,我当然见过,你不就是吗!”

风君子:“说的没错!你见过男人,又有人告诉你什么样的人是男人,所以你能认识男人。如果你从来就没见过男人,也没人告诉你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情况又会 怎么样?……何况我当时年纪小,还没怎么发育,也从来没有当着仙子的面脱衣服洗澡。……天月仙子除了祖师之外,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她只知道有男人这么个概 念,知道天下有一种人叫男人而已,但她没把我当那种人。”

这一番话说的我错愕不已,听上去离奇荒诞,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风君子入忘情宫地始末,在我猜想当中一直神秘莫测。但把话说开了却又如此简单而略带荒 唐。其中还有几处尚有几处曲折我难以理解,可是他不愿意说。我笑着又问:“那天月大师后来又怎么发现你是男地呢,你在忘情宫中裸奔了?”

风君子:“胡说什么!……是我主动告诉她的……你是没有去过三梦峰上,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我小小年纪一入忘情宫,几乎把什么都忘了,在那里一玩就是一 个月。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惊醒了。想到我是怎么来的?我的亲戚家人肯定还在四处找我,我告诉仙子我要回去了。仙子问我以后会不会再来,想不想再来?我当然说 会,说想!她就对我说我已经学了忘情宫的道法,如果成为忘情宫弟子以后就可以常来了。我很高兴的答应了,于是仙子给我举行了一个入门仪式──就是这个入门 仪式出了问题。”

“出问题了?天月大师发现你是男地?”

风君子:“入门仪式我也给你举行过,大概的过程差不多,只是正式的仪式要复杂而已。拜天、问道之后最后一步是受戒,仙子第一次对我讲了忘情宫的门规。门规 中有一条就是只收女子,我听完之后立刻就问了一句──‘这怎么可以。我就是男的?’结果就这一句话把天月仙子也说傻了……入门仪式没有完成,我反倒被逐出 了忘情宫门。”

“入门仪式成了出门仪式,你也够倒霉的!我能不能多问一句,忘情宫怎么会有那么多古怪的规矩?我说的不是只收女子这一条,而是一宫立九门。还有本门不传的规矩?”

风君子抬起一只手指着高耸入云的三梦峰:“假如有这样一座大山,上山地路有九条。这九条路我都指给你了,你能怎么上去?”

“我不可能同时从九条路上山,只能挑一条我认为最好走的路。”

风君子点头道:“这就是世间道路的正理。当你最终站在颠峰的尽头时,那九条不同的路都汇聚在你地脚下成了同一个终点。如果你的修行到达了这个境界。就可以 引后来者从任何一条路上山,因为你已经到达了每一条路的目标所在。……那么你来说一说,为什么会有本门不传的规矩?”

“这是一种衡量。也是一种标准,同时也是对继承忘情宫传人的一种考验。她不引弟子从同一条路上山,就说明本身已经超越了九门之一地境界。本门不传的规矩也是对弟子传法资格的一种限制,她自己还没有超越境界时就没有资格去传授她人。”

风君子:“基本上都说对了,没说出来地那就是忘情宫自己的规矩,是你不必知道的。……如果不是忘情宫的修行规矩奇特,我一入门就打下了这种神奇而难得的根基,后来也不可能有悟性自创‘四门十二重楼’与‘世间三梦大法’传给你。……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问吗?”

“如果是我不该问的我就不问,问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天月大师为什么不出忘情宫?她为什么不见外客俗客。一个人待在忘情宫中也太没有意思了!以她那么高的修为出来行走世间,济世渡人不也很不错吗?我觉的有能力地高人都应该如此。”

风君子闻言低头沉默了片刻,这才抬头问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话:“石野,下雨的时候你会去帮蚂蚁搬家吗?”

“不会,不过发洪水的时候我会上大堤抢险。”

风君子笑了:“你抢险,我父亲也在抢险,却连累我锁住了云中仙!第二年鲤桥圩还是破了。……我不知道仙子是怎么想的,但我在市井中长大,又亲自上了三梦峰修行,我知道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在三梦峰上回望世间众生,就像一个人在雨天看蚂蚁搬家一样吗?”

风君子:“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总之形容不出来,你一定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你想想看,这些人每天要吃三餐饭,每天晚上都要睡觉,隔三插五还要生病打针吃药。 一天接着一天日日奔波,上班下班工作挣钱,有事没事名利相争。结婚生孩子婆媳吵架,小孩子上学读书考试被家长表扬被老师批评,大人领导别人又去伺候领 导。……这些事如果说给仙子听,在她眼中是不可想象的,这些人也根本不是她的同类。……当然我这些只是猜测,以仙子的角度看三梦峰下的世人,你说究竟应该 是什么感觉?”

我也笑了:“你说的这些人就是你我身边的人,他们确实与三梦峰上的世界无关,虽然我没有去过忘情宫也可以想象。有一件事情我以前理解错了,学道不是学雷峰,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也不一定要在人间做事,做到与世人无伤就很不错了。”

风君子:“这其实是一种超越的境界了。俗人对境界的理解往往容易犯错误,比如说美国的那些超人电影。假如一个人,他会在蚂蚁窝里去找寻纵横驰骋的快感吗? 他会在猴群里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吗?修行人如果能够修行到最后都要面临这种问题,所以他们最终都必须要解决追求的命题。也正因为如此,修行界的前辈才会 定下那天下三大戒律。……石野,我现在反问你一个问题──这世上为什么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仙人?”

他这个问题问的妙,终于将我们这一大段对话引向了一个很核心的内容为什么没人见过真正的神仙?如果一个普通人见到了天月大师,那不是神仙又是什么?我想了想答道:“按照逻辑,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根本就没有仙人,二是修行人成仙之后都一去不回。”

风君子:“你学的是丹道,丹道追求的就是长生不老,飞升成仙,所以对于你不能谈第一种可能。问题只剩下一个,仙人飞升为何不回?”

我会心一笑:“你刚才已经说了。有一只猴子突然变成了人,他是去寻找人世还是留在猴群里去当猴王?这种感觉就像毛毛虫化蛹成了蝴蝶。”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4回 智算无遗策,闪念废神机(上)
章节字数:4243 更新时间:07-08-21 08:17
我用化蛹成蝶形容仙人飞升,风君子思索着说道:“能答出这种话,你的半只脚已经踏入玄关之门。只可惜你我都没有成仙,也只能坐在这里论道而已。也许我们今 日所说的并不正确,却代表了一种对修行的理解。我看见你,在替另一个人可惜,你还记得七叶拒绝九转紫金丹时说的什么话吗?”

“修行何必要成仙?我有呈风节在手,可以潇洒人间四海遨游。九转紫金丹,我不换!”

风君子叹道:“他的选择是去做一只猴子,一只强大而会飞的猴子。”

“这只大猴子可够麻烦的!风君子,我看出来了,你今天对七叶动了杀机。”

风君子:“我毕竟没有得道成仙,仅仅是人间的一个修行弟子而已。更何况我的性情始终达不到极至的境界,冲动之下也会挑起不应该的事端。七叶这一去,恐怕会风波四起,修行界又会添几笔杀业,不知道这笔帐老天爷会不会算在我头上。石野,你猜猜七叶此刻在干什么?”

“他一定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御器之时法器与身心一体,赤蛇鞭毁了他不可能不受伤。他走的时候虽然很潇洒,但我想那是故意做给人看的。我估计他的内伤很重如果有人现在去抢呈风节,是最好的时机。”

风君子:“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这么想地,想趁他受伤的机会借天下小人之手夺回呈风节。至于你我,双手还是不要沾血腥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有呈 风节在手,一般的货色还是动不了他。但若是各大派的高手,恐怕就结果难料了。谁送了命都有可能。我估计众人离开浮生谷后,像抱椿老人那种高手一定去追七叶 了。……不论七叶有没有事,至少几个月内他是不会再出现了。要么呈风节丢了,要么他地伤好了,否则不会再看见他。”

“风君子,我觉得你小小年纪可太有心机了。幸亏你不是七叶那种人,否则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

风君子佯怒道:“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也学会调侃我了!……说到高人心机,有一个人可是很危险,连我都不得不入了她的局。石野。忘情宫之事来的突然,你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当然有,但是不敢当你的面说。”

风君子:“说出来没关系,我这次不和你计较。”

“我觉的这场变故似乎头从到尾有三个人问题很大,一个是你。一个是绯焱,还有一个……”

风君子:“当着我的面不敢说天月仙子是不是?其实不关仙子的事,与我还真的有关系,我如果不点头绯焱也不敢这么做。只是没想到她能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动的天月仙子,竟然搞地天下震动。”

“你说这一切都是绯焱安排的?而你和天月大师都知情?”

风君子:“我事先点头答应的。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天月仙子应该知道,否则就算我答应,绯焱也不敢造出仙子已经离世的谣言。”

“风君子。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对我说清楚。那一次绯焱到芜城知味楼来找我的麻烦,你把她拉进了君子居。你们两个究竟在里面谈了什么?”

风君子:“我早料到你会问地,就算是因为阿秀的关系,你也一定想知道我和绯焱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承诺?那天我们之间确实做了个交易,交易的结果就是今日的忘情宫之事。前因后果我还是告诉你罢──”

当日绯焱出现在知味楼,风君子明白她是谁之后就知道在场的其它人恐怕都无法应对,不得不出面。绯焱地护身仙霞刺伤不了风君子,她也大吃一惊。被风君子拉进 了君子居。两人在君子居中当然会互相试探对方的修为底细。如果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点破风君子的师承来历地话,那恐怕就是同为女子修行门派中的孤云第一高手 绯焱了。绯焱虽然不能胜他,却看破了风君子出身忘情宫的底细。

既然被人点破行藏,风君子无奈也承认了与天月大师的关系。不料绯焱却问了风君子一句话:“你想不想回忘情宫?”

绯焱说别的什么,恐怕打动不了风君子,可恰恰是这一句击中了要害。天月逐风君子出忘情宫是迫不得已,风君子离开也是情非所愿。风君子内心中对天月大师一直 极为敬重和想念,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想回去看她。但忘情宫的门规在那里放着,根本不让男子进门,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风君子没办法可绯焱居然想到了办法。她分析了忘情宫的门规,在门规中找到了一个破绽之处。忘情宫九门都不得收男弟子,但是做为忘情宫统掌九门的宫主却超越 九门之上。忘情宫的规矩就是宫主才可传法,而且传法不传出身地本门道法,只能传其它八门。这样忘情宫主人肯定是超越九门之上不再是九门其中的任何一门弟 子。忘情宫的规矩是男子不入九门,并没有明确的说宫主不能是男的!

当然这一条规矩不必特意立下来,本来不入九门之一学道,又怎么能达到超越九门的境界?而且此人学的又是忘情宫道术!可天下恰恰出了个风君子,他与绯焱动手 的时候已经离宫三年多了,修为已经达到了超越九门的境界。那么就存在一个合理的假设,天月不让他重回风门,直接将忘情宫宫主之位传给他,这也算不违门规。

绯焱能够找出这条破绽。而风君子却没想到,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点是风君子当初离开忘情宫地时候还没这么大能耐,风流大法也是刚刚学会而已。第二个原因不 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想都不敢想。做一个风门弟子尚且没资格,他哪里还敢去妄想继承整座忘情宫!可是绯焱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女人的心很大。她什么都敢想。 什么都敢争,替风君子想到了这一点。

绯焱说出来之后风君子也是目瞪口呆,他反问绯焱:“你说的听上去道理是有的,可天月仙子为什么要把忘情宫传给我?据我所知,忘情宫立传人的时候是要通过非常艰难的考验地。就算仙子想考验我也找不到机会。”

绯焱说:“既然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境界,而且也是天月大师唯一的传人,我就有把握说服天月前辈传位于你。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重返忘情宫,想什么时候去看 仙子就什么时候去看她。至于其它的事情,我来安排,我会想办法说服天月前辈。也会帮天月前辈去安排对你传位的考验……”

如果别人说这番话风君子绝对不会相信也不会答应,更加不会真正的动心。可说话的人偏偏是绯焱!

天月大师不见外客,如果有人能见到天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女子,第二要有绝对把握登上忘情天梯。像七心与韩紫英这种修为也不是很有把握。而绯焱就 像送上门来的机缘。她带着风君子的口讯去,天月大师也绝对会见她。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要看绯焱地能耐以及天月的想法了。

风君子答应了,将这件事托付给她。有一件事情我事后才想明白,那就是风君子的目的就是想重返忘情宫。并不是想图占忘情宫。他的修为高超,而且心计与手段不 俗。但另一方面,他毕竟是一个十六岁地少年。还是一个孩子。有时候一个孩子伸手可能拿到金条上的棒棒糖,但他伸手的目的就是棒棒糖,而不是金条。

绯焱给风君子办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有交换地条件,而且条件不能低了。一整炉黄芽丹只是小意思,绯焱还特别提了个要求就是风君子不能向她出手。绯焱为什么要提这么一个要求?这与另一个条件有关,另一个条件就是她要学忘情宫的法诀。

风君子想要的是棒棒糖,可绯焱想要地却是金条。绯焱看的明白,风君子让她帮忙去继承忘情宫主的位置。目的并不是想占有忘情宫。那么这一座忘情宫包括宫中的 法器、灵药、典籍还需要一个真正的拥有、继承之人。风君子毕竟是个男的,也不可能长期占据忘情宫主人之位。就算是为了忘情宫的千年形像以及道法传承,他的 身份只能是一个过渡,应该很快就会将忘情宫传给修行女子。

绯焱提出地要求是学忘情宫的法诀,其用意恐怕再明显不过了。如果天下修行女子中还有谁学了忘情宫的法诀之后,能够超越九门之一的境界,最有可能的就是绯焱 本人。到那时她也有了继承忘情宫的资格,可以想办法或者直接要求风君子将忘情宫传给她。但绯焱根据自己的心性推已及人,如果风君子事成之后直接把她除掉, 也就没有了“后患”。她和风君子都是聪明人,这一点心照不宣。所以她提出了一个风君子不能向她出手的要求,风君子也答应了。

忘情宫对传人的考验主要有三条,第一条就是有传承道法的境界,这个绯焱没法安排需要风君子自己去证明。风君子后来碰到云中仙也算是机缘巧合。风君子没有学 过云门法诀,却收了云中仙这么个云门侍者,传了她云门法诀,这足以证明他的境界已到。但风君子的身份不能也不敢正式的收忘情宫弟子,收服云中仙之后直接指 点云中仙去了忘情宫。他声明是代天师传法,也请求天月代他指点传人。

还有两条考验更复杂,简单一点说就是守用器物、护承宗门。不必做复杂的解释,忘情宫之会风君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接受考验。轩辕派的五味道长一开始就怀疑到 了,我后来也看明白了。风君子没有想到的是绯焱居然真的能够说服天月大师,更没想到的是绯焱会放出忘情宫已空的风声逼他去入局。可是风君子最终丢掉了对他 来说最重要的象征器物呈风节,一番辛苦功亏一篑。

听完了这段前因后果我也沉默半天,替风君子感到可惜。我叹息着问他:“风君子,你为什么功亏一篑,想明白了吗?”

风君子:“怪我自己,如果我当时把碧水烟披给绯焱,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你好像还有花样没说出来。绯焱的条件不是学忘情宫的法诀吗,怎么变成了碧水烟披?其实所谓法器的秘诀就是忘情宫的法诀,对不对?”

风君子:“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其实那三件法器哪有什么特殊的秘诀,我估计那些话都是绯焱自己编的。她把这些安排告诉天月仙子,仙子就让云中仙这么说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七叶拿到呈风节不追问秘诀我就有点怀疑了。你刚才说的话中又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忘情宫的法诀只有女子才能习练。那么镇宫九器如果有秘诀的话那也应该是只传女子的,可云中仙介绍的时候根本没说男子不可以学。”

风君子:“绯焱才不管那么多呢!根据她的安排,估计我和云中仙拿回挥云杖与呈风节,这不需要传什么法诀。她拿到碧水烟披,我传她秘诀别人也不知道我传的是 什么,其实我应传她的就是水门法诀。所以当七叶拿到呈风节的时候,我不得不找借口当场耍赖了。……我在关键时刻一念之差坏了绯焱一道,结果自己的事情也坏 了。”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阻止绯焱?这么看来你没有遵守承诺。”我知道风君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做了那个损人不利已的决定肯定另有文章。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4回 智算无遗策,闪念废神机(下)
章节字数:4503 更新时间:07-08-21 08:18
我质疑风君子毁诺。他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能完全算毁约,整件事情是她安排的,我入局而已。只要我在她这个局中的所作所为都算是守约。她已经开出条件只有 女子能取碧水烟披,我也认同了,其实已算守约云中仙怎么出手应该由我来决定,她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冒失去另一件法器的风险让云中仙取回了碧水烟披。……当时 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如果不那么做,七心怎么办?”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七心吧?七心站出来让你有了借口,你本就不想给她是不是?”

风君子:“看来我现在很多事瞒不了你了,确实是这么回事。绯焱这个女人让我感到害怕了,她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件事她竟然不惜利用下天修行人来设局。 我以前小看她了,她的修为高,但心机和手段更加高超。我现在除了修行能够压她一头之外,其它方面还真难说是她的对手,可我已经答应不对她出手了。……如果 让她得到了忘情宫的法诀,有朝一日九门境界大成,她一定会图谋整个忘情宫。你说到了那个时候,绯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比七叶要可怕多了?”

我苦笑着答道:“七叶只是一只强大而会飞的猴子。如果到了那个时候,绯焱这只母猴子就会大闹天宫的,她会谋天下锋芒。所以你宁愿放弃回忘情宫地机会。也不能让她得逞。你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这些,改变决定做了另一种选择。”

风君子:“我是这么想的,其实还有一只老狐狸比我更狡猾。他早就看出来绯焱这个女人不简单,很可能有一天会成为修行界的祸源。所以他挑唆你去夺绯焱的炉鼎,暗中使坏打算绝了这个后患。”

“你说守正真人?夺绯焱炉鼎救阿秀元神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可他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没这么大神通。”

风君子:“你没有。我有!守正真人说这话的用意哪里是要你出手,而是要你背后地高人也就是我老人家帮你搞定。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想到我和绯焱之间早有交易,不能帮你出手。他不想粘杀业,想借我的黑如意杀人,想的倒挺美!”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其实救阿秀也不一定要夺绯焱的炉鼎,比如孤云掌门绯寒的也可以。”

“这怎么可以!我与绯寒无怨无仇,咻咻的死绯寒又没有责任。”

风君子白了我一眼:“因果你这不也清楚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了,我也没有反对守正的主意。守正真人不愿意亲自帮忙,我有诺言在先也不方便插手。你恐怕只有靠自己了。难道还想找法海那种高人替你杀绯焱吗?”

“当然不可能请神僧做那种事情!真没想到,法海居然败给了七叶。”

风君子:“是啊,连我都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的修行高下我很清楚,七叶再强现在也强不过法海。我之所以敢冒险摆绯焱一道,也是因为有法海这个后手在。我自以为策算无遗。却没料到结果天不随人愿。”

“又是云中仙坏了你的事是不是?可这一次你没责怪她。”

风君子:“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赤蛇鞭炸裂之时,虚空破碎地力量扑向法海这边,那是法海自己的法力。他如论如何也要收住,因为伤了人也算他输。赤蛟散魂的力量扑向七叶那边,伤人就算七 叶输。修行人自保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和锋、和曦应该不会受伤。可我当时注意到你了,你毫无反应。我立刻就明白你想干什么──你咬牙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让七叶 输!可是你身边的云中仙做法护住了你,使你地计划没有得逞。”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云中仙忠心护主我当然不能多说她一句。其实我还真这么想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会受伤。……我当时真的很震惊,很懊丧!法澄那个和 尚念的歪诗我听的不是十分透彻。可是法海最后一句话却把道理说明白了,是我自己活该。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说地吗?”

“今日不该还而还,当初不该取而取。此间因果茫茫错错,却自有分明。老僧今日也不该谢而谢了,多谢小施主。”

风君子:“我离开芜城之前曾要求法海也到浮生谷中,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还他禅宗圣物木棉袈裟。可那袈裟是我从九林禅院偷的,当初就是不该取而 取。法海输了。我仍答应还他,是不该还而还。把偷来的东西还给失主,本不必谢,可他还是谢我,那就是不该谢而谢了。我用偷来地东西跟法海讲条件,结果法海 没有赢下七叶,不能怪他。我从一开始就错了,算我自己活该。”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蒲团送过去?要我替你送吗?”

风君子:“不着急,我已经答应了法海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用着吧,正一三山会之后再说。”

“对了,我有一件事忘了说了。我离开芜城之前去找过张先生,他说这种场合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可以给我起一课推算一番。”

风君子:“哦!张先生算出来什么了?”

“张先生说,在忘情宫外将有人有幸开悟,得窥大道机缘。忘情宫之会虽然热闹,但真正出场的高人并不多,一开始是你和于苍梧,后来又有绯焱、七叶、法海,再加上场边的和曦与和锋。结果没想到……”

风君子:“没想到居然是老和尚法澄是不是?你刚才说地那些高人都是局中之人。法澄是局外之人,这种事局中人怎么会有机缘呢?可能是法澄,也有可能是你石野啊。”

“我?我可没有什么顿悟的感觉。你说法澄开悟了,那他悟到什么了?难道法澄成佛了吗?”

风君子又苦笑:“我又不是佛,怎知法澄成没成佛?我看这老和尚还差点火候。禅宗顿悟也并非一朝大成,有可能与我的四门十二重楼一样。法澄今日越过一门庭而 已。具体情况如何,只有法澄自己知道,我们在这里空口而言谈不出真正的东西。……至于你,张先生说的也未必不可能是你──今夜我就要送你迈过玄关

之门。否则,你永远没有机会超过绯焱。”

说着话风君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好奇的问道:“你要送我过玄关?这种事情还能送吗?……你这张椅子是哪来地,我记得你离开芜城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啊?”

我这一句话把风君子说愣住了,他拍了一下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事,口中嘟囔一句:“唉呀,我怎么把这丫头给忘了?”接着抬头朝着山谷大声喊道:“珂珂──宇文珂珂──你爷爷早就走啦,你怎么还不出来?天都黑了!”

静夜无人。他的声音显的特别响亮,四面群山都传来回声。他喊了好几声,从靠近三梦峰的一处花丛中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带着哈欠的声音:“天怎么黑了,月亮都出来了!咦,人呢。那么多人都哪里去了?”

风君子朝她喊道:“电影散场了,人早走光了!你怎么能睡着了?”

只见有个小姑娘钻出花丛,一面往这边走一面揉着眼睛道:“我爷爷来了,你叫我在那个地方躲起来。我一开始也在看热闹,后来看见光头和尚和那个帅哥斗法。站半天都没动静太没意思了,我就睡着了……”

风君子:“你睡的倒真香啊,最后那一下法力大激荡没看着。我还替你捏把汗呢。幸亏和曦真人把往你那个方向激散的法力都挡住了。”

宇文珂珂:“最后还是动手了,谁赢了?”

风君子很不情愿的说:“七叶赢了。”

宇文珂珂拍手道:“好耶!我喜欢帅哥不喜欢和尚。”

突然冒出来地这个小姑娘让我惊鄂不已,这时才插话问道:“风君子,这位是──?”

风君子:“介绍一下,她是听涛山庄的宇文珂珂,宇文树就是她爷爷。珂珂,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石野石小真人。”

宇文珂珂:“石野,你就是那个妖女?”

靠,我什么时候成了妖女?风君子皱眉道:“你把说全了好不好。他就是那个妖女喜欢的帅哥──石野。”

碰到这么个小姑娘,我也没办法只能摇头不计较。风君子又说:“人都走了你也该回家了,椅子还给你,谢谢了!”

宇文珂珂一撅嘴:“你坐了我这么长时间椅子,就说一句谢谢呀?能不能放我上天梯,我有事想问天月大师。”

风君子摇头:“我就算放你上去,你那两把刷子也过不去。这样吧,你想问天月仙子什么事?说给我听听,也许我也知道。”

宇文珂珂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忘情天梯,眼中也露出为难之色。她将信将疑地对风君子道:“我看你和那个于苍梧斗法,本事也挺大的,就信你一次。……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说着话还用眼光瞄我。

我赶紧道:“我走开我走开,你有什么话悄悄问他一个人好了。”

我走开一段距离,宇文珂珂对风君子耳语几句,风君子又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我说不听就不听,也没有用耳神通。只见宇文珂珂神色有些惊喜道:“真的吗?”风君子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真的!你可以走了。”

宇文珂珂:“现在是半夜啊,你要我一个女孩子自己走,有坏人欺负我怎么办?”

风君子:“你可是听涛山庄地修行弟子。坏人欺负你?你不出去欺负坏人就谢天谢地了!”

风君子坐的沙难椅是一把折叠休闲椅,宇文珂珂把椅子折好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出了山谷。我问他:“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躲在三梦峰下面,你坐的椅子居然是她地?”

风君子:“我来的比较早,一开始我也没有露面,只是混在一群修行人中听消息看热闹。碰巧认识了这个宇文珂珂,她是背着爷爷宇文树偷偷来的。她爷爷来之前她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这里我最熟,就告诉她有个地方可以躲人。她带来的一把沙难椅就借给我坐了。”

“你一开始没出手?”

风君子:“开始闯天梯的那帮家伙没有一个能过得了云门雾阵的,我才懒得管呢,困在里面急死他们活该!后来我看见金杖头陀实在不像话了,这才出手把人都扔了出来。然后我就坐在天梯前面把路堵住了。”

“你可真有意思,……那宇文珂珂倒底想问什么?”

风君子:“她想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成为云中仙、绯焱、七心那样的美女?天月仙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世上会有人上三梦峰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三言两语就把她哄走了。”

风君子一笑:“那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说她了,说说别人,你猜韩紫英去见天月仙子又会问什么?”

“考我是不是?我们俩一起猜!”

我们俩对视一眼,同声说道:“紫英衣!”

我笑了,又接着说:“我们想到一块了。今天紫英见到了忘情宫地三件法器,其中就有飞天的神用,她肯定想到了紫英衣。据说穿上紫英衣可以飞天,但是窍门她却不知道,她一定想请教天月大师。”

风君子:“很有可能。但我想她不会只问一个问题,如果还有问题会是什么呢?再一起猜──”

我们看着山上,几乎同时说了三个字:“柳依依!”

******

改完本节抬头一看,已经是3月30号凌晨。按书中还未写到的情节,明天(3月31日)应该是七心的生日。而忘情宫之会结束之后,书中的时间就到了石野的20岁生日了(1991年10月8日)。我这个作者先祝笔下的人物生日快乐!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5回 众妙玄关门,九问楚歌声(上)
章节字数:4373 更新时间:07-08-22 09:12
我们同时说出了柳依依的名字,这回是风君子叹道:“我自创的鬼修之法,柳依依已经修炼到尽头了。再往下一步,还有什么更高深的修炼之法,我一时之间还没有 想出来。这些你知道,但韩紫英不知道。她只知道柳依依的阴神修炼虽然能够凝聚形体,但迟迟没有办法拥有真身。她不清楚柳依依是我的传人,有一次还私下请教 过我能不能想什么办法。……这个妖女心很善啊,有机会见到天月仙子她很可能会问的。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解决,放她上去就是想借她的嘴去问问仙子。”

“紫英确实是难得的温柔善良,我可从来没有把她当妖女。”

风君子:“还有更难得的。韩紫英聪明多智,不亚于绯焱,却没有绯焱那种坏心眼。我放她上天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她在仙子面前替我再想想办法。今天这一关 我是没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我不能再指望绯焱了,也许韩紫英能在天师面前替我商量个新主意出来。”

我接着道:“所以就算紫英自己不要求见天月大师,你也会想办法劝她上山的,对不对?……那么七心呢,七心又会问天月前辈什么问题?”

风君子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闪烁:“我不猜,她要去我当然不能不让她去,我想仙子会喜欢她地。你我不要议论别人了。现在轮到你了。”

“我!又有我什么事?”

风君子:“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今夜我要送你入玄关之门。这浮生谷千年灵气不亚于菁芜洞天,尤在正一三山之上!更难得的是今夜有指月玄光当空,而脚下 白离砂苑新成,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你就在那五丈白砂的正中打坐修行,修炼我传给你的口诀心法。我在一旁给你护法。现在已是午夜,不要浪费天时。你快去 吧。”

……

静坐于白离砂苑之中,三梦峰上指月玄光当空。入坐地感觉十分奇妙,不像在菁芜洞天中是一个特殊的空间,因为浮生谷这个地方是开放的,没有封闭的边界。但特别的是,在此修行却有一种超脱于万物的感觉,这个开放而无边的空间成了另一种奇妙的洞天。

胎动的心法从真空之境开始,第一步功夫是“碎瓮”。空境回旋,空中天地万物重现,回到最细微处的起点。这个世界成了“唯物无我”地存在。这便是碎瓮的门 径,我上次在菁芜洞天中修行曾在一瞬间摸到了这个门径,却紧接着境界散失受到了扰动。当时菁芜洞天外天有异相生成,要起龙卷狂风,恰恰又有于苍梧这个高人 经过。其实就算没有发生这个意外。这一点门径也是稍纵即逝,很难把握无法捕捉。

但今天的感觉不一样,我一入坐几乎就立刻进入了这种状态,而且就停留在这种状态中。这是玄关之门吗?我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修炼“胎动”需要一种特殊的心境?这种心境就像屈原当年发出的《天问》之歌──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我是谁?在碎瓮境界无我地状态中,天地万物的最细微处却出现了一个问号,极微弱的问号。当这一点疑问出现后。一切都停止了。

怎么形容?可以用佛经当中的三个字:无所住!如果一定要我用语言形容出来,我只能最勉强的说──关于时间地概念消失了。这是无限过去的终点,也是无限未来 的起点,这是一个什么样地点?这是万物无时无刻正存在的那个点。它就像一扇门,穿过去,就能超越一种存在的状态。

然后,突然的,一切就此重新开始,消失的我又出现了。不要误会出现的不是石野,本来也没有石野。出现的是一点萌芽,一点存在状态的意识。它没有身体四肢, 也尚未与外物感应映射,就是一种纯粹的存在,一种纯粹地意识。胎动胎动,何为胎动?这便是丹道中所谓的“圣胎”。

不要去想象,想象不出来,因为它不是假设。可以尝试着去体会。

为什么这是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三门?它与第二门的“灵丹”境界相比又是一个循环。灵丹出现指的是元气与元神相合,内现自在之身心。那么新出现的这个“圣胎”呢?它是身心的起始,元神与元气的发端。

风君子传我丹道,曾经讲过只有逆天而行才能入玄关之门。这条逆天而行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最开始的火候炉鼎逆行任督元气为小周天,逆行全身经脉为长生酒, 卯酉周天内外正逆双行为转山河。自在身心内现成灵丹,还转洗练之后身心不二为金汤大成。而今天,这一切都回溯到了所有存在的源点,从无到有的那一线之机。 这便是玄关!

我在图书馆也看过不少古典的与现代的所谓丹书,所有丹书中都说不清玄关所在。恐怕是文字表达上的困难,或者不愿意直接说出来。但还有更多的丹书丹诀,却根 本就是错的!有不少人居然将卯酉周天收内药成丹时眼前的那一轮虚光当作了玄关,并且引用“玄关在眼前”之类的丹诀。玄关在那种境界从眼前找,永远都找不 到。所以有多少修仙人都曾感叹玄关难寻!

……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浮生谷仍是一片夜色,三梦峰上仍然悬着指月玄光,似乎我只是刚刚才坐下而已。再转头看,却发现风君子、七心、紫英都在远远的白离砂苑外默默的注视着我。

“你们已经下来了。这么快!见到天月大师了吗?”

风君子哼了一声:“快?她们昨天就下山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坐了多长时间?”

紫英:“我们是前天黄昏上山地,现在正好是又一个凌晨。”

“我竟然坐了整整一天!你们等着急了吧?”

七心淡淡答道:“能亲眼看见真人破关,多等几天也是无妨的。见你行宫正是紧要关头,我们也不敢打扰。”

风君子又冷哼一声道:“穷小子走路摔一跤。一头栽到黄金堆里了。天月仙子一天两夜指月玄光未落,白天的时候还为你开启了玄光大阵,让你不受天时变化的惊扰。……你怎么这么笨?”

看风君子有点不高兴,七心柔声劝道:“一日破玄关,这已经是难得的资质与福缘。你怎么还说他笨呢?”

风君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七心说:“也对也对,也不能人人都和我比,对人不能太苛刻!”

风君子骂我倒不是因为我笨,而是心痛天月大师辛苦。我恭恭敬敬地向三梦峰施礼,诚心诚意道:“多谢天月前辈!”

风君子:“你不用谢仙子。要谢就谢我。如果不是我为你护法,仙子才懒得管你呢!她又不知道你是谁?”

紫英站在一旁笑着冲我挤眼睛:“赶紧谢风大仙人!”

我走上前去打躬作揖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就差没跪下给他磕头了,这小子才把那副板着的面孔收了起来。我此时行功已毕,但指月玄光仍在三梦峰上。紫英抬头道:“天月前辈为什么还不收了法术?”

风君子:“天亮之前只要我还在谷中,她是不会收回指月玄光的。她不想让我怕黑。”

七心:“怎么回事,仙子怎么会认为你怕黑?”

风君子看着三梦峰答道:“仙子曾经有一次问过我──当初我为什么会顺着忘情天梯爬到了三梦峰上?我回答说我怕黑,恰好抬头看见了指月玄光。”

七心:“现在呢?”

风君子:“现在不怕了,但我还是喜欢看见指月玄光。看不见的时候。我喜欢看月亮。”

七心:“我在终南山修行的时候,没事也喜欢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她的神情有点扭捏,我第一次看见七心也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神态。扭捏中她悄悄的对紫英说了句什么。

紫英噗嗤一笑。冲我道:“石野,把上衣脱下来!”

“什么,脱衣服?”她地话把我吓了一跳。

紫英:“不是要你光膀子,把你肩膀上那个牙印露出来就可以了。七心就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

不知道她们搞什么鬼,我还是解开了衣服露出了肩头上的那两排整齐的牙印。这是阿秀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就连金龙锁玉柱的真身也消退不去。

我莫名其妙,但风君子知道她们想干什么,指着我肩膀上地牙痕道:“怎么样?七心,我没有骗你吧!”

七心就站在风君子的身边。她的身材娇小,比风君子矮半头。此时她仰脸看向风君子,恰恰风君子也低头看她。两人目光对视,七心突然脸红了。七心脸红的时候,眉头一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胸口。

风君子似乎暗暗叹了口气,关切道:“七心,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我没有骗你,你这七情之伤还是早点治吧。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现在?”七心用又羞又惊的神色偷偷看了我和紫英几眼。

紫英很识趣走过来拉住我说道:“我们不偷看,走远点还不行吗。”

风君子:“不用你们回避,我们自己找个地方。”说着话把七心拉到了远处三梦峰下的花丛中,也就是宇文珂珂刚才藏身地地方,身影消失不见。

我倒现在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问紫英:“他们要干什么?难道……”

紫英伸出一根手指在我肩膀点了一下:“你可别想歪了,其实他们……”紫英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先别笑,他们倒底怎么了?”

紫英笑着说:“七心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她要咬人。”

“七心要咬人?咬谁,咬风君子。这也太……”真没法想象七心张开樱桃小口咬人的样子,这与她一惯给我的印象反差太大了。

紫英:“风君子说了他不信,天月仙子也这么说她才不得不信了。小野,你知道那天晚上,就是七心和风君子告别的那天晚上。风君子干了什么吗?”

“那天晚上你看见了高老爷子,情绪很不稳定。我一直哄你来着,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紫英突然顽皮的一笑,象是小女孩撒娇:“你再像那天晚上那么抱着我,我就告诉你。”

“怪不好意思的,风君子和七心还在那边呢。”

紫英:“不用担心他们,一时半会他们也没时间理会别人。……”

也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这些人都怎么了?都变得有几分古怪而神秘。我伸手将紫英揽在怀中,脸颊贴着她地发际,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肩──就象我哄她的那个夜晚。

在怀中,紫英告诉我一件事,有关七心的七情之伤。七情合击之所以天下无人能破,因为此法术十分奇特。法澄大师说过它是调动人的心性来反克于人,并非是一种 主动的攻击。被七情合击所败的人,说实话是败给了自己心中的七情六欲以及所求所思。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真正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就算法澄那种高僧,也有 执著于佛法的一面。修丹道之人贪恋长生,也有执著于生的一面。

以七情伤人固然神妙,可施术者同样会被自己的七情所伤。所以习练这门法术对弟子有特殊的要求,就是要心如止水切不可随意动心动情,如此方能无恙。七心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很淡,不能不说与修炼这门法术有关。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5回 众妙玄关门,九问楚歌声(下)
章节字数:4223 更新时间:07-08-22 09:12
七心在十二岁那年戴上面具从此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封闭,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除非她最终到达修行的极至境界。只可惜风君子破了她的七情合击,又揭了她的面具。

天人之誓虽破,但风君子并没有逼她做什么,这其实也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后来七心对风君子动心动情了,这对于她来说绝非幸事。她这门法术反而会伤了自 己,甚至有性命之忧。风君子既然能破七情合击,其中的厉害也自然知道。那天送扇子的时候七心说了那句诗,风君子就觉得大事不好了。

我们都走了以后,君子居中只留下了风君子和七心。风君子做了一件让七心目瞪口呆的事。他挽起袖子露出右臂对七心说:“七心,临走之前重重咬我一口,可治你的七情之伤。”

风君子要七心咬他一口,而且这一口不是随便咬的,有特殊的讲究。不能轻咬,必须重咬,要咬破皮肉见血入喉。而且松齿之后却不能立刻松口,要口含伤口一直等 到伤处不再流血。总之要见血,可血不能见风。如此夸张的咬法七心怎么肯,又怎么敢,又怎么会!更何况她不信这样能治七情之伤。

风君子见她不信、不肯,就开始编瞎话骗她、哄她。他告诉七心曾有人受了七情之伤,这么咬了石野一口伤就好了,这人就是阿秀。当时阿秀已经不在了。七心也不 可能去问。不风君子告诉七心我肩头上地伤痕还在,金龙锁玉柱的真身留下伤痕,那一定是特神奇的法术。风君子说的越玄,七心越不敢相信,这一口终究没有咬下 去。

七心在忘情宫见到了天月仙子,请教了有关七情之伤如何能治的问题。天月给了她两个答案。一是依法修行。直至最终的境界,可以七情无伤。这样做是这门道法地 正解,但修习者不可动心动情。但是七心如今已经动心动情,七情之伤已成,她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天月听说这件事与风君子有关,仔细询问了详细经过与前 因后果。七心在天月面前毫无隐瞒,什么都说了。天月告诉了七心第二个答案──咬风君一口。

风君子说出来七心犹豫不敢信,因为如此解七心之伤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但天月大师这么说,七心却不得不信!离开忘情宫之后,走下忘情天梯的路上七心就对紫 英说起了这件事。也说了风君子曾让她咬一口。她还问紫英我身上是不是真有一个牙印?紫英也不敢笑,也没有点破其实风君子在借事实撒谎。紫英告诉她我身上真 有!所以才有了浮生谷中钻入花丛的一幕。

话刚说到这里,远处花丛中隐约传来一个人尽量压抑的痛楚声。这是风君子的声音,为什么?疼啊!这样一口咬下去伤绝对不会太重,但一定会非常疼。不信?你现 在就挽起袖子轻轻咬自己的手臂一口试试。没有听见七心的声音。因为七心此时要口含伤口不能松开,当然也说不了话。我和紫英想笑又忍住了,互相看着对方神色 都有些古怪。

“紫英,七心还问了天月大师别的什么吗?”

紫英:“她还问了如何解孤云门的护身仙霞刺。”

“那是替张枝问地,天月怎么回答?”

紫英:“天月前辈也说了两个办法。一是到了绯焱那种境界。护身仙霞就可以收放自如。二是用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脱胎换骨之后仙霞刺可不再伤人。忘情宫中有 一枚九转紫金丹,而且当今世上仅此一枚。风君子已经声明留下九转紫金丹交换呈风节。张枝可以想办法拿到呈风节。就能够到忘情宫交换九转紫金丹。”

“这两个办法都够难的!……你知道了吗,天月大师仙去的谣言是绯焱传出去的。”

紫英:“我已经知道了,天月前辈告诉我了。事情都是绯焱安排的,是忘情宫对传人地考验。”

“那天月怎么说,你没给风君子再出个主意?忘情宫对传人的考验他这次没通过。”

紫英:“不用再出什么主意,天月前辈才不会像我们这么想呢。她认为事情没结束,风君子已经声明用九转紫金丹换呈风节,如果有一天有人把呈风节拿来了,风君子就算通过考验了。”

“就这么简单?”

紫英:“就这么简单!天月前辈就这么想。没那么复杂。”

“天月大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种高人为什么会被绯焱说服呢,绯焱的主意可太损了。”

紫英摇头:“你见到了天月就明白了,天月不会想这些事。绯焱告诉她怎么能让风君子回忘情宫,天月一听觉的这样可以,就让她这么办了。天月在乎地不是绯焱的想法,只要她愿意让风君子回来她就会答应。”

“那天月很有意思呀?风君子在你们上天梯前说见到仙子不要惊讶,为什么?”

紫英从我胸前抬头回看三梦峰上,似乎在回忆:“我很难形容天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风君子提到她地名子时,从来不叫什么前辈或者大师,只称呼仙子二字。我想 这也是有原因的。……远处见到她的身形,我以为看见了绿雪。她一片玄光下出现,然后我只觉的天地间的整座三梦峰都有了月中玄光的神韵。……走近看清了她的 相貌,我以为我看见了七心,那是世间没有的天人容颜。……然而她既不是绿雪也不是七心。”

“哦?你居然用绿雪与张枝形容天月大师。那张枝呢。张枝不会也有地方像天月吧?”

紫英:“你还真别说,我没发现可七心发现了。七心与我这个妖精不一样,她是玄门正宗地修行人,感觉出天月还有特殊之处。天月大师地修为博大高超难以窥测,但她的周身神气波动却很特

别,有点类似于孤云门的护身仙霞术。七心后来跟我描述了一种感觉。她说天月如果不想让人接近,他人就很难接近,甚至看都看不见她。这也许是忘情宫特殊的道法吧,比孤云门的护身仙霞术要高明多了。”

“可怜可爱地风君子,他回不了忘情宫,却在尘世中找到了少年时心中灭不掉的影子。”

紫英:“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确实很巧。这句话你可不能当着风君子的面说,否则他会发火的。听见这种话,他会认为是对仙子的亵渎。”

“天月大师到底多大年纪?而且我怎么觉的她看问题很直接很单纯?”

紫英:“岂止是单纯,简直是世间的至真至纯。她的年纪我看不出来。忘情宫地九门修行对女子来说都有驻容之效。我还真多嘴问了,天月只答了一句‘山中不知岁 月’。如果仅仅看外表,我觉的和柳依依差不多大。……咦,提到柳依依我突然想到了,天月的脾气跟依依还真有点像。天性无邪根本不虑俗尘事只是天月的心性比 柳依依更纯粹、更纯净,就像天上的指月玄光。……我到今天才搞清楚,柳依依居然是风君子地传人。”

“你知道了,风君子告诉你了?”

紫英摇头:“不是风君子说的,他和柳依依居然一直瞒着我。我问天月前辈柳依依的阴神修炼如何才能拥有真身?天月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细问了我依依的情况。我 一说出来天月就说‘她应该是风君教出来的弟子,但学地不是忘情宫法术,其中有另外的变化。’后来仙子说了一段口诀心法。让我转告风君子。”

“转告给风君子?为什么不直接教柳依依?”

紫英:“天月说这是忘情宫灵门的一种特殊法诀,不可以传给我。柳依依不是忘情宫弟子也不可以学。她是让风君子借鉴,看其中能有什么感悟收获,从而再另辟溪 径传授柳依依。其实这段法诀风君子自己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从这条路试试。天月也只是提了一个名称而已,并没有把心法口诀都说出来。”

“你在山上地时候,我和风君子就猜你会问天月什么问题?柳依依的事情我们都猜到了。”

紫英再我怀中动了动身子:“风君子能猜到那是因为他聪明,你能猜到那是因为你了解我。如果我心里想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话,我就不是你的紫英了。……你还猜到什么了?”

“天月大师是否告诉你紫英衣的驾驭之法?”

紫英:“你果然能知我的心意。天月传给我一段法诀。让我教给你。”

“教给我?为什么不教给你,忘情宫的法诀不是只有女子才能习练吗?”

紫英:“这不是忘情宫的法诀,是天月前辈亲眼看了紫英衣之后自己想出来的。原来驾驭紫英衣飞天不在于我,而在于和我携手地你。……想想还真应该是这样,当初那位前辈炼制紫英衣就是因为爱侣法力低微无法飞天。所以紫英衣的驾驭之法应该不在于穿衣服的女子。”

“那你快把法诀教给我,我学会了就可以带着你一起飞天了。”

紫英:“急也没用,天师说现在不必教你,等你的修行境界到了再说。我下山的时候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修行境界才更有突破。结果走下天梯就看见你行功精进,心里真是高兴的不得了。你现在虽然还不能学,但总算又近了一大步。”

“看样子都怪我没用,我如果有七叶那种修为……”

紫英伸手掩住了我的嘴:“不要胡说,别人修为再高与我何干?我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飞不飞天其实无所谓,能够时常相伴就足够了。你以后如果再说这种话,我会生气的!”

我握住她的柔荑:“好,我不说就是了!提到七叶,你猜我刚才突然想到什么了吗?──我想起了风君子。四年前的夏天,似乎同时发生了两件事,都和修行门派弟子以及门规有关。”

紫英:“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同时发生的吗?……”

我和紫英都想起了什么?四年前的夏天,相隔数千里的地方,当今最杰出的两位修行弟子同时面临着门规的责罚。一个是风君子,另一个是七叶。

当时,七叶因为结交妖类、泄露师门道法面临终南派的门规处置。七叶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终南派清理门户,废了七叶的修为;二是七叶亲自动手,不让妖女泄露 终南派的修行道法。结果七叶一鞭将紫英打落山崖,虽暗中留情未取她性命,可留下了永远退不掉的伤痕。七叶当时虽然留在了终南派修行,三年之后修为大成时却 决然出走。

七叶在终南将紫英打下山崖的时候,风君子恰好在忘情宫被天月大师逐下三梦峰。风君子与七叶不一样,他没的选择──按忘情宫门规无论如何他也要被赶出来。但 风君子还是做了一样选择,按门规接受“风刃裂神”的刑罚,同时根据门规又请求代替天月大师接受“七情分伤”之刑其实他也可以不受刑而下山,因为他本人并没 有犯错,认错人的责任都在天月。可风君子主动请罚,还要求连天月的罚一起领了。天月更有意思,答应了他,也罚了他。而结果是戏剧性的──风君子无恙,从现 在看他当初没出什么大事。

我在想,假如将风君子与七叶当时的处境调换一下会有什么结果?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6回 仙灵生奇果,伪儒毁汉成(上)
章节字数:4367 更新时间:07-08-22 09:12
风君子若是七叶,他恐怕不会选择对妖女动手,而会选择亲身接受门规处置。那样的话登峰、登闻会怎么办?真的废了他不给一点机会吗?我看不会!七叶最后叛出 终南的时候,登峰、登闻都没有把事做绝,给他留了下了赤蛇鞭与被救的机会。如果当时七叶真的这么选,弄不好他与紫英早成一对道侣,后来也没我石野什么事 了。七叶若是风君子,他会选择受刑吗?当然不会,更不用说替师受罚!那这样一来,天月也不可能为了让他重返忘情宫肯传宫主之位。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七叶虽然选择一时留在终南,等到羽翼丰成还是走了。风君子虽然被逐出师门,有了一点机会不论多难他还是想办法要回去。今天风君子差一点就要成功了,捣乱的恰恰是七叶,真是冤家啊!

我心里想什么紫英似乎都知道,很温顺的伏在我怀中也不说话。花丛那边传来了声音,七叶与风君子走了出来。风君子左手扶着右臂额头有汗,七心微红着脸跟在他 身边手拿丝帕。我和紫英赶紧分开站好,只听风君子边走边说:“我幸亏没有石野的金龙锁玉柱,否则七心可没有那么利的一口牙。”

七心也期期艾艾道:“紫英姐姐,这样会不会……”

紫英没等她说完就答道:“放心,不会留下伤痕地。几天就没事了。……七心,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不如和我们一起回芜城吧。”

七心:“我告诉掌门,稍后与终南派汇合……”

紫英:“那也没有规定什么时间。正一三山会也快了,你就在正一三山与终南派汇合好了,反正你师兄就在芜城。……你如果不想留在宣花斋,就和我一起住。”

紫英说了一大堆话。七心只偷看风君子。风君子终于咳嗽一声道:“七叶,你如果走在芜城的大街上最好还是戴上面具。否则会引发交通事故的。”

风君子的话等于是答应带七叶回芜城,紫英又笑道:“那我们快走了,今天恐怕赶不回芜城了,先到山外找个地方庆祝庆祝。……你们都没想起来,今天是石野的二十岁生日。”

《礼记•曲礼》记载“男子二十冠而字”,那是象征成人的仪式。可我二十岁生日这一天,没有人给我举行“冠礼”,也没有长者赐字。我行走在回到芜城地路上。

……

我们离开了这么多天,将柳依依一个人留在芜城,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结果还真出了一件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绿雪茗间多了两个小伙计。这两个小伙计是一男一女十来岁的小屁孩,女的叫果果,男的叫阿游。

果果和阿游怎么会跑到绿雪茗间?柳依依每天早晨都要去菁芜洞天去取地眼泉水,在附近碰到了这两个游荡的小孩。依依自己就是个鬼,也没官他们是妖还是精。觉 得这两个小孩可爱就经常在一起玩。这两个小孩也非常喜欢柳依依,就跟着她来到了绿雪茗间,以后就经常跑来帮她煮水端茶。绿雪茗间本来十分冷清,这几天除了 柳菲儿偶尔来聊天坐一会大部分时间都是柳依依一个人。现在多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倒也热闹了不少。

果果和阿游原先穿的衣服就像庙里的童男童女。尤其是果果。只有一个红肚兜连屁股蛋子都露在外面。柳依依还特地带两个小屁孩去商场买了童装。这是她第一次自 己上街,可以想像什么都不懂的柳依依领着两个更不懂事的小孩逛商场买衣服是多么有意思地场景。柳依依将果果和阿游打扮的就像宣传画中的红花小少年,连红领 巾都给系上了。

第一个见到果果和阿游的是风君子。他一看见两孩子就乐了,也十分喜欢。他只有一点不满,指着果果和阿游脖子上的红领巾对柳依依道:“让两娃娃把那红布条摘 了!……他们虽然不是人,但心性也是孩童。我们没有资格在他们还不懂事之前,用我们地意志强迫他们去选择信仰。……不要把妖精也给带坏了!”

柳依依撅着嘴道:“我没想这么多呀,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替他们摘了吧。”

果果和阿游一开始看见风君子很老实,似乎天生有一种敬畏感。后来发现这个“高人”不吓人,还喜欢逗他们玩。也开始在风君子面前淘气了。风君子特意告诉柳依依:“你喜欢跟他们玩不要紧,不过要小心点。我会告诉石野一声,看好这两娃娃,别出什么意外。”

这就是风君子偏心的地方,虽然同是他的传人,他对我和对柳依依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我领了两个来历不明地小妖精回来。他一定会首先板着脸说我一顿,然后再去查妖精的底细。可是柳依依领了两个妖精回来,他居然什么都不说就认可了,还想到要我去看好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第一眼见到我却不像见到柳依依那样喜欢。我第一次在绿雪茗间看见他们,他们就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我,也不敢过来说话。果果一直躲在阿游后面偷 看,而阿游一直拦在果果地身前一脸警惕。柳依依要他们过来和我打招呼他们也不过来。就像两个不懂事还认生的小娃娃。

没过两天我就让风君子拎出去仔细审问一顿。原来果果和阿游见到我之后就不愿意再去绿雪茗间了,也不找柳依依玩了。柳依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问风君子。风君子今天跑来问我究竟怎么欺负两个妖精孩子了?

我没欺负他们,就算他们是小妖精,我能跟两个娃娃过不去吗?上次我遇到于苍梧之前就见过这两个小妖精,果果应该是花果之精,而阿游是个蛇妖。我脑海中突然 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事!想当初我就在那座小山上伸手去摘灌木上地一串红果,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条五步蛇咬了一口。难道当时那棵红果树就是果果?而那条五步 蛇就是阿游?

于苍梧看见果果的时候曾说过她是修行人的大补灵药。看来果果的原身应该是是一种奇花异草。是类似朱果一样的灵丹妙药。故老相

传,仙草附近总有毒虫猛兽保护。那么阿游就应该是守护仙草地毒蛇了。难怪他们会怕我,我曾经企图伤害果果,结果被阿游咬伤了。阿游是看着我被山洪冲下句水河地,没想到我还没死,出现在绿雪茗间。

风君子听了这一段故事之后也眨了半天眼睛,饶有兴致的问我:“原来是你沾花惹草反被蛇咬!……怎么样,现在知道是谁咬你的,想找阿游算帐吗?”

“算帐!算什么帐?还是算了吧。看起来是仇人,实际上也是恩人。没有阿游那一口。哪会成就我的金龙锁玉柱。如果我没有金龙锁玉柱护身,恐怕也活不到今天。再说了阿游咬我是一种自然反应,也不是故意的,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风君子:“你这么想也好,那就想办法把这两孩子找回来。果果如果遇到高人会有危险。而阿游这个小蛇妖不好好调教调教也会闯祸伤人的。……知道地方就好办 了,你别去,让韩紫英去。她比你会哄孩子,把话说清楚应该没问题。而且她还认识天下灵药,我也很感兴趣果果究竟是什么东西?”

果果是什么东西?果果是一丛花树。开白花,结珊瑚状串串小红果。这种小红果是一味灵药,它的药名很怪。叫作仙人不留果。据说此果药性奇特,有净化腑藏的功 效,也是九转紫金丹中很重要的一味。它还能解毒,解地不是一般的毒,据说是修行人的三尸三虫之毒。我不认识,风君子也不认识,但韩紫英认识。除了韩紫英之 外,轩辕派的丹霞生夫妇也不可能不认识!幸亏紫英去句水河边找果果和阿游,否则这两个娃娃麻烦大了。因为丹霞生夫妇当时领着儿子正路过那里。

忘情宫之会结束以后,丹霞生夫妇决定到芜城走一趟。他们的儿子今年已经八岁半了,从小体弱多病几乎没怎么出过门。现在病终于治好了,夫妇俩当然想带着孩子 出来见见世面,芜城地正一三山大会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们来的时候有点早,至少提前了两个月。一方面他们找芜城的张荣道先生谈点事,另一方面也顺道来拜访我 也有别的事。

这趟出门最重要地当然是陪儿子游玩,什么好玩的地方都得转转。他们那天就饶过龙首塔在句水河边欣赏沿途风景,走着走着就到了果果和阿游所在的那座小山。丹 霞生夫妇当时只顾看对岸地风景没注意到儿子跑到小山上伸手去拽一串红果。这小孩从小在轩辕派长大,也许是对天生对各种灵丹妙药感兴趣。

于是和我同样的经历发生了,阿游窜出来要咬丹霞生的儿子。丹霞生夫妇是什么人?阿游一出现就被发觉了,丹霞夫人护子心切出手伤了阿游。这时候化作人形的果果也出现了,挡在了受伤的阿游身前。这一幕让丹霞生夫妇也大吃一惊。

他们认出了仙人不留果,也认出了果果是仙人不留果的花果之精。仙人不留果本已十分难得,而吸取天地灵气之后修炼成精更是修行人的大补灵药。不知道如果紫英 没有出现会是什么后果?也许丹霞生不会伤害果果,也许他们就会采药而去。事实却没那么多也许,紫英恰恰在那个时候及时赶到。

紫英拦在了果果与丹霞夫人之间,问清楚了原由。彼此说明来意之后才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于是决定将阿游带到绿雪茗间去疗伤。果果一开始不愿意跟他们去,也不 愿意他们带走阿游。紫英又哄了果果半天,说是柳依依与风君子他们托她来的,还说石野知道阿游咬过他也不计较了。带阿游走是为了治伤等等,果果这才让紫英抱 着阿游一起来到了绿雪茗间。

阿游伤的其实不重,也就是被震昏了过去。有韩紫英和丹霞生在,很快也就没什么事了。小孩子打架不记仇,再说这本就是一个意外。等我赶到绿雪茗间地时候,紫英陪着丹霞夫妇在说话,而那三个小孩已经在一起打闹玩耍了。

柳依依在红泥炉上给三个小孩烤白果,丹霞生的儿子与阿游两个男孩抢着给果果这个女孩献殷勤。刚烤出的白果两个小男孩抢着给果果剥,小手烫的直吹气。我和丹霞生夫妇打完招呼问明情况之后,指着阿游小声说:“你让儿子和蛇精一起玩闹,那小蛇精的牙可是有毒的。”

丹霞生笑了:“其实我夫人在河边出手有点卤莽了。我那儿子从小是被灵丹妙药泡大的,最近又得了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别的能耐不说,世间百毒不侵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儿子,快过来,给你石野叔叔见礼。”

丹霞生的儿子走过来给我行礼。看这小孩,长的比同龄的孩子稍微矮小一些,也许是从小体弱的原因。但他现在的气色却挺好,小圆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他留着小平头,说话中气也很足,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看来九转紫金丹确实神妙,这孩子一点病根都没留下。

我摸着他的头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子?”

“我叫丹紫成!”

丹紫成?这名子起的很有意思。这不就是九转紫金成丹的意思吗?而且救他的九转紫金丹是韩紫英炼成的,这名子也暗含了不忘恩人的寓意。我与紫英相视一笑。

这时丹霞夫人说话了:“紫成的命是石真人与紫英姐姐救的。我们这次带他到芜城来,还有一件大事要求石真人。”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丹霞夫人:“我们夫妇希望紫成能够拜在石真人门下。石真人如果不嫌弃,就收了这个徒弟。”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6回 仙灵生奇果,伪儒毁汉成(下)
章节字数:4460 更新时间:07-08-22 09:12
原来丹霞夫妇领着儿子来拜师了,芜城有那么多高人他们不求,偏偏要儿子拜我石野为师。照说我金丹大成之后就可以收徒弟的,但我自问还比不上正一门的和锋、 和曦等人。疑惑间看见紫英我突然明白了──名义上是拜我这个师父,实际上是想学韩紫英的功夫!那丹霞生号称天下外丹第一,结果九转紫金丹一事却证明韩紫英 远在他之上。对于成名的家学,丹霞夫妇当然希望儿子能够更上一层楼,要学就只能找韩紫英去学。

他们知道我和紫英的关系,就打起了我的主意,让孩子拜我为师。另一方面,天下都知道我和守正真人的关系,拜在我门下也不吃亏。至少辈份正好,也能得到正宗修行道法的指点。既然想明白了,我就不能贸然决定了,也笑着看向韩紫英。

紫英很懂事,立刻笑着对我说道:“石野,这孩子资质非常不错,收徒弟当然是好事。但根据修行人的规矩,你是不是应该请示一下长辈?”

紫英的话入情入理,我对丹霞夫妇答道:“紫成这孩子我一见面就非常喜欢,你们愿意把他送到我门下简直是太高看我了。不过收徒的事情,我还要请教门中长辈才能答复。”

丹霞夫妇也点头称是,说此事不急,等我请教长辈再说。他们当然以为我去请教守正真人。其实我要打招呼地人是风君子。

此话暂且不谈,丹霞夫妇在芜城住了下来。他们在俗世中也有营生,主要是做药材收购、加工、批发生意。这实际上是轩辕派的买卖,这样一个大门派在世间行事, 弟子们总得有个谋生的饭碗,轩辕派做这种生意是再适合不过了。至少专业对口。他们这次来芜城还代表轩辕派与荣道集团谈生意上的合作,荣道集团在全国各地都 有不少销售网点以及关系客户。

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忙,小孩可不管那么多。果果和阿游又多了一个玩伴丹紫成,这三个小孩都很淘气,后来又加了个更淘气的风君子。风君子有一次带着三个孩子 跑到了昭亭山上,闹地是兔走鹰飞草木遭殃。结果山神绿雪生气了,一施法术将阿游和紫成两个男孩收进了神木林,说要像当年管咻咻一样关一段时间禁闭。绿雪生 气风君子也不敢招惹,还是柳依依上门求情将这两孩子放了回来。风君子这才收敛了一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你说我收不收丹紫成这个徒弟?风君子你给个意见,怎么说也是给你找个徒孙。”

风君子:“修行界多数情况下都是师父找弟子。不是弟子拜师父。各门各派的道法不是那么容易入门的,对性情、资质、悟性要求很高,三者必需都在上品方可。我 传你道法时将这些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而且,修行要想超越一定的境界仅靠师父教弟子学是不够的。这还需要各种难得的机缘与福报。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应该 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明白啊。那你说收还是不收?”

风君子:“收,当然要收!丹紫成这样的徒弟满世界上哪去找?居然送上门来了,你小子真走运!还有,你不觉得这孩子地经历和你有很相似的地方吗──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想想还真是!道法传承讲究缘,从缘的角度我和丹紫成确实是有缘。且不说这孩子的命是谁救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孩子世上也不会有九转紫金丹。为了一炉九转紫金 丹,天下多少高人出手?有帮忙地,也有捣乱的。守正真人、张先生、风君子、七叶、绯焱其实都被卷进来了就更不用说我和紫英还有轩辕一派了。世间高人有得有 失,然而只有这孩子无惊无险移换炉鼎成功──这是世间多大的福缘?

他从小体弱,却有幸被世间灵丹妙药喂大泡大,成就百毒不侵之身。八岁又服用了世间难得的九转紫金丹,未修道法已然脱胎换骨!这么好根基的弟子上哪去找?更 何况他出身清白是名门之后,还有轩辕这一大派地关系,收了这个徒弟我也没坏处。如此看来这个徒弟当然是要收的。只是我学道不过两年,对怎么教徒弟毫无经 验,还得问风君子怎么办?

风君子看着我也皱眉头。想了想反问道:“所谓修行之正师,是指引入门,并且层层指证各层次地境界之得失。那孩子还太小,学不了丹道,现在你也不必急于教 他……打下根基就可以了。其实你的根基也不是我打下来地,张先生、尚云飞甚至包括高老爷子与你学道之初的根基都有关系。然而真正引领你次地修行的只有三个 人。你知道是谁吗?”

“第一个人是金爷爷,从小替我易筋洗髓。第二个人当然是你,你是我的丹道上师。至于第三个人,应该是法澄老和尚。你不愿意跟我谈佛家修行,却又让我用佛门修行去印证,法澄的出现是一个机缘。”

风君子:“你能想到法澄,说明你对道法传承已经有体会了。守正真人是你的福报,我是你的正宗法传,法澄是你的随遇机缘。他年你若开宗立派,将来你的弟子们要拜传法祖师,这三个人是不能忘地──我在中间,守正真人和法澄一左一右放两边!”

“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倒有个好主意。有空的时候送紫成到石柱村陪陪金爷爷,他小小年纪如果能得到守正真人的一、两句指点对一辈子都有用。轩辕派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吗?金爷爷就经常上山采药。想想守正真人上山地时候左边领着紫成、右边牵着大乖。那也很有趣啊!”

风君子笑了:“左边牵个淘气小孩,右边领条乖乖大狗,确实有意思!……你这个主意不错。况且如果丹紫成是你的徒弟,再加上轩辕派的关系,守正真人也不好意思不照顾照顾。有机会就这么办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答应了丹霞夫妇收紫成为徒。当然现在这孩子还小。没法学丹道,只有等到将来真正入门时才举行仪式。而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教,我还是教了他其它一些打根基的东西。比如说我教了他三十六路擒蛇手。因为

我发现他和阿游在一起打闹,一旦动手紫成总不是阿游的对手──阿游这个小蛇妖是天生的擅长近身格斗。

自从丹紫成学了擒蛇手之后,招招克制阿游,两人动手对掐地时候反倒少了起来。高老爷子教我的那套五禽戏,我也教给了小紫成,让他天天早上去练。强身健体修习先天元气总没有坏处。阿游见我教的三十六路擒蛇手那么厉害,也跟着紫成一起学起了五禽戏。

总之忘情宫大会之后到正一三山会之前的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平静而热闹。因为多了三个调皮的小东西。七心也成了绿雪茗间的常客,她不善于和孩子打闹,只喜欢 坐在一边静静的看。至于我,这段时间安分了不少。除了偶尔指点小紫成几招之外,大部分时间还是老老实实上课上自习。毕竟我是高三的学生。我对柳菲儿早有做 个好学生的承诺,况且对俗世间地父母也得有个交代──不论我自己怎么想大学还是要上的。

至于风君子,这一段时间比我还要安分守已。他的情况和我不一样,我是那种父母不必多费心也不会多管我的孩子。风君子出生在干部家庭,父母又是知识分子。对 他的管教甚严──尤其是到了高三之后。风君子有再大神通,也不能在身为普通人又是他爹妈地面前怎么样,只有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几乎没什么机会到处乱跑。就 连周六周日也被扣在家里复习功课。每天他只有下午上学前才能到绿雪茗间坐一会儿,让柳依依给他泡一壶茶。这也是七心总来绿雪茗间的原因,只有在这时她才有 机会和风君子多说几句话。

在我眼里风君子已经足够老实了,期中考试他又考了全班第二。这种孩子应该挑不出毛病来了吧?结果他在家里倒底还是出事了!

……

那是一个周末,柳菲儿反常的到教室来找我。把我叫出来之后告诉我:“你快跟我去知味楼看一眼吧,风君子在那里摔盆打碗还骂人。紫英姐姐怎么也劝不好他,也不知道是跟谁生气。这小子喝多了耍酒疯,去劝一劝,实在不行我以班主任的身份训他一顿。”

去了之后在知味楼门外碰见了愁眉苦脸地紫英。显然是她给柳菲儿打的电话搬来救兵。听说风君子关门喝闷酒还在骂人,我也很奇怪。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得罪他?而以他的性情居然不去找人算帐跑到这里关门喝酒,与不相干地人发火?

走到二楼,君子居的门虚掩着,站在门外就听见风君子在里面一边喝酒一边破口大骂。我和柳菲儿没着急进去,先站在那里听他倒底在骂什么?结果越听越摸不到头 脑,他在骂两个人──秦始皇和朱熹。骂秦始皇的时候,顺便把李斯和韩非也捎进去了。骂朱熹的时候,程颐、程颢自然也跑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道法修为高到能穿越时空跑到过去了?否则那两个家伙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到他头上啊!听风君子的口气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始皇帝和 朱夫子揪过来揍一顿才解气。我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柳菲儿听了直皱眉,推了我一把:“我们两个进去也没用,想收拾他得把唐老师请过来。你先进去陪着他,我 去找唐老师……”

菲儿去找唐老头,我推门走进了君子居,立刻闻到了风君子身上的一股酒气。风君子见我进来,也不抬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帽子大的吓死人的话:“石野,你可知道中华五千年文明之盛,毁于何人之手?”

中华五千年文明盛世毁于何人?这个问题太严重了!恐怕三言两语没有答案。然而听他刚才在骂秦始皇与朱熹,他所指地肯定是这两人之一了。秦始皇不太可能,我试探着问道:“难道你想说这个人是朱熹?”

我一提朱熹这个名子,风君子怒气陡然升高三丈:“不错,就是毁在这个伪儒道学手里!”说着话还用力的一拍桌子,酒杯都被震的跳了起来。

我用手扶了一下桌子,心想他今天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像他这种早已破妄的境界也不至于读书入了魔呀?我小心翼翼的劝道:“你给朱老夫子定的罪状是不是太大了点,不至于此吧?今天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发这股邪火?”

风君子从椅子下面抽出两本书啪的就扔了过来,我在空中接住。薄的是一本《诗经》,封面上写着朱熹注解。厚的是一本《周易本义》,是朱熹的著作。我还没来得及看,风君子又问道:“你应该学过历史,那么我问你──华夏文明由盛而衰始于何时?”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我只有顺着他的话对谈了:“唐老头好像讲过这个问题,他讲的很对。华夏文明之衰始于宋末、毁于元、随于明、最终败于清。朱熹是南宋人,你不会因此把帐算到他头上吧?”

风君子冷哼:“不算到他头上算到谁头上?文明之衰林林总总,我辈修行之人应有慧眼能一眼看穿浮华。我问你,宋之后中国发生了什么变化一直延续到清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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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1:本章以及下一章节中风君子骂朱熹以及理学的言论,都是书中人物在特定情节环境下的言辞。也许有道理,也许很偏激,但那只是风君子的“台词”。这不 代表作者的观点!欢迎诸位读者就风君子的这番言行发表评论。但不必说“我不同意作者的观点、徐公子的话不对……”等等言论。

声明2:“伪儒毁汉成”主要还有下章“指桑骂始皇”的内容,起点有些读者可能看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也正常。我不可能写一本情节和故事让大家看不懂的 书,否则就没必要在这里发出来。但从头到尾每处文字,起点的所有读者都能一眼看的明明白白──如果那样我就更没必要写《神游》了。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7回 青天高十尺,指桑骂始皇(上)
章节字数:4635 更新时间:07-08-24 10:53
风君子的话不太像在讲修行,反倒在考我的国学。好在我现在也是不完全白给,想了想答道:“以八股定科举,天下文章只考朱熹的《四书集注》(注1)。”

风君子又一拍桌子:“这不就是了吗!文明的衰败不是表面的富强如何,而是这个民族的精神气象。想当年大宋王朝是地球上最富庶的国度,富却不能强,败在哪 里?思想被禁锢了,整个民族的创造精神都被封闭了。随后八百年,衡量人材、衡量成功,只凭他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文明怎能不衰?”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你等等,这笔帐好像算不到朱子头上,科举本就是帝王家事。再说科举又不是朱熹发明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科举是隋炀帝发明的。”

风君子:“你记得没错,科举是隋炀帝首创。以考试制度选拔人才,举世之先沿用至今。隋炀帝这个人虽然后来荒淫,这一点上还是有大功于国的!……秦、隋两朝一统天下虽然都是短短的二世而亡,却都开创了千年风气。”

“打住打住,你怎么又扯到秦朝去了?那你刚才还骂秦始皇……”

风君子的火气刚刚消了一些,一提到秦始皇又是怒不可遏。又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居然焚书坑儒,我当然要骂他。如果他从敢棺材里爬出来。我还要一脚把他揣回去!……秦皇焚书坑儒,朱熹锢书篡儒,都是该骂之人。……”

“小子,喝多了耍酒疯地我见过,没见过你这么耍的!我在门外听了一阵子了,实在忍不住进来跟你辩论辩论。”说话间唐老头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柳菲儿老师。

风君子再大的火气,也毕竟是个学生,见到了老师还是要收敛几分。尤其这位唐老头,从校领导到本校全体师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起刺的。风君子看见唐老头酒也醒了一半,一扶椅子站了起来。

唐老头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招呼柳菲儿座下。他看着风君子表情很感兴趣的说道:“你说朱老夫子锢书篡儒。那么我问你──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朱熹又有哪一句不对了?”

风君子一听这个话茬又来了情绪:“《大学》章句当然没什么不对,可是朱老夫子的味道就不对。”

唐老头微微一笑:“你坐下说!……朱子是一代理学宗师,‘万物皆有理’应该不错吧?”

风君子坐下倒酒,想了想又给唐老头倒了一杯才说道:“孔子说地礼,是‘仁礼’。朱熹说的理,是‘死理’。‘万物皆有理’没什么不对,但‘道心非人心’就不对!他谈一个‘天理’,却总跟‘人欲’过不去。谈天理却抹杀人的天性。”

唐老头仍然在笑:“天理这个词就是理学家发明的,老百姓不也说世上总有天理在吗?”

风君子:“有天理在。没错!但错就错在天理不是他朱熹的天理,他谈孤悬天理而灭世间人欲,与上意不合的人就成了不讲天理的人。这隐含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陷阱 ──学术思想霸权与精神独裁主义。这是流毒,这是遗祸!毁了多少代人直至当今。理学家的遗祸已经深深的打在每一代当权者地灵魂烙印中,你经历的时代包括我 经历的时代难道就看不出这种痕迹吗?”

唐老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去了。他也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的看着风君子:“这是君子居不是鹅湖寺(注2),我不是朱夫子你也不是陆九渊。……嗯?等等。我差点让你这个臭小子给绕进去了。……臭小子,你老实交代,在家里淘什么气了?你父母怎么收拾你了?”

唐老头突然跳出这场关于理学地辩论,开口问起了风君子是不是在家招惹了父母?我和柳菲儿都觉得有些吃惊。看风君子的表情好像一下子被人说中了要害,脸色立刻委屈起来,声音也低了八度。他懦懦的问唐老头:“唐老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还是老的辣,原来风君子这场邪火是在家里受了父母地气。我和柳菲儿是一点没有想到,然而三言两语唐老头就看穿了。只见唐老头又倒了一杯酒嘿嘿笑道:“你还算是个孝子!有纲常在不敢骂父母。却拿定纲常的朱熹出气!”

风君子点头:“我懂孝道、师道、人道。所以我才会反感朱子说的先人欲而存万古不变地那种纲常……”

唐老头:“别说那没用的!快说你爹妈怎么收拾你了?我刚才听你骂秦始皇焚书坑儒,是不是你那些课外闲书被没收了?”

风君子象泄了气的皮球,惨然道:“岂止是没收,我多年珍藏的宝贝被我妈撕成了一地碎片!”唐老头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风君子母亲这人我见过,对风君子的管教有时候过于苛刻。我记得风君子曾经在家里看一本《趣味物理学》都引起了她的不满。她认为这是闲书,风君子应该只看课本和辅导习题集才对。以前虽然也说过他几回,但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一直还算相安无事。

他父母都在一个单位工作,父亲是单位的一个领导。这几天单位评先进,他母亲认为不论从工作成绩还是从资历上论自己完全够资格,结果却没评上。她就认为是单 位某领导也就是风君子地父亲故意作梗,不评她以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举贤避亲”。他母亲找他父亲吵了一架。却没吵出什么结果。先进没评上,和丈夫还闹了一 肚子气。

这一天回家,看见风君子不在那里复习功课,而是在看与高考无关地古书。他母亲一下子就发作了,一股火全冲着儿子来了。风君子大概是因为忘情宫之会丢掉了呈 风节心情也一直不太爽,这次没有笑嘻嘻的打岔而是很不耐烦的顶起嘴来。他越顶嘴他母亲火气越大。最后他妈妈让他滚,风君子就躲进了卫生间。这时候她妈妈在 气头上做了一件让风君子目瞪口呆的事。

她拉开风君子的书桌抽屉还有他床底下的那口樟木箱子,翻出了很多与“学习”无关地闲书,撕成了一地碎片。这时候风君子的父亲也回家了,恰好风君子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这一切。这小子当场就不干了,拉着他父亲要评理,并且闹着要他母亲赔。估

计他父亲的心情也不是太好,就说了一句:“撕了就撕了吧,专心学习也好!”

风君子又伤心又难过又生气,但面对父母又无计可施。事已至此。总不能掏出黑如意吧?他一气之下跑到了知味楼,开始喝闷酒骂朱熹和秦始皇,越骂越起劲。

听完这一段我们都明白了,原来风君子今日是有感而发、借题发挥。对于他的遭遇我只能表示同情。如果是别人得罪了他我还有可能帮得上忙,可是今天得罪他的这 两位谁也没有办法。问明原由大家也只好安慰他几句。把话说破了小子的火气也渐渐消了。唐老头却又对刚才的话题重新有了兴趣,他给风君子倒了杯酒问道:“你 也真行,居然联想到秦始皇焚书坑儒,顺道还把朱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父母如果听见你这么拐弯抹角的数落他们,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过。你也不 至于骂的那么起劲吧?都快骂出千古文章了!”

风君子嘟囔道:“一开始也就是说几句解解气。后来越骂越觉得有道理,觉的秦始皇和朱熹该骂。骂到最后我已经忘了是在家里受地气了。……唐老师,我说朱熹是伪儒。理学是篡儒,你同意吧?”

唐老头:“有保留的同意,你说的还有那么一点道理。想当年批林批孔,那帮革命的笔杆子把什么封建礼教、三纲五常妇女缠足、寡妇死节这些脏水统统泼到了孔圣人身上。其实这都是朱夫子和理学家们干的好事。你说孔子替朱熹挨了多少骂?我都为圣人觉得冤!”

风君子:“这不是重点,最可气地是。他篡改经义伪作经典,居然被后世用为官学。”

唐老头笑了:“其实朱子治学为官还是不错的,有些错不在朱子。……那你怎么又和秦始皇扯上关系了,我看你骂秦皇骂的也很起劲啊?”

风君子:“朱子想犯又犯不了的错让这些帝王给补上了。李斯不让天下人谈古论今,秦始皇就下令焚书坑儒。天下人都闭嘴当白痴。就听一个人说话就行了!这和朱 熹走的是同一条路地两个极端──有他这个天理在,天下人欲都是不应该的。……你知道吗,我现在读书看报纸最讨厌一句话──统一思想认识。你说这玩意能统一 又应该统一吗?”

唐老头:“打住打住,我们只谈古人好了。其实你不论怎么骂朱熹,他还是一个很伟大的学者与思想家。说到‘唯理正心’,其成就不在黑格尔之下。”

风君子:“伟人是伟人,该骂还是该骂。就算是一种深邃地思想学术,成了天下的神圣权威后果也是很可怕的。比如先有尼采后有希特勒,先有朱熹后有几百年八股,先有……”

唐老头:“住嘴住嘴,不要越扯越远了!你说朱子篡改经义伪作经典,不要空口而谈,拿点证据出来。”

风君子:“证据,随手就有一个。《诗经》中有一首‘女曰鸡鸣’,怎么背的来着?”

唐老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真背不下来了。柳老师,你能背出来吗?”

刚才我与柳菲儿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一老一小斗口,插不上话。唐老头问了柳菲儿才答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风君子:“对,就是这一首。石野,你说说这几句诗什么意思?”

讨论范围扩大了,风君子把我也拉进来了。我答道:“其实意思比较简单。女的说鸡叫了,男的说天还没亮……”

风君子:“你看你看,连石野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一男一女一被窝,女的说该起床了,男的还赖着不想起来。这多正常的事啊?石野,你是不是就经常这样?”

这风君子火气倒是消了,可酒毕竟还是喝多了,居然当着柳老师地面问我这样的话。柳老师脸色微红有点不自在,打了个招呼道:“我看这里也没事了,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起身告辞走出了君子居。

我瞪了风君子一眼,可这小子根本没看见,仍在那里醉意朦胧的说道:“石野手里拿着的就是朱熹注的《诗经》,你看这个猪头是怎么注的?那女人出现幻觉听错时 间了,因为她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提醒丈夫按时上早朝。……《诗经》可是孔子整编的,让朱熹注成这个样子,荒诞的不能再荒诞了,简直是变态!”

唐老头也笑了,指着我手里的两本书问风君子:“这两本书是怎么回事?你拿来的吗?怎么没被你妈撕掉?”

风君子端起酒杯咕咚咚一饮而尽,苦着脸说道:“一地的碎纸片啊,完好无损的就这两本书,居然都是朱熹的!你说我怎么不生气?这是巧合吗?简直就是在气我!”

唐老头:“难怪你会想起来骂朱熹,原来还有这么个由头。你说你妈看见你读什么书生气了?你当时究竟在看哪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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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朱熹在二程将《大学》、《中庸》从《礼记》中抽出改编的基础上,又分章句注释,并将自己所写的一百三十四字补进《大学》原文。朱熹同时还对《论 语》、《孟子》分别做了章句注释,与他自己注释的《大学》、《中庸》作成一套书于宋光宗昭熙元年(1190年)同时刊行。后人合称为《四书章句集注》,这 就是“四书”的由来。元朝恢复科举之后,以《四书集注》试士子。从此,《四书集注》成为科举考试的标准答案。明清科举考八股,题必出自四书,朱熹的注释是 最重要的经义。

注2:朱、陆两家是南宋时期义理学内部的两个不同学派,由于观点不同,两家在学术问题上进行了长期的争辩。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为了调和朱陆之 分歧,由另一位著名学者吕祖谦发起,邀请了朱熹和陆九渊、陆九龄兄弟共四五人在信州鹅湖寺(今江西铅山县境内)集会,讨论的主要问题是“为学之方”。这便 是我国学术史上有名的“鹅湖之会”。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7回 青天高十尺,指桑骂始皇(下)
章节字数:4345 更新时间:07-08-24 10:54
风君子一张嘴带着哭声道:“《论语》啊!我真的想不到中国读书人会撕儿子手中的《论语》……他们可都是大学毕业,有高级职称的知识分子。简直是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说着说着他居然哭出声来,眼泪也流了下来。这小子今天是真伤心了,同时也是真喝醉了。

唐老头叹息一声问了一句:“臭小子,你父亲是不是叫风怀远?”

风君子挂着眼泪答了一句:“是啊,你认识他?”

唐老头:“认识,他是个很不错的水利工程师。飞云渡大桥就是他设计、建造的对不对?”

风君子:“是啊,那对于他来说是得意之作。可是对于芜城,简直是个荒诞的纪念碑!”风君子说话的时候哭声未止,抽抽搭搭的,又端杯喝酒。

风怀远这个名子我知道,飞云渡大桥我也知道。但我以前不知道是风怀远设计了飞云渡大桥,张先生调查风君子的那份资料上没有提到这一点。这座桥如今简直成了 是芜城一景。提到这座桥,还不得不提到芜城境内的一条大河──穿梁河。穿梁河在芜城境内绵延数百里,几乎穿过了大部分南部山区。九曲十八弯在丘陵山地中冲 积出一片片滩涂平原。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芜城组织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农田水利工程──穿梁河工程。这是芜城历史上除了五十年代末大炼钢铁之外。投人力、物 力最大地一次有组织行为。这项工程的目的就是要将穿梁河弯曲的河道改直,这样能够多出百万亩河滩成为粮田。

这项工程进行到一半就失败了。首先因为资金的关系,上游规划中耗资巨大的水库无法建成。更重要地一个原因,将河道改成人工直线,穿梁河从山中直接流到平原 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一到洪水季节,呼啸而来的山洪几乎冲毁了一切。被冲毁的包括两岸的堤坝、河上的桥梁、各处的排灌站。全市的人力物力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最 后在穿梁河新河道上只留下了一样东西──飞云渡大桥。

其它所有的桥梁和堤坝都冲毁了。只有这座二百米长地大桥屹立不倒,连两侧连接原先堤坝的桥头堡都成了悬空状。这座大桥是一个叫风怀远的工程师设计的,也是 他亲自主持施工建造的。这桥设计地好啊!多少次滔天洪水也没有冲垮,可惜人工的穿梁河道已经不复存在。这是一个工程师的得意之作,可是它出现在一个错误的 时间地点,出现在一个错误的大背景之中。

我今天第一次知道风君子地父亲就是飞云渡大桥的设计者。正在寻思间有一个人推门进来,用柔和的声音稍显急切地问道:“风君子,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情了,快告诉我!”

抬头一看。是七心。看来紫英今天没少忙,又把七心搬来劝解风君子了。风君子看见七心,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书,我珍藏的书被人撕了!”

七心:“那你也不用哭成这样,书撕了再买就是了。”

风君子一咧嘴那表情又要哭出来:“能买到我就不用这样了。那些线装古册上哪去买?”

七心有点吃惊:“古册?那么碎片还在吗?”

风君子:“都在,我收拾起来都放在这个包里了。”说着话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旅行包。打开一看,一包的凌乱的散碎书页,几乎都是微微发黄的线装卷册。

七心拿起一片还算完整的书页,用手捻了捻说道:“这里大多是双层宣纸的装订册。撕的还不太碎。这样没关系,就算扯的更烂也有办法重新裱起来。你别伤心了……什么人把你地书弄成这样?”

风君子一听书还有救,神色稍安收起了一脸哭丧样:“谁弄的你就别问了。还可以修复?你没有骗我吧?”

七心:“只要碎片都在就可以修复,而且能修旧如旧,与跟原先一模一样。”

风君子:“我听说有专家能够修复古书古卷,可是我上哪里去找?”

七心:“你忘了宣花斋了?那里就经营字画装裱,我师兄和我都会,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请人。你放心好了,宣花一定有办法的。……那些碎片都在这里吗?”

风君子:“能够买到借到的书撕了也就撕了,这包里装的都是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只要把这些修复了就谢天谢地!”风君子听说宣花斋能够帮他修复这一包卷册,眼睛亮了起来。虽然泪痕未干。

七心:“那你就不要在这里伤心了,我们一起去找宣花。来,跟我走!”

七心今天仍然带着面具,不过面具换了一副新的,看上去不再是惨白而毫无表情。面具更加精巧,几乎看不出来,只是稍微遮掩了她那天人般的容颜,使她看上去自 然与真实一些,就像常见的秀美少女。她对我和唐老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一手提着旅行包一手拉着迈着醉步的风君子出门了。

风君子出门的时候,我在后面喊道:“这里还有两本不拿走吗?”

风君子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我不要了!拿去垫桌子腿吧。”

唐老头伸手把书拿了过去:“垫桌子腿可惜了,给我吧。《诗经》我家有好几套,朱子注的还没有。这本《周易本义》我原来有一部一模一样的,结果当年抄家的时候没了……嗯?这不就是我那本吗?石野你看,夹页上还盖着我的私章!”

我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地事情。风君子这些东西都是他小时候在造纸厂的废纸回收仓库里拣的。”

唐老头:“造纸厂的废纸仓库?当年我怎么没想到!要不然我也偷偷溜去拣点好东西回来。……臭小子走了,你就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几杯,知味楼的酒真不错!”

唐老头拉我这个学生陪他喝酒,我当然不好不陪。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说道:“唐老师,你是我见过最有学问也最有意思的老师。有你这种老师才会出风君子这种学生。”

唐老头:“我教书教了四十多年,像风君子这样地孩子天资也许是最好的。但受家学所限。学养未必是最扎实的。当然了,时代不同了,他比起这一批孩子来,已经 是超然于众了。……这小子刚才跟我辩《诗经》,却引错了诗句。这要是在过去,先生是要抽他手板的──先生不抽,老爹也是要抽的!”

“错了!哪里错了?”

唐老头嘿嘿一笑:“他提的那一首是《郑风》中的‘女曰鸡鸣’。然后他又骂朱熹的注,朱熹的那一段注解其实是注在《齐风》的‘鸡鸣’中。《诗经》当中有两首诗以鸡鸣为题,这小子大概是喝多了,顺嘴就给弄串了。书就在这里。不信你翻开看看。”

我接过书翻开一看,《齐风》中果然有一首:“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再看朱熹地注解,正是风君子刚才所骂的那一段。

我对唐老头是既敬且佩。陪着笑问道:“唐老师你教了四十多年的书一定见过各种各样的学生,说到学养,什么人最好?像我们这种年龄的孩子,论学养能超过风君子吗?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

唐老头:“我地学生就不说了。我少年时有一位同窗小我几岁,名叫梅存菁。这个人不仅天资聪慧。而且世代传承的家学渊博,比我强多了。他和柳子规校长的关系非常好,两人经常一起谈经论道。”

梅存菁?这个名子我太熟了!他就是“梅野石”之前菁芜洞天的最后一位主人。我曾在图书馆的《芜城州府志》夹页中看见过他地留言。唐老头居然认识他,他还是柳子规的朋友?我赶忙问道:“这个梅存菁现在怎么样了?”

唐老头长叹道:“可惜夫妇双双英年早逝,已经快二十年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

唐老头抬眼看我:“石野,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解放前地经历了。我曾是正一门守正真人的弟子和卿,但我学道未成早已离开了正一门。如今我已不再是个修行人,修行界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再多谈。你要问,就去问别人吧……”

“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学道要去教书?”

唐老头:“人各有志。仙道只是一人的超脱,教化世人是千秋的功业。我虽然不是孔子那样的圣人。但也愿做此选择。……再说了,守正真人说我并不十分适合学 道。这些话就不要再提了,如今我是唐卿而不是和卿,不再谈修行界的事情。喝酒喝酒,我不是你和卿师兄,是你唐老师!否则的话,我刚才也不能去训那位修行界 的长辈小子。”

看来唐老头心里也清楚我和守正地关系,同时也隐约知道风君子恐怕在修行界的辈份更高。但老头如今已离开修行界不是修行人,不再管这一套。我让紫英又添了几 盘菜陪唐老头喝酒,心里还在想刚才他提到的梅存菁。突然想起我从梅文鼎纪念馆调包拿出那几卷古书,被风君子借回家去看了。那些古册逃过了日本鬼子的偷盗, 这一次恐怕也没能逃过风母的毒手!幸好还能修复,要不然我找谁算帐去呀?

……

风君子的私藏中就有不少好东西,据我所知国术典籍就有半套金钟罩、半套朱砂掌、一整套三十六路擒蛇手。金钟罩风君子教我了,我已经练到最高境界金龙锁玉 柱。《三十六路擒蛇手》与半卷《朱砂掌》风君子自己不太会,干脆把书都给我了。去年暑假在训练营的时候我拿去请教真正的武学高手萧正容,我们一起把三十六 路擒蛇手学全了。至于那半套《朱砂掌》,小小也教我练了,但我只练成了一半。

据说以朱砂掌伤人,真正的高手可以让你在当时看不出任何痕迹。但是七日之后,掌伤处就会出现朱红色的掌印。掌印一出现,伤势立刻发作,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 会显现内伤。至于伤的轻重是否会丢掉性命那就看出手高人的轻重了。这一套掌法我只学会一半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我可以打人,也可以在七日之后留下掌印,却伤 不了人!

没办法,那套秘籍本来就不全。当然我也可以一掌把人打伤打死,直接用力拍个筋断骨折就行,但那不是朱砂掌伤人的功夫境界。就这半套不伤人只留掌印的朱砂 掌,居然会在不久之后闹的芜城官场震动,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起因出在我的朋友女警官曲灵身上。同时也牵涉到另外一个人,就是我同班同学杨小康的父亲, 也是芜城现任市委书记杨大同。

关于我对杨大同这个人的认识,要先从张先生说起──

芜城首富荣道集团董事长张荣道,也是凤凰桥头摆摊算命的张先生,最近在酒桌上交了一个朋友。他新交的这个朋友是芜城某局级单位的领导,名子叫风怀远,也就 是风君子的父亲。说来也巧,荣道集团最近投标一个市政工程项目──市区防洪墙工程。这项工程是从鳌锋一带一直到城北,沿句水河的西岸修一道混凝土的防洪 墙,其目的是为了洪水来时保护芜城市区。这项工程的总指挥就是风怀远。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工程,荣道集团下属的工程公司投标也正常。但张荣道这个人很低调,很多生意只在幕后操纵让他人出面打点。这一次亲自出马谈这个工程,恐怕 不是因为这项工程对荣道集团很重要,而就是为了结交风怀远这个人。他这么做肯定是因为风君子,当然也是因为张枝。张先生想结识风君子的父亲,在他心目中很 可能就是未来的儿女亲家。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8回 横行无肠客,硕硕卑人虫(上)
章节字数:4311 更新时间:07-08-24 10:54
因为有风君子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张荣道才会亲自出马处理市区防洪墙工程,荣道集团平常的其它事张先生是不走上前台的。但张先生毕竟要在芜城做生意,想把 生意做大或者做的太平,不结交当地官员是不可能的。别的官员可以不理会,作为芜城的一把手的市委书记杨大同,张先生却不可能不打交道。我在杨大同家里亲眼 看见过的一幅画,是张先生亲手所作送给杨书记的。

那次去杨书记家的机会很偶然。杨书记去外地开会不在家,保姆也放假了,家里只剩下杨小康一个人。杨小康非要拉着我和风君子去他家玩,推辞不过我就跟着风君 子去了。在杨书记的书房里我看见了一幅画,是一幅工笔彩墨花鸟。我虽然不太会品画,但也能看出这幅画的用笔不俗,不是出自常人之手。而且这幅画的内容比较 特别。

一大片杜鹃花丛生长在清泉水畔,水岸边有两只金鳌蟹爬过,地上还留下了浅浅的一串足迹。这幅画画的是芜城的一大景观和一大名产──杜鹃花与金鳌蟹。再看画 面留白处题记小字:“杜鹃盛而金鳌肥,乐见物产丰足、百业兴旺”。这样一幅画送给当官的还真合适。我注意到此画的题头是赠杨大同先生,落款是张荣道。这居 然是张先生的画,他还擅长丹青!难怪当初我拿着徐熙地古画找到他。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看这幅画的时候风君子也在看,我发现他的表情很古怪──很想笑又竭力忍着。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吗,风君子怎么会是那副表情?我又多看了几眼这才恍然大悟! 螃蟹爬过花丛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横行乡(香)里的意思。张先生想骂人又不直接开口,用这种皮里阳秋的笔法!可笑杨大同书记没有看出来,就这么挂在书房 中。没看出来也正常,一般俗人还真想不到这些。

“风君子。听说知味楼招牌上‘石记’两个字是你写的。上次有个书法家陪我爸去知味楼吃饭,那书法家一眼看见就佩服地不得了。我父亲最喜欢收藏字画了,不论是何人所作,只要是评价高的东西他都喜欢收藏。你今天既然来了,也留一幅字吧?”

我和风君子在看画,杨小康已经在宽大的书桌上放好了笔墨纸砚。他要请风君子留一幅字,风君子谦虚了一番还是答应了。风君子站在桌前,闭着眼睛沉思片刻,提 笔挥毫在宣纸横幅上从右到左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青天更高十尺”。再看落款竟然是“忘情公子”四个小字。

“青天更高十尺”这六字行书每个字都有足球大,写的是神采飞扬气韵不凡。杨小康连声称好。我看了之后一度有点疑惑──用“青天”二字形容当官的是自古以来 的美誉,他居然还加了“更高十尺”四字。马屁都拍上天了,这也不是风君子一贯的作风啊?这字显然不是写给杨小康的,而是写给他父亲杨书记的。杨书记这个人 我不了解,但总不能是比包公还要好地官吧?风君子也不是这么捧臭脚的人啊?小小年纪阿谀过分了!

直到从杨家告辞走出市委家属大院的门口。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扶着一棵树捂着肚子把一股狂笑之意硬是咽了回去。天地恒古,青天朗朗怎么会莫名其妙高出十尺 来?如果青天真的高了十尺,那只能有一个原因──脚下的地面让人刮去了一丈!而“刮地皮”这种说法是自古以来对贪官、赃官最典型地骂语。风君子和张先生这 一老一少,风格上倒是蛮般配的。

以我的身份没有机会了解杨大同这种高官。但风君子的家庭是干部圈子里的,他应该比我清楚地多。张先生是芜城老江湖了。对杨大同了解的也会比较透。他们都用这种方式给了评价,看来杨大同不是个好官,恐怕连个好人都算不上。而我这种猜想不久之后就被验证了──

……

风君子在知味楼闹事之后消停了没两天。又出事了。这回出事的不是他,而是曲灵。自从在龙泉洞中找到了她地小外甥又把她背回了青泉镇,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曲灵没有去知味楼,也没有去绿雪茗间,而是到学校来找我。这已经很反常。

她没有直接到教室,而是一直等在学校的西门口,每天中午我都要从这里经过去绿雪茗间。这一天曲灵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套紧身的粉色长袖休闲衣,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我一出西门就看见了她。迎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石野,我等了你一上午了。终于见到你了!”她看见我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呼吸也很不均匀。

我很意外:“曲灵,你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有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你一眼。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曲灵的神情不对语气也不对,显然是有什么事。我赶紧追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以后就见不着了,你要调到外地去吗?……坐坐好啊,前面的绿雪茗间怎么样?”

曲灵低着头:“我没有调走,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能来找你。……不去有别人的地方,你去我地宿舍好吗?”

我已经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微微有些浮肿,显然是哭过不久。有人欺负她了吗?谁会欺负一个警察呢?说话的时候她一只手已经牵住我的衣角,虽然只是一小片,却抓的很紧。我已经确定她出事了。也想问明原由劝解安慰,就跟着她来到了离滨江路不远地单身宿舍。

曲灵的宿舍就在季晓雨家住的那个小区里,是标准的一居室结构。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安放着着桌椅床柜,一角还隔出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没有厨房,公安局地单身要么上单位食堂打饭。要么上公共的合厨做饭。进屋之后,她给我拿了一听饮料,请我坐在椅子上。她自己一直

坐在单人床上低头不说话,很沉默。

既然来了,我当然要搞清楚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拉了拉椅子靠近一些问道:“曲灵,看你的样子哭过,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既然特意来找我,总应该告诉我吧?”

曲灵抬眼看着我,目光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哀伤。她显的很憔悴,齐耳的短发也稍微有些凌乱。不是平常所见那种英武不失秀丽的样子。现在脱下警服的曲灵就是一个 哀伤的女孩。我这才想起她与我同岁,今年也刚刚满二十,只是参加工作比我早而已。这个年纪的人,情绪大多都不是很稳定的。

“石野,你还记得我们在繁昌乡地经历吗?你把我挤在墙上。用后背去挡砖头石块。”曲灵幽幽的问我。

我笑了笑:“当然记得,你突然出现在人群外面我就吃了一惊,还好赶过去及时。”

“你还记得龙泉洞吗?你在黑暗中把我背了出来,一直背下了山。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曲灵在回忆,又问起了那一段经历。

“记得。你不是脚受伤了吗?幸亏我的眼睛能在暗中视物,你是什么感觉?”

曲灵:“开始感觉很害怕,后来又不怕了!……在你的背上。觉得特别温暖特别安全。我甚至想那条路要是再长一些就好了,那样你就可以多背我一段。”

曲灵对我有那种意思,确切的说她喜欢我。这我知道,但一直不愿意点破。我已经有了柳菲儿,还有韩紫英这个特殊地红粉知已,我可是再也不想招惹曲灵了。我不 想和她有什么男女上的关系,但这不代表我不拿她当朋友,有什么事我还是应该帮她的。她说的话味道有点不对,我转移话题道:“对呀。我们是好朋友,谁有事一 定要帮忙的。况且我们还是生意上地合作伙伴呢,你不也是知味楼的股东吗?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情绪很反常。”

曲灵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无声地递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

曲灵:“这是我的日记,你看看好吗?”

“私人日记我怎么好意思看,这样不好吧?”

曲灵:“你看看吧,我求你了!不用从头到尾的看,只看我折起来的那几页就行了。求求你,就看一眼吧!”她的语气真真切切的就是在哀求。这种哀求让我不忍拒绝,还是翻开了这个日记本,看见了她早已折好的几页。

“对面尽是失去理智的暴民,满天的砖头向这边乱飞。他把我抱地那么紧!我的后背靠在墙上,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我的胸……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他的表情好 严肃,嘴角抿着线条很刚毅,好有男子气。……东西打在他身后,我都能感到他身体不断的震动,他却保护着我一动不动。他一定受伤了,不能这样,一定要离开这 里。我想推开他一起冲出去,却动不了,他的双臂太有劲了!……我一动,立刻感觉到他身体的力量、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突然变的软绵绵的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呼吸都困难。……我有一种幻觉──那些暴徒都不存在了,天色也变暗了,周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

这一段日记显然在说繁昌乡群众骚乱的经历。没想到在那种紧张危险的场合,她还会冒出这么浪漫的想法。我又翻到了另一段,写的是龙泉洞的经历。

“他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特别的才能和特殊的身份。……趴在他的背后,他的背好宽啊,感觉特别温暖特别安全!我 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甚至有点发烫。我想向他后脖子上吹口气,或者轻轻咬他耳朵一下会怎么样?……差点忘了我们是来找孩子的。如果只有我和他,我就在后面这 么抱住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好想他能象上次那样紧紧的压住我,在这野外那样会发生什么呢?他会吻我吗?他还会……”

从文字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她是一个大胆开朗的姑娘,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机。否则过年时也不会跑到我家里自称是我的女朋友。日记上的语句情意缠绵而热烈,有些地方我看了都有些眼热心跳。她求我看这些分明是对我示爱,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把话说开了。

我放下日记本,看着她,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曲灵,你人好又漂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也很喜欢你,但是却没有那种感情。不是你不可爱,是我──我其实已经有人了。”

听见我拒绝的话,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绝望,却又有了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我知道了,我今天不是想让你爱上我。……你还有最后一页没看,看完好吗?”

她的反应不太正常,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许就写在日记中。我翻到最后折起的那一页,字迹完全变了,变的潦草而凌乱──“我该怎么办?原以为还有的是时间去等 他、追他!可一下子看不到希望了。人生为什么这么残酷?不行,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找他。我的清白之躯,只能属于他!”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沉,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她是不是得了绝症?抬头正准备询问时,却看见了她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举动,一时之间定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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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曲灵出了什么事我想大家都应该能猜到。接下来的章节故事,没有风君子、没有韩紫英、没有守正真人。石野要自己用心用计用力去做一件后果很大的事。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8回 横行无肠客,硕硕卑人虫(下)
章节字数:4872 更新时间:07-08-27 09:15
她双手交叠抓住上衣的下摆,用一种缓慢而舒展的动作向上展开,举过头顶又放了下来──她将上身那件紧身的长袖衣脱了下来,就这么面对着我不到三尺的距离。头发乱了,挡住了眼睛。她用手拨头发,脉脉看着我的眼光中有一种渴求,有一种期待。

我承认我当时有一种血液冲上脑门的感觉,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微微张开了嘴。她的身材高挑而匀称,健康、年轻、结实而充满青春动感的女体绝对是一种视 觉上的极大冲击。她看了我一眼,只停了几秒钟,又站起身来弯腰退去了下身的长裤,表情就像解开一种束缚。然后她就这样站在我身前,身上只有一条粉色的乳罩 和一件窄窄的花边三角内裤。

当她一只手伸向后背想解开乳罩的搭扣时我不得不有动作了。我站起身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有点慌乱的说:“不要这样,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她刚才一直是沉默的,只是起伏不定的呼吸并没有说话。我一抓住她,她的情绪立刻就失控了。一头扎在我的怀里,一直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抬头很急切的哑声喊出 来:“你一点都不喜欢吗?你一点都不想要我吗?你说实话!……我是个清白的姑娘,至少现在的我还是清白的,你不相信吗?”

“我喜欢!我相信!”我一面答着话一面企图将她推开。可是她两臂缠着我实在太紧了。我要是这么推开她恐怕会把她弄伤地。对付这种局面我没经验,本能的想到 先要让她冷静下来再说。否则连我再一冲动,整件事就失控了!让她冷静下来首先就要让她不要再有什么动作,我一伸手反而把她抱住了,同时也等于把她控制住 了。

“不论你喜不喜欢我,我什么都不想问你要。只想给你。我还不难看吧?你一定会喜欢的!今天你就要了我吧,就一次还不行吗?这是我的第一次,我只想给你不想给任何人。”她在我怀中动不了,开始连声哀求,情绪接近于迷乱。

抱着一个全身接近于赤裸的妙龄女郎听她对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感觉?我汗都出来了,同时不可否认我的身体也有反应,也有不可抑制地冲动与兴奋。还好我的脑袋没 有烧坏,有那么一丝清醒的理智。我不得不说出了撒手锏般的一句话:“你分明有事,我不会做何任不明不白的事如果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仅不会碰你。而且也不 会再理你!”

我咬牙狠心说的斩钉截铁,这句话可能有点伤人,她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对我这么残忍!我想给的人不要我,我讨厌的人却一定想得 到!……”接着就咿咿唔唔泣不成声。我总算听明白一点,有人看上她了。想和她上床还是想娶她回家?有了这么一点信息就好办,我开始低头连声询问。

她哭,我劝。她不说,我问。她想挣脱我的怀抱,我不松手。──她身上剩的衣服实在不多,继续脱下去可不好办!这样用两、三个小时时间,我终于在她断断续续地只言片语中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确实是有人看上她了。本来像她这种女孩有人喜欢也很正常。我估计她身边的追求者也有不少。男女之事讲究两相情悦、彼此无伤,她不喜欢拒绝就是了。可是这个追求者有点特别,他不是别人,他是芜城土皇帝市委书记杨大同。

杨大同的原配妻子也就是杨小康的生母,在小康上初中地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杨书记一直没有续弦,直到今年杨书记的岳父也是省里一位重要的老领导也去世。今年 夏天公安系统组织的一次大型社会活动中,曲灵被派去维持秩序,其实主要是做市领导的保卫与接待工作。杨书记认识了曲灵,而且一眼就看中她了!

也许有些人不太理解。在某些地方,官员看上一个女人怎么就能搞到手呢?如果那个女人不愿意地话!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学校里搞对象,男生追女生追不上也就拉倒了。但杨书记想把曲灵弄上床,曲灵身边就出现了一张看不见的无形之网。

有很多人可能会联想到生活作风问题,可是生活作风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有当其它问题成为问题之后,生活作风才会成为百姓谈论地焦点问题。这两句话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懂?这可能就是一种所谓潜规则吧,我也不是太明白。

杨书记在芜城办事,不需要自

己动手,有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会尽量促成。他向曲灵表示好感之后,曲灵不知所措,她根本想不到杨大同会对她动了这种心思。她沉默了,回避了,也就等于拒绝 了。随后麻烦就来了──她姐姐、姐夫所在的工厂正在改制裁员,她父母所在的工作单位正在改革缩编,公安局内部也有某领导找她谈话提到了她前途的问题。她该 怎么办?

杨大同想搞到曲灵,这件事上不了台面,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也用不着上台面。曲灵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普通姑娘。没有人逼她做什么,只有关怀和暗示,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她终于准备低头了,但想起了埋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就是我石野。所以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她今天找到我,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很多种可能当中,有一种啼笑皆非地恶毒假设:这个无奈的男人劝这个无助的女人就这么从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弄不好还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连这个男人都能跟着沾不少光、赚不少油水。还好我石野万万不会是这种人。

怀中地曲灵哭的如梨花带雨,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无助。我能怎么办?我能劝她掏枪毙了杨大同?不能这么做!……今天碰到这件事的是曲灵,如果是我的柳菲儿我又会怎么办?我当然会帮她,尽我的全力去帮她。将心比心,我决定帮曲灵!

“曲灵,你不要哭了!幸亏你今天来找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他不能再骚扰你。”

曲灵止住了悲声,眼泪汪汪地抬头看我:“石野,不要骗我,你真的会有办法吗?”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很多事。”

曲灵不哭了,神色却变的紧张起来:“你想怎么样?千万不要……”

“你放心,我不会杀人放火,也不会做违反法律的事情。我有我的方式。我一定会让你没事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第一,现在不许再哭。第二,今后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是一个秘密。”

曲灵:“好的,我不哭了。你的胳膊能稍微松一点吗。我都被你勒疼了。”

我松开了她。也许被我这么紧紧抱着时间太久,我一松手她双脚一软差点没摔倒,我一伸手又赶紧扶住了她。刚才这一番动作,她左肩乳罩的吊带已经从肩头滑落,粉色的乳头也掩不住地翘立在我眼前。

她的乳房不是那种夸张的丰满。却弧线玲珑结实而充满弹性,刚才将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已经深切的感受了。嫩滑地皮肤下血脉隐现,浅褐的乳晕上也有了兴奋的小突 起。我低头移开视线。恰好看见她柔软平坦的小腹,小巧的肚脐起伏着。一对修长地玉腿紧紧并在一起──身材高挑的女人大腿的线条往往最美。

我能感到两人地情绪突然间又有了变化,耳中听到一种似乎是很熟悉的呢喃和喘息。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学着法澄老和尚的样子默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佛祖啊,真主啊,上帝啊,老君啊!不要这么考验我好不好?我还很年轻!”

……

“一个是黄花未嫁,一个是鳏夫未娶。这没法说,杨大同搞女人完全可以说成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如果有什么纠纷也可以解释成恋人之间的矛盾。仅仅凭这一件事, 根本不能把杨书记怎么样。像这种事情,如果杨大同倒台失势的时候,会翻出来做个生活腐化的下脚料。可是在他顺风得意的时候,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一番话是我的顶头上司古处长对我说地。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想要对付一个市委书记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总不能直接用神通杀了他,这样违反了修行人的戒律。可我 已经拍着胸脯向曲灵保证,无论如何也要摆平这件事。所以我不想找修行人商量,又不能找根本不懂修行的人商量。找外行又没有用,找一个懂官场的内行又符合这 些条件的人还真不多。我恰恰只认识一个,就是古处长。

如果他仅仅是古处长我也不会找他请教这种事。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他还有一种身份──和锋真人曾经的弟子泽古。他虽然已经离开正一门不是修行人,但修行界的事情以及戒律他还是很清楚的,另一方面他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听

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我诚心诚意的问道:“古处长,我想你在这一方面比我有经验多了,你看怎么办?我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姑娘。”

古处长沉吟道:“你不能以道法伤人,而且伤的是芜城高官,这会震动整个修行界。而你也不能以世俗歹徒的手段去袭击一个市委书记,你一旦这么做了肯定是震动 全国的大案。其实不要小看了公安系统特别是我们所属的这种情报系统的侦察能力。到时候肯定会追查到曲灵头上,你也会被翻出来──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

“用神通不行,直接用暴力也不行,那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古处长:“曲灵之所以躲不过杨大同的手,那是因为杨大同的地位以及无形的权力。如果这一切都失去了,杨大同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曲灵用不着搭理他。所以要收拾这种人只能釜底抽薪,让他丢了权势,一切麻烦都没了。”

“这一圈话又说回来了,想搬倒一个市委书记比直接砍了他要难多了。我有办法杀了他,却没有办法让他倒台啊?”

古处长:“你不是官场中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这种事讲究四两拨千斤,就像打太极一样。你会太极拳是不是?……除了道法神通之外,你还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听!”

除了道法神通之外我还会什么?我还会金龙锁玉柱的硬功夫,还会三十六种擒蛇手的格斗技巧,还会半套只能留掌印却不伤人的朱砂掌。我提到了朱砂掌古处长的眼睛一亮,和我小声耳语了一番,要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我见到古处长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一份材料。这份材料是他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弄到的一份杨大同近期工作日程表,有两个地方画了红圈。我们又细细密谈了很 久,告辞的时候古处长将那份材料塞进了碎纸机。以古处长的身份不方便帮我做任何事情,他只能提醒我应该怎么做。剩下的一切就要靠我自己以及老天爷的意思 了。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句水河静静的流淌着,两岸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芜城市委书记杨大同在工程总指挥风怀远的陪同下,视察了规划中的市区防洪墙工 程筹备情况。在句水河边一路走来,杨书记觉得内急想小便。以当时的条件以及杨书记的级别,还不至于到哪都有移动厕所的程度。在这里方便只能上工头旁边的简 易厕所,秘书以及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也不方便跟着。

当杨书记皱着眉头提好裤子走出气味难闻的厕所,突然眼前一花。好像有一团虚影快速的掠过,紧接着就听见啪啪两声轻响。等他反应过来向周围张望时,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发现。但他的感觉仿佛刚刚被人一左一右轻轻的拍了两个耳光──这是幻觉吗?

******

看完本章,一定会有读者关心石野究竟有没有XX曲灵?嘿嘿,不要问我,自己去想吧。要了,有读者会不满意。不要,又有读者会不爽。本文主题不在于此,我干 脆略过这一段不写,就象国画中的留白。认为该要的就当作石野已经上了,认为不该要的就当作石野拒绝了,世事本来就没法说的那么清楚。这样大家满意,我也耳 根清静。

另外:再次声明一下,儿童完全有可能得关节炎!已经有太多的读者留言指出本书一开始的“重大错误”,搞的我哭笑不得。原谅我没有耐心第N次跟贴回复,只能直接删贴。不懂医学常识又想指点的朋友,最好查阅相关资料后再发言指教。

附:幼年型类风湿关节炎是小儿时期一种常见的结缔组织病,以慢性关节炎为其主要特点,并伴有全身多系统的受累,包括关节、皮、肌、肝、脾、淋巴结。年龄较 小的患儿往往先有持续性不规则发热,其全身症状较关节症状更为显著。年长儿或成年患者较多限于关节症状。本病临床表现差异较大,可分为不同类型,故命名众 多,如幼年类风湿病反复高热型综合症、幼年慢性关节炎、幼年类风湿病、及幼年型关节炎等。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9回 灯下朱红印,八卦暗文章(上)
章节字数:4391 更新时间:07-08-27 09:15
一群大小干部又簇拥着杨书记又走向工地的时候,他还在想刚才的幻觉。但自己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发生其它的任何异常的事。渐渐的,杨大同也就淡忘了,就算想起来也会认为当时只是自己迷糊了一下。

七天后,芜城市某重要会议在西陵大礼堂隆重召开。会议的第一天上午将由杨大同做工作报告。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因为又面临着新一届的常委班子组建工作。不久之后就要确定下一届市委班子的领导人选,而且市政府主要领导班子的换届选举也将在同期举行。

杨大同没有什么好操心的,组织部门已经研究决定由杨大同同志继续任下一届芜城市市委书记。他担任这一职务只有一届,还可以连任第二届。其实杨大同心里还有一点点不满,因为他的想法认为自己早该提拔到更高的职务岗位上。

因为会义的重要性,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等各大班子的主要领导都列席。不仅如此,主席台上还坐着省里来的数位重要领导。

按照大会议程,杨书记的工作报告将在上午九点开始,芜城电视台、芜城有线电视台全程实况直播。像这种电视节目,有很多人是不会看的,但还有其它一些人是肯 定会看的。而我看了,我特意买了台新电视搬到了曲灵的宿舍。这天上午我请假没上课。她请假没上班,都躲在宿舍里看会议转播。

杨大同站在那里照本宣科念着长长地发言稿,按照议程安排,他这份发言稿要念两个多小时。九点半钟左右的时候,杨书记的发言才进行一小部分,会场上绝大多数人还没有打瞌睡。都很精神的看着主席台中央的杨大同。电视镜头上,也正好给了他光线很足的正面特写。

突然间,很安静地会场变的嘈杂纷乱起来,就像飞进了一大群嗡嗡扇动翅膀的苍蝇。人们都在小声的窃窃私语,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都想问旁边的人看清楚了没有?芜城电视台的导播也愣住了,傻傻的盯着屏幕揉眼睛忘了立刻切换镜头。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杨大同的脸颊上,左右两边,渐渐的各浮现出一个清晰地手印手掌和五指的痕迹清清楚楚,就像有人。蘸了一手血打了他两个耳光。坐在台下的所有人都看见 了。坐在他身后主席台上的众人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回头通过主席台后面的大屏幕电视也看地清清楚楚。整个会场两千多人,只有杨大同一个人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

他见会场的次序突然乱了起来,也很意外。不满的咳嗽两声,继续提高声调去念他的发言稿。台下有反应快的。有一位服务人员这时上台给他送去一杯茶,顺便送去一条热毛巾。服务人员在杨书记地耳边轻声道:“书记,您赶紧擦把脸!”

杨书记十分纳闷,他在无数大小会议上发言,还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难道自己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趁着又翻过一页发言稿的空隙。他拿起热毛巾擦了擦脸。他不 擦倒好,这一擦下去掌印的痕迹更明显了,红地简直要滴出血来。杨大同的脸本来白白胖胖。而这个红掌印边缘又十分清晰整齐,醒目的不能再醒目了!这下连眼神 不好以及坐在后排的人都看清楚他脸上的痕迹是手掌印。

电视台的直播镜头已经切换了,对准了会场上挂的大横幅以及台下听讲的众人,可是会场中的其它人还是一直看地清清楚楚的。会议却没有立刻停止,杨大同的报告 还在继续。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谁也不好断然决定将不知情况的杨大同从台上拉下来。市委书记重要的发言到一半而停止,严肃的会议中途被打断,这是从未出 现过的情况。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让杨大同把上午的会议坚持到底。

然而杨大同最终却没有坚持到底。有一位好心的服务人员上台悄悄的在他面前放了一面小镜子。杨大同惊讶之下低头看了一脸镜子,立刻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 来。接下来他的手和腿都在发抖,脸上的肥肉也在止不住的抽搐。继续念报告时,已经颤抖失声连不成完整的语句。他又找机会拿毛巾狠狠的蹭了一把脸,再低头看 一眼镜子,额头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在台上的丑态被会场中所有人看在眼里。有人在笑,有人在摇头叹息。

单身宿舍里,关掉电视的曲灵也在笑,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她凑过来问我:“石野,这是你干的吗?你真是太了神奇了!……”

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她唇边:“不要说,永远都不要再说,这是一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杨大同完了。”

……

杨大同完了吗?他真的完了!就这么离奇的简单,简单到甚至让人感到荒诞。单纯看这件事,杨大同本人没有犯任何错误,他真的很无辜。但很多事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发生,就象发生在其他真正无辜者身上一样。

他被从会场直接送到了医院,精神状态都有些恍惚了。芜城市卫生部门立刻组织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医学专家进行会诊。其实没有什么好诊断的,瞎子都能知道他脸上 是什么,明明白白就是被人打了两个耳光。但这一批专家教授却没有人直接下此诊断,而是从各个方面分析“病因”──血管瘤、红斑狼疮、局部灼伤、皮下组织细 胞变异、色素异常沉积等等。就是没有一个人说出耳光两个字。

诊断不对症又如何能治病呢?我知道这两个掌印会在他脸上留多久──七七四十九天!因为我出手地时候尽了全力。后来有个机灵点的脑袋也不算太僵化的专家想到 了中医。请来一批民间有经验的老中医来会诊。有一位老中医看一眼就说出了朱砂掌,把脉之后就说不用治了,过一个多月自然会没事。这位老中医来自乡下,据说 姓金。

不用治怎么办?打上进口的粉底、遮瑕膏盖脸就是了。这一张脸是盖住了,可另一张脸却没有盖住。这件事影响太大了,也影

响太坏了!上升为一个事件的高度。有关部门下令要追查到底。但是追查归追查,杨大同本人短期内没脸回去上班,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再回到市委上班了。

不久之后芜城市各大班子到了换届地时间,杨大同没有连任市委书记。在组织部门的安排下,他被平级调动到一个清闲但没有任何实权的部门任副职。虽然表面上他没有立刻倒台,但平时围着他转的那些人都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了他。

一年半以后,在新一届班子的领导下,纪检部门查出了杨大同有重大的经济问题,双规之后直接拿下。其实拿不拿下他已经无所谓了。杨大同已经长期不能正常工 作,因为他的精神逐渐有点失常了。他落下了两个毛病:每到走上会场的主席台时就双腿发软头上冒冷汗。发展到后来,他总是小镜子不离手,逢人就问──我脸上 干净吗?

杨大同的结局都是后话了,他不久之后就被人们渐渐淡忘。只剩下芜城人茶余饭后地谈资。我对这个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人虫。

我轻轻两巴掌,不仅打倒了一个杨大同,而且还在芜城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市委书记被调走了,领导班子中多出了一个位置。这就像金属导体中的空穴位移,引起 了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原市长被提拔为市委书记。一位原副市长提拔为市长。在芜城地局级干部中,又新提拔了一位副市长上任。谁也没想到这个临时提拔的副市长 居然会是风怀远。风怀远上任之后分管农业、水利、防汛等方面工作。

杨大同虽然被撇到了一边,但对于“朱砂掌事件”的追查却一直在进行。调查分明暗两条线。明的当然是公安系统,暗的那条线任务落到古处长头上。古处长查来查 去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最后只得“无奈。”地不了了之。公安那边不知道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这次调查工作组织的阵势很大,连曲灵都参与了,却没有什么人真正 用心去查。如此,当然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我这两巴掌真神奇,四两拨动了不止千斤!我打的一点都不后悔,甚至有些得意。唯一有点难受地地方。就是看见杨小康比以前消沉了许多。杨小康这个人不错,是 个好孩子,也帮过我。他父亲的悲惨下场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想想也没办法。父亲的罪不能是儿子的错,同样的道理,也不能因为儿子是好人而不惩罚他的恶父。 只是没想到最终还牵涉到风君子的父亲,风怀远居然因为这一系列事件被意外的提拔为副市长。

……

你了解印刷术吗?它是中国人发明地。现存最早的雕版印刷作品是唐代的一部《金刚经》与《俄藏敦煌文献》中的片断。而在宋人沈括的《梦溪笔谈》中,详细纪录 了毕升(徐公子注:靠!电脑上居然打不出活字印刷发明者的名子!)发明活字印刷术的过程。但直到近代铅印技术引入中国之前,历代印书主要还是用版印,也就 是雕版印刷。

我们现在看到的铅印或者激光打印的书籍,都是一页双面的。比如一本书的第一页和第二页这一张纸两面都印了字。但是古代的线装卷册,由于印刷工艺和材料上的 原因,基本上都是单面印刷的。古书都是从上到下竖写,一张纸一面印满了字,可以从中对折过来,形成第一页和第二页,然后再装订成书。

还有更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一页书的两面分别印刷在两张纸上。成书时再将空白那一面裱合在一起,形成两面都有字的书页。我们有时候看古册,翻书的时候你感 觉不出来那是两张纸粘在一起的书页。因为古代印书的纸张,比如宣纸,非常薄非常软!加上粘裱的工艺又异常精巧,所以往往看不出来。其实,你把一本古书撕碎 了再用温水一泡就知道了。

宣花斋帮风君子修复古卷册,方法很简单,却是一种非常费时费力费心的细致功夫活。首先要把散碎的书页对齐整理好,然后再将已经撕碎的书页揭开。对于碎书 页,中间再夹一张纸,将两面的碎片拼好都裱在这张纸上,裱到精细之处几乎看不出来它曾经被撕碎过。所有书页都修复后,再按原顺序装订成册。

七心精心挑选了最上品的尺玉檀宣,作为修复碎书片的中间裱层,这种纸的质地轻薄柔韧夹在中间几乎看不出来。风君子给了一大包散碎书页,不要说修复,就是整 理拼接也不是七花与七心两个人能完成的工作。宣花居士通过自己的关系,至少聘请了五个字画界的老师傅来帮忙。他们两个人可以不要工钱,可是材料费用以及聘 请的人工费总不好意思让宣花斋垫。

宣花和七心当然都不会问风君子要钱,这小子兜里也没那么多钱。我特地主动上门付的费用,推辞一番之后硬塞给了宣花居士。其它不算,宣花居士只要了请师傅的工钱,一共是九千多。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了。

最细致和最重要的工作风君子却没有让请来的师傅做,都是七心亲手完成的,因为有些东西不可外传。七心亲手修复了哪些卷册呢?首先是风君子在忘情宫中带出来的三卷书。

******

大家想到了杨大同是这么荒诞的结局吗?想明白没有?有人不明白我也没办法,写的太清楚了也不好。

声明:本章之后,我恳请诸位高人不要继续在书评区留言说芜城就是某地。如果有我不得不立刻删贴原因很简单,我不想招惹对号入座的麻烦。我知道大家见闻广博,了解很多地方。学问放在心里好不好?看得高兴会心一笑就行。再次声明芜城就是芜城,不是现实中任何一地!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39回 灯下朱红印,八卦暗文章(下)
章节字数:4673 更新时间:07-08-27 09:16
风君子被天月大师逐出忘情宫时,只带出了四样东西:一把茶壶和三卷道法典籍。茶壶是他在忘情宫里喝水用的平常之物,也就是他现在每日不离手的那把紫气红云 灵菊砂。那三卷典籍,是忘情宫的藏书,那几天风君子正在看还没有看完,也顺手揣在怀里带下来了。典籍所。载道法并不是忘情宫九门的法诀,天月也没说不让他 拿走。但这三卷典籍所录也是世间难求的高深道法秘籍,不可轻易示人。风君子让七心亲手修复,连宣花居士都不给看。

七心帮风君子修复这三卷书,当然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上面的内容她肯定是记住了,这些都是属于终南派所没有的道法。除了这三卷书,交给七心修复的还有我从梅文鼎纪念馆偷来的那些数学著作。从内容上看倒没什么,但这些东西本身不方便见光,走露风声可能会有麻烦。

请来的师傅们修复其它书,只花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其实书页也并不是完全撕碎了,有些书不过是将装订扯开了而已。但七心修复的那一部分卷册,从头到尾却花了接近小半年时间,中途还出了一点意外。

首先是要将散碎的书页分类整理好才能拼接装订。七心将这些书页都分类整理完毕之后,要挑每本书中的一页纸来测试纸张保存的情况,好决定如何装裱。其它所有 地书没什么异常。却在梅氏古卷其中一册中发现了古怪。她将某半页残书在特制的温水中泡软,再小心的挑开双层纸页之后,却发现书页的背面也有字!

古书两张纸粘合在一起成一页,纸页背面怎么会有字呢?这本书用了当时非常少见的一种纸,经过了特别的技术处理,类似于浸矾蜡地工艺。这样的纸不太透光。而 且虽然薄但一面的墨迹也不会透染到纸背后。七心发现了书页背面居然有字就告诉了风君子,问他怎么办?如果照原样修复这些字迹又会看不到了。

风君子也很感兴趣,让七心首先处理这本书,也就是先把所有的书页不管好的坏的都挑开看看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书页的背面内容拼凑起来不是数学著作,也不是 什么道法典籍,而是一些有关芜城历史上的野史、逸闻、景观风物的记录。这些东西就相当于现在地八卦新闻。古人写起八卦来其实比现代人要八卦的多,里面夹杂 着各种神神怪怪甚至玄之又玄的东西。如果有人不太相信,推荐你去看一部最经典的《世说新语》。

风君子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奥妙,他做了一个决定。书册还是按原样修复,修旧如旧裱合装订起来。但在此之前将书页后面的内容先记录下来。这要放在 过去。只能临。摹、誊写一遍,但现在出现了一种更方便地新技术叫作影印。当时能够提供影印服务的地方还真不多,也只有档案馆和图书馆几家单位有设备。将这 本书的碎片接好夹在两片塑料页中送去影印。风君子将这些影印页装订成一册,成了一本以前没有的书。

这一本“古代八卦新闻汇刊”风君子拿回去看了三天三夜,然后特意找到了我。这是一天下午放学后。他把我拉到了状元桥首先小声的问了我一句话:“石野,我是不是应该替我爹谢谢你?”

“谢我?谢什么?我也没和你爸打过交道。”

风君子:“昨天我父母在他们房间关门小声说话,我也听见了。组织部门找我爸谈话,要提拔他到市政府。我爸倒没什么太大地反应,我妈乐的咯咯笑。……你给杨大同那两巴掌打的妙啊!连我家都给牵动了。”

“你。你已经猜道了是我?”

风君子:“废话!我知道地人中又有谁会这么用朱砂掌?连我自己都不会!那半卷秘籍我可记得去年就给你了。”

“是我干的,我是有原因的!”

风君子:“你背着我做了这么一件震动芜城的大事,最好把话说清楚。”

我心里清楚此事影响的严重性。谁也没告诉,知情者只有我、古处长、曲灵三人。但瞒谁也瞒不了风君子,朱砂掌的秘籍就是他亲手给我的。既然他今天问了,我就仔细的将前因后果告诉了风君子。

他听完之后气的直跺脚:“干地好!妈的个狗官,早该收拾他了。石野,我佩服你,今天请你喝酒──去知味楼。”

他要请我喝酒却说去知味楼,真不知道是谁请谁。我笑道:“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佩服我什么?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你也会这么做的。”

风君子:“我佩服你不是因为你干了,而是你干的巧妙。找机会打他两巴掌容易,但是能打出这种千载难逢的效果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如果是我也不会干的这么漂亮。”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我很感兴趣的问风君子。

风君子做深思状想了半天:“我一出手恐怕就会违反修行界的戒律,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因果才行。让我想想……找机会趁他不备,偷偷放出小二黑把他给。骟了!让他留下一个终身难言的隐疾,再也打不了人家黄花闺女的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这方法可够损的:“我觉的也不错呀,不过……”

风君子:“不过我违反戒律了,可能会牵出其它意外,而且也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还是你干的好!我现在只剩一个问题很感兴趣。你刚才没有说清楚──曲灵找你地那一天,最后你究竟做了什么,你究竟有没有──?”

他的语气分明是想问我究竟有没有和曲灵上床?我有点尴尬的答道:“风君子,我可不可以不告诉你?”

风君子看着我,好像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东西:“那是你的隐私,也是曲灵的隐私。你当然可以不告诉我!算我没问就是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既然对我都不说,就更不要对别人说。……其实我也没别地意思,就是有点好奇。就算你做了那种事,我也不能说你什么。”

“哦,为什么?”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沾花惹草当然不好,但毕竟事出有因。你既然已经有人了,就不应该招惹曲灵。但话又说回来──曲灵那样的姑娘,与其被狗官糟蹋了,还不如跟了你。你毕竟是个好人。

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好人也不多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好人就可以胡来吗?”

风君子:“谁说你可以胡来了?如果你再胡来,就算我本人不想收拾你,也要替柳依依收拾她的石野哥哥。……可这世上所谓的艳福有时与钱财一样,有人根本不 配。却拥有的太多。对于某些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不配拥有那些,一点点都嫌多!但对于你这种人,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当然了。这些都是在说普通人。我 们是修行人,不讲究这些事。……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眼神中分明有疑问。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这番话说的我确实有点犯糊涂,也想问个明白,用商榷的语气道:“修行人不是不能有欲吗?修行悟的是大道,如果还有儿女情意纠缠,还怎么能得道成仙?”

风君子脸色一沉:“你听谁说的这些?”

“不少仙侠小说上都这么写地,电影电视上很多得道高人也是这么说的。”

风君子:“放他娘的!你,你这个混蛋,你怎么用这些外行杜撰的玩意跟我谈真正的修行?正藏丹书中有写吗?我传你地口诀与心法中有教过吗?……照这种说 法,你我都不算修行。自古以来皇宫里那些太监和守寡的老娘们早就大把大把成仙了!事实是这样吗?……我教你的是四门十二重楼,又不是葵花宝典!”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生气。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呢?”

风君子:“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四个字──有事做事。修行,修正道而行足已。你不是去评选标兵模范十大杰出男青年──没人要你不能上床,只是不要上错床、乱上 床、不该上的时候也上床。……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于世间男女间的情感纠葛似乎稍微复杂了点。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当初你修炼玉液长生酒地时候,内视玉 液可曾有色?”

“有色,微现粉红。”

风君子笑了:“原来如此,原因还在你自己。一流的性情也是性情啊!”

“怎么回事,你以前没告诉过我?”

风君子:“你不是有事不告诉我吗,今天我也不告诉你。给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经事。今天找你来是给你看一样东西──梅氏古卷当中发现了这个。”

风君子将那一册影印的古书递给了我,交代了它离奇地来历。我拿在手里翻了翻,零零碎碎的各种野史杂闻也没看出什么头绪来,上面有很多字连我都不认识。我问风君子:“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风君子:“我看了三天三夜,眼睛都看迷糊了。如果不是知道有境外的修行人曾经想偷这些书,我才懒得看下去呢。还好功夫没白费,隐约发现了一点点值得注意的线索。”

“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风君子:“现在我也说不清,拿回去继续研究研究吧。今天找你是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风君子还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任务,我很好奇。

风君子用脚尖在泥地上画了一条线,线的一端画了个大圈,另一端画了个小圈。他指着这一副奇怪的图形说:“大圈就是青漪湖,正一三山所在。小圈是龙首塔,菁 芜洞天所在。中间这一条线,从青漪湖开始连接整个九连山脉,穿过广教寺、九林禅院、我们现在所站的状元桥,直到龙首塔。你记住了吗?”

“记是记住了,你要我干什么?”

风君子:“我要你去芜城图书馆查资料。将《芜城州府志》与其它馆藏古籍中这条线上所有有关历史记载以及传闻、传说都整理出来。包括青漪湖、齐云观、九连 山、昭亭山神、广教寺、九林禅院、梅家遗迹等等,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尽量不要放过。你干这个不擅长也不是内行,你可以求柳老师帮忙,她在这一方面比你强多 了。以你们的关系,你求她的话她会去做地。……这里面可能有梅氏家族秘密的线索。”

风君子让我找柳菲儿帮忙查资料,我去找她了。菲儿有点意外,但是答应了。她不仅答应了,还说不用我操心全部交给她,我只要好好读书准备高考就行。菲儿对我 好,与紫英对我的好不太一样。紫英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去做,不会让我按照她的心意改变打算。但菲儿的身份不同,她是普通人也是我的高三班主任,她会把对我的 要求与想法说出来。比如,她认为我现在是个学生就应该作好学生的事。

但菲儿的愿望又落空了,不是我不想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柳菲儿抽空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古处长又找我了。这次的任务很特别,我 要去很远的地方,而且执行任务的特别行动人员共有六个,来自全国各地。不是古处长派我出芜城去执行任务,而是他的上司直接点了我的名字。执行任务的另外五 个人分别是老改、鬼精、赶匠总爷、小小,训练营中同一个小组的成员都来齐了。让一起训练、配合默契的六位“高手”同时出动执行一个任务,看来事态不是一般 的严重。

******

透露一点构思,因为有不少人问本书什么时候结束?从时间跨度上来讲《神游》的情节一直要写到“今天”,与现实的时间表重合。也就是说──如果我在某年某月末日全本结局,那么书中的时间也正好写到某年某月某日(参照“破妄”去理解)。

时间跨度一定是这样的,但节奏快慢以及篇幅长短我自己可以控制。比如我不想写太多了,可以一笔带过十年。如果我愿意多写,就在某一时间段展开情节。这主要视订阅多少,另外还有得票情况而定。所以《神游》写多少内容不完全取决于作者,某种程度上也取决于读者的选择。

不论我如何去写,我都可以保证它将是一本构思严谨、结构完整的书。回顾《神游》发现今天刚好突破一百万字,感慨之余透露一点我的想法。感谢诸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0回 碎川石如斗,猎猎风乱走(上)
章节字数:4179 更新时间:07-08-27 09:20
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没多久,我平生第一次出国了。但我没有办通关手续,也没有护照,身上连一件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我是非法入境,到了中西亚某国边境内。

直升机飞的很低,几乎是擦着山石与稀疏的树梢,利用地形超低空飞行规避雷达的探测。在飞机上向外远望,感觉是满眼的广漠与荒凉。我第一次看见了大草原,也 第一次看见了沙漠。我非常惊讶的发现在空中看黄与绿的分界是那么的明显,流动的沙丘正在移动着推进吞噬绿洲的边界。出了国境以后,沿着一条山脉的根部飞 行。左侧是起伏的灰白色群山,右侧则是一片荒凉的戈壁。

没有异国情调,甚至连人迹都没有。我从小在山区长大,可是这里的山与中国江南的名山秀水差别太大了。山石陡峭怪异,有明显的风蚀痕迹,植被非常稀疏,大多 是灌木几乎没有一棵大树。我配发的吸收红外行动服也不是黄绿相间的迷彩色,而是灰白斑驳的伪装色,更加适合在这种地貌环境中隐蔽。

对好时间,我与装备一起被投放到预定的接应地点。只有我一个人,其它五人此时还没有与我汇合。我的任务是后勤接应,要在这个地方等他们五个人行动成功后撤离到临时营地,补充给养再按预定路线赶到直升机接我们回去的地点。

派同六个相互默契地队员同时行动很正常。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小组?这与特长有关,我们组至少有总爷、鬼精两个堪称神偷级的人物。任务内容是夺回一份失窃的文件,如果夺不回来偷回来也行。关于这份失窃的文件,说来话长,甚至连我本人也牵涉其中。它是一份名单。

我在秦岭深处参加的训练营迄今为止一共进行了五期,我参加的是第二期。我们那一期一百零八个人全是男地。但是我们之后的第三期训练营却来了不少女孩子,其 中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代号叫“百合”。这个百合长的十分艳丽,据说她的特长中有一项就是“媚术”,当然在登记上写的是“心理迷惑”这个不伦不类的词。她还 有一个特长,就是在不接触身体的情况下让对手昏迷,这恐怕就类似于修行人的手段了。

她最后获得的评级是A,这已经相当难得了,我地评级只有B,而且我们小组只有小小一个人得了A。当然,我当时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而且那时的我修为尚浅。百合是个难得的人材,而且聪明伶俐精通人脉关系。她从训练营出来后,直接被调到我们这个机构的总部。

她之所以能够接触到这个机构最机要地高层,她的出身来历也经过调查,很清白几乎没有什么疑点。但是内核人员却没有想到另一件事。对修行人来说重要的不仅仅 是世俗出身,师承来历才是重点。但总部的内核人员不是古处长那种修行界出身的,还是按照传统地政审手段来考查人员。结果谁也没想到,百合是个“奸细”。不 过这一点我后来想明白也没有提醒其它人。

百合偷资料,本来只想无声无息的复制一份。这样恐怕很难被发现。但很不巧她偷窃名单时被人撞破了,于是干脆出手弄晕了那个人,将资料的原件拿走了。那一份 是什么名单?就是我们这个组织全国各地所有机构分布以及潜伏人员地联络图。比如说芜城。就有我石野的名子,代号,联络方式,真正的身份等。这样一份名单是 非常敏感的,有很多人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修行人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政府机构的“秘勤”。

名单如果落到别有用心的组织手里,很可能成为一种要挟和操纵的手段,要知道这些人都是身怀特殊能力的,一旦被利用来做坏事后果不堪设想。从政府角度。也不 希望这份名单外泄,在境内搞这种秘密动作是不适合公开地。同时,这些民间异能人士也不可能人人都是正人君子,既然能替政府工作,也有可能被其它人收买。掌 握了这份名单就等于掌握了一个庞大而可怕的资源。

更可怕的是这份名单被带到了境外。百合把它交给了一个叫付接的人,据调查这个付接是她的“师父”。本来这种事已经轮不到我们这个机构插手了,但总部领导出 于某种考虑做了一个决定──派自己人拿回来。这样做是很冒险的,我们虽然都是异能人士,但有不少人训练的还是很仓促,比如说我。但总部领导首先考虑的不是 队员安危,而是自身的地位以及机构的利益。

付接,自称付引舆,男,浙江湖州人。今年四十二岁,十八岁那年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这就是我们关于对手的所有资料,并没有更多的记录。我猜测他一定是个修行人,“引舆”这两个字一定是法号之类的称呼。但在我所知的范围内,从未听说修行界有这一号人物。

现在我隐藏的这个临时营地一看就是狙击手出身的老改选择的位置。它距离东侧山脉大约有一千五百米,四周是一片巨大的乱石。从周围各个方向来看,这里都是射 击的死角,也是跳弹打不到的位置。四周地形相对开阔很难从正面隐蔽接近,小型投弹器也没有办法将榴弹打进来。要想攻的话,轻武器很难,除非调重炮来轰。营 地的东侧有几处起伏的小山包,还有断续的沟壑,正好是向山中撤离的道路。直升直接应的地点要翻过一个山口在另一侧的谷地中。

偷袭行动不可能带太多地装备。甚至干粮都没有,弹药也有限。所有的给养、可能会用到的辎重都留在这个临时的营地中。需要一个人驻守这个营地,如果他们被发现,撤离时有追兵我还要负责接应掩

护。我的特长是自保,还有夜视能力特别强,所以被派来守营地。也要准备发生混战时或小组被困时的解救人员。我没有参加直接行动地一个原因也因为语言不通,我们组里的总爷与老改两人是职业军人出身,后来又特别培训过俄语与阿拉伯语。

付接藏身的地点是在戈壁滩中一处废弃的古城遗迹内,据说这是个秘密据点,付接模仿我们机构的训练营模式也在训练特别行动人员。那个地方,一千年前也许很繁 华,但现在恐怕只有考古探险的专家以及倒斗摸金的蟊贼偶尔才会光顾。侵入行动从凌晨两点半开始,撤离汇合时间要在凌晨五点半天亮以前。虽然有点担心,但我 想以他们五个人的身手配合,仅仅偷一份东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明抢也抢来了,只要对手不是正规军队。当然除了偷东西之外任务还有一个要求──最好找到付接 本人,问清楚这份名单有没有流传出去,都给了谁。实在不行,直接杀人灭口。听上去很残忍但也很现实。

戈壁的夜色苍凉无限。连满天地星星都发着刺目的冷光。一弯细牙月当空,没有风也没有云,空气却是极冷!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同时无聊的看着天上地星月, 突然发现月亮周围渐渐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圆形光晕。这光晕变的越来越明显。大约过了一刻钟。月亮四周的光晕几乎变成十分明亮的大光环,可月亮本身如弯钩般地 轮廓却模糊起来。看天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一场暴虐无比的大风沙正席卷而来。

刚开始起风地时候。我隐约听见极远处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只过了片刻风就陡然大了许多,四周传来类似小动物乱跑的声音,其实不是小动物乱跑,而是散碎的石块四处滚动。渐渐的声音就不是在滚,而是在奔走,在撞击!

古人塞外诗云:“一川碎石大如斗,风吹满地石乱走。”这绝不是夸张,只有身临其境你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遮天的风沙挡住了视线,周围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听不清。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因为四面八方岩石的空隙处都有呼啸的声音。黑暗中还有点点火光,那是飞起地碎石打在岩石上溅起的火星。有人看新闻 报道西北有列车的玻璃全部被沙尘击碎,大风甚至能让火车脱轨,可能还不太相信。可我经历的这场风沙绝对有这种威力。幸亏我藏身的地方很好,要不然人都会被 卷走。

我开始为另外五个同伴担心了,在这样的风沙中他们能撤离吗?不过风沙是公平的,一样会影响到对手。老改他们还是撤出来了,但是迟到了,任务也失败了。

约定集合的最后时间是凌晨五点半,但由于沙尘的关系无线电通讯中断了,我谁也联系不上,只能在原地等。大概六点左右,风沙渐小,却未停息。我耳中听见了远 处隐约传来有节奏的声音,这不是碎石乱滚,而是人的脚步声。一共四个人其中有一人脚步声稍重,步幅较小,应该还背着一个人。

我赶紧手握突击步枪隐蔽好,喊了一句:“白合!”

有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有刺!”

闻言我吃了一惊,小小回答的这个口令有问题。如果回答“漂亮”则说明任务成功。如果回答“花开”则是任务成功但是暴露了有追兵。如果回答“花谢”,则是安全撤出却没有完成任务。而“有刺”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任务失败后有追兵!

所有人都挂彩了,但除了赶匠之外其它人受的都是轻伤,大多是在风暴中被乱石飞击的划伤。赶匠很不走运,他小腿有一处骨折,被7.62口径的步枪子弹穿腿而过。紧急包扎止血后被小小背了回来。

他们这次行动失败很窝囊,几乎一进入古城遗址就被发现了。然后他们就被包围在一座废弃的神殿中,对方人很多,用的都是苏制武器,而且明显训练有素。

这五个人本来已经是落入陷阱的猎物有死无生,幸亏队伍有有总爷和鬼精。对射枪战的时候,鬼精发现了这个古神殿有地下机关。但这个机关很怪,只能从里面开 启。来不及找其它的开启门户,总爷从一个只有碗口大坍塌的缝隙钻了进去,进入了一处地下秘室,按照鬼精的指点开启了机关。神龛后出现了一条地道进入到一个 深入地下的甬道中,甬道的尽头是个秘密的神殿,神殿两侧的地室居然是两处古墓葬。

本来这已经是一条死路,可是不知哪个年代的盗墓贼救了他们。左边的墓室中居然有一个盗洞,直接开在墓葬的底端,被鬼精发现了。据鬼精说那是高手做的活,这 洞打的特别漂亮,几乎没有多下一铲的白费功夫。洞口比双肩稍宽,隐约还有冷风传来──至少说明它还是通的,没有完全坍塌。

鬼精在前面开路,小小垫后,五个人鱼贯钻进了这个盗洞。大约钻了八百米距离,居然在古城墙残骸外一个小土包的背后钻了出来。这个盗洞的开口本来是隐蔽的, 大概年代久远也坍塌露了出来。照说已经安全出城了,可他们又立刻被发现了。在没有隐蔽条件的戈壁滩中暴露在枪口下就和等死一样,幸亏一场大沙尘暂时阻住追 兵。

风沙中根本辨不出方向,可带队的老改有异于常人的空间定位能力,只要他走过哪里都能在脑海中留下一幅清晰的地图。他带领整个小队穿过风沙准确找到了临时营地。人是全部回来了,可麻烦接着就来了──追兵居然也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风沙中是怎么跟踪的?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0回 碎川石如斗,猎猎风乱走(下)
章节字数:4229 更新时间:07-08-27 09:20
风沙已经小不少了,可我们所在的位置被包围了,从脚步声判断对方至少有八、九十人。令我感到震惊不已的是──这绝不是乌合之众,也不可能是什么民间的松散组织。

包围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刀兵相接。对方人虽然多,我却听不见几句说话声,散兵线拉的很开,不大的范围内距离都保持在二十米以上。听开枪就知道接受过专业的训 练,没有一个人扫射或者连射,几乎都是有目标的短点射。这和电影当中看见的枪战镜头完全不一样!而且我没有听见两次射击出现在同一个位置。枪法很准,几乎 都打在我们刚刚离开的射击位置附近。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心理素质。我听见有人中枪,有翻滚和呻吟,却没有人大声惨叫,而周围的其它人位置一点都不乱。本来老改他们携带的弹药几乎都耗尽了,现 在补充弹匣守好位置还击。老改总爷、小小三个人都是特级射手,风沙中几乎不能瞄准全凭感觉,指哪打哪,不断变换着隐蔽位置开枪。我听声音粗略算了算,对方 至少被击倒了二十多人,却仍然收缩包围圈没有撤退的意思。

我和鬼精不擅长这种枪战,只能在隐蔽的最中心做后勤。鬼精扔送弹匣的时候我重新给赶匠处理了伤势,将简易的止血带打开对伤口处了消炎处理,又用夹板和绷带 固定好。他左小腿迎面骨地位置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弹孔。后面的腿肚子却被子弹带走了一大片模糊血肉,伤势比我想像的严重许多。我治伤的时候面无血色的赶匠悄 悄地对我说了一句话:“石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风沙一退天光大亮我们全都得留在这儿。你们需要赶紧走,对方有修行界的高人!”

“你怎么知道的?”

赶匠:“这次行动就算走漏了风声,也不至于暴露的这么快。特别蹊跷的是我们明明已经从地下出了城。又立刻被发现了。这肯定是修行高人的神识感应!”

“你能确定吗?”

赶匠:“当然能确定。在城中枪战的时候,我看见老改朝一个好像是指挥的人开枪。以老改的枪法是不会失手的,但是那个人动都没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前一 指,居然没有中枪!我看不太清,但是我觉地是子弹在他身前被定住了,那一瞬间他的神气波动很强大。我就是这么一走神,才中了一枪。”

用御物之法定住飞来的子弹,这可不是一般的修为,就连我的修行已到胎动地境界做到这点也很勉强。还要事先祭出青冥镜。对方如果有这种高手,再加上几个懂修 行的,那我们可就危险了。我们六个人当中只有我和赶匠懂修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时赶匠指了指身边一箱打开的手雷,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地枪战老改他们将对手都逼在二百米以外。枪榴弹投弹器弹道弧线也够不到我们隐蔽处。这个距离没有普通人能把手雷扔过来,但如果修行人以御物之法呢?只 要几颗手雷落在这片巨石中间,我们都得报销!我和赶匠可以用御物、驱物之法去阻挡,但对方如果法力强大或者人数太多那也是挡不住的。先下手为强,我和赶匠 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就做了决定。回身对带队的老改说:“老改,等外面地手雷声一响,你们四个立刻按原定路线撤出去。我与赶匠断后!”

按照原定计划。如果出现粘上甩不掉的情况,接应和断后的都是我。可现在赶匠的腿受伤了没法走脱,也与我一起断后。没有电影电视里那种兄弟情深的感人罗嗦镜 头,这种情况下多说废话就等于多几分等死的机会。他们四个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保重,鬼精开始准备背包。荒漠中撤离其它东西可以不带,粮食特别是饮 水一定要备足。因为已经没有直升机来接应了。

为什么没有直升机了?这场风沙暴是天气预报中没有料到的,那么直升飞机肯定会按原定计划飞来,结果一定是坠毁。这里没有侥幸,这种行动的计划安排就是这么严格。出现什么变化就会有什么样地后果。

坐在地上的赶匠拿起手雷拔掉保险栓就向天空笔直的扔去。只见手雷一扔出超过岩石的高度,就像在空中被一只无形的拍子抽了一下,折射向外飞去直飞到二百米开 外。这是我的御物之法,此时不得已而用神通了。赶匠的手雷向连珠弹一样扔向天空,我用御物之法四散射向包围圈外的敌人隐蔽的位置。四周传来接连不断的手雷 爆炸声,有很多是在空中爆炸,破片的杀伤半径很广,地上的人几乎没有隐蔽的死角。

趁着这一连串爆炸的掩护,老改等四人按照预定的路线迅速撤离,他们撤离方向上的埋伏事先已经被我用手雷清理掉了。

敌人在后撤,这种爆炸打击下没有办法追击。等我们将这一箱手雷用完之后老改和小小他们应该已经撤到了山中。包围我们的还剩下四、五十人,对方几乎伤亡了一 半,却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手雷已经没有了,如果仅凭我和老改两人和他们进行枪战根本不是对手。但他们没有开枪,也没有继续收缩包围,战场突然出现了一种 奇异的安静。

安静中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他说的是汉语:“你们几个居然能够杀了这么多经过野战训练的武装人员,实在是了不起!还剩下的这位,刚才为什么没 有逃走?你应该是修行人吧?……自己走出来。我可以不杀你,我觉得你对我们很有用。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呢?开个条件吧,也好过白白送死!”

这人说话地声音听的很清楚,连风沙声都掩盖不住。他只知道这里有一个人,我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锁灵指环,这次

还是将它与青冥镜一起带在身边了。奇特的是。我的耳神通居然听不出声音的来源与远近,看来这人果然很有门道。赶匠大喊了一声:“既然开口谈判,告诉我你是谁?”

声音又远远传来:“现在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我姓付名接,法号引舆。曾经是修行界梅花山一派地门主,不过最近几年开始做大生意了。如果感兴趣就走过来大家一 起发财,要么就待在原地不动等死。你们二位虽然有些道法,可远不是在下的对手。就算我不出手,我不信你们能走出石阵面对十几个狙击手。”

如果真在八百米半径外安排十几个狙击手还有几十把突击步枪,后面更有深不可测的修行高人,那我和赶匠死定了。不投降绝对走不出去。这时我看见赶匠的脸色突 然变了,额头冒出了冷汗,紧紧咬住了牙关。他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挣扎一番才开口道:“石头,枪声一响再等半分钟你就走。我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我掏出了青冥镜,对赶匠说:“还是你走吧,断后的本来应该是我。待会这里会出现幻象,幻象一起你立刻朝那个方向离开。小心隐蔽,我的幻境挡不住子弹。时间不多。如果对方出手破了我的法术就走不成了。”

赶匠指了指自己的腿:“必须有人留下来,一起死还不如走一个。你看我在这戈壁滩中能跑得掉吗?石头,这一次我们算是被上面卖了。居然会派我们这样一个小组 来。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对手,这里简直就是个军事基地,而且还有修行高人!再多来两个小组结果都是一样地,这次任务判断上就出了致命的失误,我们就是失误 的代价。……有朝一日,希望你能替我杀了那个付接,我们族人是讲恩仇明了的。现在,你快走准备撤吧,我要全力做法了!”

说完之后他闭上眼睛。坐在那里双手紧扣在胸前,手指奇怪的扭结在一起。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地神色,口中念出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我觉得这个人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强大到连我都止不住的后退。

紧接着这片戈壁上的乱石滩周围出现了一幕无比诡异地场景,有几十条人影从地上一跃而起,这些人有的缺胳膊断腿,有人甚至没了半边脑袋。但只要四肢关节还能 动的或跑或爬都向四面冲去。有人手中还端着枪,手指扣动班机向前方漫无目地扫射,直到将弹匣打空。四面的枪声响了,狙击手还有其它人都开枪了,但是毫无作 用。枪打在这些人身上,子弹往往对穿而过,还带走一大片血肉,但这些人毫无反应。他们都是刚才被击毙的武装分子,赶匠操纵尸体进行了全力反攻。

风沙未息,对面只见人影却看不清面目。陡然跳出几十人向四外冲去,包围者也大吃一惊──对方竟然还有埋伏!刹那间枪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人倒下,已经死过一 次的人是不会再被击毙的。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赶匠操纵的尸体已经冲到了包围者的身前。枪声停了下来,有人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当人们发现身上血肉模糊地对手冲到近前时,赫然竟是刚刚已经阵亡的同伴!心里素质再好的人,也会胆战心惊,有不少人已经吓的忘记了继续开枪──开枪也没 用。他们停下来了,可这些尸体并没有停下来,朝着最近的活人就扑了过去。尸体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攻击,用手掐,用脚踩,甚至用牙咬。

不少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死尸抱住扭倒在地,发出阵阵惨呼。其它人有反应快的拔出军刺向尸体攻击,可一刀插进尸体的胸膛对方的动作也只是顿一顿,冷冰冰的双 手仍然照样向脖子上掐了过来。有人一不注意已经丧命,更可怕的是,刚刚死去的人们立刻又会站起来成为攻击同伴的行尸──这是什么样的场景?这是恐怖的魔 魇,修罗地狱!

如果对手中没有修行人,赶匠这一手功夫已经可以反败为胜,我们可以从容的离去。这太过诡异,太过恐怖,太过阴邪的手段赶匠一直等到老改他们四个普通人撤离之后,我们俩陷入绝境之时才肯施展。

远处的付接在人影刚刚冲出来的时候和其它人的反应是一样的──怎么还有埋伏?这些人怎么没有察觉到!紧接着他发现了不对,这些人身上无一丝生气,而乱石滩 中央爆发出一种强大而怪异的力量驱赶着这些人形向前推进。紧接着他也看见了那五比惨酷的一幕,大喝了一声:“不要缠斗,打断尸体的四肢关节。”紧又用两种 我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两句。

赶匠的家传驱物之术与正统的道法有很大不同,确切的说是一种巫术。就算是修行高人付接一时之间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高人毕竟是高人,一眼看出这些尸体 被人用类似御物的办法操纵,喝破了反击的关键。被打断四肢关节的尸体虽然还趴在地上蠕动,却已经没有办法暴起伤人。然而跟这种“东西”作战,别说上前,就 看见那恶心可怕的样子有不少人就已经手脚酸软提不起力量。

就在这时,混乱的人群中发出砰的一声,爆出一团血肉之雨。有一具尸体突然间四分五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成了碎片──在人群之后的修行高手终于出手了。紧接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都砰砰的爆裂开来,沙地上满是残肢断臂、碎裂的内脏和骨头。

远处石阵中的赶匠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阵一阵的强烈起来,似乎每一具尸体被扯碎,他脸上的苦楚之色就加重一分。渐渐的,五官七窍都流出了丝丝鲜血!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1回 弦拨风声暗,杀意傍交河(上)
章节字数:4123 更新时间:07-08-27 09:21
一连十几具尸体化为血肉模糊的碎片之后,场中突然有一大片身形软软的倒了下去,一切都静止了。尸体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死物,倒在那里不再向人攻击。静坐在石阵中的赶匠七窍中流出黑血,痛苦的面目上甚至有几分狰狞之色──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如果倒退几百年,赶匠这个少年,很可能成为家乡最有名也是最出色的大巫师。可是现在什么都结束了,小小年纪客死异国。我一边在呕吐一边在流着眼泪,人已经 到了远处的山腰上的岩石后望见这一切的发生。我看不见乱石滩中赶匠的身形,却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一瞬间彻底消失了,也明白他的生命消失了。

漫天的风沙停息了,停的好突然,就像有人突然切断了一个开关。天地之间变的干干净净,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炽热的阳光照在白花花的戈壁滩上。视力太好有 时也不是好事,我远远的看清楚那一片沙滩上的狼籍,也忍不住开始呕吐。不仅是我,远处所有活下来的人绝大部分都在呕吐。

我是跟在尸体后面冲出来的,当时那种混乱的情景也没人注意到还有一具“尸体”从隐蔽的路线逃到了山上。我并没有离开,因为我带着锁灵指环,我不相信那个修 行人付接能比七叶、活佛这种高手神识还要敏锐。我还想打算趁乱再找机会救出赶匠。但却发现场外做法地修行人确实在我之上,我就没有离这么远能够隔空撕裂尸 体的神通!冲回去送死,赶匠也就白白死了,他这是用一命换了我逃出重围的机会。

目光扫过人群和尸骸,远远的另一侧站着六个人。有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后面五个一字排开。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依稀是个中年男子──他就是付接吗?那站着不动的一群人显然都是修行人,可能是付接与他地门下弟子。

我有点想不明白,对方的高手有那么大的神通,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出手?他手下至少死了五、六十名武装人员。虽然让这些人冲在前面更稳妥更安全,但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就那么无所谓吗?

我还有更想不明白的问题。那样一份名单怎么会失窃呢?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地方防备却是那样的松懈,让内部人轻易就得了手。上面为什么要派我们来?我承认我们 这帮孩子个个身手不凡,都有千里挑一的特殊材能。但执行这样的任务、面对这样地对手又意味着什么?有人为我们想过吗?任务失败付出生命代价的是赶匠,可真 正的责任又在于谁?

上面派给我的任务到此为止已经结束了,但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自己的任务开始了。我要杀了付接!不仅仅因为这是赶匠临死前地托付。而且我第一次想起身为修 行人的责任。在我的入门仪式中,风君子曾给我讲过修行戒律。最后他提到如有人违反这三大戒做恶祸害众生,天下修行人有义务共侏之。当时我还不太明白,今天 看见付接我懂了,说的就是这种人。这里所有的死者。不仅仅是因他而死,而且是为他而死。

于是我没有走,留在了这处戈壁地边缘。有锁灵指环在,只要我不靠的特别近,不怕被他发现。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付接的底细来历。否则一旦离开这里,再想找他恐怕就困难了。修行界有他这种人在,对人世间是个祸害。还有他手中地那份名单。也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锁灵指环可以锁住周身的神气波动,精华内敛而不外泄,戴着它可以逃避修行高人的神识搜索。但这东西的用处也不是万能的,并不能隐藏行迹,身形脚步行走风声 还是与平常一样。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在那座废城的外围用耳神通去收集情报。他们说的话我大多听不懂,偶尔也有说汉语地,但只言片语不得要领。我在这里只 待了一天,因为付接带着三个弟子离开这里出发了,我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一天下来我拼凑出来的信息不多。这个“基地”里有一百多人。被我们这一闹也受了重创。付接好像要去什么别的地方重新调集力量,或者也是避一避风头。他们 是在第二天日出时分骑马出发的,看方向是向东南,那是中国国境线的方向。等他们消失在地平线上,我才远远的沿着足迹跟在了后面。

……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古人诗句描写西北风光正是此时我眼中所见,跟踪付接的行踪两天两夜已经进入中国新疆境 内。塞外十二月的天气夜间已经寒风入骨,天上还飘起了点点雪花。付接等人点起了篝火,我在远远的一处荒丘后静坐──修炼两年前从张先生处学来的“不净观 ”。

前两天感觉一直不是很好,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恶心。眼前总是仿佛能见戈壁滩上那一地的尸体碎骸,内脏与断肢四散的场面。我不是没有杀过人,但从来见到那 么多人杀人与被杀!残酷与血腥当时不及多想,可是事后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我。丹道中的“魔境天劫”我躲过去了,也没有学习任何去心魔的法术。当我的眼前总 是浮现出血腥与恐怖的场景时,总觉得我自己的身上也沾满了肮脏的血污与尸体的碎块,它甚至与我的身体渗透在一起。这时我想起了两年前曾短暂修炼的法门“水 火不净观”。

昨日正午当付接等人歇马躲避烈日的时候,我也在远处坐下修炼“水观不净”地功夫。既然我忍不住要想。那就将它的污秽与难忍观想到极至之处,紧接着观想中引 九天清流而下,将这一切都洗涤干净。这门观法真是神妙,行功之后我的心里平静了下来。也许只有见过了什么是肮脏血污才能够真正寻找到一种纯净的心境,然后 善护它。水观不净让我不再觉的难忍,身体也变的轻松。不论以何种方式归于尘土。结局都是一样地,甚至尘土黄沙也是一样的,只

有在心灵中有超脱其外的清凉境界。它叫作“无垢”!

此时午夜的寒冷刺骨,甚至我金龙锁玉柱的身体也忍不住发抖。我没有点篝火,却在观想中引出大火──修炼“火观不净”。定境中的熊熊火焰将一切燃烧,所有飞 灰散去只落一片光明。散碎的内脏和骨骸,遍地的哀号与血污都化为乌有,烈火还在燃烧但已经没有火焰的形状,浩浩无边一切都不能藏形,一直炼化到无所有的境 界。它叫作“不碍”。

这是我学道法时所修习地第一种法门。刚刚在心斋之后。风君子说这门功夫只需修炼十天,十天不成则不必再练。尚云飞说这门功夫至少修炼十天,十日之后才能有 所得。他们的话截然相反,却都是对的!如果一个人在定坐中达不到自净自明的观想状态,只说明他性情如此恐怕永远也无法突破。学习不净观只会感觉更加污浊难 忍,永远也得不到心念的力量。但如果他已入此门,就会知道洗练身心之妙,当境界更深之后,会有更加精深地体会。

一种法门看似简单。却能随着你的境界不同达到以前触摸不到的高深之处。这就是我时隔两年,在丹道进入胎动境界之后重修不净观心法的感受。这一夜,我终于明 明白白的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地“心念力”。它不是简单的以意御物。也不是抽象的自我意志。它就是明明白白地一种内生的精神力量,就像你的拳脚能够打出去对 抗外物一样。精神的世界也是有力量的,它可以对抗、净化外魔,保持纯净的自我。也有人称之为“内圣之心”。追踪付接这一路,对于我的修行来说也是大有进 益。

修炼不净观的定境不算太深,我还能保持一分警觉随时可以查觉周围的变化。但我不知道地是,当观想中燃起熊熊火焰时,手上的锁灵指环在黑暗中发出了青白的亮 光,似乎快锁不住我周身的神气波动。远处的付接心念突动。站起身来向四周观查了半天,又用神识搜索却没什么发现。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安,又招呼手下起身连夜 赶路离开这个地方。他一走,我也查觉了,立刻从定境中退了出来继续远远的跟在后面。

进入国境之后,有人接应,昨天下午付接就换了马,乘上了一辆越野吉普车。草原、戈壁、沙漠都没有道路又随处是路,而付接似乎对地形很熟,一路驱车前进。还好荒漠中车速不可能像高速公路上那么快,我的神行之法施展到最快速度还能跟上。

这天下午,付接等人到达的地点又是戈壁上的一座荒城。远处看去,戈壁滩中有一片黄土堆成的断壁残垣,一片淡黄的颜色周围寸草不生。从地势上看,这是两条干涸的古河道环抱中一个柳叶形的小岛,它的一侧有一条又深又宽的冲蚀峡谷。

这座古城位于峡谷边一块巨大的三十多米高的黄土台地上,南北长约一千米,东西最宽处三百米左右。城中有一条南北长约三百五十米宽约十米的长街,长街的最北 端最高大的也是唯一一座砖瓦建筑是一座寺院。大街两侧高而厚的土墙遗迹一律没有向街的门户,城内的房屋大多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为夯土建成。这座废城古 城中散布了很多陶片瓦当,有烈火焚烧的痕迹,有些墙土甚至结成了琉璃状。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交河古城,距离新疆吐鲁番市已经不远了。

当时边境游和探险热远没有开始,大部分时间这里就是一座死城,特别是晚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来。付接居然将这里当成了举行秘密活动的一个据点,这可是全国重点 文物保护单位。古城中已经聚集了几十人,装束各异,唧唧咕咕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偶尔有人说几句汉语,我听见了“迎接圣主”之类的话。这个付接,居然跑到 这种地方开坛讲法、聚众称神!而这些人都是从十几公里外的吐鲁番赶来的。

付接坐在寺庙前的一个土台上,有人用银盘端上了红色的酒和香喷喷的烧肉,他旁若无人的吃起东西来。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面沙上衣露出肚脐的妖娆女子给他小心翼 翼的切肉添酒。……我悄悄的在城中移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爬到了寺庙遗迹的房顶上,静静的埋伏在那里。这一路我没有摸清他的底细,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眉 目。

付接吃饱喝足,挥手让人撤去了银盘,又有一个身才婀娜的异族女子端来清水让他净手。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下来。付接背手走到了寺庙的正门口,长街尽 头的中央。人们都安静下来,在他面前整齐的坐下,齐声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付接一摆手,大家不再作声,然后就听他一个人唧唧咕咕的高声发言。他说话的时 候情绪很激动,手势和神态也很有煽动性,可惜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每说一段时间,就停下来等众人齐呼一声口号再接着说。

说着说着他突然招手向天上一指,我感觉到他在作法,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结果随着他的手势,长街四周突然冒出十几束明亮的火光,是早已准备好的火束给点燃了。见到四周的火束不点自燃,很多人眼中充满了崇拜的神色。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1回 弦拨风声暗,杀意傍交河(下)
章节字数:4234 更新时间:07-08-27 09:21
靠!堂堂高人居然玩这种小把戏来迷惑人,而那些人就像看见真神一样满脸敬服。有人带头跪了下去,几乎把脸都深深的埋在黄土之中,然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朝着付接深深拜倒。

付接本来一脸得意,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众人。突然间他的脸色一变,他变色的时候我也变色了──我感觉周围有很多道神气波动快速而来,将这个地方包围了!来的是修行人,而且不是一个,其中也有高手。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飕飕飕几道劲风响起,场中所有的火把突然间一齐熄灭。跪在地上的信徒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惊讶的直起身来。付接叫了一声:“不要慌,都守好位 置!”情急之下他说了汉语,看来这是他最熟悉的母语。立刻有人站起身来亮出家伙护在付接的周围,其它人也队形不乱在周围站成了几排。

付接对着黑暗中喊道:“哪门哪派的朋友,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搅了我的场子。有什么来意就请现身一见吧。”

回答付接的是一阵音乐声,有人琮琮的拨动琴弦,在黑暗的古城中弹奏了苍凉肃杀的一曲。付接面现怒色,朝着长街的对面喝道:“谭三玄,我与你们海天谷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纵容门下弟子几次三番来找我的麻烦?”

来人是海天谷弟子。也就是于苍梧所在地门派。我听于苍梧说起过,海天谷修行之地其实不在海边,而在西北翰海大漠之中。那么海天谷弟子出现在这里不算太意 外,只是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来找付接的麻烦?我顺着琴声望去,长街的尽头有一位手持三弦的老者走了出来,这人我居然认识。就是曾在芜城大排档一条街上见过 的那位卖艺老者。他是于苍梧的师父,海天谷掌门谭三玄,他地名字与终日弹着一把三弦的形象倒很贴切。

只见谭三玄远远走来一路说道:“付引舆,你师父太素先生曾有恩于我。所以你当年负伤逃到大漠我不问情由救了你。没想到你却是个积恶不改之人,暗中犯下了滔 天罪行,修行之戒尽破且做恶累累。我海天谷坐镇大漠岂能继续容你留在世上,今天好不容易查出你的行踪,就在此做个了断吧。”

谭三玄一番话我听的不明不白,但那付引舆却连声冷笑:“就是看在你当年救过我,所以我对你们海天谷忍让再三。你说我做恶累累。可大家都称赞我是一个难得的慈善好人。谭老头,你这种修行人也会不顾事实颠倒黑白吗?”

谭三玄:“事实?那好,我就问你几句,你听听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聚众开宗自立圣主也就罢了,为何要夺人财物淫人妻女?”

付接面无表情的答道:“我修为高超。广传道法福泽众生又有什么不对?难道都像你们一样将那几手秘法藏着掖着像做贼一样才是正道吗?……我的门下弟子崇敬师 尊,愿意将家财奉献,有女子为研习秘法,愿意献身于我做身外炉鼎。我从未强迫一人,都是他们自愿的。请问这样也犯法吗?”

谭三玄摇头道:“迷惑众生之妄语!修行密法并非人人皆可入门,性情、资质、悟性不合勉强修习只会疑法、疑已、疑道,更有甚者会误入歧途毁弃一生。这你不是 不明白!……你也许是未强迫他人。但是以神通蛊惑人世不仅害人害已甚至危及整个修行界,几千年来教训不胜枚举。”

付接:“我传天道与众人,众人能否得道那是各自的福缘,无缘之人其后果在已不在我。”

谭三玄:“呸!你也配称天道二字?我问你,勾结流匪,结受夷人资助,在国中图谋篡逆之事。这样地罪行难道还不够重吗?”

付接闻言陡然情绪变的激动起来:“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东西,居然还说出老掉牙的‘篡逆’两个字!我问你,海天谷到你这一代为什么就剩下孤零零的你这么一个 传人?如果你没有收徒弟海天谷一派到你手里就绝传了。这是为什么!……我挺身为天下,就是想扬眉吐气从此不再藏头露尾。”

谭三玄叹了一口气:“你是在说梦话吗?挺身为天下,你是为你自己吧?要权势,要名利,要享受,要一切欲望开张。自古以来这种奸人多地是,你不过是其中又一 个有术法神通的罢了。你敢当着你这些门下信徒的面,说说你那慈善好人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收养地那些孤儿吗?”

付接眼神中有一股惊慌的怒意一闪而过,淡淡道:“二十年来,我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数百人之多。大漠一带无人不赞我付引舆有圣善之行,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谭三玄:“我早就听说了。有人死于劫匪,有人死于战祸,有人死于盗寇,而你收养了一大批遗孤。初闻此事我也十分赞叹,以为我救了一个难得地好人。可后来觉 知此事不对,为什么一有人出意外都是家中长者死绝只留幼儿?而你却紧接着就得到消息赶去收养!……我命人暗中调查,发现收养孤儿的是你,杀人全家的也是你 的手下。”

谭三玄刚说到这里,付接大喝一声:“住嘴,你血口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长约二尺、状若雁翎,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法器凌空虚劈,指向谭三玄。谭三玄身形未 动,琮琮琮,琴弦连拨三响。琴声过后大约静止了两秒,只见他面前一丈处的黄土古街咔的一声横着裂开了一道寸许宽地缝隙。这缝隙还在伸展延长穿过长街的两 侧。千年地残壁也发出喀咔之声裂出一条大缝。远处的我也能感到两股强劲的力量在谭三玄身前一丈处相击。付接突然出手发难,谭三玄也早有准备。

付接动手时谭三玄口中的话语未停:“我说破了你地恶行,你恼羞成怒了?我谭某人从不胡乱开口,既然说出来了手中就有证据。

你有一名女弟子百合,曾奉你的命令去收容几位父母双亡的孤儿,却发现这些孤儿家人之死很可疑。于是自作主张做了追查。却发现你的手下暗中杀人,却留下了孤 儿,紧接着她就接到你的命令派人去接济抚养这些孤儿。百合数日前已经离开大漠,却将追查所得都告诉了我。……你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付接:“我说百合这一次怎么没来见我,原来让你们给诱拐走了。这个水性女子为奸情背叛师门,你却用这种人话来诬陷我?”

谭三玄:“诬陷,我是不是诬陷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把话说开了,你收养的那些孤儿自己也会清楚。……你身边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叫格丹吧?格丹的父母十二年前 被劫匪所杀连尸骨都没留下,更不可能托人传讯。可是你手下的人居然在三天之后就找到了数百里外的格丹家。请问,这如何解释?”

话说到这里付接身边地众人有点乱了。纷纷看向付接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有人在窃窃私语。而付接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格丹双肩颤动,神色惊惶又急切的看着这位他无限崇敬的“圣主”,用颤抖地声音问了一句话。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在问什么。

付接面色阴沉无比。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谭三玄。只听他大喝一声,压过所有嘈杂的话音,掌中短刀直劈,一道十字弧光发出直取谭三玄。弧光盘旋而来,谭三玄连退数步。每退一步手中琴弦三响。琴声带着杀气射向弧光,一连九震,将弧光震碎消散于无形。

我以为付接要一怒出手与谭三玄斗法。结果这一刀劈出之后趁着谭三玄无暇旁顾。他猛一跺脚,连这片古城的街道无声的抖动了数下,他身边地众人有不少人站立不 稳摔倒在地。此时的付接身形飞掠而起,像一只滑翔的大鸟冲一侧地房顶上飞去。只听两声惨叫,似乎有人出手阻挡但却被他所伤。

付接做事够果断也够狠心。谭三玄三言两语动摇了他在这批门徒心目中的威信,这座古城又被海天谷弟子包围。付接当机立断不再纠缠,弃门徒于不顾只身逃离。他 要走谭三玄可不想放他走,也飞身跃起追了出去。谭三玄追去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其它人留下清理余孽,苍桐苍枫随我去追恶首。”说到最后几字。声已在数里 之外。

事发突然也出乎我的意料,本想出手阻住付接也来不及了。我的目标只是付接,不想在此地纠缠,也飞身形而起追了出去。外围的海天谷弟子有人发现了我,却来不 及反应我已经走远了。大漠茫茫付接和谭三玄早就没有了人影,我用神识锁定极远处传来的强烈的神气波动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夜空中我地速度快如闪电,只在 黄沙起伏间留下一条飞遁的虚影。

……

不提我如何紧追不舍,片刻之后付接与谭三玄已经疾行到百里之外。此处地势渐低,环顾四周,北有终年积雪的博格达山,南有光秃不毛的库鲁克塔格山,从东到西 形成了一个枣核形盆地。远远的戈壁上又出现了一片错落的黄土夯成的遗迹,已经快到盆地中的另一座古代弃城──高昌古城。

地平线上出现了高昌遗迹的轮廓,付接陡然停了下来,转身喝道:“谭老头,你为何苦苦纠缠不放?难道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谭三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救了你,是我此生所犯的最大错误。我一定要亲手结束这个错误,今天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留你在世上。”说话间谭三玄的身形已经在五丈外站定。

付接笑道:“就凭你?你是我的对手吗?”

付接话音未落,谭三玄已经出手了。他左手斜。持三弦,右手五指连拨,传出接连不断的琴弦响动。他的琴声曲调汹涌澎湃,每一个音节都像一道飞出的气箭,在冰 冷的夜空中接连不断的向付接席卷而去。付接冷冷一笑,祭出二尺雁翎刀在空中一阵盘凯,刀身向外发出冷色的光芒,这刀芒似乎也有实质,二尺的短刀就像变成了 五尺的长刃。

长刃在空中飞旋,就像风扇的叶片,旋转中成了一圈光影,光影重叠似乎有无数刀刃在闪烁。然后一支支光芒组成的刀刃从飞扇中射了出来,接连不断迎向谭三玄的 琴声攻击。见这无数的刀刃飞来,谭三玄手中一紧,琴声更急!他的琴声越急,付接的雁翎刀在空中就旋转的越快,不断有无数的光刃从刀影中分离出来旋转着飞向 谭三玄,又在两人中间不断被声波震碎。

谭三玄的琴声震碎了所有的光刃,他的琴声之急已经听不出弦响,而是连成一片的杀声。但这无数刀刃光雨组成的前锋却越逼越近,已到他身前不足三尺。再看谭三玄的双脚,已经深深的陷入干燥坚实的戈壁黄土之中。这两人一出手就尽了全力,而付接很明显的占了上风。

“谭老头,你的宝贝徒弟于苍梧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你以为我是真的想逃吗?我只不过是想把你引到此处杀了你。你苦撑也没有用,你门下的那些废物是追不来的,堂堂海天谷主今日命丧于此,我看这大漠之中今后还有谁敢阻挡我的大事!”

谭三玄已经被付接的反攻压的喘不过气来,此时却咬紧牙关说了一句:“就算我的修为不如你,今天也要把你留下来。二十年前我种下的恶因,一定要亲手了结。”说完五指一凝,琴声突然停住了!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2回 三击闻琴断,万里蹑魔踪(上)
章节字数:4253 更新时间:07-08-27 09:22
琴声一停,漫天如雨的刀芒呼啸而来,眨眼就射到身前。这时谭三玄的手就放在琴弦上,小指轻轻的一挑,动作虽然如此之小,却像拨动了一座沉重的山锋。奇异的黑白琴弦“啪”的断了一根。然后他的手指又一挑,再断一根。最后合掌一击,第三根琴弦连着这把法器一齐折断!

自毁法器如斩足断臂,就算不死身心也要受重创。第一弦断之时,谭三玄身前的刀刃光雨被无形的力量炸开四散飞射碎灭。第二弦断之时,空中的雁翎刀光华一暗, 恢复成两尺短刃的形状。三弦尽断之时,付接的身体四周的空气就像被引爆的炸药突然膨胀化作一股巨大的挤压暴发之力。只见付接衣衫碎裂,头发披散,周身满是 血迹与伤口──而他五丈对面的谭三玄,模样也差不多,口射鲜血比付接的状况更惨。

付接哑然道:“这就是你玉石俱焚的绝技──断弦三击?只可惜还是没有杀得了我,你受死吧!”

付接一挥手,空中光华已失摇摇欲坠的雁翎刀挣扎着又放出光芒,带着一线残影向谭三玄飞去。此时的谭三玄已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谭三玄身后的夜空中,突然飞来一轮明亮如月的圆盘,紧接着有人喝道:“神宵天雷!”

那个圆盘是一面笼罩着光晕地镜子。镜面斜向天空倒映出一片星光。当来人口诀喝破之时,满天的星光仿佛都一阵颤动扭曲,镜中倒映的星光都动了!然后镜中的星 光汇聚成无数闪电的枝桠,齐射在雁翎刀上。雁翎刀的刀芒不灭反而突然明亮大盛,就像吸收了所有闪电地能量,紧接着一道电光从刀身中倒射而出。直劈在付接的 身上。这一击完成,刀身光华碎灭,跌落尘埃。

付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招手收回雁翎刀就像一头受伤的疯牛惨呼而去,消失在远处的高昌古城中。谭三玄的身形软软的倒了下去,被身后刚刚赶到的另一个人扶住。这个人,就是我石野,刚才飞来的“月亮”,就是我手中的法器青冥镜。

我怎么现在才来?不是我地速度慢而是他们刚才的速度太快了!谭三玄与付接的那一番斗法,虽然惊心动魄激烈无比。时间却是极短。我赶到时正好看见谭三玄即将 丧命的那一幕,立刻出手救了他,同时出其不意重创了付接。我为什么不直接追出去?一方面谭三玄伤重不支,另一方面我现在也全身酸软无力。那一击“神宵天雷 ”我勉强使出消耗也是极大的。

神宵天雷?没错,就是神宵天雷。这一种凌厉地雷法我从未学过。却亲眼见过。守正真人出手之高明我看见了,守正的徒孙泽东也曾以雷法与我相斗被我击败,但我 也觉得这种法术本身攻击力还是极强的。秘法无人传授我当然也学不了,可风君子亲手给我演示过,借用的还是我的神通。当时他不是去劈人。而是在垃圾场里帮人 分类拣垃圾。

拣完垃圾后他告诉我这种法术是在模仿神宵天雷,或者说是冒牌地神宵天雷。他也给我讲了其中的原理:“以一物为引,凝聚心念力激应外物。”我昨日刚刚领悟了 什么是真正的心念力。也一直在尝试如何凝聚心念力激应外物。我手中地青冥镜虽然神妙,但是攻击的法术却始终不强,对付接这种高手办法不多。苦思之下我自创 了一门法术,就是刚才的神宵天雷,我是在模仿风君子,就像风君子在模仿正一门一样。虽然我也叫它神宵天雷,却是冒牌的冒牌。

不管怎么冒牌,这是我第一次自创法术,而且还真好用!以青冥镜中的光影为引。凝聚心念力激应外物,以神通法力反射伤人。只是这门法术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运用,出手并不熟练又在情急之下。一出手之后心中血气翻滚,神气消耗极大,一时之间手足酸软也迈不开步子。等我恢复了体力,带伤的付接早就逃远了。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请问你是哪一门的高人,是正一门弟子吗?”我已经扶着谭三玄坐下,他用虚弱的声音向我答谢询问。

“在下不是正一门弟子,不过与守正前辈还有些交情。我叫石野,来自芜城,与令徒于苍梧也有一面之交。”

谭三玄:“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石小真人,守正前辈真是了不起,神宵天雷到了你手中居然又有了开创变化。请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不瞒谭掌门,我也是一路追踪付接到此,不久前他曾杀了我地一个朋友。”

话刚说到这里,远处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休得伤我师父”、“看刀!”,有两把月牙形的弯刀破空呼啸而来,直击我的背后。青冥镜自生反应,飞旋而出叮当两下击在刀身上。这时谭三玄低喝了一声:“苍桐苍枫,休得无礼!快过来给前辈见礼,这是芜城的石野真人。”

谭三玄门下的两个弟子苍桐苍枫此时才赶到,比我还慢了许久。苍桐苍枫这才看清楚状况,自己的师父身受重伤,而我是护在一旁。他们走过来给我行礼,又检查师 父的伤势。谭三玄伤的极重,五脏六腑皆受震动,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可以说是内外皆伤。他们俩赶紧给师父疗伤服药,谭三玄却一摆手阻止了:“我的伤不急。 石真人,今*****仗义出手我本该好好谢你,可此时却有一件大事想求你帮忙。”

“谭掌门有话就说。”

谭三玄:“继续去追踪付引舆。请务必格杀此人!此人罪恶滔天,留在世上遗祸无穷。……付引舆修为高深,连我也小看他了,本以为拼了老命可以用断弦三击制服他,结果还是没有成功。如此厉害地高人如果沦入魔道做恶,实在太可怕了!……他现在受了重伤。

短时间内不会恢复,如果不趁此机会杀了他,将来等他恢复元气恐怕就再难伏诛。……我知道这样做对石真人也很危险,但为天下无辜者想,为修行同道想,请你答应。”

“你不必求我,我出现在此地就是为他而来。”

谭三玄:“那就好,老朽就代表海天谷一派与那些无辜受难者多谢石真人了。有一件东西要交给石真人,希望你暂时替我保管,将来交给我的弟子于苍梧。我命苍梧 参加今年的正一三山之会。到时候你可以找到他。如果找不到,就交给守正真人,苍梧会去正一门取回。……这东西你一定要收好,是我海天谷的掌门信物,我决定 将这一派的掌门之位传给苍梧。”

谭三玄递给我一块三寸长约两指宽的木牌。这木版十分奇特。质地坚硬光滑,呈结白地颜色,而在一片白色的正中央却有几道黑色的纹路状如波浪。这黑纹却不是画 上去或刻上去的,而是木质的文理天然生成。这就是海天谷的掌门信物──海天令牌,谭三玄交给我的时候他身边的苍桐苍枫都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我很奇怪谭三玄身边明明有弟子却要把令牌交给我这个外人。本能的想推辞,谭三玄又说道:“石真人且莫推辞,你手持这海天谷令牌。就是暂摄海天谷掌门之位。 我门下弟子都要听你地号令,有不服从者将以门规处置。苍桐苍枫,你们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传令下去,同时以海天谷的名义发出江湖令,告诉天下付接的所作 所为。也告诉诸位修行同道石野真人正在追杀付接,请各门各派给于协助。……现在,请你们回避一下,我有话单独要对石真人说。”

苍桐苍枫点头退开到了很远处。谭三玄悄声在我耳边说道:“不瞒石真人,今天我伤的极重。一身修为能否恢复,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于苍梧远游在外,而我门下其它弟子并无掌门之德才。如果内部起了争夺突然生变,这海天谷一派就要毁了。”

我也悄声问道:“你是怕门下其它弟子趁着于苍梧不在争夺掌门之位?”

谭三玄:“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海天谷弟子中也有叛逆,暗中替付接卖命。一直以来我让弟子苦行,可也有人经受不了诱惑不愿意受世上之苦,以一身法术投靠 付接,换取钱财权势与美女。我已有查觉,却未及清理门户,这些话你一定要对于苍梧说清楚。我地弟子中也只有于苍梧有能力清理海天谷一门,还这西北大漠一片 清静。还有,我怕百合被人灭口,也让她走了,去正一三山之会寻找于苍梧。你见到了请关照一二。”

原来谭三玄考虑的问题很复杂,将掌门令牌交给我还有更深的用意。我只是有点奇怪初次见面他为什么会如此相信我石野?难道我的江湖形象就那么好吗,或者我脸上写着诚实可靠四个字?我感觉谭三玄隐约有交待后事的意思,也不再推辞,接过了掌门令牌。

这时海天谷其它地弟子也赶到了,有人上前禀报:“圣主门在交河古城中的信徒已经全部制伏,其中高手不多,有很多并不懂修行。请教掌门如何处置?”

谭三玄:“百合临走前列了一份恶行者名单,在名单上的人都废去修行,特意用红笔勾出地杀了埋于荒野。其它的人,驱散了吧。在此之前要对那些人说清楚付引舆 的所作所为,我相信他们会醒悟的。这些人放回,会让更多人知道付引舆伪善而真恶。……如果这些人继续为恶,海天谷弟子遇之则格杀勿论!”不提谭三玄如何收 拾局面,我已经离开了此地,追着付接的行踪而去。

……

黄河东去,进入宁夏境内迎面有鄂尔多斯高原的阻档,不得不突然调头北上。大河穿行于宁夏盆地,与鄂尔多斯高源遥遥相望的是四百里贺兰山。贺兰山的主峰敖包疙瘩海拔三千五百多米,从此往东再无更高峰。此地是自古以来农耕与游牧的交界之处,多少古民族曾在此居留。

牧马人遥望贺兰山,远远见青白两色,山势就像奔驰在草原尽头地一匹毛色灰白的野马。“贺兰”二字,就是斑驳的意思。我一路追踪付接到此,在贺兰山的阴山口,失去了他的踪迹。

从吐鲁番追到贺兰山,我用了多长时间?说出来不可思议,我仅仅用了四天三夜!真的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眠不休不吃饭,偶尔喝口水而已。风君子在我修炼“ 驴打滚”的时候曾经有这样的评价──石野性格中有一种坚忍,平时看不出来,但他却能将别人无法忍受的吃力之事坚持下去,并不以为苦。是的,我会辟谷之术可 以不吃饭,我有金龙锁玉柱护身可以不畏冷暖,我有阴眼可以日夜兼行。我要追付接,就这么一路追了下来。

付接一定会奇怪苦苦追着他的究竟是什么人?他用这种方式逃窜居然甩不掉!连日以来他没有走大路,甚至没有走有人烟的地方,只是不断的东行。他走的道路都是 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也无法借助现代的交通工具,只有修行人的神通才可能一路穿行。我很佩服他,他的修为高超在我之上,就算是受了重伤,行走的速度也是我 的神行之法追不上的。他受了我和谭三玄两人的重创,逃跑的时候还能跑的这么快,确实不简单!

刚开始的两天有手下接应付接,有人企图拦我的去路,但我只死死咬住一个目标绝不多做纠缠。能冲则冲,能躲则躲,只追着付接的行踪走,他那些手下并不是我的对手,也不能留住我。当追到黄河岸边的时候,付接只剩下孤身一人。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2回 三击闻琴断,万里蹑魔踪(下)
章节字数:4153 更新时间:07-08-27 09:22
付接毕竟身上有伤,虽然速度比我快,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他逃的时候我追,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也在追,虽然一直没有追上他,他也一直没有把我甩掉。刚开 始我还能用神识锁定之法去追寻他的踪迹,后来也许是距离拉远了或者是他注意收敛了精华神气,我的神识找不到他。我用了另一个办法──青冥圆光镜。

我用青冥镜施展圆光镜的法术去“看”他,也就是修行人的“天眼”神通。这种神通并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想看什么就能看见什么,虽然理论上神通无限,但人的神 识总有未及之处,尤其是对于付接这种高人。但妙就妙在,青冥镜与付接之间有所感应。付接曾经伤在青冥镜发出的“神宵天雷”之下,只要伤势未愈,青冥圆光镜 就可以看见他的行踪。我在青冥镜中看见付接疾行的背影时,付接似乎也能感觉到,从镜中回头看向我的方向,眼神有一丝慌乱与不解。

这一面神奇的残镜,连风君子也没彻底搞明白它倒底有多少种妙用?我研究它的时间越长,就会发现更多的神奇。在青冥镜的帮助下一路追来,进入贺兰山之后,付 接突然不见了,我用青冥镜也找不到他。出现这个变化有三种可能:一是付接躲到了一个神识难及之地,二是付接施展了隐藏行迹的法术,三是他被神宵天雷击中地 伤势好了。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付接的伤主要伤在谭三玄的“断弦三击”之下。而我那一记冒牌的“神宵天雷”看上去很神武其实威力并不算太大,至少不能与断弦三击相比。我第一次使用这种法 术并不熟练,其实这门自创道法本身也不太成熟,何况当时我出手主要在于救人不在于伤人。付接这一路走一路疗伤服药,神宵天雷的伤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要赶紧找到他才行。如果等他再恢复几分伤势恐怕就杀不了他了。

但我不相信他能跑地很远,应该就在这附近。道理很简单,他跑不动了!这四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追逃,连我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好好休息已经无法继续这 么追下去了。我不信他一个带伤的人能比我更强,就算修为境界更高,但身体未必如我。既然这样,大家一起休息,养足精神再玩猫捉老鼠。也许青冥镜找不到他也 是因为我自己的的神气衰弱,需要静坐调息修养身心。

已是入夜时分。阴山口两侧山峰耸立、层岩叠嶂,一弯泉水从石沟内潺潺流出。半个月亮正好升到两山之间,照亮了这一片山坳。我在岩壁下找了块平坦的大石盘腿 坐下,将青冥镜放在膝上。不敢入定太深,仍然修习不净观的心法。观想中以火焰之力燃去身心尘埃与疲惫。一入定境觉的这个地方不对。具体的说是环境不对!修 行人清修之时往往都要找一处福地洞天,因为每个地方对人地影响是不一样的,当然你也可以勉强往“风水地气”这一方面去理解。

我睁开眼睛,月光正照在对面的山崖上,在一片光秃秃没有树木阻挡的石壁上。我看见了一只羊!不要惊讶,不是山上的野羊,而是摹刻在岩石上地一幅画。这只羊 的画法很抽象。身子很大脑袋很小,头顶上的长角夸张的伸出很远向后倦曲成圆弧状,在它的下面还摹刻了一只小羊。突然发现岩上有画,而且从痕迹上来看年代已 经相当久远。

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才发现这一大片山崖石壁上,凿刻着数百幅岩画。这些岩画有马、牛、羊、驴、鹿、鸟、狼等动物地图形,还刻有狩猎、祭祀的场面以及日月 星辰,然而最多的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地人脸。这些人脸图案极为怪异!大多圆脸长耳、头顶生芒,眼框深而巨大。这根本就不是平常的人脸像。而是一幅幅鬼脸或 幻面人像其中最特殊的还有葵花状的人脸,在圆脸外发出花瓣形的光芒,如果不是有五官,我还以为刻画的是太阳。

看见这些岩画,我想起了一个人,心情变的复杂而深沉起来。我想起了客死异国的赶匠,赶匠擅长巫术,而这些岩画就是远古时代“巫”的遗迹。

我读过一些宗教史研究地文献,古时东起北海,北至西伯利亚,向西南一直包括蒙古宁夏、甘肃、新疆这广大地区的游牧民族中,曾广泛流传一种原始宗教──萨满 教。萨满教没有成文的经典,没有教主,没有神殿,也没有规范的宗教礼仪。但是萨满教徒有非常复杂的灵魂观念,信奉万物有灵。他们崇拜各自氏族与部落的“祖 灵”,同时有着广泛的自然崇拜与图腾崇拜。各种神灵、动植物、自然现象都是萨满教举行仪式时膜拜或祭祀的对象。这些岩画应该是古时萨满活动的遗迹。

将萨满称之为宗教很勉强,它就是一种原始的巫祝活动。巫是宗教的来源,但它不仅仅是宗教的来源。医学、艺术、礼仪、律法甚至古老的象形文字都起源于巫,虽 然“巫”在当代已经成为一个人们反感或排斥的贬义词,但它却是整个人类文明的起源。它说明原始人类第一次开始意识到“存在”本身也是一个复杂的命题,有了 精神灵性。当超出本能的行为之外开始了抽象的思考,于是“人”出现了。

现在我站的这个位置,就是古代萨满祭祀与巫师们的圣殿。以天为庙宇,以地为神坛,以山岳为供案,向世上所有的族类与万物求得灵魂上的沟通,取得精神上的力 量。这种力量它存在吗?它当然是存在地!就像我们自己的手握在一起也有一种力量。只是形式不同。远古的信息仍留在这一片山壁之中,难怪我静坐时感觉十分奇 异。

你猜我在这满山的

幻面人像中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情绪、愿望、思考!一幅幅怪异的人脸像,线条中有恐惧、憎恶、思念、敬畏、向往、想象、乞求等种种信息。也许一个考古学家 站在这里解读不了其中的意义,但我却“看”见了。我突然间进入了一种状态,能够感觉到几千年之前地古人摹刻这一幅幅岩画时复杂的灵魂。虽然那些人早已作古 踪迹无处可寻,但通过这一幅幅岩画与我却有了奇异的沟通。我看着山壁的时候。一只手取出了青冥镜,对准这一片岩画。

月光下的岩画倒映在镜面中十分清晰。这时我的身心,手中的青冥镜,面前的岩画已经溶为一体。然后我做了一个动作──将青冥镜倒转过来对准我自己。

如果你站在窗前手举一面镜子对准窗外,镜面中应该是窗外的风景。可当你把镜子转过来对准自己的时候,你看见地只能是自己的脸。如果此时仍然在镜中看见窗外 的风景,那是镜子吗?那恐怕是数码照像机的显示屏。世上有没有这样一面镜子,它可以带走镜面中的风景?如果真有地话,就是我此时手中的青冥镜。

我把青冥镜的镜面倒转过来一眼看去,镜面中居然仍是那一片山壁岩画只要我一念不起一意不散,神识不断,可以用青冥镜将它曾经照过的景物“带走”。这是我站 在岩画前进入一种奇异状态后突然的感悟,青冥镜从此又多了一项妙用。也许这不是青冥镜地妙用,而是我这个“人”的妙用。我们走过某地看到秀丽山水时。不也 能留在脑海中带走吗?用青冥镜做法,只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神奇的方式。真不知道这面镜子有多么神奇!它向我显示地奇迹越来越多。

我神念一收,镜中的岩画消失,仍然是一面镜子的模样,看见了自己的脸。镜中人头发蓬乱满面风尘。自己的样子把自己吓了一跳。这时我的心念一动,觉的满山岩画都散发出来一种信息──有什么危险在接近。我看了看远处一皱眉头,然后转身上山。

我在山岩中隐蔽好身形。一动不动的看着手中的青冥镜。青冥镜中地景象正是夜幕下的阴山口,这是我藏身之前用境子“带走”的场景。在此之前,我还用青冥镜在 岩画下制造了一个幻象──我在那里盘腿静坐。镜中的景物很清晰,我甚至能看见微风吹动树叶,也能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影在悄悄的接近。这妙用真是神奇,它就像 一个无需安装摄像头的监视屏。我给青冥镜这种妙用起了个名子叫“携景”。

我既然用圆光镜法术找不到付接的踪迹,那么就用携景之术来守株待兔。我想付接应该已经被我追急了,只要他伤势稍好肯定会想办法来回头暗算我,结果他真的来 了!他并没有太接近。隐藏的很好,在十几丈之外就站住了,缓缓抽出了雁翎刀。雁翎刀散发出暗光,却没有任何波动传开。

光怎么会是暗的呢?那是刀身轮廓向外延伸出一圈似有实质的虚影,二尺短刀变成了五尺长刃,却并没有光芒发出。然后他将刀抛向天空,这把刀无声无息的象空气 中的缓慢游鱼一般开始旋转。旋转却没有发出风声,然而圆圈中的刀影却越来越多。暗刀越旋越快,已看不清那一条刀身,化成了千万条刀影。

付接这人很阴啊!他出手御刀法力没有一丝外泄,他要将法术的威力施展到极致无法收敛神气波动的那一瞬间给我致命的一击。我已经能看见他的人,就收了青冥镜携景的法术,屏心静气等待他出手的那一瞬间。

突然的,整个山口都被强光照亮了!空中的那一轮刀影炸裂开来,半空中仿佛是明亮的太阳爆发。千万条光刃飞雨组成一片飞射的天罗地网,从各个方向射向我静坐的身形。如果我真的坐在那,此时就算发现也来不及躲避了。可惜我不在那儿!

付接犯了个错误,他如果在出手之前先试探一下,应该能够发现那只是幻影不是真正的人。这种法术瞒不了他这种高人。可惜他没有,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收敛 了所有的神识与精气,只在最后一击的时候才暴露身形。他的反应也很快,攻击一出手立刻发现了不对,当机立断不论是否得手立刻招手收回空中的刀影光轮拦在身 前,对准我所在的方向。而此时山上有一道曲折的闪电直劈而来──付接敏感的神识反应救了他一命,因为我一动手施法也不得不暴露。

我这次出手还是自创的神宵天雷,因为早有准备,威力比上一次大了许多。闪电正劈在刀影光轮的正中,将光轮打散了,空中又现出了一把二尺短刀的原形。这把刀 定在空中,刀身陡然发亮,就像透明的灯丝,同时发出了一种奇异撕鸣声。我们两人虽然都是暗算,但一动手就是短兵相接硬碰硬,丝毫没有取巧之处。

青冥镜中倒映的山峰恍动,排山倒海般的劈击力量凝聚成扭曲的电束,一波又一波如空中飞射的龙蛇,带着滋滋的尖啸声与摩擦声向付接扑去。付接的雁翎刀不再转 动,而是在空中定住,变的越来越明亮,二尺刀身的原形已经看不见了,成了一把光明之刀,刀身的轮廓越来越大,已经变成了九尺多长。这把刀过于明亮,以至于 我看不清被法器掩护之后的付接。

现在的形势看上去是我在攻击他在防守,我们俩都没有说话,这是一种均衡的态势。付接并没有化解我的攻击,他那把刀很怪,他将我所有的攻击力量都凝聚在刀身上,越积越多。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3回 朝都称天邑,古道识人途(上)
章节字数:4317 更新时间:07-08-27 09:23
耀眼的光刀不断膨胀,就像一个蓄满水的水库,直到不能承载的那一刻!那时将会有一场大爆发。这场爆发攻击的方向是我还是他,这要看谁先支持不住。

我暗叹了一口气,这人的修为真是了得!他身上有伤,又几天几夜被我追的疲惫不堪,法力仍然如此强悍!说实话,现在我仍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勉强一战而已。怎么办?只有拼身体了,我有金龙锁玉柱护身功夫,不怕跟他拼个两败俱伤。我要炸碎刀影,将我们两人都笼罩其间。

跟他继续耗下去显然是我吃亏,于是我将神宵天雷的法术一收,那明亮的光刀立刻散出带着锋芒的光晕向我涌了过来。这时我大喝一声,青冥镜突然变大了,变成了 一丈方圆。不是铜镜本身变大了,而是镜面那明亮的一圈轮廓散开了,我身前就像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强烈的刀光从镜面中反射而出,无比的眩目仍然射向空中 的长刀。这把刀所凝聚的力量在一刹那会陡然增加一倍,我和付接谁也控制不住,到时候都会受到法力四射的伤害。

然而此时付接却选择退避了,没有与我直接交锋。他一招手,刀身上的光华突然四散,短刀飞回到他手中,身形向后急退。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山谷中土石纷飞就像被一颗重磅炸弹击中。尘埃散落之后我们两人地身形都显露出来。在十丈外看着对方。

付接很狼狈,斗法时突然撤法是不容易做到的,但是他做到了。这把刀居然能够散去法力向外激射,我青冥镜反射的力量击在了空处。但付接使出这一招,恐怕消耗 也是极大,突然间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不是那么轻松的。我能看出来。他又受伤了,被自己撤法时法力反射所伤,虽然刀光四射中只有一小部分击中了他。

我不太清楚付接究竟伤势如何,但我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我站在那里全身发软,咬紧牙关才能站直身体不露出破绽。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我全部地力量,现在我连动都动不了。如果付接此时选择继续动手,我恐怕很难有好结果。可付接也没有动,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你是谁?为什么?”付接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杀你的人,为了杀你!”我冷冷的回答,尽量不在声音中流露出虚弱的迹象。

付接掩饰不住的惊讶:“我不认识你。我与你无冤无仇!”

“付引舆,你还记得修行人的戒律吗?你违反了修行人所有的戒律,犯下了滔天罪行,我有义务诛杀你!”

付接:“义务?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在谈论可笑的义务!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愿意就此罢手。可以开个条件。”

“条件?当然可以,你就在我面前自我了断吧。”说着话我虚张声势地举起了青冥镜。

付接流露出一丝慌怒之色:“今天你是非杀我不可吗?只可惜最后被杀的恐怕是你!你手中的法器究竟是什么,难道是青冥镜吗?”

这家伙眼神还真不错,连正一门弟子都认不出的青冥镜他居然认出来了。我也不再隐瞒,冷冷点头道:“不错。就是正一三宝中的青冥镜,专收恶魔魂魄!”

“青冥镜!”付接几乎是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尖叫,转身就跑。连我都愣住了。看动作他似乎是刚刚恢复气力。原来刚才我们两个情况都差不多,都到了强弩之末,谁 也不想勉强出手了,所以都没动在那里没话找话。他恢复的比我快,却没有向我出手,而是跑掉了。看这架势,倒像是被“青冥镜”这三个字吓走的。他为什么会认 识青冥镜呢?又为什么会害怕青冥镜呢?

山风吹来,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才发现一身冷汗已经干了一半。暗叫一声惭愧。又暗道一声好险!付接虽然有伤,但以他的修为如果奋不顾身放手一战,我 并非其敌。可是他也许是被这一路追击吓着了,最后又被青冥镜三个字震住了,在能够击败我的时候选择了继续逃跑。我也有了喘息恢复地机会。

这一路之上我的收获很多,虽然丹道未修境界仍在“玄关”,但对于道法的运用却有了许多全新地感悟。继续追下去,也许还会有更多的收获,尤其是青冥镜在我手中变的越来越神奇。我虽然修为不如他,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怕我我不怕他──咬了咬牙,我决定继续追杀付接!

继续追踪他并不难,因为我们都不可能以前几天那种速度去行走了,都需要好好休养一阵。然而我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因为他改变逃跑策略了,不在荒山野岭中行 走,而是转向人烟稠密的市镇。能够看出来付接心态的变化,一开始只在野外疾行,几天几夜奔走数千里,恐怕什么人都被甩掉了,可偏偏没把我甩掉。甩不掉他就 想回头干掉我,暗算却没有成功又差点被我暗算。这时候他开始害怕了!

他藏身于普通人群之中,就是想借修行界的规矩来掩护自己。我不可能在闹市亮出青冥镜与他斗法。这个付接,既犯尽戒律作恶多端,到头来他感到害怕时,又利用修行人的戒律来保护自己。这种人可恨,可怜,可杀,不可留!

虽然走地比以前慢了,但速度仍是相当快的。付接偶尔坐公交车,我在田野中神行,一前一后从贺兰山折转南下,两天内到达了陕西省会西安市。

……

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阊阖雄里閈,城阙壮规模。贯渭称天邑,含岐实奥区。金门披玉馆,因此识皇图。──这是唐中宗李显地诗句,赞美了古长安的雄伟壮丽。十六朝古都气象犹存,又更添了现代的繁华喧闹。高耸的青砖古城墙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我自小一直生活在芜城。那是一座风景灵秀的江南古城,论历史虽然不短,但显然不能与西安相提并论,尤其是规模。从小到大我还没有

到过这么大的城市,一进西安也是眼花缭乱,很多东西都觉地新鲜。但很快就发现了一点不对,街上的有人看见我就像看见了什么厌恶的东西,远远的就闪开了。我有那么讨人嫌吗?

路过一家商店的橱窗我自己也笑了。橱窗反光中的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是个标准的叫花子形像,比我第一次见到于苍梧的样子还要破烂。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想起了于苍梧。我兜里的海天谷掌门令牌就是要交给于苍梧的。想想我现在地身份,正是暂摄海天谷掌门之位,结果搞的跟于苍梧一样了。 看来我得注意点,否则弄不好会让收容所给收进去了。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身上没带钱,连证件都没有!

如果在山野中倒没什么。可是一进入西安这样的大城市就太显眼了。付接的倒霉像比我好不了多少,但他一到西安就有了落脚地地方。在两条七弯八扭老街巷的交叉 口,有一栋与成片民居相连的三层小楼,挂着外地某机构驻陕西办事处的牌子。付接一到西安就进了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出来。情急之下他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秘密据 点了。

付接又犯了一个错误,他现在地身份是国家安全部门秘密的通缉重犯,不应该这么不小心将重要的据点暴露给官方地人。他和我交过手。大概也没想到我这种“高手 ”会是政府机构的特别行动人员,以为我和谭三玄一样是出手卫道的修行高人。可我偏偏也是半个政府的秘勤,我的名字就在他偷走的那份名单上,不过我没告诉 他。

现在只要我打个长途电话,相信不久就会有武装人员包围疏散这个地区。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太危险了!不是我有危险,而是附近无辜的居民百姓有危险。这 一片地区建筑比较老旧也不高大,可人烟密集繁华,可以算是当时西安古城的一个特色。那栋小楼周围建筑与道路分布复杂。恰恰又是附近的制高点,发生冲突很难 控制。顽抗、逃跑、挟持人质都有条件,再有几个训练有素地狙击手那么强攻的武警会死伤惨重──付接手下可能有这种力量。

城市中不能展开军队或用炮击、炸弹,如果真动了这些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可不使一点半点,那我石野的罪过可就大了。再说情况一乱,付接可不是好对付的,普通 武警甚至一般的修行弟子很难制服这个人。我的首要目标就是付接,不想节外生枝,其他的以后再说。付接半天不出来,我用了一个最原始的无赖办法──堵门!

我就在街口对面的人行道旁坐了下来,抱着胳膊背靠一棵大树闭目养神。我的举止在付接看来过于张扬了,他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我要的就是这个效 果,既然闹市不可公然斗法,让他心神不定也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有机会。我本来就象个叫花子,在路边这么一坐还真成了个要饭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往 我身前扔钢蹦和零钱的,一下午我总共赚了五块三毛。

当然也有心术不正的“好心人”。我一直将青冥镜大模大样的放在腿上,在别人看来就是一面破旧的古铜镜,但付接如果在远处偷窥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我感觉他害 怕青冥镜,所以我故意亮了出来。有一位五十多岁,戴眼镜穿羊绒大衣,看上去很有学者风度的男子在我身边停下脚步。他问我破铜镜在哪拣的,卖不卖?

闲得无聊我也逗逗他,问他开价多少?他开价五十。五十块当然太少了,我摇头不答应。后来他缠着我不断加价,一直涨到了八百,还说是看我这个要饭的可怜才特 意多给了这么多钱,其实我这面镜子顶天只值二百云云。青冥镜只值二百块我一头撞死算了,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也不听他继续说什么,这人叹着气恋恋不舍的走 了。靠!他走的时候居然一毛钱也没丢给我,不是可怜我这个要饭的吗?

这人走了之后不久来了几个贼眉鼠眼的闲杂人等,硬说他们也是叫化子,这一片是他们的地盘。我在这里乞讨冲了他们的场子,要意思意思才行。我不想和这种人生 什么事端,把刚刚别人丢的零钱都给了他们。可他们不象是来要零钱的,说着说着就要抢我的青冥镜。我没管他们也没动手反抗,任由几只手一起抓走了青冥镜。

紧接着就见几个人捂着手惨叫,青冥镜也掉到了地上。另一个刚才没抓着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傻乎乎的伸手又把镜子拣了起来,然后也是一声怪叫脱手扔掉镜 子。镜子落地滚了几圈,在我身前一跳,又安安稳稳的躺在我的腿上。那几个家伙不凶了,象见鬼一样鼠蹿而去。我御器之时发真火之力,青冥镜外层的虚空在一瞬 间可以变得比烙铁还烫,普通人冒冒失失用手去抓不烫熟一层皮才怪!

不知道躲在小楼里的付接有没有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但是路边开风味小吃店的一位大姑娘却从头到尾看见了。这是一家门脸很小的饭店,柜台占去了一角其他地方总 共只放下三张小桌。小店只卖几样东西──泡镆、肉夹馍、臊子面,店里只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这样的小店也用不着请更多的伙计。我坐的位置就在这家小店门 外,一开始她见我坐在这里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说话。

******

提一个问题:石野追踪付接,从天山以西一直追入西安城,大致走的是哪条路线?这条路在历史上可是大大有名!石野是倒着走回来的。付接碰到石野这种人,也算是倒血霉了。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3回 朝都称天邑,古道识人途(下)
章节字数:4282 更新时间:07-08-27 09:23
那个男人走过来要买我的古镜时说的话,女子听的一清二楚。听到开价八百我不卖,她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很好奇的打量了我好几眼。后来几个混混走过来,她的 神情很是厌恶,一直退到了小柜台后面。几个混混缠上我,她也在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眼神很有几分为我担忧的意思。等到那几个无赖抱手惨呼而去,她的脸色变 了,变的十分好奇,还偷偷笑了。我虽然坐在那里看上去漫不经心,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注意到了。

几个混混走了之后,女子从小店里走了出来。她走到我身前看了我几眼,弱弱的问了一句:“要饭的,你饿吗?……要不要来一碗面?”

我摆了摆手,意思是我没钱,刚才那点零钱也“上交”了。她却没说话,转身回到小店,时间不大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她弯腰把面放到我身前,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吃吧,不要你钱,反正今天的面也做多了。”

我的辟谷功夫已经相当精深,风君子曾罚我三个月不吃饭也没怎么地,而现在不过一个多星期没吃而已。但这一碗面放在前面,感觉不是饿,而是谗!闻到那香辣的 味道我就有了食欲。既然坐在这里像个叫花子,那就没有不要饭的道理,我说了声谢谢端起碗来拔起筷子就吃。这种面我以前没吃过。擀地特别宽,又酸又辣的浓汤 味道也特别香。也许是因为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感觉这一大海碗香辣可口的臊子面味道比解金裹玉丸还要好。

我三口两口就连汤带面下了肚,吃完了也在感叹难怪──风君子说有吃有喝还辟什么谷?真香啊!我吃的太快了,吃完的时候那女子站在我身前还没有走开。我有点 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把空碗还给了她。见我这样狼吞虎咽吃了一大碗面,她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你真是饿了。我再给你来一碗吧。”

她转身进店不久果然又给我端来一碗面。既然吃了第一碗,这第二碗我也不客气了,接过来就站在路边又吃了个碗底朝天──真丢人!就是个典型地、饿坏了的叫花 子。这一碗吃完后,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又给我端来一碗。这面的口味很重,香辣中带着微酸微麻,真是吃完了还想吃,只要肚子能装下。……当我吃到第 四碗的时候,那姑娘看我的眼神又变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的溜圆。一个人能吃不值得奇怪,但如果太能吃了也成了一件稀奇事。这种大海碗普通人吃一碗就足够 了。我居然吃了四碗,看那意思还没够!

“你慢点吃,面条还有,你别撑着了!”姑娘终于忍不住小声劝我。

我放下第四个空碗笑道:“多谢了,不吃了。其实我不是饿。而是你做的面条太好吃了。……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是不是打扰你做生意了?”

姑娘微嗔道:“你还知道啊?你就这么坐在我门口谁还愿意进门?眼看就到晚饭点了,我要出来摆桌子,所以才想请你吃碗面──再打发你走!”

原来这地方的小吃店一到饭点往往把几张桌子都摆到门外,也就是路边的人行道上。看来我确实耽误人家做生意了。赶紧说了声对不起准备换个地方,不能总堵着小吃店门口。那姑娘却叫住了我:“要饭地,你跟我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嗯?给完面还有东西,她怎么对我这个叫花子这么好呢?我摇头道:“面条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别的东西就不敢要了。我换个地方,不耽误你做生意。”

“要你进来你就进来,你吃了我四碗面条,一句话都不听吗?”那姑娘有点不高兴了,说话中不自觉的语气比较冲。

中原一带的女子脾气确实不一样,要我进去我就进去吧。这姑娘是个普通人,小吃店里也没什么埋伏。这我早就用神识探察仔细了。跟她进了小小风味店,她从柜台 底下拿出了一套男人的衣物扔给我,然后指着后面不大地小厨房道:“你去后面换了,看你身上的衣服破的,肉都露出来了!”

原来她还要给我衣服,我越发奇怪了。她一直叫我的要饭的,我也逗逗她:“我这一套是叫花子地工作服,如果换掉了还怎么要饭啊?”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是叫花子!”这姑娘倒是口直心快。

难道我有什么“破绽”吗?我好奇的问她:“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都看你一下午了,叫花子哪有不主动伸手要钱地?你在我门前坐了一下午也没跟我要钱,也没跟路过的要钱。还有,你衣物虽然破,可是脸上手上一点都不 脏!……你肯定不是要饭的,有什么事落难了吧?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这开小店的也帮不了你什么,吃饱了再把这套干净衣服拿走,这里还有五十块钱。”

我没当过专业乞丐,确实不太像。这姑娘是个好心人啊,给吃的给衣服还给我钱。我把衣服接了过来,却没有接她的钱,道谢之后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别忘了我还打扰了你一下午生意。”

“你不用谢我,我还要谢谢你。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我也知道你教训了那几个家伙。……那几个人,是这一片的街痞无赖,经 常欺负外乡讨生活的。他们偷东西、敲诈、拎包、调戏女人什么都干,这几天还常常来骚扰我,你刚才帮我出了一口气。”她说到这里眼圈有点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里我暗中一扣青冥镜。青冥镜中有一股热流旋转,我感觉那几个人并没有走远,就在几条街外。我暗中一施法术,就听几条街外又传来此起彼伏连声惨叫。怎么回事?那几人刚才被青冥镜烫伤地手突然间又

是一阵剧痛,皮肉之间冒出一股焦糊的青烟。

这种法术是我刚刚领悟的──青冥镜伤人之后,只要人还在我神识所及范围之内。可以施法继续攻击。如果对付高手,可能没什么效果或者只能用来追踪,但对付这 样的地痞流氓要命都够了!我刚才并没有和那些人多计较出手也不重,怎么突然之间心又变狠了呢?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人欺凌弱小,连一个街头落魄乞丐的东西也要抢,一旦有了机会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这姑娘是个好人,显然也遭受过他们的调戏,这种人其实不比付接好多 少。所区别地就是他们没有付接那么大的势力与神通,一旦他们有了,恐怕比付接更坏。君子不罚未恶之恶。我不能杀他们,但可以废了他们。

远处的惨叫姑娘也听见了,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那个方向,我笑着对她说:“不用看,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你放心。以后这几个人不能来欺负你了。他们的手,今后吃 饭穿衣服还可以,和人动手是万万不能了!”说完我心里也很高兴,不是因为我惩罚了坏人,而是我又领悟了青冥镜一项妙用。我把这种法术叫作“追伤”。

姑娘看着我,张大了嘴似乎被我惊呆了,好半天才说道:“你真不是一般人。今天我遇到神仙了吗?你倒底是谁?”

“我就是个过路的,小时候练过几手功夫而已,你也不用太吃惊。……这衣服是谁的,你老公的吗?”

姑娘的脸有点红了:“我还没找婆家呢,这衣服是我爹地。这家小吃店就是我爹和我两个人开的,现在他生病了,就剩我一个人张罗。在这西安城里讨生活也不太容易。但总比呆在家乡好。”

聊起来这姑娘又不着急让我走了,反而拉着我说起话来。她叫陈雁,陕西米脂人。一年多以前和父亲一起到西安来打工的。他父亲先出来两年,在几家饭店做过帮 工,学了一些小吃手艺。后来攒了些本钱就开了这么家小店,把女儿也叫出来在小店里帮忙。他父亲最近病了,好像病的很重,到医院检查据说手术费要两万。陈家 父女没这么多钱,老爹一直拖着硬抗不肯治,这几天小店就剩陈雁一人。从她零碎的话语中我只听出了这么多,看来她是好久没有找到人聊心事了,和我这个陌生人 都说了出来。

看见陈雁可能想起一句古诗“长安水边多丽人”,听说她地来历后又想起了一句俗话“米脂婆姨绥德汉”。她虽然不是千娇百媚,模样身材倒也长的端正,皮肤红润 细腻,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是在这个小小饭店中操持多了几分风尘疲惫之色。难怪那些个地痞混混会上门来调戏。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否则可能会给她带 来麻烦,闲聊一阵之后起身告辞,将她送我的那套男装拿在手里。陈雁似乎还有些不舍,一直送我到门外。

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地雪铁龙骄车开来,路边有个脏水洼,骄车也不避让直接开了过去,溅了我半身脏水。紧接着骄车在不远处一踩刹车停下,一个油头粉 面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挽着个妖艳女子下车而去。那男子还对我和陈雁很不礼貌地打量了几眼,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一朵野鲜花插一堆烂牛粪。”说完搂着女人 钻进了一条胡同。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我听的清清楚楚。

离开小吃店门口,我想换一个陈雁看不见的街角继续呆着,绕着那栋小楼转了半天,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人我很面熟,而他显然是认识我,走到我身前抱拳低声 道:“石真人好,终于找到你了!在下海天谷弟子杜苍枫,奉谭掌门之命来助你一臂之力。石真人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在下。”

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认出了他,他就是谭三玄身边的弟子苍枫,我在吐鲁番城外见过一面。他这么快就赶到西安了?我心念一转微微一笑:“原来是苍枫啊,好啊,太好了!我追付接这一路,你看现在身上狼狈的。你有落脚的地方吗?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杜苍枫:“有,海天谷在西安城有个临时落脚地点,请师叔随我来。”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开车,你指路。我们去你落脚的地方。”

……

我开着一辆银灰色地雪铁龙骄车,杜苍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路,很快来到一处宾馆。这宾馆不大不小,勉强算是三星级标准,苍枫单独给我包了一个四楼走廊尽头 的房间。下车之前我已经在车里换好了衣服,是一套笔挺的西装。我为什么没有穿陈雁给我的那套?因为我在汽车的后坐上发现了更好的,也正好合我的身。显然是 车主人刚从干洗店里取回来的,要是再来一套内衣、一件衬衫、一双鞋就更好了!

我在训练营里学过偷车和开车,也正好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车送到我面前,我不开走的话岂不是太客气了!当时的汽车门锁很好开,只要知道原理用御物之法拨动锁 璜就可以了,像我这种修行高手连撬都不用撬。杜苍枫也没看出来破绽,还以为这车就是我开来的。我这么做是不是违反戒律了?──以神通偷东西!

也不能算,我这不是偷,是征用!我们的行动准则上有这么一条,执行任务时根据情况可以灵活掌握行动方案,也可以临时征用民间的交通工具──汽车等!否则还 学偷车干什么?我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修行人,也是秘密机关的特别行动人员,我追踪付接本身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我先把车开走应付这个突然出现的杜苍枫,以后再 叫古处长这些人去善后吧。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4回 洁身不姑恶,投桃报琼琚(上)
章节字数:4230 更新时间:07-08-27 09:24
车中副驾驶座前面的物匣里发现了半打避孕套,我撕了一片下来在手里捏了半天才明白是什么东西,看包装还挺高档的。后备箱里有名烟名酒,还有好几盒护腰强肾 的补品。有个礼品盒里塞着个信封,信封里不多不少有两万元整。我也不客气,将信封拿走了。杜苍枫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就吩咐他去给我买一套内衣,一件衬衣, 一双鞋。不过我没给他钱,因为这两万块我另有用处。

我在宾馆卫生间假意洗漱的时候一直就将青冥镜放在洗手台上,镜子里的场景就是门外的走廊。我为什么会离开那栋小楼跟着杜苍枫走?因为我猜到付接想干什么! 他想暗杀我。我在小楼外离去时曾发现三楼某扇窗户里有很特殊的反光,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狙击手的瞄准镜,有人在调试枪支。一般人离那么远是看不见光线较 暗的房间里的,但是我视力特殊。

杜苍枫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谭三玄派来的,而是付接派来的。谭三玄早就私下里警告过我他的门下弟子有人投靠付接,暗中背叛师门助纣为虐。我和付接这一路的追 踪十分隐秘,行程也是极快,我不可能有机会通知任何人,如果有人通知杜苍枫只可能是付接。我刚到西安,杜苍枫就来了,而且就出现在那栋小楼外,显然不正 常。

杜苍枫在车里给我解释他是奉谭三玄之命传送江湖令地。恰好到了西安他又恰好知道付接在西安有个秘密据点,就来探察一番,结果就碰到了我。他说我就听,只是 没敢相信。付接会逃到西安恐怕杜苍枫事先是知道的,而且付接到了这里之后大概也不想再逃了。有了手下,借着城市的掩护。他想干掉我。面对面他已经有点怕我 了,但可以用别的手段。

我洗完澡,看见杜苍枫拿着衣服走到门外按门铃,表现没什么异常。放他进来我换好新衣服,想了想还是最后确认一下,不要误会了好人。杜苍枫要和我商量如何去 对付付接,我坐在床上拿出了海天令牌对他道:“苍枫,我以海天谷暂摄掌门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南下赶到芜城。将付接的恶行以及我追杀付接到西安地事情禀报正 一门,你现在就动身。”

杜苍枫摇头:“师叔。海天谷已经另派弟子去南方传江湖令了,我只负责中原一带,江湖令已经传出去了。我还是留在石师叔身边,一起追杀付接那个恶贼。”

我看着他又说:“既然如此,我命你立刻反回大漠向谭掌门复命。告诉他杀付接我已胸有成竹。谭掌门身上有伤,你应该回到海天谷协助同门清剿付党余孽。”

杜苍枫还是摇头:“掌门在我临行前特意告之,如果遇到石真人就留在你身边,协助你下手。你一个人面对付接太危险了,我一定要帮忙。”

我暗中叹息。如果谭三玄要派人协助我,在高昌古城外就会告诉我了,何必等到现在杜苍枫来主动请缨?我又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谭三玄师兄将海天谷掌门令牌交给我。海天谷弟子都归我节制。我现在命令你立刻离开西安,这是师门之命。”

杜苍枫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石真人,你不是海天谷弟子你不知道,我有好几个至交同门死在付接手上。我一定要报仇,你就让我留在身边吧!……我对西安熟,对付接在这一带的活动也熟,就让我帮你吧。”

他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对他下手了。我虽然不在什么修行门派中,但我也知道修行门派的门规是很严格的。师门之命哪能这样讨价还价?他一意如此肯定就有问题, 却偏偏做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笑了笑:“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吧,我也好有个帮手。我现在饿了,你对西安很熟,就领我出去吃顿饭吧?”

杜苍枫的样子好像松了一口气,立刻客客气气的要领我出门。他站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无声无息一掌砍在他的后脖子上,这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截筋手,他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尽管是修行人,以他地功夫我这么近身偷袭简直是十拿九稳……

当杜苍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而我坐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他掩饰不住地惊慌,却又装作很不解的样子问我:“石真人,我这是怎么了?你又为什么要这样?”

懒的跟他扯皮,我如果以石真人的身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干脆直接攻心:“杜苍枫!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是政府派来围剿付接地特别行动小组成员,代号 石头。我现在怀疑你与恐怖分子付接有勾结的嫌疑。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只是想把你送到情报部门接受调查。如果调查结果你是无辜的自会放了 你,如果你有罪,不用我说,你恐怕回不来了。”

一席话把杜苍枫说傻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没反应过来。我一看效果不错,又趁热打铁道:“我既然敢对你下手,就有把握。海天谷弟子中出了你这种叛徒,我们情报 部门在付接身边也有眼线。早就知道你是付接地秘密手下之一,没想到你今天送上门来。想帮忙是不是?那你就帮我一个忙,等我送你到了地方,就把你所知道的老 老实实都讲出来。……我在西安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国家机关。”

杜苍枫这时候才愣愣的问了一句:“你究竟是石野还是……?”

我冷冷答道:“我就是石野。芜城地石小真人,同时也是政府的秘密行动人员。你不也一样吗,既是海天谷弟子又做了付接的手下。像我这种人做事会用什么手段你应该是清楚的,所以我们就好沟通了……”

出门的时候我怀里多了一份名单,那是杜苍枫写给我的,关于他所知道地海天谷弟子投靠付接的名单。这人果然是个软骨头。能被付接收买也能出卖付接,我没费什么劲他就把名单写出来了。写完名

单之后我杀了他,而且下手干脆利索──因为我在名单上看见了于苍梧的名子。

叛出师门虽然为修行界不齿,但在市俗中不是死罪。七叶叛出师门,后来终南派还是原谅了他,并没有继续追究。风君子被逐出师门那是门规所限迫不得已,也没人 能说他什么不好。但杜苍枫不一样,暗中背叛师门勾结邪魔,残害同门以及无辜百姓──这就是死罪。按照世间的法律或者海天谷的门规都该杀。

尤其让我感到生气的是,死到临头他还不忘陷害于苍梧。这份名单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于苍梧是绝对不会背叛海天谷的。他想借我之手除掉谭三玄身边最得 力的弟子,那么海天谷今后就无人能在西北一带与付接对抗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妒忌于苍梧的修为,还是嫉恨谭三玄将掌门之位传给于苍梧?

我没有留下他的遗体,青冥镜中又炼化了一个恶人地元神魂魄,杜苍枫的下场与日本伊谷流门主小林归郎一样。青冥镜的这种法术是如此阴毒。炼化元神之后这个人 等于形神俱灭。如果他不陷害于苍梧,我也许仅仅就是杀了他而已。经过异国戈壁上那惨烈的一幕,我的心神恢复平静后心性也改变了不少,至少我明白了纵恶等于 为恶。

另一件事杜苍枫也骗了我,那就是狙击手地位置。他供出了有狙击手在预定位置想袭击我。他说的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对。走出这个宾馆之后,穿过一条幽暗僻静的胡 同,对面的一栋楼顶上确实有一个狙击手。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漏掉了另外两个,侧面建筑的制高点左右也有两个狙击手,形成地是交叉射击角度,让我躲都没有 地方躲。他能说出一个狙击手的位置,就证明我没冤枉他。他跟我打埋伏说明他心里还有幻想,我死了之后他就安全了!可惜,我出门之前就杀了他。

三个狙击手都开枪了,交叉射击都打在“我”的胸前,我甚至只听见消音器中发出地一声枪响。确实是训练有素。射击一个行走中的人,不同角度的子弹都穿过了心 脏。然而他们立刻发现这个人并没有倒下,因为那不是“人”,是我用青冥镜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从着弹点以及弹道我就可以判断出这三个人的位置。

发现不对,三个狙击手立即撤离。我左面楼上的那个狙击手刚刚摘下瞄准镜后脑就挨了一击晕了过去。我右面的那个狙击手刚把枪拆开装好转身,迎面就让人一拳打 倒了。我正对面的那个狙击手比较走运,他已经下楼了,走入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被人提了起来。

我没有杀这三个人,这天晚上,西安某个十字路口出现了非常怪奇的一幕。三个穿着紧身衣晕迷不醒的人都背着一支电影电视里才能看见的狙击步枪,像排队一般被 人高高的挂在三个路灯杆上。市民很快就发现了,警察也立刻就到了,大队人马封锁了这个路口,并且从消防队调来了云梯车。

我在远处观看了这一幕,这是我惩罚他们的手段。仅仅是他们背后的狙击枪,在中国这种法制环境下已经足够让各部门查个底朝天了。而且我也在告诉他们的同党 ──不要得罪我,也不要继续替付接卖命,否则下场是你们想像不到的。我把他们公开挂在闹市,没有人能够去救,也没有人敢去救,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撼。当 然我并不是什么其它的惩罚都没有,我切断了他们每人右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那是他们扣动扳机的地方。谁叫他们对我开枪?而且枪法还那么准!做什么不好去做 暗杀狙击手,而且是替付接这种人卖命!

做完这一切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似乎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杜苍枫已经见过了付接,那么付接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知道我是 石野也没什么,偏偏他手中的那份名单上有我的名子!那么他现在一定能够猜到我可能是政府机构派来的,他不会继续留在西安,还会逃走!

原因很简单,他如果派手下对付我一个人可能很容易。但如果我能调动官方的力量,在这西安城内他那伙人马无论如何不是对手。虽然我怕伤及无辜没这么做,但付 接不会这么想。幸好我反应的快,付接此时已经放弃了据点,也没带其它任何手下,孤身一人走了。这次他选择坐火车,坐的是夜里从西安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

……

喧闹了一天的街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小小风味店最后一位客人也走了。陈雁正准备关门打烊,心里还在想着下午碰到的那个奇怪的人。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她本能的招呼道:“先生,吃点什么?肉夹馍已经卖完了,只有臊子面了。”

“我来不及吃面了,这个给你,拿去让你爹看病吧。……还有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这几个星期你这店就关门吧,千万不要开业,在家好好待着。最近这里恐怕会不太平!”

“怎么是你?”陈雁这才认出进来的人是我。

“怎么不能是我呢?我赶时间要走了,东西拿好,千万记住我说的话。”我不等她反应过来,将一个报纸包的方块放在了她的手里,转身离去。陈雁打开报纸发现里面是整齐的两叠钱,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块!她惊呆了,追出门去却已经找不到我的身影。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4回 洁身不姑恶,投桃报琼琚(下)
章节字数:4481 更新时间:07-08-27 09:25
办完了陈雁的事,我追着青冥镜中残留的一丝感应,来到了西安火车站。这个地方人多且鱼龙混杂,有小偷看我衣服穿的不错又是一个人,凑过来不知趣的要下手掏 兜。我已经没时间跟这些人计较了,分开人群快步前行,那几个扒手眼前一花我就过去了。“百忙”之中我还找公用电话打给了古处长。古处长有一条专线,二十小 四时有人接听。就算他不在也会有专人记录,如果情况紧急会立刻联系。

接电话的居然是古处长本人。我说的很简短,报完代号与口令,就汇报我在继续追踪百合行动的一号目标,在西安发现了他的一处秘密据点。我告诉了古处长据点的 地址,顺便还说我征用了一辆车已经扔在路旁,还将三个暗杀我的狙击手挂在了路灯杆上。然后我报告一号目标正准备离开西安,我要继续追踪。说完不等他多问我 就挂了电话。

电话里,古处长听见我的声音情绪很激动嗓音甚至都有点发颤。我知道为什么,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像我们这种行动,如果任务失败队员联系不上就按失踪处理。失 踪期间不通知家属,如果两个月内仍然联系不上,那就按牺牲处理了。到时候古处长就不得不派人到我家去送抚恤金,那还不把我父母吓坏了!失踪两个月就确认牺 牲这个规定和其它部门不一样。其实像这种任务如果失败了,队员失踪几天之内联系不上,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一定要让古处长知道我还活着。

放下电话转身走向候车大厅,突然有一种奇怪地感觉从地面传来。我就觉的齐腰以下的空气变的粘稠接近于凝固,步子迈不开,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挡我前进。有 修行人与我出手斗法!而且此人修为不俗。在拥挤的火车站广场中施法不露痕迹,只有我一人能够感受到他地法力纠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右侧不远处,那人也在看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触碰,仿佛要擦出一丝火花,那人就觉的眼珠隐约酸痛。等他再定睛观瞧时,我已经摆脱地 上传来的法力束缚站到他的眼前,手里拿着一面隐隐发光的铜镜。这个人的反应挽救了局面,他的话阻止了我已经蓄势待发的伤人法术。只听他用又惊又愧的声音 道:“石真人,怎么是你?”

“你是谁?为何为付接那种恶魔卖命挡我去路?”我压低嗓音沉声道。

“误会。这真是误会,我不知道是石真人你!在下河洛派晚辈弟子谢长权,忘情宫之会见过石真人。……刚才有个朋友托我阻止一个跟踪地人,居然是石小真人。这事说来复杂,我不方便解释。师叔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人着急的时候脑筋转的也快,他不方便解释我立刻就替他解释清楚了:“谢道友,我追踪的那人是个恶贼,他偷了一份政府的秘密特别行动人员名单,你地名子和代号也在上面。……你放心。我此去就是要杀了这个人并追回名单,保证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我看他的神情不太像是付接的同党,而且上来就自报家门。认出我还觉的很尴尬。我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付接手里有那份名单,那么西安如果有修行人也有与我 一样地特殊身份,他一定能知道。他点破这些人的身份托他们办一点“小事”的话,为政府机关做秘密工作地修行人一般不得不答应。谢长权可能是我的同行,但是 他不认识付接,付接突然出现点破他的身份要求他在火车站前把我缠住,这就是前因后果。

谢长权惊而变色,说了一句:“石真人,你怎么知道……?”

看他的反应就证明我判断对了。打断他的话道:“我什么都清楚,以后你再去问你的上级。现在不论从修行人角度还是你秘密的身份的责任,请你立刻配合我行动。刚才那人上哪去了?”

“他上火车了,往上海的,马上就要开车了!”

“来不及买票进站了,你立刻想办法把我带到站台上,我要上火车。”我发现他穿着一身铁路工作人员地制服,看来就在火车站工作,是一个在世间修行的河洛派弟 子。付接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利用同行来对付我是一招败笔,因为谢长权认出了我,而我也及时把话说明白了。我感觉此时此人心里已是相当慌乱,有些办法只是临 时应付考虑的不周全。

谢长权不经过检票口把我送上了站台,我在火车关门前的几秒钟上了车,当然也没有买票。谢长权没来得及跟关门的乘务员打声招呼车已经启动了。乘务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突然跳了上来,再回头看却没有人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能感觉到付接也在这辆车上。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不久前在贺兰山中他又受了一点轻伤,尽管不重但毕竟被青冥镜的法力波及。火车这种地方我是没法和他动 手的,只要他不下车我只能等着,他也不可能永远不下车。追踪变成了一种等待,等待火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付接也许还不知道我已经上了火车。

没有票当然就没有坐位,但西安是始发站,而且又不是出行旺季,我走过一节硬坐车厢就找到了空座。当时的火车一节硬座车厢一共有118个座位,靠近厕所最后 那九个座位也就是110号到118号车站是不售号的,属于中途上车的散座。我就坐在这样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趴在那里装睡。付接所在的位置应该离我有一节半 车厢远。

火车停靠了两个中途站之后。渐渐地坐满了,我身边也全是人,车厢变的很拥挤。我一直在埋头装睡不想让任何人看清我的面目,夜间到河南洛阳时却不得不被人吵 醒了。我以为是查票的,结果不是,是一伙来抢坐位的。乘务员和乘警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一站上来了五、六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上车就盯住了靠近厕所地 这九个无票散座。

这几人中有一人掏出一本蓝皮证件晃了晃,自称是列车段工作人员,要出售“茶座”。将这九个座位上的人都赶了起来,也包括我。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顶了几句 嘴,有两个人上去就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推到一旁。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车厢里其它人也都闭了嘴。我很生气,我伸手可以让他们全爬下,但那样的话势必成 为惹人注目的焦点,保不齐出现其它的意外情况。还有重任在身不想节外生枝。我选择了忍。真气人!我在西安穿的破破烂烂的有地痞欺负我,现在火车上穿着整整 齐齐的西装还有流氓欺负我。

把人都赶起来之后,他们身后有一批刚上车地乘客坐到了这些坐位上,交了所谓的“茶座费”,三十块钱一位。交钱之后这帮乘客开始拿出烧鸡烧鸡啤酒之类的吃喝起来。而那伙“列车段工作人员”又去了别的车厢继续卖“茶座”。

我看出来了。从洛阳新上车的这帮人是花钱买座,有“专业人员”替他们赶人找座。在这个很多东西都成为商品,可以用金钱来交换地年代,也可以公然花钱雇流氓 欺负别人。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歹徒,也许就是你我身边普通的街坊同事。他们自己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为恶。恶人是驱走散座上其它乘客的流氓,他们花钱买 了座就心安理得的享用。

钱是好东西,可以花钱为自己找乐趣与舒适。但如果建立在欺凌他人的基础上则是不应该地。我心里这么想,也就忍不住动手了──我偷了这些人的钱。

啤酒喝多了总要上厕所的,而我没了坐位只能挤在厕所门边地过道旁。这些人来来回回的上厕所,进去的时候我伸手将他们的钱包拿出来,出来的时候再将钱包还回 去,只取现金不动其它。不多不少人一拿了三百块,总计两千七百元。既然这些人愿意付钱给流氓欺负其它乘客,那么我就用十倍的代价让他们去补偿。

然后我又悄悄的在与我一样被赶起来的那八个人的口袋里各放了三百元,自己留了三百。我上车时兜里已经没什么钱了。那两万块给了陈雁,我兜里只剩下四十几块 钱零钱,就这四十几块零钱还是陈雁给地。陈雁给我那五十我没接,可是她又放了五十块在那套衣服的口袋里,我走了之后才发现。在车站打长途电话的时候花了几 块。

火车过蚌埠的时候,那伙人各个车厢的“茶座”卖完了,又呼喝着下车。这一站停的时间比较长,我也悄悄下到了站台。看见刚才那个亮蓝皮本的流氓走过站台,与 一个乘警擦身而过时悄悄在他的兜里放了一小叠钞票。刚才车厢里看不见乘警,现在有乘警下车在站台上出现了。我也走了过去,装做走路不小心接连碰了那两人一 下,然后赶紧道歉。

上车的时候我兜里又多了两千多块还有一把枪。那个流氓和乘警身上的钱我是一点没客气全拿走了,还顺手摘走了乘警的佩枪。那流氓显然是那伙卖座者的代表,而 那个来收钱的乘警显然是代表列车工作人员来拿好处的。钱没了我看他们怎么跟同伙解释?我虽然不是鬼精那样的神偷,但在训练营中也和他学过几手,以我现在的 身手,神不知鬼不觉偷普通人的东西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火车重新启动开到郊外田野后,我进了厕所。把手枪拆成零件,和五发子弹一起一件一件的丢进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各个水溏中。这把枪是找不回来了,而一个警察莫明其妙丢了枪意味着什么我也很清楚。他的前程可能就此毁了,而那种警察本就不该有什么前程。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带着微笑,我想起了远在芜城的风君子。如果风君子遇到这些事情会搞出什么花样来?十有八九他也会这么做,我是在学他吗?我以前可没偷过东西,今天是大开偷戒了!我记得风君子偷过尼姑的灵签,偷过和尚的蒲团,还偷过道士的锁兽环。

一路无话,火车过长江经南京折转向东朝上海飞驰而去。付接似乎一直很老实,没什么动作,我渐渐也就有点疏忽了。火车从无锡站发出之后,驶到市郊我突然查觉 到付接不在车上了,他正朝南逃去!这老小子居然跳车了,难道他发现我在车上了?很有可能,我在蚌埠下站台的时候他也许在车窗里看见我了。

他跳车我也跳车!扫开旁边小茶桌上的啤酒瓶和烧鸡,拉起最近的车窗跃下了火车。空中翻了个跟头双脚落地,向侧前冲了两步又打一个滚站起,人没什么事,一身新西服弄脏了还破了几个口子。不知道火车上众人会发出怎样的惊呼,我站稳的时候火车已经走远了。

在铁路边祭起青冥镜,却找不到付接的踪影──他已经走的很远了。他逃跑的方向是南边,我也向南追。追着追着又能感应到他,这说明我追对路了。继续追到太湖岸边的时候,付接的踪迹又找不着了!

面对着黄昏中的万倾太湖烟霞,我四顾茫然。付接能去哪里?他下水做王八了?我看着晚霞中的湖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他要去的地方。无锡往南,沿太 湖岸边而下,不远处就是淅江湖州。我对付接的资料所知不多,但恰恰知道他是湖州人,他这一路南下是想回家乡吗?那个地方他一定熟悉,可能也有很好的藏身 处,弄不好还有秘密据点和手下。

可不能还让他像在西安一样得到喘息与反攻暗算我的机会,一定要抢在前面截住他!于是不再寻找付接的踪迹,在公路边拦了一辆车,以两千块钱的代价说服了司机,连夜飞车直奔湖州。果然,我在湖州市的北面迎面截住了付接的来路。

付接远远的发现我的存在,连招面都不打折转向东南方逃去,没有进湖州城。这一下他甩不掉我了,我们一前一后进入了淅江嘉兴境内,我直把他逼到了东海的杭州 湾边。这里是一处伸向大海的半岛形山地,前面是海,后面是湖,两侧是海塘外的淤泥滩涂。从西亚荒漠尾行万里追到太平洋岸边,已经到了地图的边缘,付接再也 无处可逃!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5回 此去无多路,谈仙拄杖前(上)
章节字数:4202 更新时间:07-08-27 09:25
(题记:本回是第十二卷“山人篇”的最后一回,石野与付接将在仙人飞升遗迹结束追踪。本卷名为山人篇,顾名思义──山人为仙。这一路追踪到谈仙岭为止,万里风尘磨砺是一种象征。

石野这一路遇到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如果换一个角度看他的行为,那么在世人眼中所见的可能就是民间传说,比如卖面姑娘陈雁会如何看待石野?人世间的志异故事也许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本回内容如果不看石野杀付接的情节,那么它将是一篇山水游记。如此描写的目的只是想说明“杀”不仅仅只有刀光剑影血雨横飞,除魔卫道也可以有如诗如画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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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闭幕地在嘉兴南湖。南湖画舫本是莺歌燕舞、笙箫软语的所在,而当今成为了有纪念意义的圣地。说到山湖风景,嘉兴还有一处远胜于南湖,那就是位于海盐县境内,东海杭州湾边的南北湖。

南北湖点缀在环山之中,山虽不高却连绵起伏如翠屏叠嶂。湖中有一堤分水面为南北,轻波荡漾烟雨怡人。更奇特的是,走过长堤穿湖而过,再登上山锋,尽处的悬崖外便是浩瀚的大海。仙人到此。也会驻足流连,俗人到此,直愿与山水长伴。

我一路追踪付接在南北湖外山脚下穿过一处村镇,偶尔在一户人家地楼房墙基处看见了砌进地面半截的石碑。碑上从上到下有四个半字,依稀可辨认出是“董小宛葬 花”。这才想起前面就是南北湖,也是江南名妓董小宛的葬花之处。这葬花古碑在山中寂寞了数百年。如今不知何故成了寻常人家的墙基石。(徐公子注:本书“作 品相关”中有图片。)

董小宛天资巧慧、容貌娟妍,能歌善舞亦工诗画。与柳如是、李香君、顾横波合称为四大名妓。她汇集古代名嫒轶事,编成《。奁艳》一书,传世书画有《蝶卉 图》。扬州糕点佳品“寸金董糖”和“卷酥董糖”,相传也是董小宛首创。崇祯十五年,董小宛归冒辟疆为妾。明王朝覆灭后,董小宛曾跟随冒辟疆流离南北湖。此 时她的夫君产生了出仕南明政权,离她而去的念头。董小宛百感交集,看到春尽花落,怅感身世飘零不知将来葬身何处?她以葬花于南北湖畔鸡笼山麓来自喻。扫落 花,埋香冢,泣残红。此举打动了冒辟疆,他打消了离董而去地念头。

这便是董小宛葬花的史实故事。后代曹雪芹写《红楼梦》,将董小宛葬花的典故移植到书中。成了林黛玉的故事。再后来香港武侠小说家梁羽生写《七剑下天山》,据民间野闻将董小宛附会为清顺治皇帝的董鄂妃,这一小说家的杜撰直到如今还有很多影视剧编导在不断戏说。

而我一眼扫过这块石碑并没有时间留下脚步去仔细研究,闪念间想到当年小宛葬花于此,而今日我要让付接葬身于此。凄美落红与人间恶魔埋葬于一处。不论是美丽还是丑恶,在这山水间都将得到天地的净化。要么沉沦,要么升华!

黄昏时我追到了南北湖边。付接已经登上湖水另一侧的山峰,到达了海边高崖上。他不走了,也不再隐藏周身的神气波动,与之相反,从远处的山峰上散发出一种强 大而浑厚地气势。一路追行万里不离不弃,到达大陆的尽头时他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恍然乎我们突然心意相通──知道了此时彼此的心意。

付接不想再逃,他想在此地做一个了断。因为他终于明白我既然能够一路追到这里也会继续追他到任何地方,甩是甩不掉的。这里。将是我与他进行一番决斗地战 场。要么他杀了我或者重创我,否则这一场纠缠无法结束。我感觉到付接就在南北湖群山的最高峰鹰窠顶上盘腿坐了下来,静静的在调养真气,等待我的到来。我也 放慢了脚步,没有继续紧追,举步上了另一座小山岭。

南北湖西面的群山中,有一个两峰夹峙地小山头,南面为南木山,北面为北木山,西望鹰窠顶,东侧为一条三里长的山谷。周围古木参天,竹林茂盛,只有一条小径 可供出入。我沿林中小径走上了这座不高的山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见满天星斗闪烁。然后我与付接一样也坐了下来,静坐调息,洗去这一路风尘疲惫。我 想付接也能知道我地心意,最终放手一战之前,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和整理一番。明日日出之时,我将和他做一场了断。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身心一静立刻感受到此地有一股纯净无比的仙灵之气。我突然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此地名为谈仙岭,是千年之前的仙人飞升遗迹,这位仙人姓谭。

南唐道家谭峭,字景升,号太极子,拜嵩山道士为师,得辟谷养气之术,世称“紫霄真人”。他为潜心修道,游遍名川大山,最后选在此修炼丹药,专心著述。谭峭 在这座小山上结炉炼石,辟谷养气,兼为当地百姓采药治病,并留下了传世之作《化书》。谭峭飞升之后,人们把南北湖畔这座小山称做谭仙岭。汉字古意“谈”与 “谭”可以相通,千年流传到如今此山已名为“谈仙岭”。

我很小的时候,金爷爷教我书法,曾经让我写过一首诗:“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东海边,蓬莱此去无多路。只在谭生拄仗前”。写完了金爷爷让我背下来,然 后跟我讲了谭峭与《化书》地故事,也讲了南北湖的种种传说以及谈仙岭。那时我十分好奇,当作一个神奇的故事来听,记的十分清晰。我虽然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但一走入此处就像记忆被唤醒

一般。感觉十分亲切熟悉。

我没有打坐入定,而是在一棵参天古木下坐好,静静地感悟此地久远而清晰的气息。我想起了风君子对我说地一段话,就是那夜他传我的“胎动”心法中的一段。“ 碎瓮”之后入“玄关”,那么到了“玄关”门前又该如何修行?仅在定坐中不可得,需要自己去感悟,所谓“胎动”实际上就是在寻找真人自我的源头,并且超越这 个源头达到另一种超然存在的状态。

在忘情宫下浮生谷中,得天月大师相助,风君子借天时地利送我入玄关之门。但再进一步的感悟就要靠我自己了。入玄关门后,到圣胎凝结、瓜熟蒂落需要多长时 间?心法里说的是“十月怀胎”。那时间真的是十个月吗?风君子说不是,十月之说只是一种虚指象征。比如我在妄境中曾流连三天三夜,对风君子来说只是一弹指 而已。又比如法海在我看来定坐六十年,对于他来说只是闭上眼睛再睁开。

从“胎动”的口诀心法来看。“碎瓮”之后是“玄关”,“玄关”之后是“眼前”,自古丹书中有口诀“玄关在眼前”。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丹道将这一境界分为四 洞天地步骤次第修行,而风君子传我的四门十二重楼将这四洞天只合为一重楼。“玄关在眼前”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有“玄关”才有“眼前”,我以前一直难 以理解。但今夜在谈仙岭上突然想通了!

我想起了谭仙人那句充满禅意的诗──蓬莱此去无多路,只在谭生拄仗前。这个世界是如此广漠又是这样渺小,我要追求的境界是如此飘渺又这样接近。所谓飘渺是 因为它伴随我而我却意识不到。所谓接近那是它就在眼前!在哪里?就在你以手拄仗的地方。《金刚经》中提到“无所住”,然后又讲到“应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 ”。今时我终于懂了,虽然没有豁然开朗,却也是一种朦胧地顿悟。这就是“玄关的眼前”。修行境界的突破不在定坐中得,而在此刻突然间的体悟

玄关中出现的一点萌芽,一点存在状态地意识,从永恒静止的那个点开始苏醒过来,一点一点的在生长。渐渐地开始与外界沟通。如此细小的却能与整个宇宙相呼 应,我的心念之小可以退于无,心念之大也可以归于无所有。我领悟心念力之后自创的神宵天雷法术我今夜终于完整的理解了它,它的威力并不完全在于我的法力, 在于它能激应天地间的多少力量。我是一个境界的“引”,关键是我地精神世界能够凝聚多么广漠的内涵。

一坐便是一宿。树枝上滴下的露水提醒了我新的一天已到来。我睁开眼睛,感到有点眩目──太阳尚未升起,但天光已经放亮。虽然看不见远处的大海,却能从天际 的白辉感受到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白鹭从湖边薄纱似的水雾里飞出,苍苍蒹葭被在晨霭中勾勒出摇曳的剪影。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付接所在的鹰窠顶走去。

付接与我一样也在这仙灵之气充盈的群山之间调养修习了一夜。也许是心性的不同,我们选择了不同的地方驻足。我在谈仙岭中,他在鹰窠顶上。鹰窠顶是海天之际 的最高峰,峰顶岩石状如雄鹰展翅,倒和七叶驻足的芜城飞尽峰顶有几分相似。在此修行,有小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有接天而俯视众生的心境。我登上鹰窠顶的时 候,付接背对大海长身而立冷冷的看着我。我在他面前几丈处站住,我们之间自然而然的有了一段对答。

付接:“你终于来了。”

“不是我来了,而是你无处可去。”

付接:“不是无处去,而是不想去。我就是要在这里等你前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远逃万里。”

付接:“你看不出来吗,这一夜,我的伤已经好了。”

“伤是你的伤,与我何干。”

付接:“你以为今天能够杀得了我吗。”

“不杀你,又怎么能知道。”

付接:“你不怕死吗,离开这里你还可以好好活着。”

“不知生,焉知死。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我的修行是长生久视。杀了你,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付接:“如果我杀了你,别说长生,你这一辈子就是个短命鬼。”

“不知死,又怎能得长生。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而横遭不测,你残害众生,我也是众生之生。不除你这种邪魔,众生如何能得长生。不杀你,我如何能生,怎知他人不是我,又怎知我不是他人。”

付接:“小小年纪,哪来这般口气。”

“昨日路遇半截葬花残碑,今晨刚刚想明白这番道理。”

付接:“要杀便杀,要么我杀你,要么你杀我。真难为你还想了一夜。”

“这一夜我想的不是你。你的伤好了,我也并非毫无收获。”

这一番机锋对答付接没有半点优势,他居高临下聚集了一夜的气势并没有压住山下的我。眼见占不了上风,他随即一转念,缓缓抽出了那把二尺雁翎刀。他以指一弹 刀身,山谷四周传来嗡鸣的回音,回音散尽之后付接没有看我而是眼望远方说道:“我手中的法器,名叫毫光羽。光羽从不染血,却能分身变化出万千飞刃杀人。它 也能蓄积天地间的力量,发出排山倒海的耀眼一击。此器变化多端,可分可合,可攻可守。自我出道以来,有无数人与你一样妄想除魔卫道,却在毫光羽下却落入万 劫不复,一世修行毁于一旦。



神游 第十二卷 山人篇 第145回 此去无多路,谈仙拄杖前(下)
章节字数:4731 更新时间:07-08-27 09:26
付接拿出法器来吓唬我,原来那东西不是雁翎刀,而叫毫光羽。这件法器的奇妙我已有领教,它可以分刃合击,蓄势增威,确实是变化多端。想拿法器吓唬我他是看 错人了,世间神器我见过不少,包括我手里的也是,只不过有所毁损而已。他用毫光羽壮胆,恰恰说明他内心深处是真的害怕青冥镜。

我拿出青冥镜持在胸前,淡淡道:“我这件法器你知道名子,它叫青冥镜。非常不好意思,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此器有多少种变化与妙用,今天只能拿你试试看了。”

付接的瞳孔收缩了,他收回了目光与我对视,脸上有一股恨意:“我短命的师兄梅存菁曾诅咒过我,说我总有一天将灭于青冥镜之下。可笑他连自己的命都留不住,又如何能断言我的生死?我今天就杀了你,毁了这面青冥镜,天地之间我还会怕什么?”

难怪他当初得知我手中的法器是青冥镜时变色而逃,原来他的师兄生前曾有过这种预言。修行人是讲究天命缘法的,都会忌讳这种事情,所以他会害怕青冥镜。虽然 害怕今日却不得不面对,他居然打算毁了这件法器。他提到了一个名子梅存菁,我很耳熟了,那是菁芜洞天中梅氏家族最后一位主人。唐老头也认识他,据说二十年 前已经身故。

“你认识梅存菁?他是你地师兄?是你害死他的吗?”

付接发出哼哼的冷笑:“孩子。听说你是守正真人偷摸传授的弟子,青冥镜是他给你的?他一定不会告诉你青冥镜的故事吧?你手持青冥镜肯定想知道它地用处与来历。它还是开启洞天的门户,有种种神奇之处。如果你发誓不再与我做对,我就全部告诉你,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你死了我可以去问别人。说不说我都会杀了你。”付接说的没错,这面镜子确实是开启洞天的门户。可我不相信他会把实话全部告诉我,就像他也不会相信我会因此而放过他一样。这一番话无非是互相动摇对方的心念与杀意,这在高人斗法之时非常重要。

付接:“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日出的时候,你我就各自发出最有力的一击,纠缠的时间太久了,解决地那一刻最好干脆一点。”

付接要在日出时一击定胜负,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学过“采日”之法,太阳初升是我能够激应最充沛的外力之时。也是我全身精华元气升发之 时。我没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手持青冥镜,指向付接,也指向他身后远处的海天相接地地平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付接一抬手。毫光羽缓缓升到半空,就像在风中浮飘的一片羽毛,极轻灵又似极稳重。刀身竖立,刀刃冲着我的方向,二尺短刀发出金属的冷冷光泽。我们都在蓄积力量。等待出手地一击。

海平线上的天空已经染成红色,红色下方的海面尽处又渐渐出现了金色地一线光辉,金线的正中被一点光芒突然刺破。太阳看似不动却又以不可阻挡的脚步升了出 来。天边的一线金光照在了毫光羽上,毫光羽发出了七彩的光色,刀身变,似乎变成了重合在一起的各色光刃。渐渐的,我眼前只看见一扇九尺长的彩虹羽芒。

毫光羽越来越亮,青冥镜却暗了下来,它的镜面就像黑沉沉地虚空,满天云霞倒映其中都被吸收的无影无踪。它还是一面镜子,但是这面镜子反射不出任何一点光 芒。穿过它也只能看见无边无际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我已经凝聚了最大的心念,将青冥镜所激应的外物之力全部化去为我所用,连镜子都不再反光。

当太阳的轮廓完全浮出海面的时候,光刃与黑镜都将拥有最大的力量,那时我们都将不得不出手。远处的太阳似乎也知道山峰上的两人正面临一场生死抉择,最后还挣扎了一下才跃出完整的一轮。

这一瞬间,付接背朝日出的身影与刀光一起大盛,我面前这个人成了一副剪影,周身上下被七彩光环笼罩。与付接身披满天云霞的气势相呼应,毫光羽突然散开了, 九尺光刃猛然膨胀几乎罩住了整个山头,我身前四面八方眩目而来的是千万支刀影,如漫天飞羽,去处只有一点,合击我的立身之处。

不能躲,只要我稍一退避,这些纠缠的光刃就会像影子一样追上我,将我绞的粉碎。毫光羽分刃合击之时,我将青冥镜扔了出去。它镜面朝前立于半空,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圈。我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黑暗的镜子。

这一击完全在比拼两人的力量,被击退便是败亡。漫天光羽飞射,迎向这一面虚空巨镜。黑沉沉的镜面一点一点被点亮,似乎被付接的刀光刺破了虚空。言语描述总 是缓慢,这一刻的到来只是一瞬间。光镜相击,巨镜陡然间变的通明,然而此时付接却愣了那么一瞬间。因为他在虚空的镜面反照中看见了身后的海平线,海平线上 升起的不仅仅只有太阳!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六日,农历十一月初一,南北湖鹰窠顶上又现千古奇观日月并升。

日月并升又称日月合壁,是神秘的东南奇景,只于此处可见。“残蜃忽送月印日心,两轮合体,雪里丹边相摩荡,还转不止,海天俱动,不可思议。”这是古人对日 月并升的记。载描述。有点天文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农历初一是看不见月亮地。因为从地球的角度看过去,太阳光正照在月球的背面。可是日月齐升在历史记载上 只发生在每年的十月初一,太阳和月亮的光轮从鹰窠顶外的海平线上相抱同时升起。

之所以说日月齐升神秘,因为它不是日食,不是月球地轮廓遮蔽了太阳的一角,而是天边有白轮和红轮摩荡还转同时升起──红丸雪丹俱现。

付接背向海平面。并不知身后有日月齐升,他那把毫光羽凝聚了满天霞光,激发出最大的法力射向我。我凝聚心念力激应外物,青冥镜中发出的神宵天雷不是一道闪 电,而是一个炽热的红环,迎向付接的光刃。镜面中的太阳突然飞了出来,成了一个光环罩向付接与他的毫光飞刃。但他面前同时又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月亮,这个月 亮在巨镜中呈现,突然变大,轮廓变成了整个镜面。

这时我低喝一声:“你去吧!”

付接只觉的心神一荡。一生中曾有过地种种妄想之境在眼前闪过,他立刻发觉不妙,紧接着就凝神而出。虽只是一瞬间的闪念分神,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的 飞刃之力破了我发出的神宵红环,却没有来得及趁胜反击。毫光羽在空中自生感应。刀身一转,迎住了镜面中反射来的一道红霞,在付接身前散开成一片光雾。但伴 随红霞而来地另一道白芒却穿透光雾射在了付接的眉心。

这莫名出现的千古奇观巧妙的帮了我,难得一遇的日月齐升不仅出现了,而且反常地出现在十一月初一!以采日之力发神宵天雷。同时激引月亮的光轮施展了指月入 妄的法术。付接地修为应早已在破妄之上,但只要他一闪念的疑惑就足够了。指月入妄我以前见风君子施展过,他应该是和天月大师学的。他只是对我施展却没有教 我。我昨天一夜的感悟,今日凌晨看见了天边月轮升起,一刹那就自然明白了如何以青冥幻景借月指妄。

射中付接的那道白虹只伤元神不伤身。付接只觉的眉心微微一麻,紧接着全身突然发冷、真力涣散。付接不愧为高手,此时仍有凶悍与急智的一面。他大喝一声,满 天七彩飞羽消失,空中的毫光羽一分为二。二尺短刀的原形向后急射飞回到他地手中,而空中虚凝的七彩长刃如闪电般向前飞刺直击空中巨镜。长刃与巨镜相击,发 出巨大的爆裂震荡。同时消散于无形。我身前又出现了青冥镜那碗口大小的模样,而付接的身形已经飞到了山崖之外。

他要跳海逃命吗?这一击以攻为守让我暂时无法追击。已经说好了在此了断,死到临头他还要挣扎逃窜。如果没有别的意外,他就落海而去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只可惜他不走运!就在他刚刚倒飞出山崖外的海面半空上,从海上突然传来一阵波涛的轰鸣声,远远有一人朗声喝道:“恶奴休走!”紧接着有一股浑厚如波涛般的 力量从海面升起,如狂潮涌来卷向空中的付接。

谁也没有想到海面上会突然有人出手拦截付接,听声音此人距离还很远,但修为高超法力浑厚,借涛声潮起之力发难。付接猝不及防从空中被卷回到鹰窠顶上,立刻一头撞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未知的黑暗世界中──我

趁机用青冥镜收了他魂魄元神。如果不是突然有高人相助,我还不容易这么得手!

悬在空中的青冥镜传来一阵剧烈的挣扎颤动,我没来由的心中突然一痛。凝聚最大的心念运转南明离火,炼化了青冥镜中这个恶魔的元神,青冥镜缓缓的飞回到我的 手中,还带着火热和冰凉交织的两股余温。付接的遗体落在身前,五官肌肤开始枯萎、干缩、碎裂,渐渐的化成无色的粉末,被一阵山海之风吹散。

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被风卷起。露出一个扁扁的金属方盒。我将这个盒子拣起来打开,里面是一张五吋电脑软盘,看见软盘封口处贴的磁性条码编号,我知道这就是百 合偷走的那份名单原件。当时的电脑硬件技术还不算太发达,三吋磁盘尚未应用,U盘、移动硬盘之类更没有出现,外存贮器最常见的就是五吋软盘。这种软盘没有 硬壳包装很容易折坏,所以付接装在一个金属盒里随身携带。

将这个金属盒揣到怀里收好,我冲着山崖外的大海抱拳道:“不知哪位高人出手相助,在下石野感激不尽!”

海面上传来几声爽朗的大笑,紧接着有一位老者纵身跳上了鹰窠顶,也向我抱拳还礼道:“石小真人,忘情宫一别我们在此又相见了!还好我来的正是时候,亲眼目睹付引舆这个恶奴伏诛。”

来人是一位白发老者,身穿紫青色的长袍,手拄一支如根雕工艺般的龙头拐杖。此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正是在忘情宫之会上见过的听涛山庄庄主宇文树。宇文庄主出现在此处,又出手拦住了付接的去路,我赶紧上前见礼,并询问他怎么会来此?

原来听涛山庄昨日接到了江湖令,有意思的是,他同时接到了两道江湖令,一道是海天谷发出的,另一道是正一门发出的。所谓江湖令实际上是修行门派内部的一种 传信手段,当有大事发生,有必要通知天下修行界时,一派掌门可以命弟子向天下传讯。接到江湖令的门派也可以派弟子向自己熟悉的附近门派再传下去,总之要在 短时间内让天下修行人尽知。

海天谷传送江湖令路途遥远,两日前才送到正一门,正一门的效率很快,昨日就派弟子转送到了听涛山庄。谭三玄的江湖令内容是修行败类付引舆所犯的恶行,以及 石野真人正在一路追杀,同时还请求天下各大门派如果遇到请援手相助。正一门不仅派弟子向长江以南立刻转送,而且守正真人以正一门的名义又加了一道江湖令 ──请天下同道接应石野务除此恶!

******

石野终于杀了付接!这种人很难杀,因为他不仅修为高、势力大,而且知进退、善逃避。大杀四方的的痛快高手有不少,可苦苦追行万里冒奇险只除一恶的“傻子”恐怕只有石野。写到这里,连我这个作者都不得不佩服他,确是一流的性情。

这两天书评区争论很激烈,大家都在讨论石野到西安后以及火车上的行为是否合适?这在我的意料之中,记得上两次的争论是“该不该夺绯焱炉鼎”与“该不该同情七叶”。其实答案在每人自己,我写的石野这个人不是行为标准,而是一面镜子。自古开口谈道易,真心做事难。

作者本身不能参与这种争论,但我建议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个问题。比如火车上,其他所有的人都没有做什么,只有石野遇到事情去做事情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普通人很难追究什么对错,但他不是普通人。先想第一个问题,他该不该做?

接下来才能去争论他应该怎样去做,大前提先要确定(唐老头强调的逻辑)!世间没有完美的行动指南,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但肯定会有争议 不足之处。此时的石野不是仙佛圣人,他的行为在超然事外的旁观者眼中不可能完全正确。所以第二个问题才是本文立意中最重要的──如果你是石野,你认为该怎 么做才是最好?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6回 蜃景何须讶,我家灵山塔(上)
章节字数:4452 更新时间:07-08-27 09:27
守正真人大概是担心海天谷的江湖令天下修行门派不重视,以正一门发出的就不一样了,如果碰到了我和付接他们不帮我都不好意思。

江湖令传到各大门派的时间有点晚,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还在西北,而此时我与付接已经到了浙东。宇文庄主心思细密,也有古道热肠。如果我们还在西北没有听 涛山庄什么事,但他想到了付接是湖州人,如果逃到湖州的话那就进入听涛山庄附近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接到江湖令的当夜就动身往湖州而去。

当他今日凌晨渡海横越杭州湾北上时,感觉到南北湖方向有灵气冲天,似有高人在此驻足修行。他就改变方向奔南北湖而来,日出时分远远察觉鹰窠顶上有激烈的法 力波动,运足目力望见有两位高人斗法。他看见了付接的毫光羽,也看见了山顶上我的身形,知道自己恰好迎对了方向。付接也真是倒霉,在逃入海中的那一刻被宇 文树出手卷了回来。

他说完之后我才明白前因后果,看来这一路追踪还是有人接应我的,可是我与付接速度太快,大部分人都扑了个空。听我又对宇文树再三表达谢意,宇文树叹息一声 道:“付引舆一身修为了得,今日命丧于此,形神具灭万劫不复!石真人让他这种恶魔有如此下场再适合不过,只是此等法术过于阴狠……今后还是少用为好。”

我也恭敬地答道:“多谢谢宇文庄主赐教。石野记住了!”

宇文树笑了:“我老头子也是多嘴,石小真人岂是不明事理之人。你万里追杀付引舆如今已传遍天下,人人都夸赞石小真人一心卫道、义薄云天,听涛山庄上下也是 万分佩服。更难得你小小年纪已有宗师修为,手刃邪魔震惊天下,有很多高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付引舆一代恶首。却葬身于这仙灵之地,石真人也算对 得起他了。”

“庄主过奖了,今日战胜纯属侥幸,有庄主出手,更有日月并升的天地奇观相助,非我石野一人之力。”

宇文树吃了一惊:“日月齐升?今天是阴历十一月初一,时间差了一个月,怎么会有日月齐升?”

我手指天边道:“真的是日月并升,刚刚我亲眼所见──咦,怎么没了?”

我们都回首望向海天相接的尽处。天边有一轮红日喷薄如火,海水被染出一条金光大道直射山崖下,有半天红霞映照,却独独不见那一轮雪色圆丹。月亮不见了,日月并升的异相已经消失。

宇文树:“日月并齐只在日出那一刻短短时间。现在当然看不见了。我在东海边住了一辈子,也经常在十月初一到这鹰窠顶上观看日月并升,可惜只在二十年前见过 一次。石真人福缘深厚,能在十一月初一见到日月并升也并非不可能。我来迟一步啊,没有这个眼福。但此时此地地朝霞风景也是美不胜收。”

说话时我们都面朝大海看向天空,也许是被天地间的仙灵之气与磅礴美景所感染,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一片淡淡的云层飘来,挡住了红日的光辉。突然间我又指着半空讶道:“宇文庄主,你看见了吗,那是什么?”

只见半空中的云层之上,就像开启了一扇门户,出现了奇异的景象。一座七层四面八棱的古塔出现在天空,高高的琉璃宝鼎上十二道飞檐屋脊看的清清楚楚。这座古 塔矗立在一座小山上,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小山的一侧是赤色地石壁,石壁下还有缓缓的流水。再往下被半空的白云衬托环绕。

宇文树动容道:“没有看见日月并升。却亲眼目睹此地的另一大奇观──石帆蜃气!”

海市蜃楼亦称“蜃景”。这是在光线经密度分布异常的空气层,发生显著折射时,把远处景物显示在空中或地面地奇异幻景。《史记•天官书》就有记载:“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而石帆蜃气则是此地著名的奇观之一。

南北湖的葫芦山与鹰窠顶之间的近海域。海中有一块狭长形的礁石,远远望去象一艘正在航行地帆船,人称“石帆”。那石帆不论是涨潮还是退潮始终只露出水面一 截,又因这一带在历史上经常会出现海市蜃楼幻景故名石帆蜃气。“海市登州夸幻相,石帆此日亦奇观,青红顷刻何须讶,便作人间万事看。”这是清代诗人对石帆 蜃气美景的赞叹之辞。

自古以来石帆蜃气的记载颇多,石帆蜃气中多现飘渺亭台、仙境楼。阁。近几十年来石帆蜃气出现地次数却不多,亲眼目睹者就更少。今日在我杀了付接的前后,没 想到短短时间内连遇两大奇观。我看着半空中的蜃景有几分不知所措,因为那不是什么仙境,而是我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物──菁芜洞天之外的龙首山塔!

我惊讶难言之时,听宇文树自言自语道:“这空中的宝塔,我怎么有几分眼熟,难道以前见过?”

“宇文庄主以前到过芜城吗?”

宇文树:“六十年前宗门大会,我曾在芜城盘桓数月,今年夏天宗门大会,我又去了。”

“那就对了,那座塔是芜城的梅氏遗迹龙首塔。”

宇文树喃喃道:“梅氏龙首塔!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付引舆灭于斯,石帆蜃气现龙首塔。”

听见他地话我也心念忽动,冥冥中有天意吗?我也疑惑了!梅存菁曾预言付接将灭在青冥镜下。而今日果真如此。预言成真之后,半空中出现菁芜洞天地蜃景。这如 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离奇了。听宇文树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一点内情,于是我开口问他:“宇文庄主,我听说这付引舆有个师兄叫梅存菁。曾经是芜城梅氏的传 人,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宇文树:“你杀了付引舆,大概还不太了解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当初修行前辈太素先生门下有两个弟子梅存菁与付引舆,号称太素双英。……此事说来话长,若石真人有兴致,请到听涛山庄一叙。我老人家还有事与你商量。”

“庄主找我有事尽管开口,请问听涛山庄离这里远吗?”

宇文树呵呵一笑,手指杭州湾:“不远不远,对岸就是。如果石小真人不嫌听涛山庄草舍简陋,这就请随我来。”

说完了老人家一纵身飞下山崖。立足于碧海波涛之上。手持龙头拐杖,在海风中白发飘飞如仙瓮降世。我站在山崖上大声喊道:“庄主,难道我们要这样渡海吗?”

宇文庄主大笑道:“达摩渡江,八仙过海,这御天下大块无形的法术石小真人不可能没学过。刚才见你神通广大手刃付接。凭借手中法器横渡这百里钱塘江口又有什么问题?……哦,我明白了!你放心,此时四下无人,你我凌波而去也不必担忧惊世骇俗。”

御天下大块无形?靠!我还真没学过。我最早学的就是最简单的“御物”,后来因为要上炼丹峰。风君子教了我如何“御天下大块之形”。御物之道向上还有境界? 就是这“御天下大块无形”?呵呵呵,我明白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困难地事情。昨天的我也许还做不到,今天的我似乎已经可以了。

御天下无形之物我早就见过,七叶在终南山中与同门斗法时,曾经从火堆中引出十二条火龙。于苍梧在句水河边对抗龙卷风时,曾经御风向天。一座山,大块而有 形,我御之山不动但我可以飞檐走壁。这一片海,大块而无形,我御之海不动但我可以飞渡而过。道理虽然简单。但只有修行境界到了才能有如此神通。

我收起付接留下的毫光羽,一挥青冥镜,也飞身跳下了山崖,以法器激应波涛之力立足于碧海之上。立足不动而身形如飞向前疾行。这种感觉不是我在水面上走路, 而是以法器为引,御无形大块之力,得一身之轻游。我的速度很快,呼呼的就在海面上向前而去,而宇文树的速度很慢,施施然就像在散步一般。施展这种法术,其 实走的慢比走的快难多了,我刚刚领悟尚不熟练,只能快点走。宇文树见我如此之快,也一展身形追了上来。

如此施法也要消耗神气,横渡大洋对我来说恐怕是妄想,但渡过这杭州湾到达钱塘彼岸倒也不是不可能,看来宇文树就是这么过来的。平生第一次凌波微步,我感觉 到万分新奇又有几分害怕。这要是在句水河里当然没什么,但是在这大海之中心里却不是那么有底,总想快点到彼岸才是。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凌波而行地神通道法在修行界的高人中也不是寻常法术,不是人人都会。听涛山庄有“听涛”之名,宇文庄主能够凌波渡海那是自有家传秘法。 他见我杀了付引舆,是太高看我一眼了,以为我也有此之能。而我当时并不知情,听见了“御大块无形”五个字就冒冒失失的跳到了海面上。一瞬间能够领悟这种难 得的法术,一方面是因为我不自觉的感受到宇文树地周身气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心念不疑,以为是自然而然。

跃上海面就站住了没有变成落汤鸡是走了狗屎运,有点新奇有点害怕,却没有想到一个天大的金元宝正砸在我的脑袋上。多年之后我回忆起这一幕心中感谢两个人: 宇文树和风君子。宇文树自不必说,他等于亲身给我演示了如何施法,而风君子传我道法时打下的根基十分奇特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他一直用信手拈来地口诀将精深 的道法传授的如此浅显明白,而且是边教边创因缘而变,跟着他一路学下来,无意之中我也有了能够触类旁通地慧根。只是踏海而行的我,此时仍在懵懂之中。

在海波上前行,隐约感到青冥镜中传来的潮汐激应之力,海面上有暗流涌动生成。回头向东望去,远处波涛中有一线浪涌向西而来,这浪涌不高,也只有几寸水波涌 起,却很长得不见尽头,一眼望去绵延不断。宇文树在我身边道:“今日奇事甚多,十一月初一有日月齐升,石帆蜃气中见龙首宝塔,现在连钱塘大潮也出现了。”

“这就是钱塘潮吗?怎么──”

宇文树:“怎么这么小是不是?还没到地方,等过了盐官之后这几寸浪涌就会成为万马奔腾的潮头。通常如此大潮往往只出现在月圆前后,每年农历八月十八观潮最佳。初一见此处潮起,倒是很有几分意外。……石真人如想欣赏钱塘潮,那你我不妨随潮头而上。”

他说完话浪涌已到脚下,宇文树飘然跃于浪花之上,随风顺潮转身向钱塘入口而去。这位庄主年纪不小了,玩心居然还很重,此时此刻竟要约我去弄钱塘潮。我想劝 阻已然晚了,他已随浪涌飘飘然而去,白胡子在风中翘起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我只得跟随他顺潮流向西而去,只这一会工夫,宇文树已经走得远了。

一阵浩荡清风吹过,风中传来宇文树的声音,老人家在吟咏一首诗偈:“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是《水浒传》中大和尚鲁智深圆寂时所唱的颂偈。据书中所述,那夜月白风清、水天同碧,鲁智深在杭州六和塔下忽听得寺外雷般声响,问寺僧方知乃是钱塘江潮 信。回忆起师父智真长老曾嘱咐的四句偈言: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鲁智深当下大悟,颂偈圆寂涅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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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史记》,司马迁每篇之后有“太史公曰”。读《聊斋》,蒲松龄往往添“异史氏曰”。我写《神游》也深受此风之遗,常在正文后附言添评。

这部小说在网上连载,随著随发。虽然文字草成却保留了每处下笔时的思想原貌,当时所思所感地同步记述。这些文字怕只能在网上VIP可见了,日后编订成书恐难以保留。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6回 蜃景何须讶,灵山是我家(下)
章节字数:4282 更新时间:07-08-27 09:27
我不是高僧,尚不明了涅磐的自由,我是一个学道中途的修真人,听见风中的诗句有我的感慨。鲁智深是在说他自己,可我听在耳中却想起了今日的两个人,付接与 我。“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这说的不是刚刚形神俱灭的付接吗?“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说的是这一刻的石野。

在鹰窠顶上,有一人灭去,有一人新生。灭去的是付引舆,新生的是我石小真人。不久前我看见半空的龙首塔出现在石帆蜃气幻景中,当时隐约想起了一首诗:“佛 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这是法源和尚在讲经时引用的,我当然记的一字不差,可事后并未多想。灵山塔下修,修什 么呢?想也没用,我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我的丹道修行。杀付接见石帆蜃气回忆此诗,心中懵懂,似有一点萌芽欲破土而出。

海上听宇文树无意间唱出鲁智深圆寂时的偈语,只觉面前海天一片,身心豁然开朗。昨夜我的“胎动”境界,堪破“玄关”到达“眼前”,那么“眼前”是什么呢? 眼前是海天一片!这便是“胎动”心法最后一步功成境界──俱足。从金丹大成之后的身心不二,到圣胎凝结之时的形容俱足,我的丹道修行终于又突破了一重楼!

记得风君子传我“胎动”地口诀与心法时。说过只有心境到了才能传授,他传授我的时候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我是谁?”,今日忽听有人唱偈“我是我!”终于 恍然大悟。我之悟非鲁智深之悟,而是丹道中“胎动”的重楼境界。“玄关”中出现的那一点萌芽,在“眼前”开始生长去感应天地万物,终于到达了“形容俱足” 的状态。就像一个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发现睁开眼睛是另一种存在状态,这相对于沉睡又是一种超然。

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真是神奇!我记得在第二门中地“灵丹”修证的是体内自在的身心,金丹大成入真空之境后,身心不二唯物无我,灵丹消失了。再入第三门,“ 胎动”中的一点萌芽又出现了,那已经是一个完整俱足、彻底全新的“我”。这与“灵丹”境界类似但风景不同,我的修行又更见高深。

“胎动”境界的心法分为四步:碎瓮、玄关、眼前、俱足。其中玄关之门是一个转折点,它追溯到身心的起源,然后穿过去。又是一种全新身心的孕育,就像在母体 内的胞胎,所以称之为“胎动”。其境界不可言!所谓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确实是一种虚指,我万里追杀付接到此刻突破胎动境界一共只用了十天十夜!但这十天十 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恐怕一生都没有经历过。

就在此刻,脚下突然有浪涌卷起,我一失神间落入大海,浑身湿个透,冰凉地海水差点将我卷走。紧接着在下一刻。我的身形飞起也立于浪花尖上。东风吹来,这是 又一线浪涌从东海而来,斜侧的方向追向宇文树所立的浪头。此刻的我与刚才地宇文树一样站直身形随潮而去。飘飘然宛若飞仙。

海潮去势极快,我很快追上宇文树,却发现自己远远的站在他的另一侧,我们脚下是两道不同的浪墙,在海中交汇出激起层层浪花。浪涛向前,从几尺高的浪涌变成 了二尺高地浪头,此起彼伏奔涌不息,我始终立足于潮头之上。再往西去,杭州湾的喇叭口地形急剧收束。潮头越来越高,已超过一人上下。左右两线大潮同时向钱 塘江口涌去,白浪翻滚,水声渐起渐响渐如雷!这便是钱塘江口有名的“人字潮”。

立于潮头浩浩荡荡逆钱塘江而上,极目望去已可见远处两岸地树梢房顶。宇文树冲我笑道:“石真人,再往前去可见人烟,你我就真的要惊世骇俗了。就此上岸吧,听涛山庄就在南岸不远。”

……

我本以为听涛山庄是崇山峻岭中修行隐世所在,没想到它就在海边小镇旁,临海而建占地不小也绝不隐蔽,而且是对外开放的旅游观光景点。我们从僻静处上岸,绕 过礁石滩便走到一条乡间的简易公路旁,顺着这条公路不远穿过一个小镇就来到听涛山庄的大门口。听涛山庄的大门一侧还挂着一面铜牌──宁波市餐饮旅游先进个 体单位。

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山庄门外以及迎面主楼前的停车场上还停了不少大客车与面包车,有的车身上写着单位或旅行社地名子。我穿着一身湿漉漉西装,身上还破了好 几个大口子,有不少人都好奇的向我张望。山庄大门前有保安站岗,但保安看见宇文树领着我大摇大摆的进去什么也没说。

听涛山庄像什么?形容起来就像现在很多的旅游渡假村,但当时旅游渡假村的概念还不太流行,这就是一个海边渡假旅游的山庄疗养院。看地势听涛山庄在海边一块 小高地上狭长分布一字排开,有很多栋错落的小楼与独立别墅,几乎每一处房舍推窗都能看见大海听见涛声。山庄内绿叶如荫庭院优雅,环境很是不错,即有参天的 古木又有新修的花坛,看来修建的新旧时代不一。

我跟着宇文树一路往里走一路心里也有疑问,听涛山庄怎么是这样一个地方?宇文树把我引到山庄尽处一处幽静的院落里,院里是一座古雅的二层小楼。看院中的假 山太湖石,楼门上的雕花八仙过海,这显然是有年代的建筑了。走进去之后发现装修还算新,淡黄色地清漆木地板、茶几上的电话都是现代的东西。老式的靠背太师 椅则是古董了。

宇文树招呼我在客厅坐下,有晚辈弟子出来摆上茶碗和果点。这庄主做的很有气派,招呼十几个门下弟子都到客厅来依次向我见礼。我要站起身来还礼,宇文树却举 手示意我坐着就可以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别的话,宇文树又做了一件事──以听涛山庄地名义向天下发一道江湖令。江湖令的内容就是石野真人已在南北湖手刃恶 魔付接,天下同道不必担忧。也不必时刻再准备接应协助。石真人神通广大,除魔卫道,是听涛山庄宇文庄主亲眼所见。宇文树又向门下弟子描述了一番他赶到鹰窠 顶的经过,将我夸赞的天花乱坠之后,将弟子们都派走传令去了。

当众人领命散去,只剩下我与宇文树两人,才有私下谈话的机会。我问道:“宇文庄主,你门下弟子就在这处山庄中修行吗?”

宇文树:“石真人是不是觉的有点奇怪?修行界大名鼎鼎的听涛山庄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实话告诉你,如今的听涛山庄就是旅游渡假村,也是我宇文家的营生。”

“你说开放山庄是家族的生意?”

宇文树:“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我们宇文家是此地世代地耕读人家。这座山庄以及周围的农庄田地都是我家的祖产。用现代那句话来话……我家就是庄园大地主。几 十年前田地被土改分配给附近的乡民,后来又从乡民手中收归国有,到如今又分产承包,总之不再是宇文家的祖产。这处山庄也曾一度充公,多有毁损之处。到十年 前几乎成了废弃之地。后来我和我儿子又把它买下来了,建成了现在地听涛山庄,所以你见到的山庄景物,除了这栋小楼,大多与千年修行之地的传统是不一样的。 ”

我笑了:“您老人家把自己祖上世代相传的山庄买了回来。为什么不依原样重建,还要对外开放呢?”

宇文树:“时代不同了,儿孙也要因时而变。再说了。我说我要建私人庄园政府会把地卖回给我吗?我是以听涛山庄旅游渡假公司名义买地开发地。山庄对外开放,我也有钱挣啊,修行人也得有世间的营生,弟子们平时也好有事做。至于修行福地,其实听涛山庄中自有安排。”

“宇文庄主,听你这番话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芜城的张荣道先生。”

宇文树:“张先生啊?其实我们老相识了,当年买回这片地方除了依靠祖上留下地一些东西,张先生还给了我们宇文家不少资助呢。”

“既然您老与芜城张氏相熟。那么和芜城另一大世家梅氏打没打过交道?我在鹰窠顶上听你说的话,你提到了付引舆与梅存菁。”

宇文树喝了一口茶,微微叹息一声道:“有些往事真不想再提,但今天请石真人到这里来,就是想商量一些事情。”

“庄主找我有什么事就说。”

宇文树:“不要总叫我庄主,叫我师兄就可以了。”

“那好,师兄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宇文树:“小真人,你可知道这一路追杀付引舆最终成功,在修行界中你的声望将会高于当世。不久之后的正一三山会,天下修行人云集,石真人说的话应该很有份量。”

“按年资,其实我只是晚辈,我的威望怎能和宇文庄主相比,更不能与守正真人那些前辈相提并论。”

宇文树:“你说的有道理,但事情不能这么看。多少年来,修行三大戒虽然各门自守,可护道之责大家都淡忘的差不多了。你万里诛杀付引舆,以身作则在警醒众人这世间并不太平,门规还要严守,戒律的尊严仍要维护。红尘内外不能乱了次序,否则易生祸端。”

“师兄说地是,但不知你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宇文树:“小真人不知道吗?今年的正一三山会上,将会有人提议,要修改修行界的三大戒律。”

“这怎么改?”

宇文树:“修行第一戒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他的意见是这一条不变,但去掉不得向普通人展示神通的限定。修行第二戒不得以道法无故伤害普通人,这一条不变。修行第三戒不得在世俗中以神通牟利私用,这一条争议最大。他的意见是以神通之力,取可取之财。”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的有点不妥,但一时之间想的还不是十分明白。是什么人有要做这样的事,宇文师兄又是什么意见?”

宇文树:“其实有人要改戒律,并非无全道理。但改有改的道理,不改有不改的道理。在世间行事,很难两全齐美,只能利害相权。修行前辈数千年深思熟虑定下来 的规矩,肯定考虑了方方面面。但如今的时代变化太纷乱不容易看明白,人们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这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听老朽与你细细分说……”

最近几年很多修行门派倒也算风平浪静,可是人世间妖蛾子闹的厉害。受到气功热、特异功能热、人体科学热等影响,神人、大师冒出来一大批。这些人当中有的可 能有些异能而更多的则就是不入流的江湖术士。他们四处招摇,开场聚众,或广收钱财,或受众人崇拜。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修行门派弟子,修行界也不能出面去干 涉。但是闹的久了,很多修行弟子见这些货色名利双收,心中也有想法──与其让骗子在世间假借神通巧取名利,还不如让真正的修行弟子出山驱逐这些人替而代 之。

另一方面,社会环境也在经历极大的转变,经济建设一夜间成为各地当政的首要目标,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赚钱第一。贫富差距的急剧消失与扩大以及价值判断体系的 转折性反复改变,对于世外高人来说倒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在人世间修行的普通弟子还是有很大冲击的。其实这种影响自古以来就有,但是在近几十年来九州之地所 发生的变化之急剧千年以来前所未见。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7回 山中隐机坐,俯仰怀四方(上)
章节字数:4193 更新时间:07-08-28 07:58
其实很多修行门派在世俗中都有自己的传统休养根基,比如芜城张氏世代经商,轩辕派经营药材生意,宇文世家有听涛山庄,就连我石小真人也有知味楼和绿雪茗 间。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么好运气,他们在世间也就做着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还有很多门派本有产业,可在近几十年都失去了,因为社会的变革与动荡。像 张先生或者宇文树这样能够重新再立根基的人不多,毕竟这样做很不容易。

有些身怀神通的修行人,就像老虎看着狼吃肉却不能伸爪子的心情一样,不可能没有想法。比如说海天谷弟子一直信奉苦行,可就有杜苍枫那样的人受不了欲望的诱惑去投靠付引舆。于是有人认为,于其苦守清规不如与时俱进,一身神通总要有些用处,在世间取可取之物。

虽然说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仙佛的境界,如果沉迷于世俗的纠缠则境界永远无法精进。但即使有人修行一世,恐怕永远也站不到境界的颠峰,不过有些小神通而已。那么这些人就想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到人世间逍遥。有人想的更直接,我不要成仙成佛,只要神通快活。

以上这些都是有人要修改修行戒律的理由所在。但宇文树却又从另一方面看这些问题。

如果修改了戒律,比如可以用神通取可取之物。那如何去界定这可取之物呢?御物地神通大可以多扛两个麻包去当装卸工自然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有人这么犯戒也没 人会去管。但修行人出山肯定不是为了干这个。稍一不留意,就可能出现很多个付接,因为许多事一旦做开,都是身不由已的。古时有人甚至要取天下,带来的是大 乱。但你很难说这玩艺可不可取。

还有,向普通人展示神通无非有三个结果。一是被当作神明崇拜,二是被当作异端驱逐,三是开宗立派广收弟子。这三者都不是很恰当的,就说那广收弟子吧,大多 数人并无此根器甚至会耽误一生。而所有结果并非这些人所想要的,这些人想要的只是自己地名利。在世上博取名利并没有什么错,但如果危及到整个修行界的存在 以及俗世的秩序就是个大大的隐患了。宇文树认为目前在世间招摇的那些江湖术士不会得意太长时间,顶多十年就会被世俗所弃,若想取而代之也不仅会被世俗所 弃。甚至会动摇修行人在世间立足的根本。

宇文树与我商量的事情就是希望在正一三山会上我能支持他,反对那人修改戒律的提议,并且站出来严肃的驳斥他。

正一门的守正真人是天下修行人地山岳楷模,守正真人本人自然也不会去违反三大戒律,但守正真人说话未必能有真正的服众之力。因为他只是一个世外高人的存 在。普通的修行弟子认同守正的境界,但未必会认可以守正地境界来要求自己。而我追杀付接一事不久之后就会传遍江湖,我的声望也会水涨船高,而且这件事本身 也有一定的威慑作用。如果我开口说话,可能震住某些宵小──我连付引舆都杀了。还有什么妄想破戒之人敢乱来?

他这一番话说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在听没有发言,直到他讲完后才问道:“师兄讲的非常有道理。正一三山会上我一定会支持您老人家。但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大地事情怎么突然就有人提出来了?不久前的宗门大会不还是风平浪静吗?”

宇文树:“你最近很忙,可能与修行同道沟通的不多。南方发生了一件天大地事你不知道吗?……挑头的,还不是那个今天修行界中如日中天的七叶!”

“原来是七叶?七叶怎么了?”

宇文树:“最近修界中有一派被灭门,又有一派新立。七叶灭了玄冥派,自立海南一派。……”

看来我的消息实在是闭塞了,最近修行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前因后果是这样的:忘情宫之会七叶战胜法海夺走呈风节,一时之间锋芒天下无双。但在场的高手 包括风君子和我都看出七叶临去时已经身受重伤。风君子下了个套,扬言要用九转紫金丹换回呈风节。如此一来无论是想夺法器的人或者想求灵药的人都会去打七叶 地主意。世间高人有的碍于脸面恐怕不能出手,有的根本就没这个心思也不会出手,但有一个人既有这个脸皮又有这个心思,那就是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

忘情宫之会散去后,抱椿老人就率门下精锐弟子去围追七叶。详细的过程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但是据已归于七叶门下的玄冥派旧弟子转述,抱椿老人不仅要夺呈风 节,还想杀七叶灭口,并且有嫁祸他人的打算。抱椿老人追七叶,就像我追付接一样追了很长时间,最终在琼州海峡一带展开了一场激战。斗法的结果出人意料,带 伤的七叶凭借手中的呈风节一举杀了抱椿以及抱椿门下五位最得意的弟子,当时是抱椿老人带着五名弟子一同布阵围攻七叶,金杖头陀也在其中。

斗法时在场一共有一十三人,还有另外六名弟子,七叶手下留情没有杀他们。杀抱椿之后七叶不退反进,又回追到了玄冥派的根本道场所在。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戏剧性的,七叶在玄冥派的祖师殿中向玄冥派众弟子痛述了抱椿老人的卑鄙与险恶,并为玄冥弟子感到惋惜,竟然拜在这样一个心机阴险修为低俗 的师父门下。他说他杀了抱椿以及玄冥弟子是迫不得已,也是为天下除害。抱椿门下如果有为师抱仇者尽管可以上前。他七叶不会责怪也不会手下留情。同时玄冥精 锐弟子尽失,修行道法绝传,如果有认识到抱椿所行不端者愿意痛悟前非者,七叶也愿意将高深地道法秘籍传授。总之七叶杀抱椿是替天行道,愿意另传道法是代天 传道。

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宇文树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总之玄冥派弟子散去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居然改投到七叶门下。说什么今日方知世上高人风采,被七叶的正气凛然所折服,痛悟今是而昨非云云。这些都是七叶另立海南一派后传出来的说法。

七叶杀抱椿灭玄冥另立海南一派,就在玄冥派原来的道场。此事如果追究起来七叶倒没有什么错,天下修行人也不能说他什么,抱椿老人确实是杀人夺器不成自取灭 亡。但江湖传言却把七叶神话成了一个盖世的英雄,他不仅是以一人之力灭了一个门派,而是以扭转乾坤地大神通、大境界、大胸怀挽救了一个门派和那么多误入歧 途的修行弟子。口口相传,七叶甚至成为修行界年轻一代的力挽狂澜的领袖。

七叶在南方开宗之后,号称广传道法有教无类。他说自己深深的感受到体悟大道的艰难。愿意以一点心得为后人铺路,天下修行散人有志于研习精深道法者,海南派 来者不拒。一夜之间无数江湖散人来投,海南派声势平地而起。七叶开宗之时,也有不少门派上门祝贺。还有人派弟子借观礼之名前去探察究竟。宇文树也派弟子去 了。在海南派的立派大典上,七叶说了一番冠冕堂皇言词恳切的话,提到了修行三大戒虽有功千年,但已不合时宜,建议稍作修改。七叶还表示将在正一三山会上向 天下修行人建议。修行界也要“开放”宗门、“改革”戒律。

几日前宇文树派去的弟子回报了这个情况,宇文树听说之后就摇头皱眉。他知道七叶如今在修行界中,尤其是在修行界年轻一代的普通弟子中地影响之大。七叶弃终 南而出却能在宗门大会上夺魁,又在忘情宫之会上战胜了六十年前天下第一法海,已经成为多少年轻人心中崇拜的偶像与向往的目标。再加上杀抱椿另立海南一派的 影响,其声望已经隐约有直逼守正真人的趋势,如果他在正一三山会上振臂一呼,必定会迷惑一大批晚辈弟子。宇文树对此深感忧虑。

靠!又是七叶搞出来地花样,我这个“老朋友”越来越有出息了。我和七叶打的交道不算少了,从他出走终南派被我所救开始,与他就有不断的纠纷。我对这个人已 经很了解。他是个自私而又可怕的天才。我根本不相信七叶有“开放”宗门、“改革”戒律、振奋修行界风气的胸怀壮志,但我绝对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我知道他 想要什么,按风君子评价他是一只“强大而会飞地猴子”,他想做猴群里俯视一切的王者,而不是取经证道的行者。

七叶想重定天人之戒注定不会成功,天下真正地高人都明白神通广大不是修行的目的只是收获与手段,七叶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他开放宗门接收江湖散人甚至去 合并其他门派的用意无非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想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至于“修戒”之举,就算不会成功甚至到时候他自己找个漂亮的台阶下,都可以在正一 三山会上显示他有引领天下的新一代宗师气魄。

以前的七叶再强,他只是一个人在奋争,他不可能敌地过正一门,甚至一个大有背景的风君子都可以收拾他。现在他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他不是一个人在奋争!他 想将天下所有真心归妄的修行人都召集在自己的精神旗帜下,有了俯视众生的资本。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而他自己,一个并无名家背景的普通晚辈修行弟子传 奇故事,足以迷惑很多人。

想到这里,我对宇文树说道:“师兄倒不必担心三大戒会被修改,立戒之事自有前因后果。当今所有修行入门之时皆受此戒,那么在这些人手中断无推翻之理,就算 有心想改也不能开口。各门的尊长,就更不会附和支持。”我说的意思很明白,三大戒是所有修行人的入门之戒,也就是你在入门习法时答应的条件。只有答应了这 个条件,才有习法的资格,就没有学了道法之后再来反悔的道理。要么你不要修行,要拜师修行就得守戒。

宇文树也听明白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小真人说的对,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形式上的三大戒会动摇,各门派都不会直接支持这种提议。但是你有一点误会了,这天下 修行人共守的三大戒与各门各派的门规不同。……比如七叶,他如果是终南弟子,终南派就有这个门规,他再传弟子也得传这种戒律。但他现在叛出终南另立海南 派,如果不立这样的门规别人也没有办法。那么海南派弟子犯戒首先应该海南派自己处理,他们不处理或者处理不了则天下修行人都可以出手,这才是修行规矩真正 的要害。……其实规矩的用处不在那三大劫本身,而是另外三个字──共诛之!”

风君子当初在我入门受戒的时候没有仔细讲过这个问题,今天听宇文树解释我才彻底明白了。修行人违反三大戒,一般情况下都是各门自己处理,其实偶尔有人犯戒 只要事情不是很大其他门派也不便插手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有人犯戒为恶、祸乱世间,本门处理不了或者未处理,天下修行人有义务“共诛之”。

这其实是一件吃力也未必讨好的事情,不仅危险而且容易招人非议甚至结仇。正一门取得天下修行领袖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历史上经常自觉做这样的事情,这 是其他很多门派做不到或者无力去做的。所以三大戒的要害不在于自己守戒,而在于自觉维护红尘安宁的信念与责任感是否动摇!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7回 山中隐机坐,俯仰怀四方(下)
章节字数:4204 更新时间:07-08-28 07:58
所以宇文树的担忧并不是三大戒的本身,而是后辈修行人信念。如果门规中不立此戒,门中弟子犯戒,本门仍然会处理或者其它人也会出手。但他人犯戒,此门弟子 恐怕主动卫道的意愿不强。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修行与红尘之间的界线也会越来越模糊。比如付引舆的所作所为,修行人遇到了就应该出手,海天谷掌门谭三玄也是这 么做的,宇文树接到江湖令也主动来接应我。但谭三玄为此险些丧命。如果天下无人出手,仍由付引舆做大,只要不危及已身就不管他,那么修行戒律也等于名存实 亡。

宇文树看中我之处,就在于我万里追杀付引舆的“义举”,此番作为简直可以视作当今年轻一辈的旗帜。他最后叹道:“我倒不担心我们这一辈人,什么都见过心性 自然坚定,可是如今这一辈子弟,境界不到时恐怕很难理解修行真正的精髓。如果七叶在正一三山会上这么一提议,就算改不了三大戒律,也会动摇未来修行界的根 基。……别人不说了,就说我那个孙女宇文珂珂,自从上次偷偷跑到忘情宫之会,回来之后就天天七叶长七叶短,崇拜的不得了,就像她喜欢尘世中的那些影视明星 一样。七叶既然有此声望影响,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七叶确实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他有他的想法,他想在最短时间内聚集最大地势力。修行界无人能抗,至于方法,那是另一回事。……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宇文珂珂?”

宇文树:“她在宁波市上学,今年读初三,他爸爸妈妈也在宁波工作。只有节假日才回山庄。”

这宇文一家也很有意思,如果不知道他们在修行界的身份,旁人眼里看起来与市井中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便是修行与红尘界线的掌握原则。听宇文树说了这么多,我不禁问道:“您老人家考虑问题如此仔细,那么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宇文树:“当然遇到过,修行人破戒引出的争端,六十年来已经是第三次。上一次在二十年前,起因就是你今日诛杀的付引舆。”

“是他?我听说付引舆二十年前带伤逃到大漠,不巧被谭三玄所救。就是那次地事吗?当时倒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树:“三言两语说不清,到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因为当时我不在芜城。此事经历者都不愿开口讳莫如深,我老头子也只知道零星线索。”

“师兄,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付引舆与芜城梅氏又有什么纠葛?”

宇文树:“你问到了芜城梅氏。当今修行界大多不愿提及这一家族。二十年前的事,其实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六十年前?六十年前还没有付引舆。”

宇文树:“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六十年前的宗门大会,芜城九林禅院的法海夺魁,这你应该知道。但当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就是天下逼问梅氏……”

我所在的芜城虽小,但在修行界的地位却非常重要,它是天下修行人的根本重地。正一门、九林禅院、广教寺都在此立足。还有世传的几大世家,这是天下其它任何 一地所不曾有的隆重云集局面。正一祖师俗家姓梅,在他那个年代,尚未有王重阳创全真教,道士大多可以娶妻生子,正一祖师也是芜城梅氏的远祖。芜城成为天下 修行道场之枢纽并非偶然,此地世代相传有一个足以震惊天下地大秘密。

秘密就是秘密,宇文树当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据传闻所说芜城九百里山川镇。九州之地九千里风水地气龙脉。如能运转地脉则能决定天下兴亡,掌握这个秘密的 是芜城梅氏宗主。而梅氏禁地中有一物镇芜城地眼。这东西就是正一三宝之一的青冥镜。芜城地眼震动,则芜城龙脉震动,芜城龙脉震动则天下震动。青冥镜妙用无 穷,有运转天时之功,在梅氏禁地使用可改天下之气数。这些虽都是传说,但足够危言耸听!

六十年前天下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一众修行人虽置身世外但也不能无睹。宗门大会上有人就问当时的梅氏宗主,也就是梅存菁的父亲梅望翁传说可有其事?若其 有,就试试以青冥镜运转天时,求天下安定。梅望翁没有否认青冥镜镇芜城、芜城镇九州之事,却告诉众人传闻虚妄不真。梅氏禁地确实自千年以来镇芜城地眼,却 不可能定天下兴衰。众人将信将疑。

当时法海刚刚夺得天下第一地称号,自以为修为了得境界高超,一定要试一试梅望翁手里的青冥镜。梅望翁本不想答应,可天下人都想知道虚实,一再逼求,只得让 法海出手。这一番试镜之斗可谓惊天动地,不要忘了梅望翁手中是完整无缺的青冥镜。梅望翁出手的目的只是想让天下人知道青冥镜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没有传说 中地那么神奇,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一番相斗切磋未分胜负,众人见到青冥镜如此神妙一定要看看它是如何运转天时?

梅望翁自然不肯言,法海却要求将青冥镜交到他手中试试,无奈之下梅望翁将青冥镜暂时交给了法海。梅望翁以为法海没有这个神通又不是在梅氏禁地以内应该没 事,没想到法海还真以青冥镜触动了芜城地脉,结果正一三山震动。这一年青漪涨潮不歇,长江大水千年不遇,江淮一带鱼米之乡尽成泽国。法海动青冥引正一三山 动,与江淮大水究竟有没有关系?这谁也不敢断言。但人人心中惊怖!

法海回九林禅院不久之后就入定不出,发誓要以一身禅定之功护持芜城地脉,这一坐就是六十年,直到我将他唤醒。在这一年地正一三山会上,梅氏又遇到了麻烦, 天下修行人见世间经历了这一场大水。虽不敢断定与梅氏有关,却也害怕此事有关联。因此又逼问梅氏要求将青冥镜与芜城地脉的秘密公诸天下,让天下修行人共享 共守,以免人人自危。梅望翁当然不能违祖训这么做,最后还是守正真人出面平息了此事。

守正真人抬出地就是修行三大戒,他说修行人与红尘自有界线,这牵动众生的事情不能插手。梅氏之秘就是梅氏之秘,梅氏不可公开也不可乱用。天下不可逼问梅氏,梅氏更不可擅动地脉,如果梅氏子弟违反了这个约定。天下共诛之!

转眼又过了七年,到了一九三八年,当时日本军队全面侵华战争已经打响,战火烧到了芜城一带。当年六月,蒋介石炸黄河花园口大堤阻敌。黄淮之间万民遭殃!就 在这个时候九林禅院的高僧法泠找到了梅望翁,所求又是运转天下地脉一事。梅望翁和法泠之间倒底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法泠后来只转述了梅望翁的一番话──

梅望翁:“梅氏洞天已历尽千年,千年之中九州兴衰更替无数,然华夏根基未动。此非运转天时之功。若有事端便改山川,千年之后山川还是山川吗?倭寇乱华一时之祸,若动千年气数。我辈之罪也。子孙当人人尽天下兴亡之力,而非仰仗于天时地脉。”

总之法泠大师只转述了梅望翁地这一番话,不久之后他就出家还俗上了抗日战场,在芜城一带与高飞尽等人并肩作战,直至死于伊谷流高手暗算为国捐躯。法泠的事 情当时还没完,不久前杀害法泠的凶手伊谷流门主小林归郎形神俱灭才算一个了结。法泠死后,再过数十年梅望翁也鹤驾仙去,梅氏倒也相安无事。望翁有一子名存 菁,为梅氏传人。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话道:“二十年前又出事了吗?付引舆是怎么出来的?他和梅存菁又怎么并称太素双英?”

宇文树:“太素先生是梅望翁的故交。也是江苏金陵梅花山一派地门主。但他在世间的身份,却是一位设馆授学的私塾先生。他曾受梅望翁之邀为梅氏西席,是梅存 菁的启蒙老师。太素先生素有清望,人品才学都是当世一流,他的学生很多,就连守正真人地弟子和卿离开修行界之后也曾在他的门下学习。但是他所传的修行弟子 只有两个,一个是梅存菁,另外一个是付引舆。”

太素的这两个弟子,大弟子梅存菁是芜城梅氏的门主,二弟子付引舆接掌梅花山一派。一门两宗师世间少有,并称太素双英。望翁与太素先后仙去,梅存菁接管芜城 梅氏,付引舆接掌梅花山,这本是世间佳话。然而付引舆接任梅花山不久,他家里却出了一件大事,确切地说是灭族惨祸。

付引舆与梅存菁一样出身世家,天资聪慧品性纯良,否则太素先生也不会传梅花山一派于他。付家在湖州一带原有百顷桑田,家中仆役众多,养蚕弄丝织绸,长兄在 外经营丝绸生意。付老先生待人和蔼慷慨,是乡中名绅,付家祖上也多有读书取功名者,在当地传为佳话。然而这一切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却成了遭受灭顶之灾 的罪证!

那一段史无前例的岁月如今我是很难理解也说不清楚,我记得芜城中学原校长柳子规一家也曾满门尽灭,只留下柳依依这么一个孤魂。要想给付家扣帽子,大地主、 土豪劣绅、资本家、封建余孽什么都有了。灾难是突如其来的,付接在金陵梅花山潜心修行的时候,他家让一众乡民给抄了,付老先生还被乡民绑出去鸣锣游街。

被人尊敬一辈子地付老先生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与老伴一起服药辞世。付接的长兄义愤之下与人争执了几句,不知说错了什么话,下狱被判死刑。付引舆得到消息 赶到湖州时已经晚了,付家一门灭尽。他悲愤之下杀了一个人,是当地挑头闹事冲击付家的人,也是安置罪名陷害他长兄地人。原因无他,因为付接回乡,这位当地 革委会的小领导居然又组织人来抓他,人不仅没有抓成,自己反倒送了命。这下子付引舆闯了滔天大祸,成了罪恶深重的反革命分子,也成了一个通缉杀人犯。

当地有一个民兵组织闻讯围杀付接,付接毫光羽在手一举格杀了四十七人之多!付接虽然是个修行高手,但也不能以一人之力与天下大势对抗,随后他选择了逃匿。付接一直逃到了芜城他妹夫家里,他的妹夫就是梅存菁。梅存菁与付引舆交好,娶的就是付氏的妹妹。

付引舆的行为虽然违反了修行之戒,但当时天下混乱他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修行界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去追究他的责任。梅存菁是他地大师兄,这件事其实应该梅存菁首先处理,梅存菁同情其遭遇,据说是把付引舆禁闭在梅氏禁地闭关思过,这实际上也在保护他。

但付引舆经此惨祸,有了“谋逆”之心,他认为家仇乃天下之仇,是天下无道所致。他这么想也就罢了,却又把主意打到了梅氏家族的秘密上。据说他从他妹妹嘴里套出了梅氏禁地镇芜城风水运转天下地脉的秘密,就去找师兄梅存菁商量要动一动天下气数。

梅存菁也是心事重重,因为他的好友柳子规也遭遇了付家一样的变故。他当时也在犹豫一个问题:炎黄五千年流传的根基神髓,是不是要在这一代人手中尽毁?但是 他告诉付引舆,动芜城地眼是没有用的,那只能造成山河震动,却扭转不了人心狂丧。不料付引舆所求的结果就是山河震动要报复天下,他悄悄在梅氏禁地中动用了 青冥镜去转运地脉。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8回 来去圆缺日,谁言不多时(上)
章节字数:4252 更新时间:07-08-28 07:58
后来发生的事情宇文树也不知情,据说芜城修行界都牵动了,不少高人也参与了。最终的结果是付引舆带伤远遁,梅氏夫妇身亡,中间曲折的过程外人不知。当时天 下动乱,修行人则潜入洞府自保,就连正一门都放弃了齐云观退回了正一三山,消息不通也很正常。总之这场变故死伤不少人,有修行人也有普通人。宇文树只知道 这么多,所知并不详细,他甚至不知道青冥镜已经毁损的事情,看来青冥镜就在这场变故中毁损。

从此以后付引舆心性大变再未回头,在大漠之外勾结境外势力,一心报复天下,而不问天下已变。他所行作恶多端,这一点谭三玄在交河古城已经说的很清楚,就不 必再重复。总之付接不是一个天生的恶魔,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有原因,但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能饶恕他如今犯下的罪孽。听闻之后我也是叹息良久。

眼见天色已晚,宇文庄主要留我用膳,并想邀我在听涛山庄多住几日。我这才想起已经出来半个月了。风君子、紫英、柳菲儿、柳依依等人一定急坏了,而没有我的 消息古处长恐怕会更加坐卧不安。既然付接已死,名单已经夺回,我还是尽快回去不要耽误。于是起身道:“宇文庄主,多谢你出手相助,也多谢你为我讲解修行界 的规矩与往事。正一三山会上。石某自当尽力维护红尘安宁与戒律尊严。我今日有急事在身就不能多留了,正一三山会再见。”

宇文树见我执意要走也不强留,只是要我稍等一等,时间不大有山庄服务员送来一套西装,看样式和我身上穿地差不多,大小也与我和身材正合适。他笑着说:“石 小真人早点回芜城准备准备也好。正一三山会不是那么好参加的。但你穿现在这套衣服回家不好吧?……芜城同辈会说我听涛山庄不懂待客之道。”我也不客气,谢 了一声接过这套西装换下,这才告辞离开了听涛山庄。

宇文树要派车送我,我推辞了,因为我还有别的事不想让他知道。走出听涛山庄顺杭州湾南岸西行,直走野地,晚上到达杭州,这速度已经比坐车快了。我在杭州城 中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了风君子,告诉风君子我没事不日将回芜城。风君子接到我的电话很激动,显然有很多话想问我。但他在家里也没法多说什么。打完这个电话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古处长,告诉古处长我已经杀了付接,名单也找回来了。

古处长在电话里的反应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几乎快要叫出来,说话的声音震地我的耳朵嗡嗡响。他要我留在杭州待命。他连夜派车接我回芜城,地点就约在西湖边 岳王庙门口。本来他也可以通知杭州方面的特别行动人员来接应我,但是考虑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亲自从芜城赶来,有些话他要先问清楚才放心。

岳王庙对面,离苏小小墓不远。我在西湖边的一家餐厅里点了一道西湖醋鱼和一瓶啤酒,一边吃一边欣赏西子湖的夜景。十天十夜万里奔波,今天终于能够好好的坐 下来吃一顿饭了。这一盘西湖醋鱼居然收我六十八块。再加一碗莼菜羹要一百多,虽然味道还不错,但不能与韩紫英的手艺相比。吃完饭在附近散了散步,古处长是 在半夜到的。

古处长亲自开车,只用了四个多小时就从芜城赶到了杭州岳王庙,他肯定是一路飙车过来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我差点以为他开的是战斗机。他看见我地第一句话是:“你小子还没死!差点把我给吓死了!快上车……”

我们没有在杭州耽误,连夜驱车赶回芜城。古处长没有带别人。这一辆切诺基只有我们两个,路上我详细向他汇报了这十天十夜的经过。从老改带着其它人撤离开 始,赶匠死了却掩护我逃了出来,我后来追踪付接到了西安。在西安城中经过一番交量,又追着他到了南北湖,最终在南北湖杀了他,夺回了名单。过程讲的很详 细,除了火车上我偷枪那一幕,其它的都说了,包括海天谷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古处长曾经是修行人,也知道他与正一门地关系。

古处长听说上面居然派我们这些年轻人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时,气的不干不净的骂了许多话。紧接着又开始骂付接,从我开始说他就没停过,我一边说他一边骂人直到 说完。最后他对我说:“石野,你知不知道这回你不仅在修行界出名了,而且在我们系统内部也大大出名了!从来没有一个特别行动组成员能够像你这样去完成任 务。你临时改变计划上面很不满,后来听说你吊上了付接的尾巴又很兴奋,说什么只要你成功就会传令嘉奖。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一次地行动报告我替你写,不 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比如海天谷的事……我们现在对一下口径,重新编织一下你这一路追踪地情节,千万记住不能出差错。”

回去的时候车开的很慢,古处长告诉我应该如何对上面报告,比如海天谷以及谭三玄的情节不要提,否则解释不清楚。西安城的事情一定要说仔细,因为我闹的影响 太大了上面一定会详细追问。至于听涛山庄的经过也不要说,就说我杀付接时一起落入了杭州湾,顺流而上飘到了钱塘南岸。走的哪条路线,使用何种交通工具,古 处长都替我“安排”的清清楚楚,要我一定要记住。

说话间我想起了我曾在西安征用地那辆车里拿走两万块钱给了陈雁,我对古处长道:“我在西安地时候征用的那辆车。里面有两万块钱我拿走给一个开面馆的姑娘,让她的父亲去治病。这钱回头我补上,等我取了钱你帮我还回去。”

古处长笑了:“你怎么还介意这种事?命都差点没了!西安那边的卷宗我也调过来看了,失主报警,警察找到车也就没什么事了,这事情早就处理完了。至于你说的 那两万块钱。事主根本连提都没提,估计不是什么好来路,你就别管了。……你可真有意思,办了这么大地事情,上面还在乎你花了多少经费吗?这次要报多少经费 你说。”

想想也是,正经来路的钱会塞在礼品盒里,放到汽车后备箱吗?我又想了想:“其实我一共花了两千一百多,主要是租了一辆车从太湖赶到湖州,这些钱还不是我的。”

古处长:“老天!你简直是个怪物。这样吧,你啥也别管了。单据我给你找,表格我给你填,添两个零,二十一万行不行?”

“这么多!”

古处长:“你杀了付接,拿回了名单。并且间接破获了他在西安的据点。你就是报一千万经费上面也会批的,这点钱,还不够打赏的!……不过你以后要注意低调一点,在这种机构里太显眼了绝对不是好事。”

“我一直够低调的,这一次事出有因。”

古处长:“我也知道事出有因。这次任务事先连我都不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派你去的,太危险了!……刚刚接到通知,你被列为A级一等特勤。津贴也涨了,每月从一百提到二百五。”

开口就给我报二十一万“行动经费”不算回事,然后告诉我津贴涨到每月二百五就像给了天大的面子。这么好笑的事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想起了赶匠,很郑重地对 古处长说道:“古处长,我求你一件事,你真要能申请下来这么多钱不要给我,给一个人。我们这次特别行动组的成员赶匠为了掩护队员撤退牺牲了。我知道他有抚 恤金,但恐怕没这么多。我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何联系。纪律也不允许。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打听到,你能不能把这一笔钱想办法转交给他的家人?”

古处长看了我一眼,继续扶着方向盘看前方的路:“我知道了,这事有一定难度,但我会替你办地,一定会的。”

回去的路车开的很慢,用了七个多小时才到芜城,天色已经快亮了。古处长却没有立刻放我回去,我的行动暂时被限制了,被直接带回了那个研究所里地基地。有不 少人已经赶到在那里等我,其中还有好几位“大领导”。先是照例亲切关怀几句,然后就开始详细询问我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接触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说了哪 些话等等。我的感觉就像被一群人在审问地犯罪嫌疑人。

幸亏古处长路上交待的详细,我一一作答,快到下午才告一段落。磁盘交上去了,技术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曾经被读取了三次。这些人又问我知不知道还有哪些人看 过这张磁盘里的内容?付接临死时有什么遗言?我一概不清楚,我杀付接只不过是瞬间得手,谁看过这张磁盘没人告诉我,我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去看里面的内容。 后来我打起了哈欠,他们不问了,我在沙发上干脆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古处长给我打来了晚饭,我就在会议室吃的饭,直到报告完成我签了字才放我出门。出门前古处长还有几位领导反复叮嘱了我很久,都是说过七、八遍以上的话,注意保密、注意纪律等等之类。

走出研究所,天色已晚,我正在犹豫去什么地方?打电话给风君子?去找柳菲儿?去找紫英?还是……然后我迎面看见两个人──风君子和韩紫英。他们两个站在离研究所一条街外的路口处,显然是在等人。不用说,是在等我。

我快步迎了上去,正准备打招呼,只见风君子的脸色冷峻,很不高兴地样子鼻子出气冲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同时一阵香风袭来,紫英不顾旁人飞身就扑到了我的怀 里,我下意识的张臂接住,她已经将我搂的紧紧。话音很急、又很弱带着哭腔就像呓语:“小野你终于回来了,原来你真的没有事,……”

“不要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你们换个地方吧,有什么话去菁芜洞天慢慢说。”风君子的声音在一边传来,这小子的脸色显然在跟我生气,但气语已经缓和下来。

我搂着紫英,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略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一去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实在是事情紧急。”

风君子:“没有音信?天下震动你还说没有音信!倒今天为止,几天内就有三道江湖令传开,你小子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算了,你先把这个妖精哄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风君子肯定有一肚子话想问我,但看见紫英如此,又都咽了回去。他当着紫英的面说她是妖精,可是紫英充耳不闻。她伏在我怀里将我抱的紧紧的,就像生怕一松手 我就会消失一样,别的事情别的人都不在她的心中。我只得低头柔声哄她:“紫英,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你先松开手,我们去菁芜洞天好不好?你这样我们没 有办法走路。”

紫英听话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手,紧接着又紧紧的抱住了我的一只胳膊。我们就这样紧依在一起去了菁芜洞天,一路上看紫英的脸色,她就像是个被吓坏的小女孩。而风君子已经自己回去了。

……

我这一路追踪付接虽然是孤身一人,但的确是天下震动!谭三玄的江湖令没有在最快时间传到关中一带,因为当时传令的弟子是杜苍枫。正一门地处江南路途遥远, 等海天谷的江湖令传到正一门,当时我已经离开了西安。守正真人广派弟子将海天谷的江湖令与正一门添加的江湖令在三天内传遍了天下,有不少门派收到时我与付 接的决战已完。时间就是这么巧!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8回 来去圆缺日,谁言不多时(下)
章节字数:4358 更新时间:07-08-28 07:58
正一门传令快,听涛山庄也传了一道江湖令,速度更快,路远的地方弟子是直接乘飞机到附近的。最有意思的是地处岭南的海南派掌门七叶,这一天他同时收到了海 天谷与正一门的江湖令,知道了我石野正在孤身追杀付接。他立刻就对门下吩咐:“好好看家,本掌门要去接应石小真人,为天下同道除恶。”七叶门下弟子们当然 狠狠的拍了一顿马屁,说师尊一颗公心无私,愿追随师尊前往等等。七叶摆手拒绝,说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这边七叶拿着呈风节还没来得及出门,门外听涛山庄的江湖令又到了,我石小真人已经手刃付接!听涛山庄的弟子不知得到了什么暗示,传令时将我石小真人夸的比 一朵花还要漂亮,将我诛杀付接的过程说的绘声绘色──我如何万里追踪,如何神威无敌,如何大义凛然,在南北湖一战又是如何惊天地泣鬼神,最终在宇文树赶到 时手刃恶魔付接。

听涛山庄夸我夸上了天,他们自己自然也很有面子,不要忘了最终我是在宇文树的帮助下才得手的,我的神威从侧面也衬托了宇文庄主的神威。幸亏我得手的早或者 七叶闻讯的晚,否则真要让他“接应”上我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结局。我被付接所杀,七叶杀了付接为我报仇再度扬名天下都是有可能的结果,我能想像出来。

动身去接应我地人可不止真正想帮忙的宇文树或者说不定想帮什么忙的七叶。很多门派都有动作。比如说终南派接到了江湖令,登闻领着几名弟子向西迎去,可惜他 们扑错了方向。正一门派了齐云观观主泽仁率领二十七名弟子渡江北上朝西安方向去接应,虽然没有和字辈的前辈,但是整整派出了一个伏魔大阵的队伍。可惜泽仁 也没有迎上我们,我和付接走的太快了。并且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信号。

在芜城地韩紫英、丹霞夫妇等人当然也知道消息了。丹霞夫妇倒没有动,但轩辕派掌门凡夫子与五味道长两人也一起动身去寻找我与付接的踪迹。轩辕派的道场在黄 山一带,本不关他们的事,但冲着与我的交情这两位门中前辈还是亲自出发了。至于紫英,三天前一听说我居然在孤身追杀这么个危险人物,吓的魂都飞了,提着切 玉刀就要北上大漠。

紫英没有走成,让风君子拦住了。风君子告诉她一件事,守正真人下令之后也离开了正一三山,而且这几天金爷爷也没有回石柱村。守正真人走了能去哪里呢?十有八九也是去接应我了!如果守正真人尚且搞不定的话。她韩紫英去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只能添乱而已。

我这才知道正一门不仅派出了一队弟子北上,连守正真人本人也不见了!不仅守正不见了,据说江湖令传到芜城之后,九林禅院的法海也离寺云游去了。这个时间出 门还能去干别的事吗?但我这一路上却没有碰到守正或法海,也许他们没有接应上我。也许他们不是去找我,也许碰到了只在暗中保护没有出手。

风君子这么劝紫英,紫英还是不干,一定要去找我,哄都哄不住!无奈之下风君子又拉来了张先生。张先生对紫英说:“我给石野这小子看过相。历劫而生却福泽绵 长,绝非夭寿早亡之人,此番定能有惊无险。”好说歹说才将紫英留在了芜城。风君子还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三天之内一定带着她去把石野接回来。紫英一直相信 风君子。这才没有闹着要去西北。

江湖令的事情芜城修行人都知道了,传来传去连果果和阿游都听说了,但风君子却下了一道严令──谁也不许告诉柳依依!所以这几天只有柳依依过地最平静,她只 知道我出门办事去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心里虽然想我却没有什么担心。我带走了锁灵指环,柳依依阴神近不了菁芜洞天,这一段日子都是每天紫英带着辟水犀 与瑞兽舍利去菁芜洞天取水。看着柳依依毫无心机的样子,紫英度日如年。还好风君子说话算数。今天真带着她把我接回来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风君子看上去泰然安坐的样子,不过我能猜到这小子肯定也很着急,背地里没少上窜下跳。否则他怎么可能知道守正真人不在正一三山也没回石柱 村?法海是怎么离开的九林禅院?我和紫英回到菁芜洞天的时候,发现九林禅院地那个蒲团不见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让风君子拿走了。看来他忍不住提前还给法海 了。

这是紫英断断续续告诉我这段日子修行界以及芜城所发生的事情,再加上我的一点猜测。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的贴着我就没稍离,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怪我不 该以身犯险。还说以后再有这样地事情她不拦我,但一定要陪在我身边,我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愿独活。我能说什么呢?这件事情确实做的冒险而且没有来得及跟任何 人打招呼,幸亏碰到谭三玄中途出手。

紫英每次想哭的时候,都在我地怀中,似乎这样她才能放心的流下眼泪。哭完了她终于笑了,因为我终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她用手指戳 着我的胸膛撒娇道:“我是不是上辈字欠你的眼泪,总要在你的怀里哭一场才能开心?你快老实交代,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碰上付接的?”

交代?在她面前没什么不可以交代的,干脆把话都说明白了,我告诉了她我地“特工”身份。虽然纪律要求我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但我在梦中告诉了风君子。现在想 想,告诉紫英也没什么,因为她不是“人”。放在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紫英,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些事我不反感古处长。但对我所在地这个神秘机构少 了几分好感。我并没有详细说我的任务内容,只说我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了作恶的修行人付接,与公与私我都应该一路追杀他。

这一段追杀的过程真是惊心动魄,紫英瞪大了眼睛听着,虽然明知道我现在没事,但我讲到惊险之处她还是忍不住身体发抖。她听完之后问的第一句话是:“那个姑娘,就是你在西安碰到那个卖面地姑娘,她好看吗?”

我正将紫英揽在胸前坐在菁芜洞天的竹塌上,听见这句话身体一晃差点没摔下来。这段神奇经历有很多地方她可能会问,没想到她第一句问了这个问题!我笑着答 道:“说实话。挺好看的。我看见她还想起你来着,想当初你不也是开面馆吗?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不过,当然不能和我的紫英比了,我的紫英温柔美丽天下 难得。”

紫英:“别的我不管,只要你以后不背着我一个人去冒险。心里还能想起我就行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答应你,以后不会了,这一次只是意外!”

紫英:“你知道多少人在担心你吗?风君子只瞒着柳依依一个。菲儿妹妹不知道修行界的事,但她也着急,问我知不知道你哪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天你 最好找个理由好好和她解释一下。……至于今天。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不好?”说着话我觉的她的呼吸开始变地湿热起来。

“……你已经很久没有吻过我了……”紫英的脸突然变的红红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那今天,把欠地都补上行吗?”我确实很久没有与紫英亲密了。万里追凶我可能不觉得辛苦。但温柔满怀确是人间籍慰,能够将你融化。紫英如今也有变化,我看在眼中说不出来,她是如此艳熟迷人,又多了几分婉转妩媚。

“新衣服吗?不要弄折了,我帮你帮里解开放好……你……恩”、“紫英,别动,让我好好……你越来越醉人了。”

从温情缠绵开始,致激情四溢不歇。这世上是谁欠谁的情多少吗?不是!直愿彼此欢爱更多。

……

第二天直接从菁芜洞天出来。天光已经大亮,来不及回宿舍换衣服了,我穿着一身西装直接去了教室。还没有走到教学楼门口,就远远的看见了柳菲儿婷婷的身影站 在路边的树下,她也在等我。看见我,她先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眼圈就有点红了,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跟我来!”然后转身就走,也不管我答不答 应。

我不必为我旷课的事担心,古处长自有办法给我请下假来。在学校里真正为我担心的是柳老师,聪明地她一定能猜到我是出去执行任务了,一去半个月肯定不是什么 轻松的事情。虽然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会更加不安。她没有让我去教室上早读,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她的宿舍。关上门,她也不让我坐下,而是自己在 椅子上坐好,板着俏脸看着我。

这一瞬间情景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是班主任我是犯了错误的学生。她虽然是我的“未婚妻”,但毕竟也是我的老师,把脸一沉下来我也很忐忑,只有一脸歉意的看 着她等着她说话。她看了我片刻,终于说道:“你这身新西服不错呀,贡丝锦的面料,手工也是相当考究,我没见过这个中学里的学生穿这么高档地衣服。”

她拿衣服说事,显然是与我生气,我陪着笑答道:“菲儿,这衣服是朋友送的,我今天没来得及换。”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菲儿,这么多天踪影全无,问谁谁都不知道你哪去了!方主任亲自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我知道你有事情,难道一个电话都不能打给我吗?”

“菲儿,我这次是去执行任务了,有纪律要求不能与外界联系。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柳菲儿一听我提到任务,语气就变了,很关切的问道:“这次怎么样?危险吗?”

“方主任帮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你看半个月不到我就回来了,当然很顺利了!不用为我担心,你这几天怎么样,没生病吧?”

柳菲儿:“生病?紫英姐姐告诉我吃了那个丹药之后我一般就不会生病,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站着了,过来坐下,喝杯茶,这是早上刚泡的。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吃不吃饭没什么关系。……咦,这不是风君子的茶壶吗?”书桌上放着的正是风君子那把紫气红云灵菊砂。

柳菲儿:“风君子说我这几天心神不定,在绿雪茗间当着柳依依的面非要将这把茶壶借我用几天,说用这把紫砂壶泡绿雪茗间的茶,能够定气安神。你别说,确实有 点用处。既然你回来了,中午你就拿到绿雪茗间还给他吧。”说话间给我倒了一杯茶,递到我手上,人也坐了过来,轻轻的靠着我的肩膀:“今天上午我就再给你放 半天假,你可以不去上课,陪我一上午吧。”

“好的,陪你多久都行。”我伸手顺势搂住了她的肩头,她把头低了下来,终于恢复了小鸟依人的可爱模样。

这天上午我没有去上课,一直在宿舍中陪着柳菲儿,她很自觉的没有问我究竟执行了什么任务?到是对我身上的西装有点感兴趣,说我打扮起来也很精神,以后要多 注意给我买衣服了。后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交给我,这是前一段时间我求她帮忙做的工作,也是风君子交给我的任务。

菲儿这几天也没闲着,她整理了一份资料,关于芜城各种历史典籍中记载的九连山、广教寺、九林禅院、梅氏家族的野史、传说、传记等等。厚厚的一大册,有复印 的,有剪贴的,也有她隽秀的字迹抄写的。我拿着这份东西隐约想到了一件事──芜城九百里山川的地气龙脉所在。这在听涛山庄中宇文树跟我提起过,难道这个传 说是真的?风君子发现了什么?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9回 凿池龙取水,立塔聚灵风(上)
章节字数:4545 更新时间:07-08-28 12:54
中午的时候我拿着茶壶和资料去绿雪茗间找风君子,他一般下午上学前都会在那里。我刚进门,柳依依几乎像一阵轻风飘过来抓住我的手:“哥哥你回来了?风君子今天告诉我你在外面杀了个大恶人,现在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哥哥真了不起!”

原来风君子是这么告诉柳依依的,这一件震动天下的事到了依依嘴里就这么简单。果果和阿游也在,两人都用无比惊佩的目光看着我,有那么一点半点崇拜的意思。风君子却不在这里,依依告诉我风君子在知味楼等我。

我捧着茶壶又去了知味楼,在一楼楼梯口正好碰见了紫英,她远远就招呼道:“小野,风君子在君子居。他要我做了一桌酒席说是给你庆功接风,你还没到他就自己开始喝了。”

我推门走进君子居,风君子正在一口酒一口菜自得其乐。见我进门头也不抬的说道:“石野快坐,这一桌酒菜都是给你准备的。”

“好像你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大中午的喝酒,下午还上不上课了?”

风君子:“如今不知怎么搞的,我迟到早退也没人管了,干脆今天下午就不去了。……你也别去了,缺了这么多天课,也不在乎这一下午。”

怎么搞的?风君子如今是新提拔的风副市长的公子,一般在学校不犯大事还真没人管他。自古高门出纨绔也不是没有道理地。还好他有厉害的近乎不讲理的父母。紫英在一旁道:“菜吃完了没关系,我再上就是了,你们想尝些什么?”

风君子:“不用了,这些就够了。我有话单独跟石野说,这些话三口不问六耳不闻,你回避一下好不好?”

风君子要赶紫英走。紫英就走了,临走前还将君子居的门关好。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让紫英回避,其实她……”

风君子晃了晃酒杯打断我的话:“我不是疑忌她,而是想保护她。有时候对一个人好,也没必要什么都告诉她。……至于你,你已经卷进来了,所以今天不得不说。”

我听他语气有点严重,也好奇的问:“什么重要地事情,我怎么卷进来了?”

风君子顾左右而言它:“你知道这一段时间你不在,我在忙些什么?”

“不清楚。”

风君子:“我拜了个师父。”

“你拜师父?谁啊?是哪位前辈?”

风君子:“不是修行弟子传承。就是找个老师学习。那位高人你认识,就是张先生。”

“张先生!你跟他学算命吗?”

风君子:“命算还没来得及学,相术也只聊了几句。这一段时间我主要在学地理堪舆之术。”

“地理堪舆?好像就是看风水呀!”

风君子:“说成是看风水也可以,但张先生的堪舆术可不是普通的风水先生所知。我学的就是如何去看山川地气龙脉,看天下山河气数运转。这是玄门秘学。张先生真够意思一点都没有藏私。”

“张先生当然不会对你藏私。……既然没别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张先生曾经私下对我说过,如果你娶了张枝荣道集团的一切都可以取,只希望将来你们有一个儿子能姓张。”

风君子:“别扯不相干的!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张先生真是这么说的?现在可是计划生育时代,哪来那么多儿子?”

“以荣道集团那种财力势力。你如果和张枝多生几个孩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让我扯,你自己怎么还问我,你动心了?”

风君子:“我跟你开个玩笑。来。喝杯酒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儿子姓什么。”

我儿子姓什么还用他告诉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想说什么,我还是喝了一杯酒看着他。风君子也喝了一杯这才说道:“我曾经偷听到韩紫英与阿秀的一段谈话。韩紫英 说柳菲儿曾经私下谈过,如果将来与你有了孩子,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姓柳。后来阿秀那丫头说如果将来能与你有了孩子,希望那孩子姓梅。阿秀又问韩紫英如果与你 有了孩子,希望那孩子姓什么,你猜韩紫英怎么回答的?”

“紫英怎么说的?”

风君子笑出声来,一口酒都喷到了桌面上:“笨蛋!当然姓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姓,又是柳又是梅地?”

柳菲儿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姓柳。那是因为芜城柳氏到她这一代不能绝嗣。阿秀这丫头居然也有这种想法,她想到如果和我有孩子希望其中一个能姓梅,恐怕是因 为她本来是梅氏禁地的护法侍者。至于紫英,没想那么多,我就是石野,我的孩子不姓石又姓什么?老天!还真够乱的,我于世间男女情意怎会有这些纠缠?

风君子说的我有几分尴尬,不好对答,他也没等我答话,而是接着说:“半个月不见,你周身气象确实大不一样,能看出来你石小真人如今俨然有一代宗师风范,不过在我面前你抖不起来。……听说你万里追杀付接成功,我在为一人担心,你猜这人是谁?”

“绯焱?”

风君子手中酒杯一抖:“也不知道是你真聪明还是随口禅!我说地就是她。你能杀得了付接,有朝一日也一定能杀得了绯焱。我问你,真到了那一天,你能下手吗?对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不知道,还没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救阿秀。你说该怎么办?”

风君子:“做个选择题吧。第一,杀绯焱夺炉鼎救阿秀。第二,不杀绯焱夺她人炉鼎救阿秀。第三,谁也不杀不管阿秀。好像就这么三条路,你自己选吧!”

“我还有得选吗?只能选那个第一!”

风君子举杯长叹:“世事利害相权,自有因果其中。你确实没得选。这就是你地下一场人劫,也是苦海岸边的劫数。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你担心我杀不了绯焱?”

风君子:“我担心你过不了天劫。这两年来你一路修行太顺利了,以至于你忘了一样最重要地事情──就是天劫。想当初我怎么对你说的?”

“我过了色欲劫、身受劫之后,你说我走运躲过了后面六道天劫,只需历世间人劫即可。”

风君子:“不错,你还记得。那么今天你这六道天劫躲完了,六道人劫也历尽了。我能看出来,你的修为已经突破胎动境界,而付接之事,就是你地‘换骨劫’。胎 动心法。从‘我是谁’到‘我是我’,你已经焕然一新。再往下,修炼婴儿境界,在‘婴儿’和‘阳神’之间,便是‘苦海天劫’。我能看出你的人劫所在。却很难 再帮你躲避天劫凶险。所以你能躲六道天劫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你全无渡天劫的经验,等苦海天劫来临恐怕不那么容易应对。”

“真要面对,那就面对。我觉的修行劫数并非全然是凶险,而是必须经历的考验。这样的考验中有极大的收获,这种收获在静坐修行中是得不到的。你今天说这些,是想传我下一重楼的口诀与心法吗?”

风君子:“你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宗师口吻,将来可以说给你地弟子听了。至于婴儿,地口诀与心法,我不想太快教你,也不想让你太早面对苦海天劫。你于丹道多一些感悟之后,有了传法的心境机缘再说。”

“你还不打算教我?那你关上门搞的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风君子:“被生孩子的话题一打岔把正经事给忘了。石野,我有话问你,宇文树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关于芜城山川地脉地事情,你要一字不差的转告我。六十年前与二十年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风君子:“我已经问了韩紫英一上午了,你昨天不都告诉她了吗?别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你杀付接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在听涛山庄听说了什么?你对韩紫英说地不详细。”

“杀付接是天下公义,怎么成了我的事?”

风君子:“对对对,天下公义!我指的是那也是你地一场人劫。”

看风君子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这件事一定很重要。于是我不仅告诉了他听涛山庄中和宇文树的对话,并且将这十几天的经历又原原本本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有些话 我是不方便对韩紫英说的太清楚的,比如青冥镜的妙用以及我地道法神通感悟。我这一路之上领悟到青冥镜很多新的用处──神宵天雷、天眼圆光镜、携景、追伤, 后来在听涛山庄又听说了青冥镜还有那样一段历史。

风君子瞪大眼睛听着,连酒都忘了喝,端着个空杯子一直没放下。我说完之后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石野,你的麻烦大了!”

“你是指青冥镜吗?”

风君子:“当然!想当年因为青冥镜和芜城地脉的事情闹的天下修行人不宁。到现在很多人都绝口不愿意提当年事,心中对此的疑忌可想而知!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得 到了青冥镜,又找到了梅氏禁地菁芜洞天,你想想有多少人会打你的主意?各人的想法不同,有人可能想夺器夺洞府,有人可能想除你除后患。总之你会不得安 宁!……现在有几个人知道你手中这个破镜子就是青冥镜?”

“你,我,守正真人。就连紫英我都没有告诉!”

风君子:“错!一共有五个人。听宇文树所言,法海六十年前曾经亲自动用过青冥镜,你我又在他面前动用了青冥镜,以他的神通能认不出来吗?这老和尚没说也没 点破。还有一个人就是黑如意中的元神阿秀,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青冥镜。如果就是这几个人还没什么大事,但你千万要注意,如果再碰到像付接那样能认出青冥镜 的,麻烦就大了!……你不是夺了付接的法器毫光羽吗?那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暂时就用那件法器吧,青冥镜不要轻易拿出来示人。”

“风君子,你说那传说能是真的吗?菁芜洞天镇芜城九百里地脉,芜城九百里地脉镇天下九千里山川。”

风君子:“如果传闻都是假的,我还跟张先生学什么风水?我上次要你整理的那份。资料柳老师弄好了吗?”

“正好今天给我了,都在这。”我将那个文件夹递给他。

风君子:“关着门没别人,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唐以前的地方志记载,九连山脉因蜿蜒相望的九座主峰得名,依次为:昭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法柱、承枢、方正。根据史籍描述,我进正一三山所 见左边的山峰是法柱,右边的山峰是承枢,正中面对的是方正峰。正一三山藏于青漪湖中的洞天结界,寻常人不可见,与菁芜洞天各具神妙。

从芜城地图上看,青漪湖出发画一条连绵曲线,沿九连山脉出昭亭经广教寺、九林禅院、状元桥、到龙首塔为止,不多不少九百里!这不是直线距离,是曲线展直的 估算。有意思的是,这条曲线恰好穿过了我们石柱村与风君子家的所在。唐以后的史料便没有了九连山最后三座山峰的记载,更奇怪的是──历代资料对状元桥与龙 首搭所记甚少,大多语焉不详。我们只知道这桥与塔大约是北宋年间梅氏家族为纪念祖辈所建。

“知道这状元桥是一种什么桥吗?”风君子问我。

“你家老爹是桥梁工程专家,怎么还问我?”

风君子:“我爸就算搞一辈子桥梁工程,也不会造这种桥。你不觉得这座桥太奇怪了?不要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历史古迹,假如你就是一千年前的人,会怎么看身边有人造这样一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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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内容可能会回答一直以来很多读者的问题──为什么本书用这么多笔墨写芜城?来来回回很多情节都离不开这座芜城?这座我虚构的城市其实是“天下”的象征。能写尽此城立意已经足够庞大了。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49回 凿池龙取水,立塔聚灵风(下)
章节字数:4391 更新时间:07-08-28 12:54
也许是多少年来见怪不怪,看见状元桥人们没有多去想它。今天风君子一提起,我确实觉的这座桥太奇特了!它不架在一条河上,而是在空地上开凿了一个很大的深 池。这个池子是半圆形,直径有十丈。圆弧的一面突出朝南,遥遥与龙首塔相望,直线的这一面在北边,与芜城中学相邻。这座白石桥有三孔跨度,一丈八尺宽,五 丈长,从南到北架在半月形的深池正中。

如果现在有人修这样一座桥,是毫无意义的劳民伤财之举!古时修桥铺路都是众人称道的善举,也是一件意义很重大的事情,谁会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建造这样 一座本没有必要存在的桥梁?如果仅仅为了纪念祖先,彰表遗德,将这座桥架在句水河上鳌峰桥的位置岂不更美?古时是没有鳌峰桥的。

风君子看我疑惑不解的样子笑了,他指着资料中一份状元桥的图片道:“这是一座风水桥。……开凿半圆深池汇聚地气,池上架桥使地势不断,实在是匠心独具。”

“听你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这桥没必要存在。只是梅家先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风君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缩印的芜城地图,上面用红笔打了两个圈,中间画了一条曲线。他指着图说道:“芜城九百里山川龙脉。到此地势已尽。前面就是句水河,向 前就是蛟龙入水,地脉如此行走气势均衡。可恰恰有人在句水河边立了一座龙首塔,镇住了地脉龙头,使龙困于野不得见风入水。……所以在地势龙吻之处开凿深池 蓄水架桥,镇龙于地而不困。得修养生息,这个池子实际上是‘龙取水’之意。”

“既镇住龙脉,又要修养地气,那立塔岂不是多此一举?”

风君子指着状元桥又指了指龙首塔地地标说道:“状元桥龙取水,那么龙首塔下的那座小山就是龙吐珠之意。芜城九百里山川灵气精华在此,立塔汇聚,塔下炼神山大器为菁芜洞天。这是鬼斧神工的创意,而且梅氏此举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护持芜城地脉吗?”

风君子:“恐怕不仅仅是护持而已,也有修养之意。……翻一翻柳老师那份资料,看看历朝历代的高人在这条地脉上都干了什么?”

正一三山的资料在史籍中并没有半点记载。九林禅院是有史可考最早的古迹。九林禅院是武则天赦立,准确年代不详,据说是在她改唐称帝之前。武则天立九林禅院 地同时,还根据芜城当地的传说封绿雪为昭亭山神,山神庙与山神像都是那时候建造的。史料中没有记载但我和风君子私下知道的另一个情况是──武则天从禅宗六 祖慧能手中得到的木棉袈裟也秘密供奉在九林禅院中。

九林禅院的故事未完。没过几十年,唐朝国师善无畏领玄宗李隆基的圣旨远赴芜城封赏九林禅院众僧,并在寺门外亲手植下一株龙柏。而在另一则传说中,善无畏也上了昭亭山。

故老相传,昭亭山中有自汉遗留的一十三株神树。善无畏上昭亭。以朱砂笔批于树干,一共批了十二棵神树,只有最后一株遍山没有寻得。善无畏走后。十二株神树先后枯死,最后漏下的那一株,我猜测恐怕就是绿雪的原身。

“善无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传说能是真地吗?”

风君子:“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听绿雪所述她原先不是昭亭山中唯一的神树,恐怕传闻真有依据。这也许不是善无畏的本意,而是唐玄宗的意思。”

“堂堂大唐天子,怎么会对远在江南地九林禅院这么关心,又怎么会与小小昭亭山上的神树过不去?”

风君子:“这就和芜城地脉的传说有关了,我在梅氏的遗册中发现了一条异闻──芜城千年地气一泻。出两朝天子一代神君。”

“夸张了点,不过还有点影子。武则天改唐称周,身后李姓又改周归唐,可不就是两朝天子吗?那一代神君指的又是谁?”

风君子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是一千多年前地事。书中只有这么一条异闻而已并没有详细解说。如果有此传说,那么历代高人恐怕都会设法插手镇住芜城地脉。”

“是啊,如果接连改朝换天子,天下岂不大乱!当权帝王肯定不希望自己下台,世间高人也不希望百姓动乱。”

接着翻资料,五代之时,在昭亭山脚下,龙脉出山入平原的昭亭湖边,又出现了一座广教寺。如今的广教寺活佛在座,是一处密宗黄教寺院。但考诸史籍却查不出历 史上地广教寺是佛教哪一宗的寺院,似乎就是为了立寺而立寺。广教寺最出名的不是寺院本身,而是一对双塔。这一对七层砖塔在寺门前的青石高台上左右矗立,最 奇异之处居然双塔无顶!就像一对插在地上的空心巨管。

风君子自言自语道:“塔是佛家建筑,如今见到的孤塔很多,其实都是因为塔下寺庙已毁。看广教寺,我觉的不是因为建寺而立塔,当初似乎是为了立塔而建寺。”

“这广教寺双塔又有什么讲究?”

风君子:“你看这条芜城地脉,从九连山中出,入平原一望无阻,只在前面有九林禅院于龙项处立寺可动地气。这双塔打在地上,取锁龙肩之意,收束地气不得伸张,就像一把锁。它锁住了九百里地脉,也等于钳制了天下山川。”

“有什么不对头吗?”

风君子:“天下神韵在于道。地脉精髓怎容独夫篡毁?说句通俗地的话,天子更迭当然是祸,一朝江山不变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风水局太勉强,钳制江山迟早也会一朝崩坏。所以后来梅氏破了这个风水局修复了芜城地脉。”

“你是说建状元桥立龙首塔?”

风君子:“状元桥下凿池蓄水,龙首山上立塔藏风。引地脉出,又汇聚山川灵气不散。这个风水局不再是锁也不是单纯地困。而是修养生息之意。正一三山的洞天立 于芜城地势的起源之处,也就是龙脉之尾,借天地间生发之气助子弟修行。而菁芜洞天立在龙首,所有山川灵气走向汇聚之处,为梅氏子弟所用。这样做不仅对自己 有利,而且也护持地脉不惊扰天下。”

“你这么说我也觉的龙首塔很有意思了。刚才还说有塔有寺,可龙首塔就是一座塔,历史上从未有过寺院地记载。它不是舍利塔也不是藏经塔,照你的说法就是一座风水塔?梅家祖先做事倒也干脆直接。”

风君子:“只可惜还是有破绽的,人力毕竟不能对抗天地。所以菁芜洞天中还留下了一处地眼。据说正一三山与菁芜洞天都是借青冥镜的妙用所建,那么在菁芜洞天中用青冥镜还是可以运转芜城地脉的。”

“那么在正一三山中用青冥镜也可能会触动地脉,法海就这么干过。……我突然想到那一代神君是谁了!”

风君子:“谁?我怎么不知道。”

“是正一门的开山祖师,也是梅氏的先祖,就是那位炼制青冥镜的正一祖师。”

风君子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留下了青冥镜。让自己的后人先后建造了正一三山与菁芜洞天,一首一尾护住芜城九百里地脉,从而不扰天下让万民自取。这确是有一代神君的修为与大神通成就……石野,此事情恐怕与你我有关。”

“怎么又扯到你我头上了?这些大事我们可都没机会参与。”

风君子:“梅氏遗册中还有一则闲话。说梅氏之地建立,若千年之后镇风水之物不借人力自龙珠吸入龙吻。则地气又泄天下再出两朝天子一代神君。如果我没猜错地 话,龙珠的位置指的就是菁芜洞天中的那个石台,龙吻的位置就是状元桥下地深池。镇风水之物当然是青冥镜。……你是怎么得到青冥镜的?”

“我是从状元桥下面拣到的,应该是咻咻从菁芜洞天里叼出来的。”

风君子:“那不就是了嘛!咻咻又不是人。而且更奇特的,龙脉已困养于此,这两朝天子与一代神君也只能出在这芜城九百里方圆之内。”

“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吧?现在是民主共和社会,哪还有什么天子!”

风君子:“天道已变,天子之说已不足信。但那一代神君倒很有可能,从这一条地脉上地修行高人中找,守正真人、葛举吉赞活佛、法海、甚至你和我,或者昭亭山中的绿雪。曾在飞尽峰修行的七叶,哪一个不是当今神通威震天下之人?其中出一代神君不是不可能。”

“别扯上我,我还差地远呢。”

风君子:“现在的你还差点火候,假以时日也未尝不可。其实如果真的有一代神君之说,我最希望的是你,最不希望的是七叶。”

“你怎么不说可能是你自己?想当年正一祖师看到的奥妙,今天你也同样看见了。”

风君子:“这条地脉上留了这么多线索,而且还有这么多传闻典籍可以考证,我发现问题有什么稀奇?想那正一祖师,面对的空空如野的九连山毫无痕迹的芜城,却能窥破天机,并且有夺天地造化地神通。与他相比,我远远不及!”

“在我眼里,你已经很神了。这些是请张先生看的还是你自己看的?”

风君子:“我怎会将张先生拉下水,当然是我自己看的。”

“你和张先生学了几天风水?”

风君子:“没多久,也就是一点皮毛而已。”

“那你就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

风君子讪讪一笑:“忘情宫九门之一的土门法诀,就是借地气修行,所以辨山河地理我还有些体会。……青冥镜已经损毁,运转不了地脉。如果再有百八十个付接那 种高手元神炼化,倒也可以修复,不过这恐怕没有可能了,当世高人排队都算上也不够!……也好,省得操心麻烦。只是那一代神君之说,总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你是在担心七叶?我有点不明白,我修丹道历尽劫难,才有今日一点成就……”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别人的修行,只有他自己清楚。仅仅就你我所知七叶这一生经历的劫难还少吗?只怕你我都是他的劫数之一。这个人的性情既偏激又坚忍,资质悟性却是一流,这是他修行精进的优势也是隐患。”

我插话问道:“那你怎么评价七叶现在的所作所为?”

风君子:“他这个人别人不知你我应该了解──只能允许自己以本心任为,却容不得其他人有半点相逆。他的修为虽高却已近魔!如果他一人为魔也算不了什么,如今却聚众开宗误纵子弟。七叶的修为境界或许可以收发不露,但追随他的那些人习染如此心性将来遭遇难料啊!”

“七叶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风君子:“听说他带重伤一举击杀抱椿老人,夺道场吞门派于绝境中扭转乾坤,由此推之他恐怕已经突破苦海天人之劫,到达阳神境界。没想到我在浮生谷中送他一 场劫数,反倒帮他修为更进。……石野,在不久后的正一三山会上,你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七叶全力出手,我也好知道他今日的底细。”

“正一三山会?那不就是一场聚会吗?又不用再斗法夺魁,怎么找借口让与七叶相斗,还要逼他全力出手?这岂不是无事生非?”

风君子笑了:“你还不知道正一三山会的规矩吧?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其实这场盛会非常有意思也非常好玩。实在不能错过……”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0回 三山众生会,无非取或与
章节字数:8654 更新时间:07-08-29 12:15
正一三山会与夏天的宗门大会不同,它的确非常有趣!是一场茶话会?联欢会?交友会?总之很难形容出来。以前都是正一门发贴邀请,但今年这次不一样,和锋真人已经转达了守正掌门的话──开门纳客,天下修行人都可以来。不过,这正一三山会不是那么容易参加的。

首先进门的第一道讲究就是──送礼!不论是高门大派还是江湖散人,如果你带了晚辈弟子来参加,带了多少人就至少要送多少件礼物给正一三山会。礼物不限是什 么东西,总之与修行有关,可能是丹药、法器、灵符等等。这些东西正一门是不要的,而是转送天下修行晚辈弟子。而且正一门的弟子有多少名晚辈弟子,正一门也 要拿出多少件东西来。比如正一门有一百名泽字辈或再下代弟子参加正一三山会,正一门自己也要至少拿出一百件礼物送给大会。

正一三山会的第二天有一个活动叫作“机缘大会”,也就是各门各派的晚辈弟子在展台上取一件礼物。这些礼物正一门事先已经用符袋封好,不打开之前不知道是什 么东西。各门各派以及正一门自己所送大会的礼物分别装在其中,袋子里面还附上此为何物、何门所赠的一张便笺。这有点像抽奖或者抓阄,晚辈弟子人人有份,就 是不知道自己会拿到哪一门派送的什么好东西。

由于送给正一三山会地礼物是要转送天下修行人的。所以各门各派谁也不好意思出手太差的东西,拿出来的基本都是好器物。这种规定也限制了一些大门派参与人数 太多而冷落一些散人和小门小派,一两件好东西拿出来容易,一下子拿出来十几件或几十件恐的就困难了。幸亏这场盛会六十年才有一次,各门派事先都能有所准 备。当然也有一些高人自己来并没有带晚辈,也会凑热闹送上一、两件礼物以示长者风度。这种东西往往都是最好的,谁拿到了谁走运。还有一些大派掌门会多送 一、两件显地不是那么小器。

这也是一种天下修行人交流的好方式,平时大家都在天南地北各自修行,很多人没有结识的机会,机缘大会就是通过机缘让大家彼此了解。参加机缘大会接受天下礼 物都是各派的晚辈弟子,比如正一门的泽字辈、终南派的七字辈、海天谷的苍字辈以及再传弟子等。这个规则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千古流传已经约定俗成。

而我石野如果参加,我的辈份就是长辈了,不能厚着脸皮去机缘大会上拿礼物。但如果我带着晚辈去,比如我带着丹紫成去。我至少要送一件东西,而小紫成也可以 去机缘大会拿一件礼物。不过今年我至少要送三件礼物才行,因为果果和阿游不知怎么听说了正一三山会,又不知道他们怎么去求的柳依依,柳依依又怎么去求的风 君子。后来风君子一拍脑门决定要我将柳依依、果果、阿游都带到正一三山会上见见世面──反正开门纳客。领着鬼、妖、精去开会也没什么关系。不必为柳依依准 备礼物,但果果和阿游听说要抽奖一定要参加,那我还得想办法给果果和阿游两个人准备两件礼物送出。风君子不管这个,要我去找韩紫英商量。

做为我这样地“长辈”,或者风君子这样的“前辈”。在正一三山会上其实也有一种更好的与天下修行人的交流方式──“善结大会”。正一三山会的前两天就是善 结大会,善缘大会地规矩更加有意思,就是天下修行人之间互相做买卖。听起来就像开自由市场,不过没有税务或者城管来插手。

当然善结大会上做买卖只是一种象征形式而已。各门各派都可以拿出一种自己门派最有特点或者最擅长制作的东西出售,而且这些“商品”未必都是难得的灵物,只 要最有门派特色就可以。价格是象征性的,今年正一门统一定价每件一元。也就是说我如果拿出一枚朱果来卖,也只能卖一块钱,当然很少人会拿这种东西出来如此 买卖。还有一个规定,不论何人在任何一个门派的摊点上只准取走一样东西,要不有开玩笑地拿出几百块说我全包了可就有意思了。

所以正一三山会前两天是最热闹的。各门各派都聚集在正一三山中间的那片大山谷中。在长者高人地带领下,在正一门事先已经搭好的错落分布的凉篷中,天下修行 人纷纷当起了小商小贩和逛市场的闲人。这是一场难得的交流盛会,各门各派彼此各取所需,因为大家擅长的神通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物虽小,却正是本门所缺。 比如轩辕派,凡夫子、五味道长以及丹霞夫妇可能会选择带领弟子去卖药材,而且不是普通的药材,都是修行丹药所需之物。这些东西可能并不十分珍贵,但其它门 派并无机会或时间去采集。

正一三山会如此安排可谓用心良苦,让各派高人都放下架子在一种轻松的气氛下去交流结识。江湖散人也可以参加,愿意摆个地摊也行,不论你是世外高人还是山中隐士,到这里就是个小商小贩,于世间取或与而已!

虽然没有人强行规定各门派必须出售多少器物,但大家都是修行人,也不会过于吝啬,至少得准备几十件,售完为止。听说正一真人上届三山会上就曾卖过治内外伤地药酒,这也是风君子最近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

第三天正一三山会迎来了重头戏,大家都聚集在方正峰上正一祖师殿前的广场周围,这里将举行“演法大会”。演法大会与宗门大会地斗法夺魁不同。纯粹是表演性 质,一共三场,由天下修行人共推最有代表性、修为境界最高超的高人出手互相切磋。也不一定是斗法,上届宗门大会就曾经有两位高僧出场辩经。在演法大会上, 长辈可以出场,也向天下修行子弟展示道法神奇。或者讲解大道之玄妙。

风君子有一个想法就是在演法大会上设法邀七叶出手,以探探他的底细。他告诉了我,也让我悄悄转告一些熟悉的朋友,到时候天下公推一定要把七叶推上场。

此事只能到时候再说,眼前还有个难题,我准备三件什么样的礼物?还有,我参加正一三山会去做什么买卖?总不能让我与韩紫英带着柳依依还有两个小妖精去卖馄 饨,虽然这样做也未尝不可。风君子帮不上忙,我只能去找紫英好好商量。宇文树说的对,这正一三山会不是那么好参加地。

……

看似复杂的事情。和紫英一商量倒不难办。她说我们干脆大方一点送三枚朱果,反正手中也不是没有。这东西对我来说觉得没什么。菁芜洞天中每月都有一枚成熟,但对于其他的修行人就是难得的机缘了。

至于做什么“买卖”,紫英的建议更干脆──开个茶蓬卖绿雪神茶。“千年神木绿雪茶”是难求的佳茗。想当初绿雪茗间一开业就把凡夫子给引来了,修行人更能品出它的妙处。柳依依也要去正一三山会,绿雪茗间关门歇业几天把家伙事都搬到正一三山不就得了?

眼下还有一件事,三天后也就是1991年12月12日风君子要过十七周岁生日,再过十天才是正一三山会。去年给这小子开了个生日会他很开心。今年虽然他嘴上没提,但不给办怕他回头挑我毛病,还是主动点好。紫英已经在准备了。

虽然离正一三山会还有十几天。芜城已经不知不觉中热闹起来。路陆续续有大批外地人来到,或经商或旅游,总之各宾馆酒店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连知味楼都几乎 天天客满。这天我来到绿雪茗间的时候,一向生意清淡的时间居然也座了不少人。这些客人见我进门虽然都没有起身打招呼,但大多向我点头微笑示意。他们认识 我,我不认识他们,看来都是隐藏身份地修行人。

不论生意好坏,柳依依都是一副恬静淡然的样子。只管卖她的茶。绿雪茗间的规矩,一天只卖十杯绿雪神茶,余下的都是附近所产上品云雾与毛峰。茶点是免费地, 最有特色的就是炭火烤白果,微苦却余香绕齿良久。果果和阿游也在这里帮忙,两孩子在烤白果。柳依依看见我进门很高兴的和我打招呼,快步出来抱住我的手臂, 亲密自然不带一点做作。依依说道:“石野哥哥快座,我这就给你泡一杯绿雪神茶。”

柳依依的举动却引起了在座另一位客人地不满。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个头不高面色焦黄,穿着一身名牌西服袖口的商标也没拆下。这男子不象是善品佳茗地雅 士,然而我却有点眼熟,好像在绿雪茗间见过他不止一次。我当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此人姓黄,他与他父亲这两年低购得郊区地皮搞房地产发了大财,如今身家上 亿,人称黄少爷。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经济过热”的苗头已现,市场放开之后物价飞速增长,产品供应属于典型的卖方市场。不少后来大名鼎鼎的企业集团与新一带富豪都是从 此时开始起家,然而当时却有两次意外的机会造就了大批暴发户──股市与房地产。当时也是大陆第一次房地产热的初期,以海南最热,芜城也受波及。这一批新富 豪中有很多人还没有做好如何拥有巨额财富的准备,夸富斗富的事情时有发生,黄少爷在芜城也是这样一位主。

他这几天总到绿雪茗间来喝茶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这里的茶足够贵,好不好喝是另一回事;第二是因为卖茶地柳依依窈窕秀美,并且居然对他黄少爷也那么冷!于是他有事没事就过来喝杯茶,和柳依依搭个话卖弄卖弄自己的富贵,不料柳依依还是什么其他反应都没有。

今天他看到平时对人淡若无物的柳依依见我进门居然这么开心热情,一时心中有气,很不满的哼了一下大声道:“美女,为什么我刚才点绿雪茶你说没有,他来了怎么就有?”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指着我。

“本店的绿雪茶一天只卖十杯,今天已经卖完了,你想喝明天可以早点来。那一杯,是特意留的不能卖给你。”柳依依淡淡答道。

黄少爷一听之下脸色老大不满,就象受到了什么侮辱,高声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我就想喝这一杯茶!怕我喝不起吗?五十一杯是不是,我出十倍价钱!五百卖不卖?”

他的话音未落,茶馆角落的有个声音冷冷答道:“我出一千!”

黄少爷寻声看去,那是个刚进来的少年,背着身子坐在那里头也没回。黄少爷见有人跟他抬价,就象又受到某种轻视,声音又高了八度:“我出五千!”

黄少爷说完之后还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四周,似乎在等待羡慕与佩服的惊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周围十来个人毫无异常反应,还是在喝自己的茶,尤其是柳依依连 眼皮都没抬。黄少爷今天很不走运,这里除了他都是世上修行高人。只听刚才那人平静而又清晰的说道:“我出一万!”

“我出五万!”黄少爷的音调都变了,气急败坏就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那少年扑哧一声笑了,他头也不回的笑道:“柳依依,这杯茶就卖给他吧,我让他喝了!……石野,恭喜你发了笔小财,可以把隔壁店面也买下来了。”

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亲自起身到柜台前将那杯天价绿雪茶端来送到桌前,客客气气道:“请用茶,我是这家茶室的老板,谢谢你如此慷慨!”一屋子人都笑了,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听得很清楚。

黄少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刚才那人耍了,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两大步走到那少年的身后,伸手就要抓他的肩头,口中喝道:“臭小子,你找──”

然而黄少爷话只说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随即转为很尴尬的亲切语气道:“小风呀,好久不见,风市长近来可好?”伸出去抓人的手也垂了下来成了握手的动作。因为面前的少年已经转过身来,这人黄少爷认识,是风副市长的公子风君子。

刚才我和柳依依都没有说话,就是因为看见了风君子。风君子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黄少爷刚才要伸手抓人的动作,也没有听见骂他“臭小子”的话,而是一脸微笑的与他握手道:“我当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原来是黄少爷!真是一掷千金好气魄,这杯茶不得不让给你喝啊。”

风君子一番话深得古人三十六计中“上楼抽梯”的精髓,将黄少爷捧得不喝也得喝了。黄少爷现在大脑也开始冷静下来,这五万巨款一杯茶实在也太贵了,他有点口吃道:“小风你想喝我就让给你。我哪敢……”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冲进两个穿着黑西服地彪形大汉,一进门就喊:“黄老板,出什么事了,有人找麻烦吗?”

黄少爷赶紧喝道:“我没事,见到个老朋友而已。你们出去。在车上等我,不叫不许出来。”

风君子此时脸色陡然一寒,趁机将手抽了回来,沉声道:“我哪敢喝黄少爷这么贵重的一杯茶!这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影响太坏了!……黄少该不会是付不起账吧?”

黄少爷额头见汗:“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不过今天没带这么多现金──”

“黄大少买东西还用现金吗?开张支票不就得了!你要是手头周转不灵怕空头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恰在这时又有一人走进绿雪茗间开口说话。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身材火辣、面容姣好带着三分蛮色──竟是好久不见的张枝。

有人添乱黄少爷本想借机发作,可一见来人是张枝,顿时气势又矮了三分。黄家的公司现也在荣道集团手下做分包工程,他也能认出这位芜城首富地大小姐。因乍然富贵而骄的人。见到了世上真正富贵而不必骄的人,无论如何也神气不起来。

绿雪茗间的几张桌子上都坐了人,张枝干脆不坐跑到柜台后面拉着柳依依的手说起话来,将黄少爷晾在了一边。黄少爷尴尬的站在那里,冷不丁听张枝在柜台后面又问道:“黄少。你到底借不借钱,该不会是真付不了账吧?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送钱来了!”

“不用了,我这就去拿……”黄少爷低头出门上了街边的一辆轿车,不一会取来一张支票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要走。

“慢着。钱付了茶还没喝呢!喝完茶再走。”我这个“老板”终于说话了。

黄少爷这才想起自己花五万天价“抢购”的那杯茶还放在桌子上,又坐下大口喝了起来。他也不嫌烫几乎是几口就喝完了,连茶叶都嚼了咽下大半。他喝茶时风君子 已经坐回到原来的地方。张枝只顾着和柳依依说话,就连同一张桌子对面的陌生人也在微笑着低头品尝烤白果。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就当这个黄少爷是空气一样不 存在。

不知道这一杯茶他喝地滋味如何,总之是喝出了满头汗。看黄少爷的神色似乎终于明白了这茶室虽小江湖却是很深,他耍错了地方,魂不守舍的喝完茶匆匆离去。

“从小到大,我手里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这一张纸要是都换成一快钱的钢蹦得有多少?”这是在茶馆里的客人都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我们几人。风君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一手拿着支票另一手将支票弹得啪啪响,口中还在自言自语。

我答道:“五百万个钢蹦,只怕你背不动!”

柳依依以前没见过支票,好奇地问:“这张纸到银行就可以换五万块钱吗?”

张枝:“和五万块是一样的,不过这是转帐支票不是现金支票,不方便在银行直接提现。你交给紫英姐让她十天内入账就是,反正你们多了五万块钱。”

柳依依:“风君子,这杯茶是不是太贵了?你们刚在象在欺负人,敲诈那个黄少爷的钱财。”

风君子笑道:“不贵不贵,简直是太便宜了!柳依依,你不懂,他只花了五万块,我们却送了他一场大富贵。”

张枝也一旁对柳依依解释道:“经历今天这样的事,他心里应该有所警醒,平常不会有人能故意给他这种教训的。如果到了外面真正地大场合,碰到了险恶不能得罪 的对手,他如此行事只要有一次不慎恐怕就会损失惨重身家不保。……如果他能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遇事多一分收敛与警觉,少一分张扬与狂躁,对于他来说就是 一场大富贵。”

张枝和风君子两人很有意思,只对柳依依说话而互相之间不说话。风君子见张枝如此,站起身来腆着脸凑过去没话找话道:“张枝,我正想找你,你能不能帮我去银行换五百个钢蹦……钱嘛。我没有,就在柳依依这里拿。”

张枝终于看着风君子说话,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给你换五百万个,堆座山把你埋里面得了!”

九十年代以前人民币最大面值是十元,票面图案是工农兵大团结。其实百元钞票1980年国家就开印库存,但一直没有投放市场。直到九十年代初前后才投放流 通。也就是票面图案毛、周、朱、刘四伟人像地那一版,1990年印制的还加了一条金属防伪线。随后投放流通的还有一元硬币,就是正面牡丹背面国徽的那一 版,最早在上海地区投放,当时在芜城市面上还很少见。所以风君子才会有借口找张枝帮忙去换。

柳依依不知趣的插话道:“风君子你要这么多钢蹦干什么?”

风君子:“我们大家一起花呀,正一三山善结大会上好买东西。”

这下旁边的果果和阿游高兴了,拍手询问在善结大会上都能买到什么东西?气氛轻松起来,张枝也不再板着脸,伸手在风君子腰间狠掐了几下,娇叱道:“几天不见你就学坏了。居然学会了玩上房抽梯吃了吐,帮石野骗人钱财。”

风君子:“你刚才不是和柳依依说得很明白吗?这是修行高人点化世间地与取之道。我没拿钱,石野也没骗钱,你怎么还掐我……轻点好不好?小姑奶奶,疼啊!”

张枝:“你这么高的高人难道还怕掐?”

风君子:“我个子没有石野高。你去掐他好不好?”

柳依依:“好端端的要掐我石野哥哥干什么?哥哥个子高也不能欺负他呀。”

看见张枝标志性地掐人动作,就知道她与风君子之间已经误会消除和好如初。笑闹了一阵,趁着张枝将果果抱在腿上给她梳小辫的空,我悄声问风君子:“你和张枝什么时候和好的?她不生你气了?”

风君子:“就是今天,就是刚才呀!她主动上门不就是想找台阶下吗?女孩家心思总不能直接说出来。我能不主动下台阶吗?”

……

很快就到了风君子的生日,我已经告诉风君子要给他办一桌。风君子很高兴,特意强调来喝酒就行了。礼物就不必了,大家都等着到正一三山会上去淘宝。风君子虽 好热闹却不喜欢俗客打扰兴致,加之他的身份敏感,所以紫英请的人也不多。去年的几位除了阿秀也都到了──张枝、七心、紫英、柳依依、我。另外还有丹霞夫妇 听说也要来凑个热闹,张先生也要来,宣花居士已知道风君子地身份,所以也请了。

加风君子在内一共十个人,知味楼留了一间大包间。这一天是星期四,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没上风君子就早早把我拉到知位楼。包间里紫英已经把酒和凉盘都摆好 了。宣花居士是最先到的,和风君子打个招呼客气一番,风君子也多谢他前段时间帮忙修复古册。接着柳依依、张枝、七心也到了,是七心去找的张枝,两人又一起 去接的柳依依。

七心一进门,就很自然的坐到了风君子地右手边,顺手摘下了那张只是略做掩饰的面具。虽然风君子的酒桌上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他不戴面具端架子没人叫他 前辈,但其他人还是身份有别的。风君子左手边应该是张先生的位置,顺过来是我,右手边应该是丹霞生地座位,顺过去是丹霞夫人。

七心显然不太懂这些讲究,直接就坐在风君子的右边。经过忘情宫之会,大家也都知道了七心和风君子之间特殊的关系,她就要坐在给风君子斟酒地位置别人也不好 说什么。张枝犹豫了一下,也装作不经意坐到了风君子的左手边。紫英笑了笑说道:“这个酒桌上没法排辈分,大家没大没小随便坐吧。”

七心闻言问风君子:“我坐错地方了吗?”

风君子苦笑摇头:“没有没有,随便坐。”

大家坐着聊天等人到齐了开席,只缺张先生、丹霞夫妇三位长辈。然而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大家等了一个多小时天色都暗了还是不见人影。我们都有些着急 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虽说那几位都是神通广大但芜城现在的情况也十分复杂。张枝终于忍不住要给他父亲打电话,然而刚走出房间门就站住了──那三位恰好此 时到了,而且是一起到的。

来的不止三个大人,每人手里还牵者着个孩子。丹霞夫人手里牵着果果,丹霞生手里牵着阿游,张先生手里牵着小紫成。紫成和阿游两个男孩脸上红扑扑气鼓鼓的好像很生气,而果果脸上似有泪痕未干。

见次情景我赶忙问到:“你们这是怎么呢,三个孩子出什么事了?”

小紫成嘴快,大声对我嚷道:“师父,刚才有人欺负我们三个小孩,想把果果抢走!”

风君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欺负妖精?也不问问是谁家的妖精!……带我去找他们算账去,看看是哪门哪派的。”

风君子一着急口不择言把紫成也归到妖精一伙了。果果和阿游说起来与风君子没什么关系,但他们是柳依依领回来的,爱屋及乌风君子也把他们当自家妖精了。有人 欺负这三个小孩就等于欺负柳依依和我,欺负柳依依和我就等于欺负他风君子,叫他如何不生气?风君子自己也说过世间高人都护短。果果是个小花精,虽然修行不 足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地,欺负他们的一定是修行人。

张先生摆手道:“风君子你坐下,还好我们及时路过才没出什么大事,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都坐下慢慢说。”

我也很生气。现在的芜城中,修行人大多知道这三个小孩与我石小真人的关系。丹霞夫妇的儿子丹紫成拜我为师自不必说,果果和阿游是绿雪茗间的小伙计,而绿雪茗间茶室是我石野所开大家也应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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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回中“黄少爷斗富”这一段有人可能会觉得夸张,文章之外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小故事。九十年代初,某夜总会的一天晚上,某青年与某商人斗富。商人一时 意气,命人第二天就买下的这个年轻人的公司,并当场宣布:“买下来什么都要,除了我面前这个人。”青年是谁已不可考,那商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联XX脑掌 门人柳XX。如今柳先生已号称进军国际的“儒商”,恐怕再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但想当年,在浮躁的年代谁都有浮躁的时候。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1回 贪毒欺童稚,纷繁欲看穿
章节字数:8631 更新时间:07-08-29 12:20
绿雪茗间卖茶的有一鬼一妖一精,就是没有一个人。柳依依戴上锁灵指环后人们看不出她是阴神之身,但明眼人看见果果和阿游还是能认出他们是妖精的。是又怎么 样?天下人都知道我身边有个妖女韩紫英,多两个小妖精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就算没见过的也应该听说过,在芜城碰见这么三个孩子还想不到吗?这样也敢对果果伸 手,那不是和我过不去吗?风君子不算账我也要算账的!众人哄着孩子重新坐好后,我也急切的询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大人与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我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今天风君子在知味楼过生日,大人们都去喝酒,三个孩子听说了也想凑热闹。带头的是丹紫成,他领着果果和阿游要到知味楼来。孩子都顽皮,见天色还早就跑到凤 凰桥头的市场里逛了起来。张先生平时也在这里摆摊算命,这是一个人流汇集小商小贩众多的地方。柳依依平常不让果果阿游到处乱跑,尤其不让他们去闹市,紫成 可不管这些。

三个小孩子长的玲珑可爱,尤其是果果就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市场里乱逛很是引人注意,有人看见了就起了歹心。这是几个修行人,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也在 附近买东西,领头的那人一眼看见果果就动了歪心思。果果是一个小花精。她地原身是仙人不留果,是世间罕见的奇花异果,修行人的大补灵药,成精之后更是百年 难得。

那几个人就凑过去跟三个孩子搭讪,企图用些小东西把孩子拐走,阿游是守护仙人不留果的蛇妖。生性十分警惕,拉着另外两个不理这些人。那些人一看一计不成,就用了些手段,据阿游说用了一种特殊的迷药想把这三个孩子迷住带走,结果没起作用!

丹紫成百毒不侵,对迷药没感觉。果果是仙果花精,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解药。至于阿游,是一条巨毒地大蛇成妖,一般的迷药很难迷倒他。紫成和果果没有反应过来,阿游立刻就知道这几个不是好人了。拉着果果和紫成就想赶紧跑到知味楼。

那几个人见两计不成干脆撕下脸不要,围住这三个孩子,领头的那个还抓住果果想直接强行带走。果果哭了,这两个小孩开闹了,准备当街动手。紫成毕竟年纪还小 没什么修为。而阿游对修行高人也没什么威胁。两个男孩被人用手法扭住没有办法,于是大喊:“拐子拐人,要拐卖小孩了!”

市场中人多,立刻就有管闲事看热闹的,纷纷上来询问怎么回事。领头的修行人跟大家解释:“这小姑娘是我女儿。今天下午没去上课,老师告诉了我才到处找。找 到这里才知道被同班的两个坏小子勾搭出来逛街,拉她回家她还不干跟我哭闹。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管?”他身边的几个同伙也装作知情者的样子同声附和。

这么一来围观者信以为真,那人拉着果果眼看要走,阿游骨滑挣脱抓住他的人就要扑上前去,却被另外一个管闲事地又拉住了。这人还劝道:“孩子,别调皮了,回家好好做作业去。”

阿游也没空解释张嘴就是一口咬在了那人手臂上,虽然隔着衣服没有见血,但那人立刻脸色铁青呼吸困难。如果不是张先生和丹霞夫妇恰好路过,事情可能就复杂了。也会闹出人命的。

拉着果果的人离开人群在同伙的掩护下正要走,被张先生迎面截住,说了一句:“宝杖,你拉绿雪茗间的孩子干什么?”

名叫宝杖地修行人认识张先生,此时居然还不松手小声说了一句:“张师叔,这孩子是个妖精,我带她走自有道理。”

果果也认识张先生,喊了一句:“张大爷,他们是坏人,非要我跟他们走。”

张先生:“妖精不妖精与你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我认识,芜城修行人大多都认识,你快松手,她是石野身边的人。”

另外一边丹紫成正在拳打脚踢想挣脱扭住他的人,突然身体一松被人拉到了一边,抬头一看是自己妈妈到了,他赶紧喊:“妈妈,有人要拐走果果!”

那边阿游咬了过路人的手臂一口正想往前冲,有一个人及时闪到一手拉住阿游一手扶住那个面色发青的过路人。阿游一看是丹霞生,丹霞生小声喝了一句:“阿游别 闹,没事了。”同时用飞快地速度在那个路人的鼻孔里弹进一丝药末,并在他肩膀上点了几下。这人鼻孔里流出一丝黑血,脸色恢复了正常,头脑一阵迷糊不知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

领头的宝杖一见这三人出现知道事不可为,见风使舵地松开了果果,对张先生解释了一句:“师叔误会了,我是看小妖精在闹市中乱闯怕出什么事情,想把她拉到没 人的地方告诫一番。既然有张师叔在我就不多事了。”说完和同伙一起都钻出人群趁乱溜走了,在闹市之中张先生等人又不能公然出手,只能放他们离去。

众人听说之后都十分气愤,尤其是风君子和张枝两个一边听一边骂。紫英趁机劝道:“人都到齐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开席吧,边吃边喝边说话。”

张先生也道:“别净顾着生气了,今天不是来给风小子过生日吗?赶紧上菜喝酒。”

厨房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紫英吩咐一声很快就摆满了一桌酒菜。今天是大家来给风君子这个“前辈”过生日。人一般六十才能称寿。风君子只有十七岁当然不能说是 祝寿,只有纷纷举杯祝他生日快乐。过生日地风君子却不是很快乐,喝了几杯之后大家还是在谈论刚才的事,我问张先生:“那个宝杖是什么来历?”

张先生:“风小子在忘情宫之会教训过两个人,金杖和银杖。这个宝杖也是他们的同门同辈,原先是玄冥派门下。不久前七叶杀抱椿老人夺了玄冥派另立海南派宝杖如今是海南派的护法之一。”

张枝怒道:“什么金杖银杖宝杖,风君子你拿忘情宫的挥云杖,给他们都打折了。”

风君子冷哼道:“来的正好,等正一三山会上我正想找他们地掌门七叶算帐。”

宣花居士劝道:“也许真是个误会,门人不肖,我想七叶不会偏私应该处理地,这也不能怪掌门吧?”

风君子一顿酒杯:“儿女不孝,其实根子都在父母不教。子弟骄横,师门之错!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我才懒得找那宝杖,要算只能找七叶算。”

我看宣花居士的面色有点尴尬,这才想起宣花居士法号七花,曾在终南派与七叶两人花叶并称,是登闻仅有的两个弟子。关系曾情同兄弟。这种场合当着宣花的面借 题发挥骂七叶似乎有点不太讲究,于是也劝道:“风君子宝杖的错似乎不能算到七叶的头上,他原先是抱椿老人的门下。抱椿老人是什么货色你也知道,所以七叶才 有机会杀抱椿夺玄冥。要怪应该怪他原来的师父抱椿老人。我对七叶没什么好感。但道理还是要说明白。”

我以为我说的温和,没想到却激怒了风君子,他脸上陡然升起一顿怒气。用酒杯指着我道:“石野!我原来以为你挺懂事地怎么最近越变越糊涂?前天我问你五万块 能换多少钢蹦,你居然告诉我能换五百万,连数都不识了!……是不是从小到大只见过一分钱的蹦,两分五分的都没见过?”

能看出来风君子生气了,一肚子火不好意思朝别人发只能冲着我来了。这小子发火骂人的时候别跟他顶嘴,我和张枝都曾有过教训。我低着头听他接着说,紫英也悄悄的打了个手势让众人不要劝,让风君子骂我去。

风君子口中未歇:“七叶既然改换门庭,就有责任重振门风!杀人夺派本是恶事。为什么天下人会夸他?就因为他杀地是个恶行之人,宣称重立海南一派是为了感化 挽救误入歧途的抱椿门下。可实际情况怎么样呢?宝杖那种人居然还做了护法,仗着七叶与海南派撑腰敢在芜城闹市中乱来!如果不是七叶平时纵容不加约束,刚刚 改换门庭的海南弟子敢这么放肆?……丹紫成是你徒弟,被人欺负了你不出头,将来紫成长大了再收徒弟,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不管,我管,今天谁欺负人 了,我一定打他满头开花!……”

众人不说话只听风君子一人滔滔不绝,没有鼓掌的也没有捧场的,风君子说着说着渐渐声音就小了,语气也平和下来,最后他问张先生以及丹霞夫妇:“你们几位算是孩子地长辈了,你们看此事如何办?”

丹霞生道:“风君子你说的没错,弟子骄横师门有责,确实应该找七叶掌门问个明白。此事已经过去,当时我们没有出手,按道理现在应该先由海南内部处置,七叶如果存心袒护才能再做计较。”

宣花居士也微红着脸道:“海南派已到芜城,改天我就找机会亲自问问七叶,倒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袒护门下,我也一定会呵斥他的。”

风君子:“你不用问了,你去反倒尴尬。此事不必私了,我自会在正一三山会亲自问他。……宣花,你别介意,我不是针对你,此事与你没有关系。”

一直没说话地七心这时开口道:“果果,你就别撅着嘴了,风君子会帮你去讲道理的。……大家还是喝酒吧,来,风君子我敬你一杯,过生日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大家又重新劝酒劝菜,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果果和阿游身上。果果这孩子一直乖巧不会闯什么祸,但她的出身太特殊了──仙人不留果幻化成 精,是世上修行人难得的大补灵药,也难怪会有人打她的主意。还有阿游,五步蛇精,一口牙巨毒无比,在市井中一不小心就会闯祸闹出人命。今天就是很好的例 子,如果不是张先生等三人正好路过麻烦就大了。看样子果果和阿游修行未足之时留在芜城闹市中还真不是个办法。

丹霞夫人将果果抱在怀里对我道:“石真人,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这两孩子留在芜城中确实有麻烦,如果到我炼丹峰洞府去修行对他们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我儿子是你的徒弟,绿雪茗间的这两个小孩我们夫妻也很喜欢,不如就送到轩辕门下做两个护法童子。你看如何?”

丹霞夫人的意思分明是要收这两个小妖精入门,轩辕派是名门大派,出面庇护果果和阿游这两个小妖精那已经是给了天大地面子,两个小妖精也是有了天大的福缘。 我当然高兴,但还和问问果果和阿游:“果果,阿游,丹霞叔叔和阿姨想带你们去黄山,等你们修行已成之后,就哪都可以去了,也不怕别人欺负了。好不好?”

果果抬头看了一眼丹霞夫人,有点怯生生的道:“阿游可以去,但是我……”

丹霞生笑道:“这你不必担心,轩辕派自有妙法将你的原身移植到洞府之中。”

风君子又插了一句:“如果果在炼丹峰水土不服过的不舒服,丹霞夫人可以去忘情宫一趟,在浮生谷中敲响石盘找云中仙下来。你就对她说是我的意思,借忘情宫土门的镇宫法器一用,在炼丹峰上凝聚水土地气,果果自然无恙。”

丹霞夫人点头施礼道:“那就多谢公子了,这可是俩孩子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风君子:“先不必谢我。既然你们把这两个小妖精收到轩辕门下,正一三山会上我就和你们借这两孩子先用一用。”

听说风君子要借人一用,阿游瞪着眼睛问:“借我们用?怎么用?”

风君子:“我也算是前辈了,演法大会时一定会坐在前台上。人人身后都有护法弟子,我总不能一个光杆上去,得找人站在后面充充门面。果果和阿游到时候就站在我身后做护法的童男童女,在天下修行人面前也威风威风,你们答不答应?”

阿游:“当然好啊!不过……你怎么又变成前辈了?”

风君子哈哈一笑:“你还不知道吧?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忘情公子。”

三个孩子齐声问道:“忘情公子是谁?”

众人都笑了,如今天下修行人谁不知道忘情公子风君的威名?但这三个孩子还真不清楚。解释几句又嘱咐了几句,风君子告诉这三孩子以后不要把他在俗世中的身份 说出去。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果果和阿游看上去年纪很小,可已经是通灵的妖精,当然明白丹霞夫妇带他们上炼丹峰是难得的福缘,一口就答应了。只是与柳依 依非常不舍,丹霞夫妇又劝道会经常带他们到芜城来看看,不是见不着面。

一顿酒喝到这里气氛才轻松愉快起来,大家聊起了正一三山会,又说道果果和阿游如果去做童男童女怎么打扮。张枝问:“别人身后的护法弟子,没有空手的。比如宗门大会上守正真人身后那两个小道童。一人拿着金拂尘,另一人捧着玉净瓶。你要果果和阿游捧什么?”

风君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果果嘛,可以捧着黑如意。”

七心提醒道:“法器应该是童子来捧,阿游拿黑如意才对。”

风君子:“我知道,可是阿游拿不了黑如意,这东西可不是人人能拿地。”

阿游有点好奇还有点不服气。叫道:“我怎么拿不了!我力气可大了!”

风君子一听来了兴致,伸手到怀中从腰间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黑如意,逗阿游道:“力气大吗?拿在手里试试。”

阿游伸单手就拿了过去,紧接着面色一变,另一只手也扶住了黑如意。只见他双手发抖连全身也跟着颤抖,牙关咯咯作响,终于怪叫一声伸手将黑如意扔了出去。风 君子早有准备又一把接住,笑道:“你一个修行未足的小蛇妖,难道还想手握两条龙魂?别人拿没事,你拿就不行。天性相克!等你有朝一日手握黑如意面色不变的 时候,就算修行大成了──到轩辕派好好修炼去吧。”

果果也问道:“我拿这个如意,那阿游捧什么?”

风君子:“阿游捧茶壶,我手头也没别的东西了!”

一屋子人都哄然而笑,在正一三山演法大会上让护法童子捧茶壶?听起来是够搞笑的!张枝和宣花居士都劝风君子可以上他们那挑几件好东西让阿游捧着。可是风君 子执意如此。他说这是忘情宫里带出来地东西。这一场生日会一开始闹的很不高兴,到最后还是宾主皆欢,喝到很晚才散。十天后,就是正一三山会了。

……

一位白发老者带领一众大小人等,在一个青竹搭建的凉棚中。在长条形的桌案后一字排开。他们身后是一车金黄色的蜜枣,身前的长案上放着一只只小巧的藤篮,藤 篮里装的也是枣。摊位前来来往往人流不绝。每人都掏一块钱,拿走一篮枣,笑着和卖枣众人打招呼,并向白发老者拱手施礼。如果不是卖枣者都穿着道袍、束发高 簪,会恍惚让人错以为到了菜市场的水果摊。这就是正一三山会第一天“善结大会”的场景。

难怪金爷爷今年种地黄金枣没有进城来卖,原来是为正一三山会准备的。正一门以身作则,不以大派压人──善结大会所出售的东西不讲究贵重珍奇,而在于特色难得。黄金枣滋味独特可入药扑脾益气,其枣核还是黄牙丹中的一位配药。放在善结大会上出售再合适不过了。

正一门的“生意”很好,然而一眼看过去,“生意”最好地似乎是我石小真人开的这个茶肆。轩辕派掌门凡夫子酷爱品茗,我知道他一定会早早光顾,然而凡夫子却 是第二个来的,第一位上门的“客人”是听涛山庄庄主宇文树。一大早我们起好茶炉刚开张,宇文老爷子就笑呵呵的来了,还用洪亮地声音调侃道:“石野小老弟, 你可是坏了善结大会的规矩呀!……五万一杯的绿雪神茶放到这里卖,想以富贵压人吗?”

他地话音未落,跟在后面进来的凡夫子笑道:“有一阵子没去绿雪茗间,物价涨的这么厉害吗?今天赶紧趁着善结大会东西便宜来喝一杯,以后喝不起了!”

那天俗人黄少爷在绿雪茗间抖富,结果一少年与张枝合伙给他一个教训,将一杯绿雪茶卖出五万元天价。当时有不少修行人在场,很快就当一则趣闻传开了,今天见我在这里出售绿雪神茶,纷纷好奇的过来见识一番。我这里的一时之间反倒成了最热闹的所在。

守正真人与我关系不一般,正一门特意照顾,还给我搬来了两张八仙桌,八条长凳,一直坐的满满的。认识不认识的都和我施礼打招呼,见面自报家门。很多门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增长不少难得地见闻。

张先生的“摊位”就在我的茶肆对面不远,他今天没有摆地摊算命,而是在后面支了张小桌画符。张枝和另外三、四人在前面卖符。除了张先生外,芜城张氏来地几 名弟子都是女子。这也难怪,只有女子才能站在张枝身边。张先生还算给面子,在我们对面没有画什么抓妖捉鬼的符,大多都是镇宅驱邪的。修行人可能自己用不 着,但可以买回去找机会送给有缘的世人。

张枝卖了一会符就跑到这边来喝了一杯茶,顺手丢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大帆布袋。说是风君子让她帮我们换的钢蹦,都是崭新地一元硬币。她和紫英打了声招呼,说要去孤云门帮忙,一会再来找紫英和柳依依去“逛市场”。

张枝走后紫英对我说:“小野你也先去逛逛吧,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也买点回来,这里有我和依依就行了。”

依依也说:“哥哥快去吧,那么多人都在买东西呢,哥哥也多买点。”

我向四周看了一眼,问道:“果果和阿游呢?”

紫英:“他们跑到轩辕派那边找紫成去了,估计现在三个孩子正在到处找好玩的东西买呢。”

“他们乱跑不会有事吧?”

紫英扑哧一笑:“你还真把这里当自由市场了?在正一三山洞天结界中想跑丢那可是世间莫大的神通!……你还是去找风君子吧。一直没有看见他,顺便把这些给刚蹦给他送去,这小子肯定着急了。……别忘了给我捎一篮黄金枣。”

象善结大会这种场合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不少门派的一些晚辈弟子从一开始心里就猴急猴急的,无心照顾本门的生意就想着出去淘宝,生怕自己去晚了好东西都 让别人抢光了。各门派弟子基本上都是轮流出去逛大会买东西。只有性情持重不浮躁者才会将“淘宝”的机会首先让给同门,直等到长辈发话才出去。

“逛市场”市场的时候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有那么一些人很急,很快地从一处地方赶到另一处地方,就想一下子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找到。能够平心静气在我那里慢 条斯理品完一杯绿雪神茶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修养功夫。幸亏这里所有人都是有修行的子弟,换做其他普通人在这种场合肯定早就大乱了。善结大会到现在为止还算 有条不紊,可见修行人地修心功夫大多不是白炼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点奥妙。这善结大会如此安排恐怕不仅是为了方便各门派之间互相交流,也可以让各门派长辈考察门下弟子的行止与 心性,从而确定传承门户高深道法者的范围。有些东西平时可以伪装看不出来,但象这六十年才有一次,天下异宝云集地机会,恐怕个人真正性情如何就很难隐藏 了。能通过这种考验让长辈满意的只有两种人──要么真正修养定性好或心气高超,要么足够聪明能看穿这个取与得失的局──其实就算多买一篮黄金枣、多喝一杯 绿雪茶又能占多大好处呢?

风君子曾说过修行界选择传人讲究性情、资质、悟性。师父最容易看出地就是弟子的资质,传一些简单的法术就可以试出底细,而在善结大会上可以看出的就是弟子 的性情或者悟性。这千年流传的正一三山会果然含义很深。靠!我怎么也想到了?恩。看来我如今的悟性也是不错的!正在微微得意间,我看见了风君子。

风君子戴着那张如今已是名扬天下的七星面具。这位前辈高人忘情公子风君没有坐在凉棚里,而是在远处小河边地草地上铺了张灯草席,摆了个地摊。他盘腿座在席子后面,前面放着十几样东西。他在卖什么?我走过去仔细一看,不禁笑了,这小子在卖弹弓!

他的地摊周围没有大人,只有四个小孩。大人谁会对这种小孩子的玩具感兴趣呢?只有真正的小孩才会光顾。四个孩子中有三个年纪较小,正是我刚才没有看见的果果、阿游、丹紫成。还有一个小姑娘年纪大他们几岁,个子也高出一头,我也认识──浮生谷中见过的宇文珂珂。

只听风君子正在对宇文珂珂自卖自夸:“我的这些弹弓,雕叶柄、金筋弦,看样式就是第一流的手工!打玻璃打鸟,都一点问题没有。……”

宇文珂珂打断他:“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为什么拿到正一三山来卖?”

风君子:“弹弓嘛就是比别人的好,讲究你也不懂,你会做这样的弹弓吗?……其实真正特别的是弹子,只要你买我一把弹弓,我随弹弓附送你十三枚弹子。这弹子 是用忘情宫外浮生谷中特有的白离石炼化凝结而成,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说着话风君子从身边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把闪着白色晶莹光芒的小石珠。

宇文珂珂:“这种弹子有什么讲究,还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风君子:“用处可就大了,用我亲手做的弹弓打出去,可以破人间很多法术。”

宇文珂珂:“都能破什么法术,威力大吗?”

风君子:“细数起来比较复杂,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它可以破大多数‘护器之术’。至于威力倒不大,就是弹弓的威力,但出其不意吓人一跳也足够了!”

宇文珂珂:“你吹牛,我才不信!护器之术我也会,你要是能用弹子破了,我就买你的弹弓。”

风君子:“你我之间修行相差太远,我破你的法术哪用得着弹弓?就算破了别人也会说我是用手段作弊。……这样吧,你们几个小孩修为不如她,就用我的弹弓弹子试试她的护器之术。”最后这句话是对果果他们三个说的。

阿游和果果对看一眼没伸手,虎头虎脑的丹紫成可不管那么多,弯腰在席子上拣起一把弹弓,又从风君子手里拿过一枚白离石珠。他转身对语文珂珂道:“我来试试,你亮出法器吧!”

宇文珂珂撇着嘴笑了一声,从腰件抽出一根不到一尺长,一头稍扁平一端有护手的法器。这法器发出金属光泽,镂刻着精美的波涛图案,形状象小一号的古兵器峨嵋 分水刺。她将分水刺往空中一抛,法器一阵颤动悬停在半空,向周围散发出波浪般的无形之力,站在近处还隐约能听见浪花翻滚之声。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2回 缘错白离珠,慧眼雪葫芦
章节字数:8721 更新时间:07-08-29 12:21
护器之术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甚至不是一们单独的道法,炼制成功的法器都有防护自身的功用。比如七心的七情钟,可以催动金钟上的铭文,形成金色或看 不见的一层灯罩,在敲击时保护钟声不被打断一般修行人相斗,都以神通道法借助法器的妙用,极少用法器当板砖拍的。

御器时法器与身心一体,法器直接被攻击相当于打在身上,只有修为高出自己很多的对手才能办到。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修为高出对方很多,也用不着这种粗野的手 段。我所见过的修行人中,也只有七叶原来那条凶悍的赤蛇鞭擅长攻击对方的法器。七叶曾破我与七心的护器之术,那是因为他的修为高超,并不是完全是赤蛇鞭神 妙。

看宇文珂珂出手,就知道她的修为尚浅,刚刚学会勉强御器而已。但她已经比丹紫成强太多了,紫成还没入门呢!听涛山庄家传弟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小小年纪已经 很不容易了。我象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咳!废话,那时侯也没人教我。按常理紫成绝不可能破了宇文珂珂的护器之术,但我知道他一定可以,因为我亲眼 见过风君子这么玩过弹弓。(徐公子注:参阅065回下)

丹紫成一拉皮筋就要打,却被风君子叫住了:“紫成你过来,我有一句口诀要告诉你。”

原来还有奥妙。这弹弓不是随便打地。紫成过去低下头,风君子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大声道:“不要太近,那样是欺负人。……退到到十步以外,打准一点!”

紫成听话的点点头,退到十步开外。鼓起腮帮子眯上一只眼,样子十分顽皮可爱。只见他一拉皮筋,白离石珠破空而去直奔悬在空中的分水刺。那边宇文珂珂一脸轻松的笑,根本没把这枚弹子当回事,然而她的笑容陡然间僵住了。只听当的一声响,石珠正打在分水刺上!

宇文珂珂身体一抖,法器在空中晃了晃脱离控制落到地上。风君子鼓掌笑道:“好样地紫成!弹弓打的真准,有我当年的风采。”

宇文珂珂愣在那里半天,拣起法器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这才红着脸对风君子道:“弹弓多少钱一把?我要买。”

风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善结大会的规矩。一块钱一把,只准买一把。……你拿好了,这是十三枚白离石珠,省着点用。……你记住,如果弹弓拉的太满距离又太 近。或者对方的法力太强,石珠打中法器之后会碎掉不能再用了,象刚才这样才没事。……如果是与人斗法迫不得已必须发力碎了也值,但是试着玩就要注意分寸 了。”

宇文珂珂:“那你能不能多给我一些弹子?”

风君子一瞪眼:“小妹妹,一块钱你还想买多少好东西?”

宇文珂珂一噘嘴:“那算了吧。你把口诀告诉我,我刚才听见你说有一句口诀。”

风君子一摇头:“你不是我的门下弟子,我的法术口诀怎么能告诉你?其实奥妙很简单。你回去之后找人多试几遍也能知道,这就看你的悟性了。……还有,你手中地那件法器不是凡品,不该这么早传你,是不是偷拿了家里大人的东西?”

宇文珂珂将法器收到怀中道:“我家的东西你管不着!丹紫成也不是你的门下弟子,你怎么把口诀告诉了他?”

风君子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道:“丹紫成和我关系好,我还亲过他的脸蛋呢!我和你有这么好吗?”

宇文珂珂:“呸!我才不上当让你亲脸蛋呢。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能去找人弄明白。”她嘴里这么说,可人却没走。站在一旁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紫成和阿游也不约而同道:“公子前辈,我也想买一把弹弓。”

风君子:“可以呀,一人一块钱。”

阿游一摸兜,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刚才买了不少东西,把钱都花光了。”

风君子:“不会吧?东西呢?”

紫成:“都放在我爹娘那里了,你等着,我去拿钱,你要给我们留两把。”

一直在远处看热闹的我终于走了过去:“紫成,这里有钱,不用回去拿。……你们一人抓一把钢蹦。”我走到他们身前打开了帆布袋。

风君子:“石野你怎么才来?我的生意到现在才开张!……紫成、阿游,弹弓和石珠拿好,果果你不买一把?”

果果:“我不会玩弹弓,阿游有了就可以了。”

我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我要找公子前辈出去买点东西,你们谁愿意帮前辈看摊卖东西?”

三个孩子都点头答应,宇文珂珂也道:“我也能帮忙。”

风君子:“珂珂,我不用你帮忙,想趁机偷我的石珠对不对?……看在你们都这么给面子,就多送一些石珠,每人在袋子里抓一把。”

宇文珂珂、紫成、阿游都伸手到风君子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石珠。这白离石珠有小孩玩地玻璃弹大小,几个孩子小手抓得满满的也只得七、八枚而已,就这样也已经欢天喜地了。风君子起身要随我走,宇文珂珂眼珠一转又对丹紫成道:“丹紫成,你跟我出去玩好不好?”

紫成:“玩什么?”

珂珂:“我们去找人打赌,就用你的弹弓,一定能赢不少好东西。”

紫成有点动心了。不看宇文珂珂却看向我:“师父,我可不可以去?”

风君子接话道:“我替石野答应了,紫成,你就去吧。注意玩笑不要开过分了!……果果和阿游帮我卖东西。”

“公子,你就和石真人一起去吧,孩子们也可以自己去玩。我来替你卖弹弓。”远处有一女子婷婷走来。身姿妙曼容颜绝色,正是没有戴面具地七心。她身后不远还有不少年轻一辈的修行子弟有意无意的跟随观望,目光中尽是仰慕之色。

“七心,你怎么来了?”

七心:“我向掌门请示,来帮公子的……这十二把弹弓柄上的花纹也是我帮公子刻的。”

风君子看了七心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七心身后地那些人:“那就交给你了,你只管卖弹弓,别的话不用多说。看来你用不了一会就能卖完,然后来找我。……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我看见了给你捎。”

七心淡淡一笑,如满天云霞一灿:“只要是公子给我买地。我都喜欢。”

风君子嫌提着装硬币的袋子费事,就放在了席子上。他抓了两大把钢蹦一左一右揣在上衣兜里,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我对风君子说:“你等我一会,我也买把弹弓。”然后我交给七心一块钱,拿了一把弹弓和十三枚白离石珠随风君子离开。

走在路上我问他:“你教丹紫成的那一句口诀是什么?”

风君子在我耳边说了八个字:“神识锁器。勿用法力。”接着又问我:“这么大地方这么多人,你看我们怎么逛?”

我想了想说道:“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和别人争抢,看哪里人少去哪里。……看你卖弹弓给我的启发,此间物用不在于人气潮流,而在于每人的如何去发现。这才叫善结机缘。”

风君子:“有道理!……那边人少,只有三个人守空摊,我们去看看。”

我走过去还没有几步。那三人已经抢步上前冲了出来,在我面前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海天谷弟子拜见代掌门!”

我赶紧侧身一摆手:“你们快起来,不要在闹市行大礼。……这不是于苍梧道友吗?穿地这么干净整齐我都没认出来!……谭三玄师兄近况可好?”

于苍梧招呼两名师弟起身,仍是恭恭敬敬答道:“回禀代掌门,大漠传来消息,我师父无恙只是伤势未愈。所以不能来参加正一三山会,海天谷只来了我还有两位顺道传送江湖令留下的师弟。……师父早有命令,见到代掌门一切听从吩咐,请问……”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什么吩咐。要有吩咐也就是你们原来该做什么还继续做什么。不要总叫我代掌门,对了,你师父要我将海天谷掌门令牌在正一三山会转交给你。”

我正要将海天令牌掏出来还给他,风君子和于苍梧齐声阻止:“正式转位不可如此轻率,守正真人在演法大会上已有安排,令牌此时不要转交。”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守正真人知道了此事还特意做了安排,我就暂时没有将令牌给他。这一番举动引起了远处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有人驻足围观,还有不少人指指点 点向同伴询问。我不想太出风头引人注意,将于苍梧拉到摊位后面说话。风君子则大声问另外两名海天谷弟子:“你们这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人答道:“公子前辈,我们没有卖药,卖地就是葫芦。这是海天谷谷弟子在天山脚下新培植的特有品种雪葫芦。……性寒而无气无味,纹理致密光洁纯净,用来盛放丹药能够保持药性长年不失。”

风君子拿起一个雪葫芦用手指敲了敲,又拔下塞子闻了闻道:“装药?可惜了!用来装酒更好。我买一个,石野也要买一个……你们先别抢!”

有旁观者见“前辈”忘情公子与“高人”石野都看中了海天谷的雪葫芦,纷纷也上前抢购,冷清的摊位前一下子热闹起来。不提前面卖葫芦,我将于苍梧拉倒后面远 处,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说道:“你的师弟杜苍枫背叛师门投靠付接为恶,罪不可恕!我在西安时已经替海天谷清理门户。他临死前招供一份付接同党名单,就是这 个,上面还有你地名字。”

于苍梧吓了一跳:“师叔,你该不是以为……”

“你先别急。杜苍枫死到临头还不忘构陷同门,这份名单自不可信。但这样的口供并非毫无用处,你日后追查门中叛逆,查实一人就立刻让他写这样一份名单。如果 是伪作就会各不相同,但若是真的自然是名册一致。只要你注意不要给他们串供地机会就行,这也是清理付接余党的一条思路。”

我告诉他的这些,其实是在训练营中听教官讲的。我早就想到会在正一三山会上遇见于苍梧,所以令牌和名单就带在身边。于苍梧谢道:“苍梧记住了,多谢师叔指教。”

告别海天谷弟子,我和风君子一人腰件间挂着个雪葫芦又到别处闲逛。雪葫芦连着塞子约有一尺长,两个精美球弧曲线中间细腰相连,上面还系着黄绸可以挂在腰件。最特别的是这葫芦通体雪白,如美玉般没有一点瑕痕,触手清凉有一种舒爽感受。

风君子对我叹道:“石野,这雪葫芦真是好东西!你说海天谷门前怎么一开始就客人不多呢?”

“也许是这里奇特之物太多的缘故,大家一开始肯定去有名望的高门大派去看希奇、套近乎。海天谷一直默默无名,于苍梧虽然在宗门大会上身手不凡,但他那一身行头法器实在不算入眼,所以大家也不会认为到海天谷的东西有什么好。”

风君子不服气道:“那我的弹弓呢?一上午直到刚刚才开张,卖了三把还有两把是我地徒子徒孙买走的。我敢说那绝对是此次善结大会上第一流的东西!”

我笑道:“你选的地方太偏,又不做广告宣传,别人还真以为就是弹弓,不愿浪费时间与机会光顾。……你也别遗憾,善结大会讲究的就是福缘,没买你的弹弓就是没这个福缘。……等到丹紫成和宇文珂珂四处找人打赌一传开,天下修行人恐怕想求也不可得了!”

看着雪葫芦我又问风君子:“你怎么知道我也喜欢这个雪葫芦?”

风君子:“你喜不喜欢我不清楚,但我想韩紫英一定喜欢。你拿回去献宝吧!”

“我还真是这么想的!紫英最擅长炼药,这雪葫芦不仅适合保存丹药,而且还这么好看,送给她一定会喜欢的。……你呢,你买雪葫芦又做什么用?”

风君子:“我也是准备送人的,送给七心。”

“公子,好漂亮的葫芦,真的是给我买的?”七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问道:“七心,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七心:“剩下的弹弓,我一坐下就卖完了。然后把东西都放在紫英姐那里,就来找公子了。”

风君子摇头笑道:“那些人不是买东西的,是找卖东西的美女搭讪的。……七心你看看这个葫芦,形状细长窈窕,上下弧线饱满,中间腰身一握。象不象一名写意的美女?”

七心:“君子这么一说,倒真的很象。我好喜欢!”

风君子:“我也喜欢。最难得的是颜色,通体如玉雪白无瑕,看见它就想起你,你的肤色……”

七心面色微微一红,伸手轻轻推了风君子一下:“石真人在此,公子莫要笑谈。……既然公子看见葫芦会想起我,那这个葫芦公子就不要送我了。留在身边可以时常看见不是更好吗?”

七心地语气神色一直很淡,有这种反应说出这样的话很难得,对于她已经算是打情骂俏了。她似乎并不介意风君子与她调笑,只是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我干脆当作没看见也没听见,指着远处说道:“风君子你看,那边有个摊位前面没人。过去看看。”

那边确实有个凉棚很是冷清,一名长者领着三名弟子,面前的竹案上放着一溜板砖?身后的空地上还堆着一堆同样的东西,摊位前少有人光顾。我正要往那边走,却被风君子拉住了:“石野,你等会儿再过去,先去帮我叫人。”

“叫谁?”

风君子:“管他是谁,只要和你交情好愿意帮忙买东西地就行。那种五色神泥,我至少需要十块才够!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你少说也要再帮我找七个人来。快去。”

我见风君子说的郑重,转身离去帮他找人。说来也巧,没走多远就碰到两位大名鼎鼎的老熟人在路边闲谈。我上前施礼说明来意,那两位把手一招,立刻来了一群帮 忙的。我领着一大票人走向那个小小摊位。风君子也笑着过来见礼称谢:“我只是想找人帮忙买点东西,不想却惊动了两位师兄的大驾,实在不好意思!……”

一群人走了过去,摊位中的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赶忙出来躬身施礼。领头的长者道:“太行派掌门孙建业。领门下弟子长歌、长权、长杰,拜见守正真人、葛举吉赞活佛、忘情公子等诸位前辈。”

没想到在此我又碰到个熟人,太行派弟子谢长权。就是在西安火车站先阻我去路后来又送我上车的那位。谢长权应该和我一样也是政府机构的秘勤,今天这么多长辈 在此,我也没有单独和他打招呼只是暗中点头微笑。只听守正真人笑道:“孙掌门不必多礼,善结大会的规矩是买卖公平、长幼平等。我等都是来帮忘情公子买东西 地。”

风君子也笑:“孙掌门,这里有十八个人,买你十八块泥巴。钱收好了,十八块大洋。”

我找来的这群人,一伙是高簪青衣道士,另一伙是红袍黄帽喇嘛。俗家打扮的只有四个。除了风君子、我、七心之外还有一个尚云飞。尚云飞是广教寺活佛弟子,这次随活佛一起也来到正一三山。

太行派弟子忙不迭的往外搬“砖”,都放在风君子脚下,我也上前帮忙。这种“五色神泥”乍看上去就象山中常见的一种白色观音土,然而在阳光下仔细观看却能发 现其中有五色光泽反射,重量比同样大小地石头还要沉几分。我小声问一起搬砖的谢长权:“谢道友,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拿到善结大会来卖?”

谢长权:“这就是太行山中本门道场附近特产的一种五色土,火烧而不结,水冲而不散,只有用炼器之法才能让它化为器物之形。成形后不畏水火,而它本身的‘属 气’不变也不受周围的环境变化干扰,却又不是法器。本门用它来建造修行静室以及打坐地台座觉得效果不错,至于其他的妙用也不是十分清楚。”

“你们真没少带,这么一大堆,怎么卖出去的不多?”

谢长权叹气道:“我太行是小门小派,往年恐怕是收不到正一三山会请帖地。本次三山会开门纳客,我们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只好用这五色土充数了。你想 这大块五色土需要用炼器之法加工,耗费法力、时间,却又成不了法器,些许用处可有可无,当然没人感兴趣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前辈高人来买太行五色土?难 道这五色土还有别的神奇之处吗?”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是来帮忘情公子前辈的。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砖头搬完了,七心问风君子:“公子,这些够了吗?”

风君子眉开眼笑:“够了,够了!其实我只要十块泥土就够了。”

我也问;“公子前辈,你为什么要买这些?方才听你称它为五色神泥。”

风君子:“看过《红楼梦》没有?一开篇就有女娲补天地传说。……这五色神泥。就是传说中女娲补天所用的材料。今天遇到了,当然要多买两块回去研究研究,就算补不了天找个机会补补地气也是好的。”

这番话我听起来是半开玩笑半真半假,但以“忘情公子”的身份说出来听在别人耳中就不一样了。太行派几人听得嘴张老大,而守正真人微微一笑道:“如此神奇吗?我倒想试试此物能不能补本门地正一三山。既然风师弟有十块就够了,那我就取走一块了。这是一块钱。还给你。”

风君子:“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我钱?”

守正真人:“虽然只是一块钱却不能免,这是善结大会的规矩,也是天下器物不可只取不与之意。我拿走地,当然是我付钱。”

守正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活佛也说道:“既然你够用了,我广教寺也取走一块五色神泥。……云飞,你还给风施主一元钱,拿一块泥土。”

来帮忙的两伙人分别都买了一块五色神泥,风君子面前还剩下十六块堆成一堆。这玩艺挺沉的。他一弯腰没抱起来,掏出黑如意自言自语道:“居然拿不动,叫大老黑出来搬砖。”

守正赶紧阻止:“风师弟切不可在善结会上放出龙魂,你要送于何处,我命人帮忙就是了。”然后招呼几名道士按风君子的吩咐把五色神泥都送到韩紫英的茶肆中暂存。

此间事毕。大家打了声招呼又各自散去。我们还没有走出多远,太行派的摊位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各派弟子围得水泄不通,那一大堆“五色神泥”不久之后就被抢购一 空!几乎各门各派都至少买了一块太行五色土,也不管有用没用。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太行派,在本次正一三山会上一时名声大噪。

众人已各自离去。尚云飞手捧五色泥块跟着我们却没有随活佛走。走着走着见周围没有旁人,他直呼其名道:“风君子,女娲补天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难不成你还能躲在窟窿下面偷看……刚才那番话别人不知真假。我还不知道你地脾气?说老实话,这五色土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风君子挠头轻声笑道:“刚才人多没好意思说。我在忘情宫中时年纪还小,那时侯很调皮……忘情宫土门传法殿正中有一座五色祭坛,被我不小心崩坏了一角。我闯 了祸就到天月仙子面前自首承认错误,并且问仙子如何修复祭坛?仙子告诉我土门祭坛是五色神泥炼筑,这种材料是传说中女娲补天的遗物,要修复祭坛首先要找到 同样的材料才行。……今天我看见太行派所售五色土,正是与忘情宫土门传法殿祭坛一样材料,至少要十块泥土才够修复祭坛所用。所以我就买了。……真想不明白 那些人也抢购五色土干什么用,难道他们的弟子也和我当年一样淘气?”

我也笑道:“不说当年,你现在也够淘气地!”

说笑间又逛了几处摊点,每人又买了几样新奇物品,不必一一细说。走着走着尚云飞突然一皱眉:“我们不要找没人的地方了,哪儿热闹往哪去吧。”

我不解的问:“又怎么呢?”

七心:“石真人没有注意吗?我们身后跟了一大群尾巴,不论我们买了什么东西,一离开就有一大群人跟着去买。那些人买东西也就算了,买完东西还围在那里互相问长问短,我猜想是在打听我们为什么要买、都说了什么话等等。”

风君子也道:“一块钱一件,都是难得之物,和白送差不多。这里的人大多并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莫名其妙不知用途、不求与本门结缘地闲人买走,善结大会讲究的是善结缘法。”

“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注意,就把这里当市场逛了。……那我们去正一门买黄金枣吧,紫英特意嘱咐要我给她捎一篮。”

风君子咂嘴道:“黄金枣泥糕、黄金枣干丝都太好吃了!我们去给韩紫英多买点。”

“有你吃的,紫英想要地其实是枣核。”

正一门的摊位前一直有人来往不停,几乎各门各派都会来此打个招呼,顺手买一小篮黄金枣。一来正一门准备的黄金枣比较多,二来各门派也不会多买基本上只是买 一篮意思意思,所以到现在一车枣还剩下一半。黄金枣在此次善结大会上算不上珍贵之物,人们都要来是因为东道主正一门的关系。要是有人跟在我们后面跑到正一 门来抢购黄金枣,那也和故意捣乱差不多了。

风君子可不管捣乱不捣乱,来到正一门的摊位前就掏出四枚钢蹦大大方方道:“我们四个人,来四份黄金枣。”

守正真人不在,估计还在外面闲逛,和曦看见我们,过来打招呼并亲手递过四篮黄金枣。风君子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和曦真人,洗澡了吗?”

和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答道:“洗过了都用山泉洗过了,这些黄金枣都是干净的。”

“七心你尝一口,这枣我吃过,又香又脆!”风君子拿起一枚黄金枣喂到七心嘴边。七心面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启贝齿咬了一口,然后伸手将那剩下的大半个枣接了过去。这一幕看得和曦身后两个小道士眼都直了。

我们几人买完枣正要走开,和曦真人却在后面叫住了我:“石小师弟请留步!”

我转身问道:“师兄有何吩咐?”

和曦:“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有事找你商量。”

“有空,我在茶棚等你,你随时来都可以。”

离开正一门地地方,走了不远,风君子着着前面一处竹棚道:“那是谁家的地方,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尚云飞:“那是七叶新立的海南派,他们在卖崖州特产九孔响天螺。”

风君子眯起眼睛对我沉声道:“石野,你的任务来了!现在你不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踢了海南派的场子!”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3回 镜中那一个,此生可曾识
章节字数:8655 更新时间:07-08-30 08:08
(题记:一个人,在人世中,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拗口。那就换一种说法,石野是怎样一个人?如果你一路阅读下来只看石野的自述文字,自会有一 种确定结论。但换一个角度,站在书中完全旁观者的立场,站在“天下世人”而不是“石野自我”的角度,结论是完全不同的。其实每个人在现实中几乎都是如此, 世上有两个某某。那么,哪一个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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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君子竟然要我在善结大会这样的场合去踢海南派的场子!我还没说话,尚云飞吓了一跳:“风君子你怎能如此胡闹?海南派掌门七叶声望正隆,这里又是天下修行人结善的祥和盛会,你不该找海南派的麻烦。”

风君子冷笑道:“我只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那七叶与他的某些门下并非善类,我当然不能容人结恶。……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又不是我去砸七叶的场子,是石野去。”

尚云飞:“那你更不该以前辈的身份教唆他人。”

七心插话道:“云飞小师叔有所不知,十日前海南派弟子在芜城闹市中行止不端,到现在也不见海南派有人登门道歉并通报如何处置此事。石真人是应该找七叶理论理论。将此事问个明白。”然后她将十天前发生地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尚云飞闻言默然片刻才说道:“把话问明白也好,但也不必在这种场合把事情闹大。”

风君子:“你就算不清楚七叶与石野的关系也应该听说过一些,私下里七叶与石野之间根本没有讲理的可能,只有当着众人之面。……你还是不要和石野站在一起,免得他人又误会广教寺老活佛给石野撑腰。快到一边找个好位置等着看戏吧!”

他们争论时我一直没说话,我在想一个问题──风君子为什么要我在善结大会这种场合去做看上去很不合适的事情?看了周围一眼我突然想明白了一点。私下的场合 我找不了七叶的麻烦。在别处遇见他不会给我讲理地机会,甚至会直接翻脸动手,而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今天在正一三山中,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手伤人,只有站 出来和我讲道理与戒律。

尚云飞见我不说话也不好再劝,一跺脚真的走了。七心又问风君子:“公子,你为什么不等到两天后演法大会,天下修行人都肃容端坐的时候再亲自过问此事呢?”

风君子:“那种庄严场合不该扫兴,因小事破坏大气氛,口角之斗就应在闹市中。再说我知道七叶想在演法大会上干什么。提前给他一巴掌,让他到时候不好再神气活现装天下表率谈戒律如何?……不要以为只有败类才有心机,我等向善之人也不应迂腐。”

此时我终于开口:“踢七叶的场子,我一点意见没有,你想要我怎么踢?……这种事我没经验。要知道我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

七心也说:“石野真人性情温和恭谨,恐不擅长过激的放纵行止。”

“温和恭谨?”风君子突然很古怪的笑了,“我们认识石野,了解他是什么人。可天下人眼中的石野并非你我面前的这个石野。芜城石小真人风流无忌、狂放不羁、 从容善断、杀伐果决。这些你没有听说吗?这样一个石野,遇到十天前那样的事。今日不砸了海南派地场子那才叫怪事!如果和和气气上门,别人反倒认为石野理 亏。”

风流无忌、狂放不羁、从容善断、杀伐果决──风君子用这十六个字来形容我。如果是熟悉亲近的人不会这么说我,但这的的确确是天下修行人对我的评语。我第一 次“出名”是大闹齐云观。后来又因为与七叶“争夺”一名妖女名扬四方。和七叶这种敢叛师门地绝顶高手抢女人,听上去就是好色不要命的意思,何况还是曾挑起 终南派事端的妖女。说我“风流无忌”还算好听的。

我在忘情宫之会上公然与韩紫英携手同行,更坐实了“狂放不羁”之名。后来天下高人公推我为那次大会的仲裁,我地言行举止也称得上“从容善断”。更主要的是 我在十天十夜之内万里追杀付接,终于手刃此恶,三道江湖令已将我的“事迹”传遍天下。在“从容善断”之后再加“杀伐果决”四个字评语也是顺理成章。

靠!我真是这样地人吗?我可以认为我不是,但我却不能说我不是天下人对我的如此评语不是毫无根据,甚至是相当公平中肯。也许。以前的我并不是真正了解自 己,有时候旁观者的眼睛看得更清楚。此时我的脑海中有一丝光亮闪过,想抓却没有抓住,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解答,却又想不清是什么问题。我非常不应 该的在这个时候愣住了。

然而风君子却没有管我,接着对七心说:“托你办件事,你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再把七情钟取来,我有用处。”

七心虽然还有疑问,但风君子让她办的事是不会推辞的,转身走了。打发走七心,风君子歪头看我:“你还在发愣?恩,心境快到了。”

“什么心境快到了?”

风君子:“四门十二重楼丹道中‘婴儿’地心境快到了。”

“明明在说砸场子,怎么又谈起了丹道修行?”

风君子:“你我这样的人,怎会随便做无意义地事情?这些以后再说。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出不出面?”

风君子的眼神意味深长:“你杀了付接之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在我面前束手束脚不敢擅断,可一个人的时候事情往往办的很漂亮。也许我在场给你无形的牵制太多,今天我就放手让你做为,你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必问我──就当我不在!”

“你也要找个好座位去看戏?……就不怕我搞不定七叶?”

风君子:“我放心的很,这里是守正地地盘,你不会吃亏的。……知道宇文树为什么会找你商量正一三山会上的事吗?一方面是你杀了付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与守正的关系。”

“哼!你们都是高人。说吧,想要什么效果?”

风君子:“让他下不了台就行,有冲突更好!你做的事只要符合天下对你的评价就不会损伤分毫,而七叶已经名声鼎盛不能有失。总之要让他不好意思在两天后的演法大会上代表修行人谈什么戒律。……知道我这几天在看什么书吗?《鬼谷子》中的飞箝之术!”

“哦?有空我也看看。……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风君子:“你等等,我敲锣之后你再唱戏。……一会儿七情钟响,满山安静的时候你就开唱吧……”

七心拿来了七情钟,又被风君子拉到远处地势较高的一处草坡上并肩坐下。看他俩就象在聊天谈心把玩着七情钟。突然地,山谷中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金钟鸣响,这是七情合击中的“惊”音。

钟声并不伤人,却震动神识,刹那间人声熙攘的山谷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七心解释道:“诸位不好意思。我不小心……”

她的话音未落,我趁着满山安静的机会大喝一声:“海南派地败类,给我滚出来!”

这片山谷被三座高峰包围,我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四面传来阵阵回音。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人在找海南派的麻烦了。纷纷向此处围拢过来。海南派的人当然也听清了,居然有人敢在善结大会上门挑衅!立刻就有五六个弟子走了出来,有人喝道:“谁喊海南派的败类?”

“我喊海南派地败类!你就是败类吗?怎么出来了?”

这一问一答传开。旁观者居然发出笑声。那个问话的脸上挂不住了,冲到近前骂道:“你小子是谁,敢在善结大会上撒野?”

“我姓石,就叫野!海南派有败类在芜城作恶,我就敢在善结大会上算账!这里是善结大会,又不是恶结大会,这种人混进来,我岂能容忍?”

海南弟子中有稳重的想把话问清楚,但没拉住两个冲动地同门。有两个不太清醒的弟子大概是没听清我是谁。一左一右上来就要封我的衣领。紧接着呼呼两道风声, 两团人影就飞了出去。一团人影砸翻了海南派的摊位,九孔响天螺洒落一地,另一团人影撞倒了竹棚的一根支柱,凉棚立刻塌了半边。人群呼啦闪开一片空地,海南 派众弟子一下子都冲了出来。

我本没想出手伤人,但不成想一言不合还真有先上来动手的。这两个海南弟子连法器都不掏就用手抓我,当是街头斗殴吗?我把他们扔出去了,力道掌握的却很巧妙,没有伤人却用他们的身体砸翻了海南派的摊位。不就是砸场子吗?我一上来还真砸了。

某门派在善结大会上地摊位竟然被修行同道给砸了!这是千年以来闻所未闻之事,也是这一门派的奇耻大辱!海南派众弟子不约而同亮出法器,眼看争斗就要升级。 此时周围此起彼伏传来“住手!”的声音,有不少人出声阻止。这里毕竟是善结大会,各门各派的高人不能眼见发生群殴事件,很多围观者都要上前劝阻。

然而想劝架的人还没动,眼前一花场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拦在我和海南弟子中间。一银袍青年男子对海南弟子喝道:“休得无礼,收起法器退后!”一白发道人对我喝道:“石野,不要乱来!”

海南派掌门七叶与大会主人守正真人第一时间赶到了。我刚才那一声大喝就把他们惊动了,他们来得虽快但我已经把海南派的场子给砸了。旁观者见这两位出现,又都不说话了,纷纷等着究竟。

守正真人面色微怒道:“石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先施一礼,然后指着七叶道:“禀守正前辈,此事您应该问问海南派的七叶大掌门,他纵容门下弟子都干了什么?”

守正真人转身问七叶:“海南掌门,你也说说是怎么回事?”

七叶也向守正施了一礼,然后对我道:“刚才听闻石小真人呼喊海南败类,我立刻赶来。没想到石道友毁我善结法场,又出手伤我海南弟子。不知海南派有和得罪之 处,就算七叶门下招呼不周,道友也不该在正一三山会上如此妄为。难道石小真人不把天下同道与正一门长者放在眼里?”

难得七叶在这种场合把话说的还如此得体,彬彬有礼中还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看他的脸色,已经阴沉无比,显然是心中怒极又不好当众发作。

他发不发火我才不管,冷冷一笑道:“七叶掌门好反应,我呼喊海南败类你立刻就到!”

他和刚才那位弟子犯了同一个语病,就是答话时自认败类。周围又有好事者笑,七叶眉头一竖,守正真人又喝道:“石野,你好好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一定要当众解释清楚,给海南派与天下同道一个交代。”

我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七叶掌门好口才,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倒打一耙。刚才分明是海南弟子目无尊长出手在先,石野已报出身份且并未动手,你门下两人上 前欲伤人被挡回。……七叶掌门你仔细看看,他们并未受伤,以石野的修为要取那两位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如此已算手下留情。至于凉棚竹案翻倒,也是你门下弟子 自己撞的!……在场这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又何来毁法场,伤弟子之说?”

随着话音,紫英已经走来与我并肩而立。同时柳依依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我身边抓住我一只袖子,也不管旁人只问我道:“哥哥,有人欺负你吗?我来帮你!”这两位听见我在这里闹事也丢下茶棚赶了过来。

紫英伶牙俐齿,而七叶看见她连瞳孔都收缩了,咬牙说了半句:“妖女,你──”

紫英面色微寒:“七叶,你终于亲口叫我妖女了!”

守正真人皱着眉头没理会这两人的言外之音,而是对一名旁观者问道:“泽净,你刚才就在这里,这位韩道友所言可是实情?”

我也小声对柳依依说:“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在一边看着就行,我找欺负果果的海南败类算账。”

那边名叫泽净的小道童答道:“启禀祖师爷,她说的差不多是实话。方才石真人呼喊海南派败类,海南弟子上前喝问他是谁?石真人报出名号,并说斥责海南派败类 在芜城作恶。那边两位师兄就冲上去对石真人动手,结果,结果就被扔出去了。……当时有不少人围观,大家都看见了,只是不知道石真人为何……”

守正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我知道了。……和锋!”

守正真人突然喊他的徒弟和锋,和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我和七叶都扫了一眼,目光很是凌厉。他向守正拱手道:“师父。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守正:“本次三山大会地事务由你主持,我也命你四处遣弟子维持众人秩序勿起纷争,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无事日久,你也惫怠了?”

守正真人先不责问我与海南派,而是将自家看场子的大弟子和锋训斥了一顿。那和锋真人如今在修行界也是响当当的前辈高人,可是在守正面前也只能低头听训。想想他也冤枉──谁能想到我会在善结大会上公然闹事呢?此地秩序其实是不用维持的。

旁观者有人小声问同伴:“我听说石野不是守正真人的门外传人吗?怎么专找正一门地麻烦?去年大闹齐云观,今年又闹到三山会上来了。”

有同伴答道:“这次不是找正一门的麻烦,分明是和海南派与七叶过不去,海南派这回脸可丢大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撞到石野手里了,否则好好的谁也不会在善结大 会上发这么大的火。……这位小爷可不好惹,你没听说过他的事情吗?”又有人接话:“他的事我都听说过,他身边站着的不就是妖女韩紫英吗?好个水嫩嫩的大美 人,我看着都眼热,真佩服石小真人!该不会又是因为妖女争风吧?那七叶就太没意思了。……你看和锋真人平时神仙一样的人物,现在居然低头挨骂。唉!”

众人小声议论纷纷,听在和锋耳中不知作何感想?他仍然躬身回话:“师尊指教的极是,此地纷争失控是弟子之责,请师尊处罚和锋。”闹事地还没问罪,无辜的和锋先自请受罚。我与七叶不得不说话了。

七叶道:“我约束门下不严,前辈岂能责怪和锋真人?若真要罚,那就罚七叶好了,我只是想问石真人为何大动肝火?”

我也说道:“事情因我而起,与和锋师兄毫无关系。今天破坏了善结大会的气氛。过后自会请前辈与天下同道降罪。只是海南派的败类确实可恨,我一定要把他们当众揪出来。”

七叶听我这么说,终于怒道:“石野!你一口一个海南派败类。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就算守正前辈要追究,我七叶也不会轻易罢手。”

“你们先住口!”守正终于沉下脸来,“不必口舌相斗,自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和锋,既然此间秩序由你负责护持,他们地事就由你来问吧,了结之后你再领罚──记住,不可偏私!”

守正先呵斥和锋。本想让我与七叶能够找个台阶下将事态缓和,不料我言语相激之下七叶也没压住火。他干脆不直接过问了,将事情交给和锋,也是让和锋找回刚才 的面子。和锋真人一向以冷面无私著称,让他来处置,有错的一方肯定讨不了好,何况今天他也被连累挨骂了。有好事者兴奋起来,瞪大眼睛等着看和锋如何处置?

守正真人退到一旁,留下和锋一人站在我与七叶之间。和锋抬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对七叶道:“海南掌门,你门中之事本来我不该过问。但今日在正一三山会上的事端又牵扯他人,和锋不得不追究!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七叶:“是非自有和锋师伯公断,七叶相信师伯公正无私。”

和锋:“那好,先处置已明之事。你门下两位弟子目无尊长,出手欲攻击石真人,此事众人所见已无异议。请问欺辱尊长按你海南门规如何处置?我知道你门派新立,先问一声有没有来得及制定这样地门规?”

七叶:“我门派新立,尚未制定新规细则,约束门人暂时沿用玄冥派旧规。我正想待到正一三山会上,向天下高人讨教立新规之事。”

我在后面冷笑一声:“立新派依旧规,纵弟子行故恶。你与抱椿又有何区别?”

和锋头也不回说了一句:“石师弟,还没有轮到问你话,请你暂且安静。”

我闭嘴了。场边又有一人开口:“七叶,你出自终南,又在宗门大会上自认终南辈分,今日之事可参照终南派门规处置。”说话地是一位布衣长者。正是七叶在终南派时的传法恩师登闻。

七叶向登闻施了一礼道:“登闻师父指点地是,参照终南门规处置也无不可,全凭和锋师伯做主。”

和锋:“既然如此,我就做主决断了!按玄冥派旧规‘禁受’一年,参终南派门规‘磨心’一年。在善结大会上无礼当重罚,双规并用。既禁受一年,也磨心一年。”和锋真人在正一门执掌戒律,对天下各大派的门规也是了如指掌,一开口毫不留情,两派门规都用上了同时处罚!

所谓“禁受”就是指师父暂不传授弟子更高一步的道法,比如风君子如果一年之内不教我“婴儿”的心法与口诀就是禁受一年。

所谓“磨心”指地是罚弟子去做一件日常的事情,或耕园或洒扫,总之日日不断并有考核标准,以磨去戾气修养心性。此规多见于佛家门派,然而终南派中也有。

刚才被我扔出去的两个人没有受伤。已经抱着胳膊站起来了,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惹错了人躲在后面没敢吱声。现在听和锋开口处罚,竟然同时用两派门规,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我等应当领罚,可是和锋真人为什么一错要罚我们两次?”

七叶呵斥一声:“你们还好意思说话!那石小真人是随便就能招惹的吗?”

和锋摆手道:“七叶掌门勿怒。他们也有申诉之权。……我确实同时罚了你们两派门规,但你们不冤!这样的行止在别处已是不该,更何况是在正一三山善结大会 上?我辈修行悟道之人,神通在身岂能随意行那殴斗之事?禁受、磨心都是恰如其分。……幸亏念在后果不重,否则你们在善结大会上伤人我可依正一门规处置。那 要严厉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一人没说话,另一人道:“晚辈海南弟子祁祝连,和锋前辈公断当然不敢有异。但我当时是见石野前辈无端恶言挑衅。一时冲动才举止失措。罚晚辈是应当地,但石野作为前辈行止不尊也请和锋真人还海南派一个公道。”

和锋点头道:“你的错是你的错,如果石野有错我也不会徇私,这你放心好了。处理完你们,我自会去问石野。……七叶掌门,我的处断已决,却不能越俎代庖。他们是海南派门下,具体如何处置还请七叶掌门决定,请你当众下令罢!”

和锋真人冷面刚直果然名不虚传。一点情面不留就要七叶当众下令。七叶咬牙瞪了我与紫英一眼,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回身对海南众弟子高声道:“玉杖、祁 祝连欺辱尊长,搅乱善结大会。罚玉杖在琼崖后山石坪上开凿深三尺、方十丈莲池,罚祁祝连每日取琼崖绝壁下冷泉水注满莲池。一年之内或莲池未成,二人不得受 闻更深道法。”

玉杖、祁祝连顿首领命。和锋真人又说:“七叶掌门处置十分得宜。你们二位也要知道,修行之罚并非全然是祸责,也是机缘。希望你们能善用此机。”

和锋说完转身面向我,面无表情的问道:“芜城石小真人,现在轮到你了!你是未立宗门地江湖散人,今日若在正一三山中犯过,我就以天下共戒与正一门的门规来断。不知你可有异议?”

终于轮到我了,我早就等着呢!浅笑道:“我听和锋师兄的,一点意见没有!我不象某些人物,立门不立规,搞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门下弟子都跟着误入歧途。”

七叶手指我对和锋说:“师伯你听听,石野分明一直在以言语挑衅!我门下弟子就是中了他的圈套才会犯错受罚!此人心机实在太损。”

和锋也皱眉:“若海南门下平时善劝弟子,也不会在善结大会上被人挑起事来。……石野,今*****多次在言语之中斥责海南弟子行为不端,究竟为何?”

“海南弟子地确行为不端缺乏约束,师兄刚才不是也看见了吗?”

和锋:“刚才处置之事是在你呼喝海南败类之后才引起的事端。你今日若是无理取闹,其错恐怕要比玉杖、祁祝连两人重的多了。”

“我怎会无事上门生非!请问七叶掌门,你海南派可有一名护法名叫宝杖?把他叫出来一问大家自然明白。”闲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了,和锋真人真有耐心。

七叶微一犹豫,语气很硬道:“我海南门下岂是你呼来喝去,他与你有什么私怨尽管说就是!”

和锋却没管我们斗口,一指人群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宝杖,你出来!”

宝杖原是玄冥派抱椿老人门下,如今改投七叶的海南派,和锋真人认识他。他正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突然听见我说他地名字,然后就被眼神锐利的和锋真人指了出 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场中给七叶与和锋施礼。他看上去有三十来岁,个头中等五官还算端正,但此时此地我看见此人总感觉他有几分猥琐,目光也闪烁游移不 定。

七叶语气平淡的说道:“宝杖,你与石真人何时结怨,尽管从实说来?天下高人在此,相信不会曲解事实。”

宝杖倒也乖巧:“回禀掌门与和锋前辈,我与石小真人素不相识,刚刚才是第一次见面。石小真人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立刻传来一片议论之声。和锋也用疑惑不解地语气问我:“石师弟,你认识此人吗?”

我坦然答道:“我不认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败类。……你就是海南派护法宝杖?海南派可是只有你一个宝杖?”

宝杖脸色一沉:“石小真人何出恶言?不错,我就是海南派护法弟子宝杖!海南派也没有第二个……”

“你欺负人,不要脸!”场中突然传出少女清脆的娇斥声,是一直站在我身边没有说话的柳依依。她不仅开口,而且动手了!这出乎所有人也包括我的意料!

只见柳依依俏脸如霜,一挥衣袖,半空中非常诡异的出现一片银色光芒。这银光点点如一群在花丛中旋转飞舞的明媚蝴蝶,向宝杖席卷而去!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4回 在野称妖异,临朝呼仙尊
章节字数:8626 更新时间:07-08-30 08:08
柳依依为什么会出手?她动手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我。太久以来我只是把她当作心思纯净的少女,已经不太在意她有“他心通”的神通。她有窥知人心的能 力,虽然不能知道别人具体的思维过程,却能准确的感应到他人内心活动的情绪变化。我与她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言语交流。

我看见宝杖答话时的嘴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就有想揍他脸的冲动。柳依依也听说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就是欺负果果的坏蛋,“见”我有出手教训人的意思, 她毫不犹豫的就替我出手了。如此单纯直接的人,在场的也只有她一个,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会考虑场合地点,会顾虑七叶、和锋以及围观的众人,想都不用 想也不会真动手。而柳依依根本不会想这些,我的一念刚起,她想都不想就攻向宝杖。

我从未亲眼见过柳依依与人动手斗法,甚至想像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今天看见了,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她的法术太厉害了!七叶、和锋两大高人同时出手都没有完全挡下来。

她的法器“思月蝶”为万载沉银魄与阴神之身一体炼化,在有形与无形之间,共十八枚,发出之后九虚九实。她不必象常人那样祭出法器,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一挥手,满空银光凭空出现了……妙曼无比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让人防不胜防。

和锋真人反应极快,抢在七叶之前原地急旋,道袍飞舞中发出一片青光将宝杖、七叶与他自己都笼罩其中。一群银蝶似被这盘旋地青光“吹”开,在空中围绕不能飞近,而另一群银蝶倏然间就无声无息的钻入地下不见。

与此同时七叶叫了一声“不好”,抬脚重重的一跺地面。周围的人感觉到整个山谷都轻轻一颤。场中有一片银芒飞出,几乎都是从宝杖的脚下不远的地面钻出来地。 银芒仿佛被一种力量相逼,急速的飞射到青色光幕之外。七叶虽然也及时出手,但还是没有为宝杖逼开所有的银芒──太快,距离也近了!有两道银芒在空中飞去时 折了一个弯,一左一右打在宝杖的脸上,穿颊而过却没有留下伤痕。

宝杖只觉得脸颊一凉然后全身一片阴寒,掩面发出一声惨叫双膝发软跪倒在地。紧接着一切风平浪静,因为我大叫了一声“柳依依住手!”

其实不用我喊出来柳依依也知道我让她收手。她一招素手,漫天银芒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个少女仍然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站在我的身边,我赶紧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挡住,紫英也上前一步护在身侧。

所有人突然间很奇异的安静下来,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和锋收了法术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们三人,七叶愕然的看着面朝我跪下地宝杖。过了片刻。似乎旁观者才反应过来,发出一片嘈杂的议论之声──

“看见没,那不是绿雪茗间卖茶的柳姑娘吗?好凌厉的法术,连破和锋、七叶两大高人的防护伤人!她是什么来历?”、“不清楚,我只知道绿雪茗间是石野开地。 柳姑娘应该是石野身边的人。这石小真人可真是了不得!”、“你看石野身边的两个女子,一个秀美一个妖媚,石野大小通吃真是艳福无边!我若是他我也不会出家 当道士。”

也有往歪处猜测的──

“刚才那小姑娘说宝杖欺负人不要脸。难道宝杖真的欺负过她?”、“你猜宝杖把这女子怎么样了?她怎么一见面就出手伤人,我猜肯定是……”、“石野抢了七叶地妖女,难道海南门下为了出气也去动石野身边的女人,这也太……”

七叶与和锋两人吃惊当然也是因为柳依依的手段。那宝杖本是抱椿老人门下地看家弟子,七叶既然让他做了海南派护法可见修为也是同辈中很出色的。可柳依依出手 时宝杖别说还手,连个反应的余地都没有,旁边有两大高手都没护住,虽说事发突然不及防备,但也足够惊心。柳依依那无形的思月蝶只伤元气不伤身体。但一旦将 宝杖打中失了心神,后面九枚有形的思月蝶可是真能要命的!如果今天是一对一,就算有准备,柳依依也完全能够一瞬间取了宝杖的性命。

七叶缓缓抽出悬在腰间的呈风节,转身冷冷问道:“姑娘,今日为何当众出手伤我门下弟子?”

和锋真人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拦在七叶与我之间,他看了我身后的柳依依一眼,却语气深沉地向我问道:“石野,这位姑娘为何突然伤人?有什么原由能当众说出来的就说出来!”他不问柳依依却问我,想必也是听见了周围的议论,怕问出什么姑娘家难以启齿的不堪之事。

我还没说话,柳依依可不管那么多,大声道:“那个宝杖,他欺负果果!”

和锋:“他欺负过你?”

和锋没听太清,将“欺负果果”听成了“欺负过我”。旁边有不少人也同样听错了,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柳依依一摇头,又道:“不是我,是果果!”

和锋这次听清了,愣了一下道:“果果是谁?”他最近一直在正一三山中忙着准备大会,对芜城中其他的事情不太清楚。

“果果就是我!”

场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丹霞夫妇已经带着三个孩子挤进人群,张先生也站在旁边,他们听见我在海南派这边闹事。就猜到我是为什么,把孩子们都找来了。果果听见有人问她地名字,立刻举着小手回答。

紫英冲果果招手道:“果果,你到阿姨这边来,不要怕,石野叔叔帮你找坏人算账!”

果果小跑到场中。紫英伸手把她护在膝前。众人低头看见了果果,不由自主都发出了一身赞叹──好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有不少眼力好的修行人已经看出来这个娃 娃不是人类,甚至是六道众生之外的草木之精。更有高人认出她是仙人不留果的花精,以和锋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她地端倪。

和锋真人又愣了一愣,显然在他的观念里想不明白我们闹了这么大动静,不惜砸了海南派的场子彻底得罪绝顶高手七叶,就是为了这个非人类的小花精?他下意识的又问果果:“你是谁?”

“我就是果果!”

果果先后说的两句话连起来十分有趣,不少围观者都笑了。然而众人的笑声未止,半空中就象打了一声惊雷,一声震耳的钟鸣回音久久不绝。众人大惊之下寻声望去只见忘情公子站在远处的高坡之上,左手提七情钟,右手倒持黑如意一脸怒色。七心掩着耳朵闪避一旁。

风君子倒转黑如意的手柄敲响七情钟,惊动了所有人。他见大家都抬头看自己,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哪门那派的狂徒。敢欺忘情宫外的仙童!”

风君子说过只敲锣不唱戏,现在终于忍不住蹦出来又敲锣又唱戏了。他这一句话改变了问题的性质!修行人虽然心性超脱,但在人世间修行也不能完全免俗,尤其是 讲究师道与出身的。野地里地妖精就是不入流的妖精,但如果出身忘情宫那就不是一般小妖精。而叫仙童!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就算是禽兽草木那也是有主之物,不可 以擅动的。

和锋闻言也不禁动容,远远向风君子拱手道:“请问风前辈。这小花精与忘情宫是什么关系?”

风君子:“果果是仙人不留果,还有那小子阿游是守护仙果的灵兽。他们得天地造化灵气修成人形,果果在我门下为护法仙童。我带他们到世间结缘,轩辕派丹霞夫 妇喜欢,要收留在轩辕派修行。我也答应了,准备在正一三山会后就让他们随丹霞夫妇去轩辕派,这几天暂时交给石野与柳依依照顾。……果果这孩子乖巧可爱、与 人无伤,什么人会欺负她?”

和锋问我:“是这样地吗?”

“是的,正如风前辈所言。”我和丹霞夫妇齐声答道。风君子刚才那番话仔细琢磨起来句句都靠谱。他说的是“忘情宫外”不是“忘情宫中”,而他地“门下”指的是柳依依。就算丹霞夫妇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也不会否认大概的事实。

风君子见我们点头,越发来了精神,用黑如意遥指着我喝道:“石野!我见你与柳依依二人一个朴实一个善良,将孩子交给你们照顾几天还特意叮嘱要看好了,怎么 一转眼的功夫就让人欺负上门了?……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回头我拆了你的绿雪茗间!”说完他又坐了下来,看那意思还是继续看戏。

风君子训斥我与守正真人训和锋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旁人不清楚我是他的传人而已,他训完之后也是放手让我自己去处理。有“前辈”牵扯进来,已做旁观者的守 正也不得不说了一句:“和锋,一定要小心问明此事。上次。众门派听信传闻骚扰忘情宫已是不该,今天如果这位小仙童在正一三山会上受了委屈,那更是我等的不 是了。”

我赶紧解释。道:“守正前辈误会了,此事不是发生在三山会上,而是十日前的芜城闹市中。当时我不在场,但轩辕派丹霞伉俪与芜城张荣道师兄亲眼所见。……和锋师兄,你可以问问他们三人都发生了什么事?”

七叶已经悄悄地收起呈风节。张先生迈步走到场中向众人施礼,然后向和锋讲述了那日在凤凰桥头所见的事端。修行界大派高人得罪一个混迹人世的小妖精,又没有 造成严重后果,此事如果没人出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我与风君子的想法就是把小事闹大,越大越好,让七叶下不了台。现在闹的足够大了!

折腾了这么久,说到正事也不复杂,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讲清楚了。张先生最后道:“那日如果不是我们三人恰好路过,这三个孩子定将受海南派的高人欺负,这位仙童果果恐怕将遭不测。”

和锋问旁边一言不发的七叶:“海南掌门,你如何解释?”

七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尽量不动声色道:“海南弟子于闹市中不慎得罪了这位小花精,诸位上门说一声我自会处置,石野前辈不必将事情在正一三山会上闹的这么大吧?……而且宝杖罪不致死,这位柳姑娘为何一上来就出手伤人性命?”

柳依依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想杀他呢!就是想帮哥哥和果果打他的脸。”

紫英道:“不是七叶掌门所说的不慎吧?分明就是心存歹意故意下手!……他又没死,和锋真人问宝杖本人就是了。”

旁边丹霞夫人也斥道:“我也想问问这歹人,为什么在街市中用迷仙散对付我八岁的儿子,什么下三滥的东西!”

三个女人一说话立刻封住了七叶想反咬的嘴。和锋听见“迷仙散”三个字神色一变,追问了一句:“确实是迷仙散吗?”

外面的丹霞生答道:“确实是迷仙散,我亲自验过,张师兄也在一旁。当时海南门人想带走果果,另外两个男孩不依,他们就施用了迷仙散。”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又起。迷仙散既是一种炼制的迷药也是一种简单的法术,使用时以法力将一种五色无味的药力逼出,迷惑他人心志神识,并非是挥手散药。修行人 用它主要在被普通人误会围攻的场合,既不能当众以道法伤人又要安全脱身而去。使用迷仙散对弟子的修为要求不高,能御物者即可。

迷仙散这种炼药用药之术并不常见。一来因为使用它当时方便但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影响后果;二来它非常接近淫贼、偷盗的手段,弟子品行不端一旦乱用不堪设想; 三来真正有修为的高人有的是别的神通,用不着这个。所以一般正规修行门派根本不会传授弟子,象正一门这样以出家人为主的门派还明令禁止弟子炼制与使用迷仙 散。迷仙散在修行界虽未公开禁用,但也是公认的下三滥手段。堂堂海南派弟子在芜城闹市中用迷仙散对付三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入流了!

众人议论当然不会说什么好话,许多人甚至在为柳依依刚才出手伤人叫好。七叶的脸渐渐成了猪肝色,他不等和锋问话,转身朝跪在地上的宝杖厉喝道:“宝杖,你不要装死!究竟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跪好了,谁叫你起来的?”

跪在地上的宝杖此时已经缓过一点阳气来,听七叶叫他的名字挣扎着想站起身,又被七叶一声厉喝按回到地上。他答话时牙关打战口齿也不是很利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身上冷:“禀、禀脏门,那天我、我对脏前辈介死国了!”

张先生好气又好笑道:“你叫你们家脏门,我可不敢当你的脏前辈,你怎么死的我可不清楚!……七叶,就不能叫个口齿利索会说话的弟子来问吗?当时还有另外三名海南弟子在场。叫他们问话也是一样地。”

和锋一声冷喝:“七叶,把有关的门下都叫出来,现在不是护短的时候!”

没等七叶开口,终南派弟子中又走出三个人,与宝杖并排跪下,纷纷开口道:“掌门与前辈恕罪”、“那天我们只是无心之过”、“弟子知道错了!”……

七叶:“一个一个说话!郝祝祥。你先说,那天宝杖对张先生怎么解释的?”

那名叫郝祝祥的弟子答道:“宝杖师叔那日要带走这名仙童,被前辈阻止。他对张前辈解释──看见这几个小妖精在闹市中乱走,恐怕一不心惹出事端,所以想将她 带到僻静处告诫一番。后来看见三位前辈出面,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多事,就告辞了──当时情况就是这样,不信你问张前辈。”

这郝祝祥显然是个口齿伶俐、反应机敏之人,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难怪七叶点名要他回答。郝祝祥话音刚落。丹霞夫人沉声问道:“这是哪家地道理!我儿子也是妖精吗?”丹霞生在一旁劝阻:“夫人少安毋躁,和锋真人自会明辨是非。”

和锋不理会旁人,只问张先生:“张师弟,当时是这样的吗?”

张先生:“宝杖见我们出现,知事不可为。嘴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和锋又问郝祝祥:“你们认识丹紫成吗?就是这个孩子。”

郝祝祥:“不认识。”

和锋:“他是人还是妖精?”

郝祝祥:“是人。”

和锋:“他不仅是人,而且还是个孩子,你们也能看出来他于修行一道尚未入门。……我再问你,你们动手拿人时,有没有问过这三个孩子的姓名来历?说实话!”

郝祝祥一哆嗦:“没有。当时考虑不周忘了问。”

和锋:“这用不着考虑,如果是你家孩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你们问都不问来历就想迷倒这两个小子,带走这位仙童是不是?”

郝祝祥:“情况是这样。不过我们也是好心,并未伤人……”

和锋:“这位仙童谁都能看出来于人有益而无伤,在人群中根本无害。你们真要是好心劝戒,也应该对这个小蛇妖说话才是。”和锋指了指场边的阿游。阿游冲着他 们一吐舌头,这小子的舌尖很细,尖端还有一个细小的分岔。他虽然化为人形但修行未足,这下谁都看出他是个蛇妖了。

郝祝祥:“这,这我没想那么多,当时是宝杖师叔的主意。”

和锋语气一肃:“郝祝祥。我等修行悟道之人问答之间不该如此闪烁吞吐!我如此问你,也是尊重同道之意。在场的前辈高人有莫大神通,就算你不尽言也有办法知道察知当日地实情。但此等神通,按律不能轻易使用,否则就是对海南派不敬……七叶掌门,你说是不是?”

七叶一直没说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此时恨恨的说了一句:“我的脸面都让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丢光了!……有什么话还不快说清楚,难道还要和锋真人一句一句问吗?”

和锋看了七叶一眼,居然施了一礼:“如此,多谢七叶掌门的胸襟通达了!”

我正不解其意,就听和锋接下来地话声变了──变得低沉隐约有滚雷之威。听着虽不响亮却有耳膜嗡鸣感,就觉得灵台一阵恍动,我的感觉尚且如此,那几个被和锋 问话的人感受可想而知。和锋问道:“面对不伤己之人,在闹市中施用迷仙散;面对师门同道尊长,掩饰恶行言多不实;面对前辈门下仙童,起歹心出手劫掠。你们 知道都犯了什么戒律吗?宝杖为主,你等三人是胁从,但若在这个场合还要掩恶者,与宝杖同罪!”

那三人此刻几乎是抢着同时回答:“宝杖说那孩子是仙人不留果花精,百年难遇的大补之物!正好拿下送给新掌门炼药,我们也好多学几手高深道法,可傲视同门。”

七叶断喝一声:“混帐东西!竟然背着我如此妄为。你们今日就滚出正一三山。回琼崖绝谷中自封神通面壁三年!……和锋师伯,我如此处置是否合适?”

和锋:“海南掌门既然已经下令,也就如此了。他们三人只是胁从,这么惩罚算相当。宝杖是首恶,且触犯地不是哪一派地门规,而是天下修行人的共戒。当重惩!否则难以向风前辈与丹霞伉俪以及天下同道交代。”

听到这里我也忍不住的感慨!这件事看上去本来可大可小,阿游与果果原是没有背景和依靠地、山野通灵的蛇妖花精,如果不是恰巧被柳依依领了回来还真难知遭遇 如何?如果海南派抓果果在闹市中无人阻止,又如果此事没有修行高人为她出头,那么果果现在地下场就难测了。宝杖也不会受到处罚,甚至会在七叶那里得到好 处。

市俗间的法律很难管得了这群人,所以红尘内外必须有界限。在修行界内部,也必须共定严规。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就是人人要有守护法度的自觉责任与自省意识!

什么是对错、是非、善恶?什么是为与不为?高僧法海曾经对我讲过──知对而行就是善,知错仍为就是恶。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高深。因为他不是在讲对错的标准 而是在讲心性!每一个完整的人格自我,都有自己所认知的对错,可能标准是不一样地,但在每一种标准体系下都可以去谈心性的善恶。比如两军交战,奋勇杀敌者 是英雄。叛国投敌者是败类,不论是那一方,虽然双方的立场完全相对。

行而下之,如何知对错?这是万年以来地一个永恒拷问!这种拷问入手时异常简单──不愿意别人对自己做的事,就不该对别人做。尤其是拥有超人的力量之后。这 就是“已之不欲,勿施于人”,能够自觉的进行这种拷问。那就是在修磨心性。那么修行悟道,“道”又在何处?穿凿之后才能体会!

再行而下之,如何去穿凿?那就是落于实地的“修行”了!对于普通人有这么一种情况──为恶利己只要不被揪出来就做,可能被揪出来就不做。比如自古官场,被 查出来地都是万人唾弃的贪官污吏,没查出来的都是人人逢迎的显要尊贵,天壤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修行就是要去掉这一线之隔,做回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做给别人 去看。

一切回溯而上。做回本心只是一个出发点,然后才能真正去拷问对错,修磨心性,感悟天道──其路修远兮!

我也是个修行人,所行可能暗合于此,但对此还没有自觉地证悟。今天闹事之前风君子曾提到天下修行人对我的评语,而我当时想到“心中一个石野,世上一个石 野,那个才是石野?”失神之间风君子说“婴儿”的心境快到了,却又没有解释。现在我恍然有所悟──所谓婴儿地象征不就是从自发孕育走向自觉存在吗?

领悟这一点过程很复杂,但时间也就是一转念,那边和锋真人还在处置宝杖。七叶问和锋:“请问师伯,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和锋面无表情道:“依戒,共诛之!但念在其行并未得逞,可留其性命。……废其修为,逐出门墙。”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和锋罚得太重了!

宝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说话却变清楚了:“掌门,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真的知错了!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他不求和锋却求七叶,原因无他,七叶开宗未久正在聚集人气之时,如果当众护不住弟子让宝杖受此重罚,恐怕以后海南派声威大损。

七叶的脸色很难看,不得不向和锋施礼道:“宝杖当领重罚,可修行之罚也是劝救机缘,可否再给他留一线机会?”

和锋的表情就象在等七叶说这句话,点头道:“你要替他说项,总得有说项的缘由。”

七叶:“宝杖所行虽恶,但劫掠未遂。况且他不知这位仙童的来历,所谓不知者不罪,以常理观其行,是在人世间偶遇仙草花精起了贪占之心。似乎罪不致此。”

七叶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不是这么多修行高人出头,尤其是忘情公子给果果认家门,那么她就是成精的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地。和锋没有答话却问我:“石师弟,今日是你率先问罪,你认为七叶掌门的话如何?”

和锋问我也是给双方找台阶,如果我一松口这事也就好了结。可我在刚才的一番思索中还没回过味来,直接说道:“七叶掌门所言其错有二。其一不是宝杖不知,而 是不问,不问又如何能知?其二果果虽然出身草木,但已得灵性修成人形,就是人间自主之生灵宝杖不是简单的贪占物用。”

“对呀!小真人所言极是。和尚没出家之前也是吃过肉的,但出了家就是和尚,和尚就不吃肉了!人吃肉、和尚不吃肉、可和尚也吃过肉、和尚是什么人?这个问题 我三十年前才突然顿悟!……人入空门为僧,草木成精为生。和尚自己不愿意你不能逼他还俗吃肉,果果自己不答应你不能逼她再为草木炼药。……石野小小年纪说 出来的话,有禅机,有禅机!”

所有人都在私下议论没有公然插口的,这时能高声来这么一大段的,也就是九林禅院的老天真法澄了。法澄和尚的话是在附和我,然而听上去就象在起哄一样,有人 都笑了。和锋知道法澄的脾气与修行,也没有介意,反而转头问道:“依大师之意,该如何处置宝杖?才能既严明戒律,又不失慈悲心怀呢?”

法澄一摇新剃的光头,指着远处道:“你问我没用,问石小真人也没用,要问就问山坡上敲钟的那个前辈小子。”

法澄一语点破了关键的人物,和锋也立刻明白了,他向山坡上的风君子朗声道:“请问风小前辈,是否可以给宝杖留一线机会,也算不破坏善结大会的本意?”

风君子终于站起身来,将七情钟交给七心,一路走了下来,人群分开一线,将他让到场中。他盯了七叶好几眼,终于指着宝杖对和锋说:“我就为这个海南派的同道求情罢,不必废去修为逐出门墙,‘封禁’十年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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