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5回 极目高绝处,飞箝引亢龙
章节字数:8435 更新时间:07-08-30 08:08
所谓“封禁”十年,指的是十年之内不得出山在门中思过,不仅不能学习更高深的道法,连一身的法力神通也要被封印不能使用。这对于修行人来说,就相当于俗世 间的十年有期徒刑。风君子开口为宝杖求情,说出来的惩罚也够重的!但相比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来说要轻多了,相当于无期改判有期十年。
七叶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尽管这个台阶非常陡。他语气恭谦却面色深沉的对风君子拱手道:“多谢风前辈为海南不肖弟子求情!……宝杖,还不赶紧跪谢风前辈!”
那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手足酸软的宝杖趴在地上不住叩首:“多谢风前辈留情。”
风君子一摆手:“不必谢我,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如何处置还要听和锋真人决断。”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和锋还能怎么决断?只有点头道:“封禁十年之罚也算恰当,七叶掌门,你就这么办吧。……这四名弟子即日离开正一三山回海南受罚。泽东,送这四位道友出山。”
和锋说完了就办,当时就叫弟子送宝杖等四人离开正一三山,连明天的机缘大会都不让参加。七叶只能眼看着却没有办法阻止,泽东带着两名道童护送宝杖等四名海南弟子离开了此地。这几个人走了。其它人却没散,因为事情没完。
七叶道:“海南门人该处罚地都已经处罚了,七叶管教无方实在渐愧!但此事尚未完全了结,石真人虽在理,其行也有故意滋事之嫌。善结大会被扰乱,与石真人选择的方式不当也有关系。海南弟子的错自然在他们自己,但和锋师伯也要给石真人的行为一个说法吧?”
和锋没答话,风君子喝了一声:“慢着!我还有话说。”
和锋:“风小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风君子:“现在还轮不到石野。七叶说的对,此事未了!我刚才只为宝杖求情,可没有为七叶求情。”
七叶:“风前辈在说我吗?”
风君子问了一句:“七叶,这次你带了几位门人来正一三山会?”
七叶:“海南派虽然人数众多,却也不敢在天下高人前觊越,除我之外只带了十名弟子。”
风君子:“十名弟子来正一三山,一定是你精挑细选的,是海南门中地精英翘楚吧?可是一下子就被罚了六个。你这个掌门面子上也不好看吧?……倘若只有一、两人偶尔有过,还可以说是个人的私责,你门下弟子过半数行止不端,你这个掌门就没有什么说法吗?”
和锋在一旁神色有点惊讶但没有说话。没想到风君子求情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直接向七叶发难!这一番话说的咄咄逼人。但同时又入情入理,他人不好说什 么,只能看着七叶。七叶的脸上已经不是怒色或愧色,眼神发出了寒光,他仍然尽量平静的答道:“风前辈教训的是七叶确实有教导无方之责,回山之后也要自领受 罚,或者就在此地让和锋真人罚我。”
和锋这才劝道:“七叶立派未久。门下弟子又多玄冥旧人。抱椿老人行止不端自取身灭之祸,他门下弟子由歧入正也需要好好醒悟的时间,责任不能全归于七叶掌门。……风前辈的指责虽有道理,但海南一派情况特殊不能一概而论。”
旁观者也觉地和锋的话不失宽厚而风君子过于得理不饶人了。有人议论道:“因为这么一件事,罚了海南这么多弟子,连掌门都跟着受累。……怎么有这么多人和七 叶过不去?”旁人答道:“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七叶最近锋芒太盛难免树大招风,有人看着眼热就要找他的麻烦。”还有人添油加醋道:“也怪海南门下弟子 倒霉,惹谁不好惹了忘情宫门下的仙童。那姓风的小太岁是好惹地吗?当初在忘情宫外他出手教训了多少个人?”
风君子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微微一笑对和锋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七叶掌门说这番话,不是问责,而是问道!”
七叶一怔:“风前辈问道与我?七叶不敢当!请问风前辈所问何道?”
风君子:“我听说当初你离开终南派的时候曾受劫难,是石野救了你,可你后来与石野之间传出来的却是相互争风的消息。我当初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天资超绝之 人,一时动心曾想收你为徒,而你当面拒绝了我,今日我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地海南派难堪。……我所好奇的是,你七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遭受种种挫 折风波,是非暂且不提,你地修为却不断精进向上,到今日成为一代宗师。就这一点,也足以让天下人去请教了!”
风君子当众说出了两件少有人知的往事,一是我救过七叶,二是他曾想收七叶为徒却碰了一鼻子灰。乍听此言周围又是一片议论纷纷,七叶的神色也十分尴尬,但到 后来听风君子夸他为一代宗师时,他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轻描淡写的答道:“世间事缤纷难料,缘法错踪,虽千言万语难尽。我辈修行人只问本心、勤修精进、索 悟道之途。”
风君子也点头:“话说的很漂亮啊,你的口才也是很不错的!……今天我能看出来,你心里不服,对不对?”
七叶终于淡淡一笑:“在天下同道面前,和锋真人公正而断,七叶没什么不服。”
风君子摇头。一指果果说道:“如果换一种情况呢?这个娃娃与我没有关系,就是仙果花精,你门下弟子采而用之,你不会这么罚他吧?再换一种情况呢,不是在正 一三山会天下高人云集地场合,没有石野、丹霞夫妇出面。你地弟子也不会有如此下场!你说是也不是?……你是不是认为强可凌弱才如此自强不息?以至于有今日 成就?”
七叶:“世事怎能有这些如果?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自有因果在其中有些事不可妄设,风前辈也是当世高人难道还要问我?”
风君子:“我的辈份。虽然在你之上,可年纪没你大。况且以你今日之修为境界,应该足以为天下人印证。我希望彼此有一个开口直言的机会,不问此事的对错,只谈事理的本身,看你我是否能谈出什么可供印证地道途。”
七叶:“善结大会已被我等扰乱,你我还要耽误大家多少时间?”
这时场外又有一人说话:“七叶掌门,你误会了风师弟的意思,他是要在两日后的演法大会上与你论道。这个提议老僧也很赞成!”说话的是广教寺的葛举吉赞活佛。在今天这个场合说到众人身份除了守正就是以他为尊了,他与风君子和守正也是本此三山会上仅有的三位前辈。
七叶的反应也很机灵,闻言眼神一亮面露一丝喜色,不再是刚才目射寒光样子。他很谦虚的回身向活佛施了一礼:“七叶辈份低微,一点末微修行也不敢与当世高人争锋。海南派弟子不端被同道所笑,我身为掌门怎能在演法大会那种场合贻笑天下呢?”
这时候守正真人也说话了:“七叶,你今年在宗门大会上夺得第一,又在忘情宫外大展神威,不久前又扶正玄冥立海南一派。这一辈修行弟子你是当仁不让的表率之人。天下后辈对你都很佩服,你当然有在演法大会上论道的资格。我觉得风师弟地想法非常好!”
七叶的眼中微微露出得意之色,还是很谦虚的说道:“既然三位前辈都开口了。七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能为天下同道抛砖引玉。”
我知道七叶为什么高兴,能在演法大会上出场的都是公认的修行界领袖人物。以七叶今日地威望成就得到这种机会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在两可之间。不料风君子一转 念间当众给了七叶这种机会,等于送出了一顶大大的高帽子,而且在场的守正真人与葛举吉赞活佛当即就点头了,这个面子可不小!相比之下刚才处罚了六名海南派 弟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我估计再多处罚六个七叶都不会在乎了。
风君子玩来玩去,玩的还是《鬼谷子》中的“飞箝之术”。先当众对海南派做一番打压。紧接着反弹而上又将七叶捧到最高处。当某人站在最高处地,有很多东西将 再也无法掩饰,不得不露出所有的锋芒,锋芒之下的缺陷也会暴露出来,反倒更容易被钳制。当然与七叶这种高人玩这个,要么你躲在他身边地暗处,要么你本身就 比他高明。风君子这么做,等于把自己也推到了不可闪避之处,不过以他的性情我并不意外,忘情宫外的所为以足已证明他的行事风格。
而对于七叶来说,恐怕不会相信风君子是出于一片好心,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弥补不了的过节。他应该能想到风君子会以论道与斗法的机会探他的底细、挫他的锐气甚 至扫他的颜面。但以他地性情以及今日的成就,明知如此也不会错过这个威震天下的机会。我感觉他在浮生谷中胜了法海夺走呈风节之后,就有放眼天下唯我独尊的 胸臆,不会再避让手持黑如意的风君子。若此次能够一战成功,今后他将平步天下。
守正与活佛都没有异议,在场的其它人当然不会否决风君子提议。风君子见七叶接受了,也笑着说:“如果不按修行辈份论,我们两个其实年纪都不大,之所以找上 你在演法大会上一起出场,也想添一点热闹的气氛。守正与佛爷等前辈年纪大威望高,如果演法也只能点到为止,点化一下诸位后辈而已。我们就不同了,可倚小卖 小,来一场真正的斗法,也算一出压轴好戏。”
七叶:“风前辈不是要与我论道吗?怎么又提起斗法?”
风君子一笑:“先论道,后斗法!君子动口也动手,希望七叶掌门不要有所保留。虽然论道不分高下,斗法也不必分胜负,但你我也应该将各自的感悟得失献于天下同道共鉴,以共评得失!……我没有别的事了,和锋真人,你继续处罚石野吧。”
这一场闹剧到此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转折,变成了两日之后的演法大会上风君子与七叶的论道与斗法。从看热闹的角度就是既吵架也打架,而且是当今天下两位一等 一的年轻一代高人耍给大家看。闹剧成了一场盛事!大家不可能指望在演法大会上看见守正、活佛真正的全力出手,而其它人的修为恐怕也到不了那种境界。现在风 君子与七叶要以论道斗法压轴,那应该是本次正一三山会上的最高潮,值得每一个人去期待旁观者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风君子说完了还不忘将闹剧了结,提醒和锋真人处罚我。和锋看着我皱了皱眉头苦笑着问道:“小师弟,你挑起的闹事变成了盛事,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罚 你!……今日之事,虽是海南弟之过,但你的举止也过于冲动无礼了,这搅乱盛会之责还是要问的。处置你之后,我还要向守正掌门去领那护持法会不谨之责。”
和锋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得不处罚我给旁观者一个交代,同时也提醒我他自己也要受罚。我灵机一动,双膝点地,没有朝着和锋却朝着场边的守正真人拜下:“石野 莽撞冲动,举止确实失措,搅乱了善结盛会,也连累和锋师兄被守正前辈责罚。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能替和锋师兄受正一门之罚,守正前辈如何责罚和锋石野不能过 问,但无论和锋受何责罚都让石野代领。请守正前辈一定要答应!”
和锋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冷厉的眼神看着我也露出一丝暖意,正待开口拒绝,那边守正真人已经说话了:“石野,你这孩子知道自己累人受过,也能够主动 承担,这样很好!……和锋,你也不必推辞了,就这么罚他!正一三山会后,我决定怎么罚你,都由石野代受。……好了好了,此件事毕,大家也不必再围观 了。……七叶,把你海南派的善结道场收拾好吧,各位继续善结福缘。”
七叶答应一声,随手一挥呈风节。只见平地里升起无数道轻灵巧妙的激风,将洒落满地的九孔响天螺扬起,也将海南派被砸倒的桌案掀正,塌了半边的竹棚被平风卷 开,那根倒下去的支柱也被一道旋风扶立。七叶再将手中的呈风节向下一落,满天飞舞的九孔响天螺又整整齐齐的落回到桌案之上。就是这么挥手之间,海南派被砸 的场子已经恢复了原样,如果不是竹棚的顶篷缺了一个小角,几乎看不出刚才发生的事情。众人忍不住一阵喝彩,七叶虽面无表情但看他挺胸迈步的姿态也是不无得 意。
众人终于散去,善结大会又恢复了秩序,只是大家交谈间又多了议论的话题。喝茶的喝茶,吃枣的吃枣,逛市场的逛市场。下午时候,我在茶肆中卖茶,果果和阿游 帮忙。张枝将紫英和柳依依都拉出去买东西去了。风君子也跟着一起去了。几个人又买回来许多以前没见过地稀奇事物,不必多述。尤其是宇文珂珂拉着丹紫成四处 找人打赌,赌的就是丹紫成的弹弓能破护器之术,赢了不少别人买来的东西。搞到最后谁都知道忘情公子前辈所卖的弹弓如此神奇,想去找时早就卖完了!
在善结大会的会场外,正一门设了一排膳棚。请大家自己去用晚饭。然而真正去吃饭地并不多,这里都是修行人,大多数人三天三夜不食不眠也没什么问题。风君子 去吃了,说是想见识见识正一门的厨师手艺怎么样,然而很快就回来口中大呼没味道。张枝在一旁笑道:“这里各门各派、佛道各家的人都有,正一门为了大家的方 便做的都是素斋,而且口味也是极淡。你这都想不到吗?”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到了天黑的时间,不知是正一三山中的天时不同还是另有什么巧妙,这里的光线虽渐渐变淡却没有完全黑暗。山谷中一直是类似于太阳落山 后黄昏时那种柔和的微光。抬头恰恰能见三山轮廓。正一门在山谷西侧的法柱峰中准备了供人休息地客舍,分男女不同分别有弟子守护。然而大多数人并没有去客舍 休息,仍在山谷中彻夜聊天,有的人拿出坐垫或者就在草坡上席地打坐调息。
张枝和七心没有在本门的地方休息,晚上都跑到我的茶肆来聊天。果果和阿游以及丹紫成都已经到轩辕派那边去了。九点多钟的时候,风君子拿着黑如意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去去就回。他正准备走却被张枝拦住了:“你先别走,我有事!”
风君子:“什么事?一晚上都不说,临走叫我。”
张枝拎出来一篮黄金枣。走到风君子面前道:“喂我吃一颗枣,否则我不放你出门。”
风君子:“不出门就不出门,夜里我就在这里呆着。”
张枝伸手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偷偷溜出正一三山回家,等你爸妈都睡着了再溜回来?……今天你不是当众喂人吃枣了吗?怎么就不能喂我吃一颗?”
原来今天逛市场地时候风君子喂七心吃了一颗黄金枣,不知怎么让张枝知道了,听她的意思显然是有点吃醋了,非要风君子也喂她吃一颗。我看了七心一眼,七心侧过了头,借着光线昏暗掩饰神色的尴尬。耳边听风君子说:“小嘴张大一点,我喂你吃三颗!……”
风君子走了,张枝也告辞离开。七心和柳依依还有紫英一起坐着喝茶,我则一直在等人。和曦白天跟我打过招呼,说晚上有事找我谈。风君子前脚刚走,和曦就来了。和曦并没有坐,走进来和三个女子稽首施礼然后很客气的请我移步。
走出山谷众人聚集之地,走入一片茂盛高大的竹林,沿着一条约一人宽地幽暗山路,我随他一起上了东面的承枢峰。走过山脚下的竹林向上地势渐陡,出现了一条青 石台阶,台阶前有四名身穿道袍地正一门弟子值守,见到我与和曦都施了一礼没有说话让开了道路。沿石阶盘旋而上,来到半山腰一处向空中突出的台地上,路旁有 一座六角飞檐的凉亭。亭中有石桌石凳,上面已经摆好了果品茶点,却没有旁人。
这凉亭建造的位置十分巧妙,左右各有一颗高大的古松,浓密茂盛的树冠展开垂下交结在一起,恰恰将凉亭掩住犹如怀抱其间,亭前有一块石头削平一面刻着“松抱 亭”。坐在亭中穿过松枝的缝隙远远可见山谷中众人所聚之处,但是在山谷中却不容易发现这里。和锋招手示意请面对面的坐下。
请我到这里来说话,显然是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我问道:“师兄夜间请我来此,不是为了赏山色松景的吧?”
和曦笑道:“小师弟如果有雅兴,在此尽赏夜景也无妨,这里也是我平常地吐纳修行之地。今天请你来有一件公事还有一件私事,我们还是先说公事吧。”
和曦说的公事是关于海天谷的。谭三玄派人到正一门传江湖令。同时也给守正真人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已将海天谷掌门信物交给石野暂摄,并打算将掌门之位传 给于苍梧。他希望于苍梧能尽快继承海天谷掌门之位,传位仪式就在正一三山会上举行,不必再回到天山脚下,那样既费时日也不便邀请天下同道观礼。我与于苍梧 一传一受,谭三玄请正一门某位尊长出面代为主持、公证传位仪式。经过这个仪式于苍梧在天下同道面前就将是海天谷地正式掌门了。
守正真人自然不会拒绝谭三玄的请求。而且他很给面子,与参加正一三山会的几位大派掌门以及前辈高人商议,这个传位仪式就安排在演法大会上,做为演法大会的 第一场。和曦真人是演法大会的主持司仪,自然也是这次传位仪式的主持司仪之人。于苍梧是海天谷弟子自然知道本门传法仪式地规矩与程序,但和曦怕我不知道, 特意来叮嘱一番。
我没想到各大派掌门对这件事如此重视,居然将它安排为演法大会的第一场。白天看见七叶得到在演法大会上出场的机会忍不住的高兴与得意,而我不经意间就已经被“内定”了!我有点不知所措的说:“是不是过于隆重了?以我的修为境界恐怕不足为天下同道表率吧?”
和曦笑了:“我觉的很合适,二十年来除了七叶开宗。修行界还没有真正的掌门传位仪式邀天下观礼。之所以让你和海天谷弟子在演法大会上出场,并不是彰表其神 通,而是彰表其义举。海天谷维护大漠以及修行戒律尊严不惜举全派之力,而你万里追凶早已被天下称道不已。况且你能杀得了付引舆,修行成就也不在同辈之下 了。那于苍梧在年轻一辈弟子中也是个中翘楚。有此修行,又有此做为,足以为当世表率!……众位掌门与前辈商议之时,听涛山庄的宇文庄主对你是赞不绝口!”
“能手刃付引舆,实在是得谭三玄掌门与宇文树庄主先后出手相助非我一人之力。”
和曦:“那你就更不该推辞,到时候就坦然出场。这不仅关系你一人,别忘了还有海天谷一派的颜面。以及修行界同道共守公义地象征。”
既然和曦把此事的意义说的如此重大,我出场就出场吧。大场面我也有经验,忘情宫之会最后的斗法夺器就是我仲裁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地!
此事商议已定,我又问和曦:“师兄,你刚才说还有一件私事,是什么事?我就是个开酒楼和茶室的,你该不会是来找我买酒买茶吧?”
和曦真人此时也露出了几分扭捏的神色,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认识我师兄和锋过去的弟子泽古吗?我知道他经常去你地茶馆和酒楼。你们应该认识。他姓古, 现在为官家工作,是芜城一家研究所的处长。你可能不知道他过去的身份,但他应该知道你地身份。我不方便找他,你能帮我找他打听一点事情吗?……本来我应该 去求我的师兄,但你也知道我师兄的脾气很是刚正,有些事不好求他。”
和曦真人提到的是我的上司古处长。古处长是为政府秘密情报与行动部门工作的,做为正一门的重要人物和曦肯定知道一点内情。他居然求我去找古处长打听点事 情,而听他的意思还不知道我就是古处长的手下。难道这位真人在俗世间还有什么麻烦吗?我好奇地问:“你说的可是国防科工委320技术研究所的古处长吗?我 还真认识他,不知你找他想打听什么事情?”
和曦:“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个老道士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我的徒弟泽仁,他现在做了齐云观的观主,我的门下弟子中属他最出息了。”
“泽仁?你要我向古处长去打听泽仁的事情吗?那我建议你还是亲自问泽仁比较好。”
和曦叹了一口气:“不是泽仁,泽仁的情况我还用问别人吗?我想打听的是另一个人,一个现在与泽仁在一起的女子。”
女子?还和道士泽仁在一起?和曦的话把我都绕糊涂了,我摸着后脑勺问:“师兄,有什么话你一次说完好不好?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和曦:“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那个女子你可能听说过,她以前是付引舆的弟子,后来逃到海天谷,谭三玄命她离开大漠到正一门来避祸。她的名子叫百合……”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不再言语听和曦细说。这个百合的名子我当然知道,她现在还在安全部门的秘密通缉名单上,说起来的还是个通缉犯。她曾经与我一样参加过 秘密训练营,后来还分派到了我所在秘密部门的总部,结果她是个内奸,利用神通手段偷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是付接让她这么干的,后来才有了我远赴中亚, 万里追杀之事。
我没有见过百合,但看过她的资料。她今年十八岁,是个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在“好心人”的资助与抚养下长大。在资料中她有两项特殊能力,一项是不接触身体 的情况下在一定距离外能让对手昏迷,这其实对于修行人来说并不太神奇,只是一种法术而已。她还有一项特长是年轻女子特有的“媚术”,登记上写的是“心理迷 惑”,我的理解就是擅长勾引男人让对方神魂颠倒。
我看过她的照片,标准照、生活照资料里都有。她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五十二公斤,看上去不高不矮,身材苗条而曲线非常起伏匀称。她长的一张典型的瓜子脸,鼻 梁稍高眼窝稍深,五官看上去异常柔媚。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虽然不大却非常有神彩,有一种很迷人的光泽发出,在照片上看见就能有这种感觉!这个精灵一样的 女子怎么会与泽仁搞在一起呢?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6回 神君难夺志,江山岂勾牵
章节字数:8600 更新时间:07-08-31 14:22
泽仁怎么和百合搞在一起,这说起来就话长了。百合是付接的弟子,一直暗中替付接做事。就在她偷那份名单的前后,她发现了付接其它的手下在执行一些她以前不 知道的命令。这一点我在大漠中听谭三玄说过了,就是暗中杀绝一家只留孤儿然后收养在门下。百合发现了也怀疑起自己的身世。
付接从大漠出国去中亚的机会,她脱离了付接的组织,找到了大漠中与付接对立的门派海天谷,并且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谭三玄。谭三玄掌握了付接的行踪和 做恶的证据这才组织门下去围剿付接,这一幕我在吐鲁番外的交河古城恰好碰到了。在此之前,谭三玄让百合离开了大漠,到正一三山来,时间就是在我遇到谭三玄 的前一天。
从大漠到江南万里路途,百合不可能像我追付接走的那么快,甚至谭三玄后来派出的传令弟子也急于赶路走在了她前面到达了正一三山。正一门接到江湖令派泽仁率 一队弟子渡江北上去迎接我,走在半路听涛山庄的江湖令又传到了,付接已经被我杀了。泽仁令其它弟子先回山,他上附近的一个修行门派拜访一日第二天再回,恰 恰在回正一门的路上遇到了百合。
百合出发之前,付接还没有遇到海天谷的围攻,也不知道我在尾随。他回到大漠发现百合出走。就派了两名弟子去追。这两名弟子一直追到中原一带,追上了百合, 恰恰也遇到了泽仁。那天下午泽仁在公路旁地小饭店打尖休息的时候,另一张桌子上坐的就是神色惊慌的百合。泽仁看见她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人,而且遇到了什么 事情,正想开口寻问又发现了另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在吃饭。然而却紧盯着百合,一身神气波动都锁定百合的方向,显然是追踪这个女子地修行人。
两个不知道来历的修行人追踪一个修行界的少女,泽仁十分奇怪,当下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人群之中不便动手,追踪百合的那两个人显然是在等机会。百合是顺国道 公路走的,基本上都是坐长途客车,也借人群来掩护自己。可是她路途不熟,在问路换车的这个时间,被两个尾巴追上了。
百合吃完饭没有步行。而是在路边拦了一辆跑长途的大货,请求司机让她搭顺风车走。她只对司机笑了笑司机就答应了,然而另外两个人尾行一段路程也跳上了大货车的后面,企图悄悄的接近驾驶室对司机下手。这一切都被也跟在后面的泽仁发现了。
泽仁很奇怪也很愤怒,这两个人不仅追踪这个女子。而且手段很毒,很明显要用道法去伤害一个普通人也就是大货车司机。这样这辆车可能会翻了,坐在驾驶室里地 百合也许有办法逃生,但那个司机凶多吉少。这两人刚想动手,就被突然出手的泽仁制服了。泽仁的修为在正一门泽字辈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不在泽东、泽平等人 之下。如果不是付接亲自来,他的那些弟子不可能是泽仁地对手。
百合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接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擅长追踪和反追踪,如果不是遇到修行同门也许早就把人甩掉了。她在车上能感觉到后面有人追踪,后来发现追踪 的人又消失了,立刻在路边下车,准备再拦一辆车换路走。当她一人站在路边的时候,后面有个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灌木丛中,脚边还趴 着两个晕过去地人。这男子虽然身着便装。但看束进衣领的长发就知道他是个道士。
泽仁行事稳重心思缜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没有贸然出手,当他发现跟踪百合的那两个人绝非善类之后制服了他们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没有旁人地时候才现身与 百合打招呼。这就是泽仁和百合的认识经过。百合开口一问才知道是泽仁救了她,而且泽仁居然是正一门的弟子。正一门也得知百合是奉谭三玄之命赶到正一三山 的,于是就结伴而行。
至于那两个歹徒,不方便带在身边,泽仁得知他们是付接的手下的帮凶时,本想废去他们的修为。然而百合更干脆,泽仁一不留神百合已经将那两人杀了!
这时候两人发生了一番争论。泽仁是个出家的道士,一直在正一门中修行,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甚至没有亲眼见过别人杀人,百合这个少女当他的面突然就杀了两个 人而且面不改色,他也震惊不已。百合告诉他这两人以前做地事死几次都已经足够了,人都死了而且也该死泽仁还能说什么?
泽仁没有责怪百合杀人,但是却劝说百合小小年纪不应如此,尤其是个修行人。泽仁惊诧的是百合这个女孩开杀戒如此果决毫不犹豫,虽然事出有因,但事后也不能 这样心情坦然。泽仁讲了一番“悲悯”与“慎独”的道理,百合也讲了一番大漠中的“生杀”之道。这两个人的观点当然不合拍。百合不仅是付接要追杀的人,也是 政府机构的通缉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留下任何线索,泽仁也不得不帮着她一起埋尸灭迹。
泽仁以前哪干过这种事?一边挖坑埋人一边又劝百合:“这两人虽是死得其所,但死后尸身无罪,弃之路边已是不得已。在这里很快有人发现,通知他们的父母家人,也好让他人知道两人的归宿所在。”
百合却说:“他们没有父母家人,只是付接手下的杀人工具,一直跟随着付接四处为恶。最终埋骨无名就是归宿。我也曾在付接手下。如果不是醒悟脱离,迟早下场 也是如此。……我现在受几方追杀,留下这两具尸体就等于留下了行踪线索,不仅对我不利也可能对泽仁你带来麻烦。既然人都杀了又何必在乎灭迹?……你放心, 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影响你正一弟子地名声。”
泽仁见百合有点误会了。只有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想起听涛山庄发出的江湖令,赶紧告诉百合付接已死。听见付接的死讯,这个杀人都面不改色的少女终于露出了 脆弱的一面。她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久久不止。泽仁无奈,只得蹲到她身边来劝,不料百合转身抱住泽仁在他怀里足足哭了快一个小时。可怜泽仁虽然修为高超,平生 却没见过这种场面,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只有等到百合好不容易止住悲声。
泽仁一路护送百合到了正一三山,当时于苍梧还未到。直接见了守正真人。泽仁也不隐瞒,将路上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禀报给守正。守正要泽仁回避,秘问了百合 一番,然后又把泽仁叫了进去,交代给泽仁一个任务──保护和照顾百合。就是守正真人这个命令让和曦真人感到十分不妥!
和曦听说了路上发生的事。也见过百合这个人,知道百合虽然不是坏人但行事也绝不是正道出身。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却偏偏是这样一个美艳的女子,修为虽不高 却精通媚术。泽仁天天跟她在一起,学坏了怎么办?犯错误了怎么办?被勾走了怎么办?这都是和曦担心的。他言语中之虽然说不出口,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听完和曦的一番话我才想起今天善结大会上没有见到泽仁,也没有见到百合。也许百合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公开出现。保护和照顾她的泽仁也就没有出现在善结大会。 和曦担心徒弟,又不敢违师命,也不好去问守正真人跟百合秘谈了什么。所以今天才来找我,希望我能去找古处长去打听打听,以多了解一些泽仁身边这个女子的情 况。
看着和曦有点担忧但又无法尽言的样子,我问道:“泽仁今年多大了?”
和曦:“他今年二十八岁了,照说年纪不小了,可自小在正一门修行,世间有些事他没经历过。”
我又问:“二十八岁的泽仁。你怕他被十八岁的百合拐跑啦?以他地修为,恐怕也不会在乎什么媚术吧?”
和曦:“泽仁的丹道境界,即将突破三十六洞天中的第二十六洞天──玄关洞天,应该不会怕那百合的媚惑之术。可是世间很多事情,是与法术无关的,他和百合在一起久了……”
“日久生情吗?他虽然是个道士,但我听说正一门并非全真教派,虽然弟子大多清修为主。如果泽仁就是要在修行界结一道侣,只要彼此无伤与他人也无碍,你这个做师父地恐怕也不好阻止吧?”
和曦:“话虽这样说,但那百合……”
我接着他的话说道:“但那百合出身不正、来历不明、心性未知,假如你是泽仁他爹,这种儿媳妇你是看不顺眼的,对不对?”
和曦苦笑一声:“你这个比喻虽然不太好听,但也恰当,泽仁可不就像我的孩子?”
“我认识泽仁,对他的心性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一个百合不至于让你如此担心吧?”
和曦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地,我的弟子我了解。可是这几天我感觉不放心了,也不知百合怎么央求的泽仁,泽仁居然到守正掌门那里去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难道他要还俗与百合结道侣?”
和曦摇头:“那倒不至于,他跑去对守正掌门说如今付接虽死但余党未清,百合仍有凶险。况且她在俗世之中也受人追缉,孤身一人无处立足藏身。那大漠海天谷是苦行一派,又是付接余党聚集之地,百合不适合回到那里。他请守正真人准许百合加入正一门!”
“百合加入正一门?正一门有女弟子吗?”
和曦:“有倒是有,大多是俗家弟子,数量极少,多是因为家中长辈与正一门有故交地关系。如果收百合入正一门,那也算是破例了。”
“守正掌门答应了吗?”
和曦:“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只说此事以后再谈。师父他老人家也许另有深意,可我……小师弟,你怎么笑了?”
我笑道:“师兄,以你的修为、年纪、阅历都远远在我之上,我都能想明白,难道你就看不出吗?”
和曦:“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我也明白!修行弟子大多要过这一关的,这就是众人都要在世间行走,而不能一味枯坐空山的原因。但是用这种方式,门中其它 知情弟子已经议论纷纷,尤其是在泽仁请求师父让百合容身正一门之后。……这对于他将来在正一门中的威望非常不利。”
我看着和曦,眼神中也有疑问:“师兄,恐怕不仅仅如此简单。有句不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和曦:“说出来听听看?”
“泽仁与百合在一起,你不放心。假如是守正前辈亲自照顾和保护百合,你会不会担心呢?”
和曦一怔:“师父他老人家何必亲自做这些事?……真是师父,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又问:“海天谷是本打算收留百合的,假如是海天谷掌门谭三玄或者是下任掌门于苍梧,你担不担心他们跟着百合学坏了?”
和曦:“那倒不必担心。”
我又笑了:“这就叫‘事不关已多好谈,关已则乱看不穿’。算了,今天我就直说吧。自古以来修行界弟子难寻,但更难寻找的是传承宗门地掌门弟子。执掌一门继 承衣钵者,仅仅是本门道法境界高超是不够的,仅仅是自身的品行修养超越旁人也是不够的,这种人最重要的是有一种特殊的心性与气质。……师兄你认为这是一种 什么样的特质?”
和曦一听就明白了:“小师弟说的话我清楚,立衣钵传人与传道法与人的意义大不相同,那意味着将一门精髓继往开来的责任都要交给这个人。你说的那种特质,就 是一种心性坚定超然的领袖气质,它甚至与一个人的性情、资质、悟性无关,很少有人能够真正达到这个要求。这样一种人不仅需要能随世事而知变,有威望凝聚众 人之心,而且也要不受外邪侵扰而动摇本性根基。……比如海天谷,上代修行人中只有谭三玄一个,他的弟子虽多,却只有于苍梧一人有此特质,所以他早早就定下 衣钵传人。”
“师兄说的比我理解的还要透彻。其实我刚才只想到一点,做为一派掌门所领导的弟子中,有聪慧的有愚钝的,有学好的也有学坏的,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领入大 道。但我只听说过大派之中出了败类弟子,但还没有听说何门何派收了什么心术不正的弟子,掌门不仅没有把他教好,反倒让这个弟子勾搭坏了!你听说过吗?”我 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比如人世间儿子不好,可能是父亲教育的不够。但如果父亲本是个好人,却被一个坏儿子教坏了,恐怕就不是不合格的父亲那么简单了。
和曦:“你说的也是实话,能立一派之人心志坚定超然,有染化他人之气质。只听说把弟子教坏的,没听说弟子把掌门勾偏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一派恐怕也应 该末落了。”这几句话听上去简单,如果往复杂了说也可以引申到自古以来的神君帝王之道。读史书常有末世之时奸小当道,谗言祸国的感慨,那也能说明一个问题 ──当朝者本就无帝王之才,也无君主气象,江山葬送是合该如此。
此时我反问道:“那你还不明白守正前辈的意思吗?”
和曦眼神一亮。紧接着神色一惊:“小师弟真是这么认为的?难道师父如此看重泽仁那孩子?”
和曦是个明白人,我不需要把话说地太透。百合出身付接门下,很多善恶之间的道理恐怕没有人真正教过她,但她良知未泯,发现付接恶行之后知道脱身而去,并将 付接的恶行告诉了海天谷。这样一位少女的心性与行为,恰在正邪之间,或者说亦正亦邪,却有一颗向善的心。泽仁和她在一起,如果仅仅是不被她勾搭“邪”了不 算什么能耐。如果能将她感染“正”了才算一名合格的大道传人。平时师长对弟子这一方面的特质并不能一眼看穿,总要先通过小事试探,对于泽仁来说,百合是一 块最好的试金石。
正一门守正真人门下和锋、和曦两位真人各有千秋,论修为也不相上下。在修行界并称一时喻亮。传位于谁守正真人也不好决断,这两个人分不出高下,恐怕就要从 两人的弟子中去比较了。我第一次进正一三山先后有泽东、泽平、泽名拦路,考的也许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后来在方正峰上守正真人也问我对此三人地评价。我 却特意提到了另外一人泽仁,没想到守正也深以为然。现在守正布置给泽仁一个看似奇怪的任务,自然有考察的用意。我能想到而和曦没想到。不是我见识更高,而 是和曦身在其中没有看穿。
话已说明,我也喝了一口茶,笑道:“既然师兄也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这毕竟是正一门中之事。”
和曦终于笑了:“如此,我就不麻烦你去找和古了,只有提醒泽仁那孩子好自为之了。……没想到小师弟小小年纪,却有这般见识!你是怎么看明白的?我说的不是师父考验泽仁。而是刚才你说地那番衣钵传承之道。”
我想了想答道:“今天我见到了海南掌门七叶与忘情公子风君,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两人都有宗师气象,各自都已经接近了世间修行的极至境 界。两个人心性、感悟却是截然不同的,但谁也不可能夺对方之志,再去改变彼此,只能相互论道了。他们将要进行的这一番论道斗法,无论高下对他们自己地心志 来说都不会有所动摇,最终的结果所影响的却是在场地其它晚辈弟子。”
和曦也叹道:“说的不错,别说在场的那些晚辈,就连我们这些前辈对那一场论道斗法也是相当好奇期待。……”
眼见夜色已深,事情也谈完了,我起身告辞,和曦也正准备起身相送,松抱亭外的古松之上突然传来极细微的一点声音。当时山间无风,不是风声,不是松鼠踩枝也 不是松针自落,而是人声!和曦与我灵觉都十分敏锐,当即就听出来了。和曦低喝一声:“何人在此?”紧接着袍袖一挥就要出手。
“老道士,你背地里和他人说自己徒弟的闲话,知不知羞?”松树上传来一个柔媚的少女声音。紧接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跳了下来,飘然提纵几步,消失在山林中,身形很是美妙。
和曦本来鼓起袍袖准备出手,一听这女子的声音却又把手又垂了下来,眼看着她离去神色十分尴尬。他对我说:“小师弟,她就是百合。”
我也吃了一惊:“她竟然在我们头顶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难道以师兄你地修为也没有察觉吗?她不至于有如此大的神通吧?”
和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泽仁把‘藏神真如佩’给了她。这孩子……”
细问下这才知道藏神真如佩是一件法器,它能发出一种纯和正朴之气,佩之入坐对调养心神大有裨益。也能相助化解定坐时地外魔纷扰。正一门不愧是千年传承的大 派,好东西不少,还有专门在打坐修行时用的!这“藏神真如佩”还有另外一项用处,类似于我的锁灵指环但又不同。佩带它入定修法可以防身,平时的时候可以掩 藏神气,只要屏息凝神身形不动。就算是高手也很难察觉。刚才百合大概是在树上呆的久了,忍不住轻轻地理了一下头发,这才立刻被我们发现了。
和曦少年时行走世间也曾遇凶险,那时他的修行未足,守正真人就将藏神真如佩传给他防身护身。这一次正一门派泽仁携弟子北上去接应我,和曦怕徒弟搞不定就把 藏神真如佩传给了泽仁防身藏身。没想到现在佩带在百合的身上!泽仁暂时把这件法器给百合,应该对她来说是很合适的,不论是平时的修行还是自保。和曦真人知 道了百合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又见泽仁将珍贵的护身法器给了百合,刚刚才变的轻松的表情又开始有点担忧起来。
背后议论又被人听见。我也觉的有点不好意思,当下告辞和曦下山。一夜无话,第二天正一三山会迎来了晚辈弟子最期待地“机缘大会”,也就是风君子说的“抓阄摸奖大会”。
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东向西斜斜的穿过就像一条玉带,将正一三山中的这片明翠山谷分成两边。小溪上有一座青石单拱桥。造形古雅而别致,桥栏上还有种种瑞兽 浮雕。桥地南边便是各派聚集的竹棚所在,而桥的北边面朝方正峰脚下,是机缘大会的会场。这一天,只有晚辈弟子才可以过桥。取一件装在符袋里的礼物回来。桥 地那一边没有放桌案,所有符袋都很整齐有规律的散落在山谷中的草地上,只要过去拣一件就行。当然每人只准取一件。
我算了一下,此次三山大会上地晚辈弟子总计超过两千人。据和曦真人说总共有两千四百一十二人,而符袋中的礼物总共有两千六百件。之所以多出来这近两百件礼 物,是因为有的大门派多送了一、两件,也有前辈没有携弟子来但也送了礼物,最后缺几件零头正一门自己又拿东西凑了个整数。总之有人愿意左挑右拣,也有挑拣 的余地。只是在这种场合恐怕没有多大作用,这机缘袋上的隔空符是守正真人亲手所封,没人能够看穿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哪怕是天眼神通也没用!
虽然明知道没用。你别说还真有挑挑拣拣的,就算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拿手捏一捏形状也好。不过这么捏来捏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要有一副厚脸皮才行,或者就是纯真无心之人。我看见宇文珂珂至少从地上拣起来十几个袋子,用小手捏了半天又扔了回去,继续寻找下一个。
各门各派的长辈几乎都站在溪流的另一边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会场。有人进去拣了一件东西就回到桥这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也有人不着急拣东西,三三两两的聊 起了天,还互相寻问着淘宝经验。丹紫成一开始就叫嚷着要拉着果果和阿游进去抢袋子,风君子却把三个孩子都拉住了。
紫成有点不高兴,嚷嚷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他们都在拣东西。”
一边的丹霞夫人笑道:“现在人多,进去挤什么。袋子里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什么时候去拿不是一样的?你这孩子就是太淘,这种场合正好磨一磨耐性。”
丹霞生也对儿子说:“你想挑有的是挑,两千四多人有两千六百个袋子,就算你最后一个去,还可以在一百多件里面慢慢挑。这些都是好东西,百里挑一当然更不能差了。”
阿游弱弱的问了一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百里挑一和一挑一有区别吗?”
丹紫成眼珠子一转,转身一把拉住风君子的手不放:“你不是前辈高人吗?有没有办法看穿那些符袋?”
风君子摇头笑:“那些隔空符可都是守正真人亲手封的,而且那些袋子也不是塑料袋呀!”
果果惊叹道:“守正真人好厉害呀,一晚上封了这么多袋子,他的手不累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果果,你自己以后有了修行就知道了,以守正前辈的神通,一挥手就全部搞定了。”
丹紫成仍然抓着风君子不依不扰,攥着他的衣服像猴一样几乎都要爬到身上去:“守正掌门是前辈,你也是前辈,他封的袋子你怎么就看不穿呢?肯定是你没用!”
风君子给他说的不耐烦了:“别在这里猴我,要猴猴你师父去,在机缘大会上作弊,总得说出机缘来才行。”
丹紫成一听他话里有话,转身又来找我,我也觉的风君子话里有话,似乎他知道作弊的办法,但没有借口。劝风君子也许我的话作用不大,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柳依依说话他最能听的进去。我在丹紫成耳边小声道:“别求我,你去求你柳阿姨,小声一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丹紫成又跑去找柳依依,小声央求了几句。柳依依走到风君子身边低声道:“能看见就看见,看不见就看不见,这就叫机缘。既然丹紫成求你,你也知道他和你的关系,这不也是机缘吗?你不必替他看,让他自己去试试不行吗?”
风君子一听柳依依说的有道理,招手把丹紫成叫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教你两句偈语,你去找一个人,如果人找对了,我就有办法让你看见袋子里所有的东西。”
丹紫成:“什么偈语?”
风君子:“有法无法,没大没小。”
丹紫成眨着眼睛顺着河边去找人去了,我问风君子:“你说他能找对吗?”
风君子一笑:“这就叫机缘。守正真人的隔空符我不在乎,但我看不穿那些袋子,借别人的神通又破不了那些符。在场的所有高人中,有这种境界,又不在乎跟我开 这种玩笑的,只有他一个了。……如果丹紫成能把人给我找来,就说明这孩子有悟性,拿到什么东西无所谓,至少他懂了什么叫机缘。……恩?不愧是我的徒孙,有 两下子!”
神游 第十三卷 听潮篇 第157回 应行合所愿,点窍随机缘
章节字数:8730 更新时间:07-10-10 08:19
(题记:本书中,石野的“丹道上师”是风君子。另外还有一僧一道两个重要人物提点他的修行与保护他的平安,就是法澄大师与守正真人。丹紫成是石野的弟子, 在正一三山的“机缘大会”上,他自己心中虽不知道这三位“祖师爷”,却无意中做了一件牵系三人的事情──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巧合。本回是第十三卷“听潮篇” 的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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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风君子突然夸起了紫成,远远看去,只见丹紫成拽着个老和尚的僧袍跑了过来。这个和尚眉毛都白了年纪看上去有八、九十岁,可还是被小孩拽着一路小跑。不是别人,正是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
丹紫成气喘吁吁的说:“我找对人没有?”
风君子看着法澄直乐:“大师,你怎么跟着孩子跑过来了?”
法澄:“刚才听这孩子说的两句偈语,大有佛理,正是我修行所悟。我当然要跟他过来看看是哪位高人在指点,原来又是风小子你在开玩笑。”
风君子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我正有一番感悟要和你切磋切磋。”
法澄挽起了袖子:“怎么切磋?”
风君子:“智者不言,给我一只手就行。”
法澄伸过一只手。风君子握住将他远远地拉到远离众人之处,我虽然听不见风君子说了什么,但看口形也能猜到他小声来了一句:“借神通一用!”然后大喊一声:“丹紫成你过来。”
紫成走了过去,风君子一手拉住法澄的手,另一只手伸出中指轻轻点在紫成的眉心。紫成脸色当即一变,几乎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风君子道:“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要找什么东西还不快去!”
“果果、阿游,快跟我走,找东西去喽!”丹紫成还没忘了另外两个,拉着他们一路小跑过了桥。
风君子已经声明“智者不言”,当然不会再对法澄说什么。只见老和尚站在河边皱着眉头眯着眼自言自语道:“借神通一用?修行人有神通,神通又从何处来?老和尚是四大假合之物,暂借这副皮囊,一身修行,是否也是暂借这身神通?既知来处,可知去处……”
风君子的种种道法实在神奇。可惜他都没教过我。他只教了我世间三梦大法与四门十二重楼丹道,教了柳依依鬼修之法,据我所知都是他自创地。他被天月大师逐出 了忘情宫,忘情宫的九门法诀自然不能随意外传。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他的“借神通一用”,当初不理解。现在修为到了不算低的境界仍然是一头雾水。我问过他,可 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今天他对法澄施展这门法术,老和尚不像我一样好奇,反倒开始沉思。
一柱香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法澄站在河边还没回过神来三个孩子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大人们都围上去看他们拿回来是什么好东西?我招手让风君子过来也 看看热闹,风君子一边走一边还说:“你别抱太大希望,小孩眼里的好东西和大人眼里的好东西是不一样的。他们看什么顺眼挑什么。”
丹紫成跑到众人面前,揭开封符打开袋子,掏出一个白色地圆珠。众人一愣,回头用疑问的目光都看向风君子,风君子赶紧摇头:“这不是白离珠,我哪能干那种丢人的事,里面有纸笺,看看是谁送的什么东西?”
难怪众人发愣,这东西和风君子昨日卖的“弹子”白离石珠太像了!风君子这次做为前辈也不好空手。肯定送了礼物,只是大家也不知道他送了什么。看见这枚白色圆珠,立刻就想到是不是这小子用一枚白离珠充数了?那样这礼物也太次了!
丹霞夫人从儿子手里接过东西,打开袋子里地一张纸笺,小声念道:“听涛山庄宇文树,恭送机缘大会‘射影蜃光珠’一枚。此珠有汐影妙境之趣,赠同道有缘者赏玩。”
紫英摸着丹紫成的头顶:“恭喜你,拣到了宇文世家的掌上明珠!”众人都笑了。
丹紫成没听懂紫英开的玩笑,看着“射影蜃光珠”问:“这是什么珠子,能当弹子用吗?”
紫英:“你可不能拿它当弹子玩。据东海传说,深水石礁中有一种奇蚌名为蜃,含珠者能射影,化为人间种种奇景,于修行还有诸多辅助之用。我以前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此物,听涛山庄这次出手很大方啊!……石野,移物化景之术是你的擅长,来试试这枚珠子。”
我以前一直使用青冥镜,对移物化景之术确实体会比较多,见此奇珠也忍不住接过来以御器之法试探。如果它真能射出蜃景,化成什么景物呢?我抬头看见了正一三 山,心念一动,挥手将珠子悬于眼前。只见射影蜃光珠一阵发亮,被一团光影笼罩,光影中正是三座山峰包围中一片开阔地山谷,翠绿的山谷中央被一条明亮的玉带 分成两半。这正是正一三山地缩影,从珠光中浮现,只有巴掌大小,端得是奇趣异常!
丹紫成一见如此有趣,伸手要来接:“好玩好玩,我也试试!”
丹霞生敲了儿子的脑门一下:“你有你师父的修为吗?还差的远呢!……这一手法术,我轩辕派中没有。我儿子拜在石真人门下,石真人又擅长此道,得此宝珠还真是机缘!”
我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宝珠对修炼你地独门道法也有辅助。我曾见过丹霞先生‘绝壁丹霞’神术,听说修行时多受天时所限。若能以此蜃景辅之,虽然对你的助益不大,但紫成将来要学的时候可是方便了许多。”
丹霞夫人:“紫成快把珠子收好了,没事不要拿出来玩,注意别跟你那些弹子搞混了。……阿游。你怎么不说话,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阿游有点不好意思:“这上面的字我认不全,九什么人?”阿游和果果本来不认识字,后来柳依依教了他们一些,毕竟时间很短很多字认不全。
丹霞夫人接过阿游手中的纸笺念道:“九黎散人,恭送机缘大会‘温火玉’一面,此玉有温火之功,可去六脉阴寒、拔寒毒之伤。”
这面温火玉只有掌心大小,形状并不规则,就像一块粉红色地石头表面柔和润泽。丹霞生伸手拿过道:“九黎先生是隐居已久地江湖散人,极少出来行走但听说修为高超,他送的东西肯定不能差了,阿游,你的运气也不错!”
阿游弱弱的说:“可我拿在手里感觉不舒服。有点恶心想吐。”
丹霞生:“你是五步蛇妖,天生有寒毒在身,化成人形后也是六脉具寒。如果你不懂修行,这块温火玉与你的天性相克,绝对不能在身边久留。但凡事有弊有利。等 你修行入门之后,这东西对你大有用处,别人拿到它远远不如你拿到它。幸亏你到了我轩辕门下。否则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教你用它。这块温火玉我先替你收好,等 你可以用的时候再传给你。……紫成,把你的射影蜃光珠也交给你师父,等以后你可以御器的时候再让你师父传给你,现在拿在手里乱玩丢了怎么办?”
丹霞生替阿游收起了温火玉,紫成也将射影蜃光珠不太情愿的交给我保管。风君子问阿游:“你拿在手里不舒服,为什么还要拿这件东西?”
阿游:“丹紫成替我挑的,他说袋子地这块石头好看好玩,当时隔着袋子我感觉不到。”
风君子摇头:“不对不对。就算没有感觉你也应该有天生的灵觉,与你天性相克的东西你自然就有不舒服的感应,你会避开的!否则还叫什么机缘大会?”
阿游:“接住这个袋子我心里确实有点害怕,但我突然想起了你,就决定要这个东西了。”
风君子:“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游:“黑如意,你那天让我拿黑如意试试,我拿到手里心神震怖。后来你告诉我,等我有朝一日面不改色手持黑如意地时候就算修行大成了。所以我就想,这会不会是和黑如意一样的东西?”
风君子:“你小子还挺敢想的!机缘大会上哪能拿到黑如意这种东西?不过你想对了。”
这时果果在一旁喊道:“你们看我拿的这一串果果,像不像果果,中间红色的这个?”
只见果果手里拿着一串手珠,这是僧人诵经时手持之物。十八枚菩提子串成地念珠,十七枚为黑褐色,其中有一枚为红珊瑚色。丹霞夫人拿出果果袋子中的纸笺念道:“广教寺葛举吉赞,恭送机缘大会菩提数珠一串,有缘者善用之。”
“果果好福缘,这种东西都能拿来!”旁边的大人们同声惊叹。我也在惊叹,虽然不知道这菩提数珠究竟有什么用,但那葛举吉赞活佛是什么身份?他拿出来地东西 在此次机缘大会上定然是第一流的器物。我们都凑过去看活佛手书的便条,果果可没管那么多,跑到柳依依身边道:“这串珠珠像不像果果,送给你做个纪念,我帮 你戴上。”
旁人都没注意,果果已经将数珠带到柳依依的手腕上。只听柳依依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脸色急变,脸上居然流出了冷汗──难道阴神之身也会流汗吗?大家都发现 不对了,我和风君子同时一个箭步过去就要摘那串数珠。我的指尖先碰到,感觉那串数珠就像有一种吸附之力已经与柳依依的身体溶为一体。风君子一把抓住柳依依 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往下拿,然而另一个人比我们俩更快。
只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人喝了一声:“破!”紧接着那串数珠突然就像炸开一样放大了好几圈,脱离柳依依地手腕向外飞去,被一个光头和尚接住。做法收去数珠的是法澄,他正巧从河边走了回来。
数珠被法澄收去,柳依依说了一句:“哥哥,我的头好晕。”然后身体一软就倒在我的怀中,我赶紧将她紧紧抱住,感觉就像抱住了一缕云烟。果果不知所措的带着哭腔道:“我闯祸了吗?柳阿姨怎么了?”
风君子:“你差一点闯祸了,幸亏有锁灵指环,那老喇嘛的东西还真厉害!”
法澄走到近前很奇怪的看着柳依依:“这位姑娘是中阴身,怎会现形于此?……嗯,这个指环很古怪,能够聚神不散。好奇妙的法器,好奇妙的修行!”
风君子一皱眉:“法澄,你就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
法澄:“这位姑娘没事,过几日也就能恢复了。”
风君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法澄不解其意:“风小子还想怎样?这菩提数珠本就不是阴物能佩之器!”
风君子:“喇嘛是和尚吗?”
法澄:“是,可你不能这么称呼他们。”
风君子:“你是和尚吗?”
法澄:“是。”
大家一开始都在担心柳依依,后来听柳依依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被风君子和法澄的这段奇怪的对话吸引了,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只听风君子气哼哼的开口道:“和尚闯的祸,和尚就不管吗?如果今天你这个和尚不把他那个和尚的事情摆平,我就不能放你走。”
法澄:“老僧不明白,什么叫摆平?你让我去劝活佛躺下吗?”
风君子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今天的场子叫机缘大会,拿到什么东西都是机缘。这位柳姑娘拿了你们和尚的念珠,却戴不到身上,这就是和尚的毛病,就是和尚砸 场子!……你不是一天到晚说什么众生都有佛缘吗?如果今天柳依依用不了这个数珠,我就当你胡说八道,你就是假和尚、花和尚!”
风君子这番话如果对别的佛门弟子说,别人只能当他是无理取闹。可法澄与他人不同,有关佛事都是很认真的。一听风君子如此说,立刻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表情也 严肃起来。他走到我身前伸手抓起柳依依的一只手,柳依依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手也软软的垂着。紧接着老和尚的举止更怪,走了一圈将我们每个人的手都抓 起来摸了摸。
法澄如果摸我和丹霞生的手也就算了,可他连韩紫英与丹霞夫人的手也摸了一遍,这举止就很怪异了。照说佛门弟子不应该如此轻慢女眷,如果换个和尚或者换个场 合人们一定会认为这和尚有问题,可大家都清楚这位法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和尚。法澄不说话,大家也不知道他搞什么禅机,也都盯着他不说话。他最后去摸风君 子的手,风君子把手一收背在背后道:“你这个花和尚,大男人的手有什么好摸的?”
法澄就像没听见一样一摇头,指着风君子道:“不清楚。”然后又指着阿游和韩。紫英道:“不行。”再指着果果道:“不同。”又指着丹霞夫妇道:“不足。”又指着丹紫成道:“可惜气血未成修行也不够。”最后他指着我的鼻尖:“金龙锁玉柱,难得好皮囊。就是你了!”
我给他搞的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法澄不答话又对韩紫英道:“韩居士地切玉刀在身边吗?借老僧一用。”
紫英将切玉刀递给法澄。法澄抓起我的一只手说:“石真人莫怕,只是借你一点精血。”紧接着刀尖轻轻一划,在我的中指尖竟然划开了一道小口!自从我炼成金龙 锁玉柱的护身功夫之后,浑身刀斧难伤,从来就没有受外伤流过血。然而今天法澄就这么轻轻一下就用切玉刀把我的指尖划破了,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法澄口念一声佛号。用刀尖一引,我指尖的鲜血飞到空中,凝成一滴圆溜溜地血珠。他再一挥切玉刀,那血珠随着刀势飞向我怀中的柳依依,不偏不倚正落在眉心。 血珠落在柳依依白皙的皮肤上,却没有飞溅而开,而是像被海绵吸收进去那般瞬间消失不见,连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时我能感觉到怀中柳依依的身体发生 了变化!
抱着她,本来就像抱着一缕无色无味无温的有形云烟,现在却突然感觉到这云烟凝聚成些许实质。有了一丝人体的暖意。依依这时睁开了眼睛:“哥哥,我觉的身上暖洋洋的,这是怎么回事?”
法澄答道:“这是老僧的一点小法术,借用石真人一点精血化入阴灵之身,你也有了人身八触之觉。这串菩提数珠戴上无妨了。这是佛门器物。广教寺地佛爷未说如 何使用,老僧也不饶舌,就看柳姑娘今后如何知缘善用了。……风小子,这下你不会说我是假和尚了吧?”说着话他已经亲手将菩提数珠戴到了柳依依的手腕上。
风君子很满意的点头:“真和尚真和尚,这次我真正佩服你了。连我都做不到!你是怎么办到的?佛门神通真的如此广大吗?”
法澄:“神通并非广大,只是巧妙而已。这不是我禅宗法门,老僧是刚刚和你学地。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法澄这一番话把风君子给说愣住了,他站在那里眨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到他突然用手一拍脑门转身再找法澄说话时,法澄已经走了。他站在那里看着我和柳依 依,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天月仙子指点柳依依修行的那番话,我终于明白了!早知道用我的血不就成了?……用石野的血,嗯,这样更好,反正不分彼此!”
不提风君子如何自言自语,众人虽不知道其中地巧妙也能看出柳依依得了莫大的好处。纷纷上前祝贺一声。依依把果果抱过来亲了一口:“果果谢谢你,要不是你拿了这串珠子,我还没有今天的奇遇呢!”
我也对果果说:“别人都有了好东西,你却不把东西留给自己。这样吧,当丹霞师兄把温火玉传给阿游地时候你也来找我,我会找一样好东西给你的,保证不会比他俩的差。”
我们站在河边说话,远远的从青石桥上走过来一人,走到近住站定施礼:“代掌门好,诸位道友好。”转头一看,过来打招呼的是于苍梧。
“于道友,机缘大会上结了什么机缘?”我们问他。
于苍梧:“感谢海天谷福泽深厚!代掌门请看此物。”
于苍梧手中拿着一根齐眉长的棍子,这棍子初看上去就像一节砍掉枝桠的树枝。这根“树枝”有酒杯粗细,不是一溜笔直,而是略显曲折虬结的模样。通体深紫色, 深的接近于发黑,表面反射出金中带红地点点暗淡光彩,看质地非金非玉,又似木非木。风君子已经将他手中的纸笺抢过去念道:“正一门守正恭送机缘大会金乌磐 龙棍一支,此物取地底深处金乌玄木炼制而成,可为法器。……守正写的好简单呀,没说怎么用?我看看,哇塞!于苍梧,你摸中大奖了,这根金乌磐龙棍恐怕是本 次机缘大会最好的东西了!你的眼很贼啊,怎么抓到的?”
于苍梧很恭敬的笑了笑:“回前辈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去挑。我的法器本来就是一根长杖,总想找一根更合适的。我一过去就看见了这件东西,符袋下面的形状就是一根长棍的模样,所以就直接拿起。”
风君子:“丹紫成,你们几个看看人家。都是拣大个地挑。你看你们拿的那几个,都太小了!”
这是守正真人送的东西,守正可能送了不止一样东西,但每一件东西恐怕都是本次机缘大会上难得之物。这金乌玄木,其实不是一种如今生长的木头,而是埋藏在地下的一种远古的木材。年代久远已接近于化石。守正真人取金乌玄木地一节虬枝炼成了这件法器金乌磐龙棍。
丹紫成听风君子笑话他,有点不服气的去抓金乌磐龙棍,口中喊道:“给我看看,倒底有多神气。”
于苍梧递给他:“小师弟当心,这棍子很沉,比铁铸的还要重,拿好了!”
丹紫成接了过去,勉强舞了两个棍花,摇摇晃晃呼呼生风我们几个都躲开了。他一把没拿住棍端就打在了地上,然后长棍脱手落地那一端又砸在了自己脚背上。紫成嗷的叫了一声。颠着脚蹦开:“我不玩了,你拿回去吧!”
于苍梧忍住笑把棍子拣了起来,对我道:“我对金乌玄木所知甚少。机缘大会所得器物,如果赠送者没有明言,都是需要结机缘者自己去体会的。看来我要研究一段时间了。”
看着这件法器我想起了一件事,对他道:“正一门和曦真人有一名弟子叫泽仁,你认识他吗?他的法器我见过,是一把二尺木剑,看材质就是这种金乌玄木所炼。他的剑和你的金乌磐龙棍虽然不同。但妙用总有类似的地方,你可以去问问他。”
于苍梧:“不瞒你说,我已经见过泽仁。大漠来的百合现在就与他在一起。我觉地百合不适合留在海天谷,所以就建议泽仁去求守正前辈将她收留在正一门,泽仁也答应了。”
“原来这是你的主意,据我所知泽仁已经求过守正掌门了,守正真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可能还在考虑。”
于苍梧:“昨天的善结大会没有见到泽仁道友,怎么今天的机缘大会他也没来?这种机缘是不该错过的。”
我和于苍梧正说泽仁就看见了泽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朝青石桥地方向走过。男的身穿道袍年纪约三十岁左右,女的一身白衣白裙白鞋白袜,是个如白狐一般的少 女。这两人正是泽仁与百合。于苍梧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被我拉住了:“于道友。他与百合在一起我暂时不便过去招呼,就让他们自己去吧。……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
我为什么不想过去打招呼?除了昨天夜里与和曦背后议论被百合偷听的尴尬之外,还因为我与百合各自地身份。我清楚她是我所在机构的通缉犯,上次执行的任务中 也有抓捕百合这一项。只要她还没抓到,就算我没有完成地任务。在这里碰见她,抓还是不抓?当然不能抓!既然不能抓,就干脆当作没看见好了。而且百合见过那 份名单,她如果看的仔细可能也知道我的秘密身份。
我虽然背过身子装做没看见他俩,却运足耳神通在听他们在说什么?经过昨夜与和曦那番谈话,我对泽仁与百合之间的事情也很好奇。他们一路走过,我听见一段对话──
泽仁:“你昨日说不愿在众人面前露面,今日为什么又非拉着我来到这机缘大会呢?”
百合很不高兴冷哼一声道:“我没有门中长辈送来礼物,是不是没有资格参加?”
泽仁赶紧解释:“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天谷与正一门为你都有多送,你来参加当然可以,我只是想问你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百合:“我不来,你也不来。回头你错过了这六十年一次的机缘,心里一定会怨恨我的,所以我才要来,而你这个讨厌鬼一定会跟来的!”
泽仁:“机缘就是机缘,错过就是泽仁无缘,与姑娘你无关。再说我泽仁也未必就缺这里的一物一器之用。……姑娘切莫误会我有纠缠之意,只是奉师门之命保护与照顾姑娘,并无一丝失礼之处。”
百合:“你不缺我缺还不行吗?我可没你那么大本事!这正一三山中难道还会出什么意外吗?要你总是跟着我!”
泽仁:“这几日此处数千人聚集,难免有杂乱纷争。昨日就听说了海南派弟子欲出手劫掠忘情宫门下仙童之事,还是万事小心一点好!”
百合:“跟你说话怎总这么费劲呢?文言不象文言,白话不象白话!……喂,我问你,假如不是师门之命,你还会这样守着我吗?”
泽仁顿了顿才反问:“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你,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也做了该做之事。姑娘你说呢?”
百合一跺脚:“我问地不是该不该做,是你自己想不想?”
泽仁:“心口相对,知行合一,应为便是愿为。”
百合:“你的话我总是只能听得半懂!……你既然看我看得这么紧,那就抱着我走好了。来呀!反正你也不是没抱过。”她的声音变得又酥又媚,带着一股勾魂的魔力。
泽仁上前一步沉声道:“请你不要在这种场合使用那媚惑之术!泽仁虽然不惧,但他人发现难免会对姑娘的行止有所非议。这般法术,今后还是收起勿用罢。”
百合语气突然间又变得十分冷淡:“我开个玩笑,你这道士紧张什么?你最好离我远点,省得同门同道议论!我出身不正、来历不明,和我站的太近影响你今后的江湖威望。”
泽仁:“姑娘何出此言?我对你并无偏见。”
百合:“你没有,难道别人就没有吗?不要总叫我姑娘,我知道自己是女的!我有名子,叫百合。”
泽仁:“百合姑娘,你在正一门一直都是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不见,就变得如此心神不宁?……慢点走,机缘大会不必着急。”
这两人平日里走在一起一定引人侧目,但今日机缘大会会场内外各色人等来往不歇,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或门人找到什么宝贝上去了,因此也无人特别在意。我目送百合与泽仁的背影一前一后走过了青石拱桥。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58回 观受迷业力,燃身见知离
章节字数:6318 更新时间:07-08-31 14:23
正一三山方正峰上,祖师殿前,峰顶宛如被一把开天巨斧整齐的削去半面,形成了一个极其广阔的平台。正一门的祖师大殿面南背北坐落在正中,后面的山崖如璧光 可鉴人,东西两侧的配殿与回廊环抱出一个极大的广场,这是宗门大会的会场所在,也是正一三山会第三天的演法大会所在。
旭日东升,恰恰越过东侧的承枢峰顶,万道霞光照在祖师殿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映射出瑞彩千条在广场上空交错生辉。坐在方正峰上极目四望,脚下已是白云环绕, 云霞灿灿真如人间仙境,置身于此方知三山洞天气度恢弘。然而此时,云霞之中的广场中央,却燃烧着一团黑色的火焰!三千多人围在广场的三面并不觉的拥挤,大 家都看着五十丈外广场中央那团熊熊黑火,眼力好的还能看见这诡异的火焰其实发自一面三寸长两指宽的令牌。
这面令牌呈洁白的颜色,正中却有几道黑色的纹路状如竖起的波浪,又像跳动的火焰。这就是海天谷的掌门信物海天令牌,现在正悬于我身前的不远之处,在我伸手 可及的地方向上发出几丈长的熊熊火舌。这火是纯黑色的,浓的化不开似乎有实质。般,只呈火焰燃烧的形状却无一丝光芒射出。它的名子叫作“苦海业火”。
海天令牌是一面奇怪的法器,如果境界不到却运用不了。假如今日我地丹道境界未能突破胎动,就无法御器发出这苦海业火。至于操控的法术是海天谷秘传,如果不 是于苍梧提前告诉了我,我也不会玩这出种花样来。于苍梧事先传给了我海天谷秘传的“苦海业火”法术,据说这也是海天谷道法所需突破和面对的最高修行境界, 就谭三玄和于苍梧如今的修为也无法窥知苦海业火之后的世界。当然于苍梧不可能将心法和口诀都告诉我。他只是告诉我如何用海天令牌发出苦海业火,这是海天谷 掌门传承仪式上所必须地。我这个代掌门当的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知道了一种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法术。我御器施法之时,闪念间也想过回头用青冥镜试试,看 能不能施展出来?
我现在身披银鹤仙授丝缕袍,脚登龙纹金莲踏云靴,在广场中央挺身而立,云霞之中燃起熊熊苦海业火,看上去也有几分仙风道骨,至少在周围的晚辈弟子眼里也是 得道高人的派头。这套行头是和曦真人昨天晚上给我送来的。也是让我在演法大会上充充场面。看着虽然神气,但我此时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风头不好出啊! 便宜也不好占啊!
为什么?因为这苦海业火用神识点燃,燃烧的却不是神通法力,而是世间的“苦业”!在神识中发起愿念,心念中观世间一切之苦──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爱恨情 仇。凡此种种。如云烟不散,化入烈火熊熊。如果我不是曾经修炼过佛门四念处中的不净观,恐怕很难这么快就掌握了苦海业火地法术。佛门四念处第一身念处是“ 观身不净”,第二受念处就是“观受是苦”。
然而海天谷却并非佛家门派,弟子也非佛家弟子。这苦海业火的法术,与佛门苦圣谛之说不尽相同,却有类似之处。据我所知丹道中也有苦海天劫之说。与海天谷这 苦海业火的境界更加接近,然而海天谷也并非道家门派。也许世间修行万法有相通,境界高超之时,总能觉似曾相识。我站在这里可以说是自讨“苦”吃,却要灵台 清宁不能随苦念而感乱。因为我还要按步骤完成这个仪式。仪式的第一步是“传功”,第二步是“护法”,第三步是“受承”。
海天令牌的妙用就是不论弟子修行境界是否达到,只要学会了御器之道再根据秘传地心法口诀,就可以用它来窥见苦海业火。不然的话。假如师父走的早下代弟子还 没有来得及将道法学全,苦海业火的境界不就失传了吗?以我如今的修为,不用这面令牌恐怕也施展不了这种法术。传功仪式很简单,就是用令牌施展苦海业火,让 跪在我面前地于苍梧看一眼。理论上这样就够了,但从场面的角度还要说几句话。
“于苍梧,海天之间,所见为何?”
于苍梧:“万丈风尘,茫茫人世。”
“人处世间,所见如何?”
于苍梧:“生息不止,苦受轮回。”
问到这里我心里也感觉怪怪的,这海天谷似佛非佛,似道非道,到底算哪一家地法门?心里有疑问嘴上还得接着问:“世间修行,所行为何?”
于苍梧:“受之知之,离之化之。”
我装模做样的点头:“如此,可行薪火之传。吾人石野持海天令牌暂摄海天掌门之位,受十九代掌门谭三玄所托,传位于二十代弟子于苍梧。同门、同道同鉴。”
说着话,咬了咬牙猛一挥手,鸦雀无声的会场突然传来一片惊呼。只见那黑色的火焰突然膨胀开来,飘摇向上直燃起数十丈高度,看颜色底端仍然如浓墨不化,倒天 际却已如淡雾飘摇。而海天令牌包裹在火焰之中已经看不见。我为什么要咬牙?这一手功夫施展起来可不轻松,但我更为于苍梧捏一把汗,下一步仪式“护法”也太 恶搞了吧?恶搞不恶搞我也没办法,只有又问:“受之否?”
于苍梧:“受之。”
我再一挥手,火焰呼的一下飞出去落在地上,将于苍梧整个身形包裹其中。我能感觉到这苦海业火没有温度,是万种苦念凝聚。却不清楚烧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虽 然我搞出这么大地场面,毕竟只是用海天令牌取巧发出,并没有真正的苦海业火那种威力,但于苍梧被裹在其中恐怕也不好受吧?
我看着黑色火焰包着于苍梧,隐约只有一个跪着的身形,又问道:“知之否?”
我本想快点问答结束。让于苍梧在苦海业火中少跪一段时间,赶紧完成了这个仪式。然而于苍梧此时的答话却一反以前地简短,说了很多:“弟子行游世间,虽刻意 为苦,却不知苦之为苦而自以为乐,今日方悟知障未除。……有一身神通,只观人却无燃已之心,怎知人间之苦?受之而不知之则不能离之。……想那恶贼付接,受 之知之,却不能善离之。以已身之苦加之于天下,终究万劫不复。……身受苦海业火,窥见知离之境,多谢!”
靠!于苍梧居然跪在火中开始悟道了,这并不一定是修为的突破。而是一种境界地提升,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论起来他的修为应该在我之上,我一把火烧过去倒把他烧明白了,我也隐隐约约有所感触。不及多想,又问:“离之否?”
于苍梧:“未离之。窥知离之境耳。”
“化之否?”
于苍梧:“愿化之。”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道:“今日传法座于你,善护承之。”言毕收了神念不再御器。然而那黑色大火却没有熄灭。
于苍梧三拜于地,以双手捧天。只见他的手心也发出似火焰一般的光芒,这光芒与苦海业火不同,是白色的!白色毫光就像一层镀膜一样沿火焰的表面向上一直升到 几十丈的高空,将黑火完全的包裹其中。此时如果从远处看去,场面十分浩大壮观!冲天而起的黑色火焰却四散射出明亮的白色光芒。
白光渐起渐凝渐如实质,将黑焰笼罩,黑焰渐渐停止了跳动,似乎被凝聚在空中。然后听于苍梧喝了一声:“海天吞吐。何为不灭!”就见白光裹着黑焰开始急速地缩小,一直缩到于苍梧的手心不见,他的双手在额前捧着的赫然是那块海天令牌!
“护法”仪式至此也完成了,我的鼻尖已经微微出汗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是操纵海天令牌十分耗神;另一方面不知为什么,于苍梧跪在火中时,我也像在运用全身地力量对抗那熊熊黑焰。这时场外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紧接着又嘎然而止。
这掌声大多是各门各派的晚辈弟子发出来的,他们在人世间修行久了,偶尔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一时这间没反应过来。我和于苍梧在场中地传位仪式,在世俗中所见那 就是一场气势庞大的魔术表演!人们止不住鼓掌喝彩,马上又被门中长辈赶紧喝止。不再鼓掌喝彩了,然而还是有很多人在小声议论,有夸于苍梧的,更多是夸我地 ──石小真人修为高深莫测、名不虚传之类。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修为,我已经达到了极限,不过看起来显的还是很轻松。
传位仪式未完,还有最后一步“受承”。我运足丹田气,用十分洪亮却不震耳的声盖过全场问道:“传海天谷于你,可知受承否?”
于苍梧用同样的声音答道:“率众弟子受承之!……海天二十八门规,第一规……”接下来于苍梧恭恭敬敬的背出了海天谷二十八大门规。我还是第一次完整的听闻 一个门派的详细门规,果然严谨复杂,其中有很多戒律以前也零星听说过,但没有今天这样系统。各门各派的门规大多类似,但于苍梧在这个场合用这种声音这样严 肃的态度背诵出来,似乎带着一种敲击心神般地力量,使得戒律本身也增添了一种庄严神圣的色彩。
二十八条门规背完之后,于苍梧声调一高,居然在话音中使上了神通法力,背诵了天下修行界共守的三大戒律,最后道:“海天门规、修行之戒,于苍梧率海天谷守护督行,天下同道共持之。”
我此时侧身让到一边:“于苍梧掌门,请起受拜!”
于苍梧站起身来。手举海天令牌,站到我刚才地位置,转身朝南挺胸而立。海天谷这次来的人不多,除了于苍梧之外只有两名弟子,这两名弟子刚才一直跪在于苍梧身后的不远处。此时起身向前几步,再次拜倒在地:“海天谷弟子恭迎二十代掌门升座!”
这么大场面。只有两个弟子拜贺,似乎显的冷清了一点。但别忘了周围还有三千多人呢,这两人话音刚落,方正峰上就传出雷鸣般的响声:“恭祝于苍梧继任海天谷掌门!”
守正真人带头离坐而起,所有人都包括场中的我都拱手施礼,说了这么一句。三千人就像事先演练过多遍一样,同时开口整齐无比。每个人地声音都很哄亮,三千人 齐说一句话,在这峰顶之上当然响若滚雷,连满天的云霞都震的颤了一颤!──这次海天谷的面子是挣足了。这传位仪式也算正式完成了。接下来守正真人为首各派 掌门鱼贯而出,走下场中到于苍梧面前祝贺,于苍梧领着两位师弟站在那里一一还礼。热热闹闹很久大家才回归本座。
我看见七叶也走到于苍梧面前祝贺,表情虽然很恭敬但神色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近年来天下开宗的人只有他一个,大派新任掌门的也只有他 和于苍梧。海南立派七叶即位之时。虽然也有一些门派的代表来观礼,但是比起今天的场面可算是小乌见大乌了。如果七叶也能把海南立派仪式放到正一三山会上, 那在天下修行界将是多大的影响?可惜呀,他没这个机会了。还好演法大会地第三场是他与风君子的论道斗法,否则他这个“天下第一”的锋芒要彻底被于苍梧这个 “天下第二”给盖了过去。
演法大会第一场结束。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总算卸下了海天谷“代掌门”的身份。演法大会四周当然不可能放太多地凳子,只有极少数的前辈高人以及各派掌 门才有座位。照说我本来也是没座位的。可是因为我要在演法大会上出场,也是十分尊容的象征,所以正一门特意给我安排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会场的东侧回廊下。 柳依依与韩紫英站在我地身后。而我右手边的轩辕派,只有凡夫子一人坐在前面,丹霞生夫妇、五味道长等人也只能站着。
会场只有三面,北面那一侧是上山的入口,也就是那个高大地黄石牌坊所在,空的没有站人。天下修行人大多在东西两侧飞檐回廊下观礼佛家门派或者与佛门修行有 关的门派坐在西侧。道家以及相关门派坐在东侧,不分佛道的一些世间修行门派穿插其中。会场的正面中间,祖师殿门前的汉白玉高台上,放着两排紫檀木太师椅。 后面那一排空着没人坐,一共十二张,据说那是一种象征,是给天下未知与未到道的高人前辈留的,在场的人都不敢坐。
第一排一共有三张椅子,上面坐了三个人。正中坐地是守正真人。他身后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眉目之间颇有仙灵气的两个小道童,一人捧金色的佛尘,另一人端一尺来 高的羊脂玉净瓶。在他的右侧也就是西面座位上坐的是广教寺葛举吉赞活佛。他身后站了两位袒露右肩的红袍僧人,皮肤在阳光下隐隐发出金色显的是宝相庄严,一 人手持经幢,另一人手持金刚降魔杵。
在守正真人的左侧也就是东边的座位上坐的是一位面戴七星面具的少年,虽然戴着面具也能看出那人绝对不会超出二十岁,当然就是风君子。忘情公子风君身后也站 着两位“仙童”,不过明眼人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小蛇妖和一个小花精,这种场合妖精上台多少有点不论不类,但也没人敢笑。果果手持黑如意,模样十分可爱招人喜 欢,而阿游手捧一把碗口大的紫砂壶,还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四下张望,就更加显得不论不类了。
众高人已经在场外重新坐好,于苍梧也有座位。守正真人自东侧而出,走到正中高台上,先向三位“尊长”施礼,又向场外众人团团作揖:“海天谷掌门传位,大道 修行护承有人,以是多年未见的盛事了。更难得今日出场两人法力通玄、并有大功德于世。……海天谷全心护道,石真人万里诛魔……”
和曦真人又当着天下修行人的面将海天谷和我夸赞了一顿,于苍梧只是几句带过,主要是称赞谭三玄与我,尤其是我石野。这和曦真人长的白白胖胖,眼角眉梢不笑 都带三分笑,然而口才却是极好。一顶顶高帽子送上来,只把我捧到了云端,是典型的有骆驼不说马。当然他的主要目的并非全然为了夸赞,而是在这种场合讲修行 人应有的言行修养。引申的意义很大,差一点就要发挥到天地之间物化与道转上去了。最后当然不忘说修行三大戒,然后感谢在场所有同道共守护道之责,仿佛我做 了这件事,天下同道都很有面子。
和曦真人一番宏篇大论讲完,终于过渡到另一个重要的主题,他再施一礼道:“各位修行同道,各门各派的尊长高人,大家认为应该共推何人来为天下同道再度上场演法?”
各派无人答话,却都把眼睛望向台上。演法大会一共三场,第一场已经结速束,第三场早就定下来是风君子和七叶论道斗法,现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守正真人。
正一门千年道统,守正百年威望。如今在这三山大会上,如果不见到守正真人亲自出手演示道法神通,就像一道宴席没有上主菜一样缺少了真正的味道。守正隐约已 有天下第一人的声威,发簪上的那把四寸雷神剑据说也是天下第一神器,但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亲眼见他施展过。坐在台上的守正真人见无人说话都看着自己,也知 道是什么意思。
守正真人还未说话,右手边的葛举吉赞活佛已经先开口:“守正师兄,就连老僧也没有亲眼见过传说中的神宵天雷在雷神剑下的变化如何?今天不仅天下同道好奇,就连我这个一百岁的老和尚也是很好奇。”
守正呵呵笑道:“佛爷的修行早如渊海,尿有万丈狂涛而不动其心,今天开口不是为了好奇吧?……演法大会的用意,原是尊长出手以演示修行之妙境,以破弟子疑师、疑法、疑我之心。我一人何能成趣,佛爷既然开口,那么你我二人就相互演化一番如何?”
活佛的表情既不谦虚也不傲然,语气既不客气也不无礼,而是很从容平和的答道:“老僧正有此意。”
守正点点头:“那好,我们两个老家伙就现一把。”
说完这一句守正真人也不多话,向上伸出手指在面前的空气中划了几道。众人不解其意,看半天没看明白。我突然觉的方正峰顶上的光芒不对,似乎有无限法力聚 集,猛然抬头发现天空变了!有一朵浮云遮住了已经升高的太阳,不知道是多远的地方,笼罩三山的天幕之上,随着守正真人的手势,出现一条条金色的曲线──守 正真人虚指点出,竟然能在天空“写字”。
虚指画圆成镜这样的法术,我曾见风君子施展过,当时他只是对着一面墙而已。而守正居然能把字写到了天上!看天上的金色曲线并不是字迹,断续而出不知是什么 形状,就像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有一人抬头紧接着就有人跟着抬头,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大家都发出压抑的惊叹之声,没有人大声喊出来,天空的金色符号无形 中有一种压人心魄的神威。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59回 八臂环千面,茗香雨天花
章节字数:6243 更新时间:07-08-31 14:23
守正写完了字拍手手,就像没事了一样冲活佛微笑道:“佛爷,请你赏天。”
就见浮云散去,阳光射出,那金色的曲线似乎有了灵性,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就像在天空中被熔化的金液。金液被阳光照射吸收着光芒也有了灵性,开始流动起来, 曲线的痕迹变了,纷纷舒展而开首尾相连,在天幕上成了一条金蛇的模样。紧接着金蛇摆尾隐约可见须角四肢,成了一只飞扬于天的金色神龙!
此时守正真人伸出右手拔下了头顶上的一根发簪,金光闪闪约有四寸长短,是一把小剑的模样。他把手一扬,小剑化作一道光芒拖曳着长长的金色尾焰直射天空── 就像从地面倒射上天的流星!流星击中金色神龙,恍然乎整个天幕都随之一颤,有一圈圈无形的波纹荡开。紧接着天空传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三山洞天。就见神 龙仰首甩尾,居然变活了!一声长吟之后,这条活灵活现的金龙从天空直扑而下,去势正是会场前台正中,看那方向好像是冲着活佛去的!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那 金龙足有百丈长短,真要扑下来一个爪子能把前台三张椅子全罩住了。但守正邀活佛演法,这条金龙应该是冲着他去的。
所有人早已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欣赏这叹为观止的神乎奇技。眼看这条金龙已经快飞扑上会场上空。我甚至能看见环绕金身地丝丝电光。就在此时方正峰上传来活佛的声音,他口中喝破了六字真言──“?、嘛、呢、叭、哞、?”。
六字真言从他口中发出,传来的方向却是会场正中的天空,似乎在会场正中百丈以上,有浑厚的声音接连嗡响。随着真言破空而出,半空中依次出现了六只巨大的金色手臂!
手臂出现。而神龙正好飞到会场地上空。只见六只金手的手指都有丈八长短,在空中一拢,竟然将金色飞龙抓在手中。活佛口念一声梵语,在半空中如洪钟敲响。只 见金龙的身形被巨手扯成了六截,巨大的金手一翻掌心向上,金龙化作宝轮、宝伞、宝瓶、宝盖、宝盘、宝镜等六件金光闪闪的法器。
随着法器出现,手臂下一座巨大的金佛像浮现在半空中。我曾听闻秘宗弟子修行都有自己的本尊,修行到极高境界,能够摄出自己的法身与本尊法身合二为一,类似 于丹道中的阳神。这仅仅是传闻。然而今天却亲眼看见了,空中出现的是葛举吉赞活佛地本尊法身金像──三面八臂大日如来。
金身佛像端坐在巨大的十二瓣莲台之上,有两手置于腿上结定印,另外六只手臂如扇面形张开分别抓住六件法器。为什么是三面八臂呢?因为此时广场东、西、北三 面所有人仰天去看这座佛像时,看见的都是正面。恰恰与大日如来垂下的目光相对。而这大日如来金身像的五官面目,竟酷似葛举吉赞活佛,只是要年轻庄严了许 多,应该是他最青春鼎盛时地面目,由此可知这就是葛举吉赞活佛的本尊法身像。
世人观赏佛教造像。有三面、四面、甚至八面佛,也就是在一个雕塑上转圈刻上多个佛脸。还有六臂、八臂、十二臂、甚至千臂佛像。这是一种艺术表现上的象征, 再穿凿成种种经义。真正这种佛的形象在通常人们所能理解的空间结构中是造不出来地。比如今天这大日如来的法身金像。会场上的人可以理解为三面八臂,也可以 理解为千面千臂。因为不论从哪个方向看,不论是谁,看见地都是正面的三面八臂大日如来。有多少个角度,就有多少面。这要看各人如何去感知了,有晚辈弟子境 界低微,就会以为这座法像正好面对自己,其实它面对了所有人。
天空传来钟乐之声,有天花纷纷扬扬的坠落。五彩缤纷的天花不落地,从空中撒下又消失在人们头顶上的半空中。这时天空传来诵经之声:“遍照最胜主,自然总持念,大萨?大印,等持佛作业。一切佛为身,萨?常益觉。大根本大黑,大染欲大乐,大方便大胜,诸胜宫自在。”
这是《金刚顶经》中的一段文字,从金身佛像口中发出,伴随漫天花雨降临。在场几乎所有的佛门弟子纷纷顶礼,甚至有不少非佛家弟子也拜倒在地,被这万丈庄严 气氛所感染。我这时转头看了一眼台上,只见活佛嘴唇微动,正在诵经,而庄严的声音却从空中传来。坐在另一侧的风君子,也抬头看天,眉头微微一皱。
风君子为什么要皱眉?我环顾四周突然明白了一点点,场中有一大半人一脸虔诚地行礼膜拜,这些人中又有一大半已经双膝跪地。风君子大概有一点不太满意,毕竟 在场的不仅有佛道两家人,还有很多俗家人。守正真人虚指点金光于天,用雷神剑化金光为金龙,本已是神妙无比。现在金龙被大日如来像六臂抓住扯断化成了六件 法器,看上去似乎活佛技高一筹。风君子也是丹道中人,对活佛如此做法有点不满意也正常。
我不是佛门弟子,虽然感叹活佛的修为神奇,却没有无端生起跪拜之心。我是来看演法的,一心想看的就是这世间修行到极至之处的高人,在三山大会上演示究竟有 何奥妙?看见这三面八臂大日如来法身,我第一次知道了还有一种以前不知的空间结构存在。所以此时我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看看众人是什么态度?
九林禅院的法海、法源两位僧人并未拜倒,也未看天,而是低手合什口中默诵。看口形与葛举吉赞活佛所念地是一样经文。最有意思的是法澄,垂着手瞪着眼睛看天,嘴也是半张的,就像小孩子看见了西洋景,一脸好奇的样子忘记了行礼与跪拜。
其实能够见到活佛的金身本尊法相,已是修行人难得一遇的机缘。不论是否为佛门弟子,对今后地修行感悟都是很有助益的。活佛这么做并无偏私显弄之心,反倒是风君子皱眉显的稍有点小家子气了。这一点也难怪,修行道路不同,况且他也是个真正的少年人。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活佛所诵经文,不仅仅是背诵一段经文而已,随天花飘落到各人耳中的声音,还带着一种智慧成就。不论你懂不懂他在说什么,每人都能朦 胧的感受到这段经文想表达的意思,至于能感受到多少那要看每人自身的慧根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意境。可以称之为“声闻智慧”。
台上那三位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人,风君子眉头刚刚皱起来一点点,他旁边地守正真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嘴角微微一笑。活佛的这一段经文刚刚念完,就听半空中又传来了一句“遍照最胜主。破!”这是守正真人的声音。
守正真人居然也念起了佛经,他说的这前五个字就是活佛刚才所念经文的第一句,最后一字“破”出口,就听天空中传来一声惊雷霹雳!霹雳震耳,很多已经跪拜下去地弟子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睁眼抬头看向天空。
我看的清楚,守正最后一字出口,如来金臂抓住的六件法器都化作金光陡然炸开。伴随着神雷霹雳!不仅震得方正峰颤动,那巨大的八臂如来法身金像也在空中晃了几晃,六只手都空了。金光散开却没有四射而去,而化作一个巨大的圆形金晕光轮笼罩在佛像地头顶。
守正真人也算挺给面子,破了活佛的法术,却送了法身金像一顶帽子──金轮佛顶。守正刚才所念那一句经文“遍照最胜主”意思是指大日如来的法界体性智、光明普照一切,也指大日如来地大金轮佛顶,在一切佛顶中最为殊胜、无与伦比。
葛举吉赞活佛抓金龙为法器,守正真人以神宵天雷炸破法器。又化金光为金轮佛顶。这两人不像是在相斗,就像在玩一个很默契的游戏。这时守正真人与葛举吉赞活 佛相对一笑,守正还轻轻的扬了扬手。我的眼尖,看见守正指尖夹着金光闪闪的一物──雷神剑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手中。
活佛也看见了守正已将雷神剑收了回来,眼中微微露出佩服的神色,他再转头看天,喝了一声:“摄!”
就见那八臂如来朝天的六只大手五指一拢,像要在虚空中要抓什么东西。我以为他还想把守正的雷神剑摄回去呢,结果眼睛莫名其妙的一花,那法身金像突然缩小了 很大一圈,位置也移到了广场中央地上方不远。至少现在从场外向上看去就和真人大小一般,而此时六只手上又多了六件法器,这回却不完全是金色的。
以我的眼力看的清清楚楚,这法身金像的六只手分别抓住了一柄金佛尘、一座玉净瓶、一轮转法幢、一根降魔杵、一支黑如意,最有意思的还是一把小小的紫砂壶, 在空中看上去就像一个紫色的小点,如果有观众眼神不好的话。这正是台上三人身后的六名护法手弟子中所拿的仪仗法器,没有看见这些东西飞上天,突然就被法身 金像摄去。
这足以证明天上就是真真正正的金身法相,不是什么幻影,这世上没什么幻影能够凭空摄去黑如意这种东西!守正身后的两名道童与活佛身后的两名僧人都不动声色,却把果果和阿游吓了一跳。果果咦了一声问:“黑如意呢?”阿游指着天空答道:“在那个螃蟹金人手里。”
蛇妖就是蛇妖,而且涉世未久的小蛇妖,就算按上“仙童”的名号毕竟还是没见过大场面。堂堂的八臂大日如来法身,在阿游嘴里成了“螃蟹”。活佛也不生气,与守正相对莞尔一笑。风君子回头瞪了阿游一眼,看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培训”一番再领上台好了。
这葛举吉赞老活佛并不古板。甚至有点幽默。风君子皱眉地时候他大概也感觉到了,立刻就以法身摄物凭空抓走了台上六件不分宗门的法器,也算是和风君子开个玩 笑。那另外五件东西我不清楚,单单是黑如意在果果手中消失,被金身法相抓在天上,这就是世间无上的大神通。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御物或者术法中搬运的概 念。
就在这时却出了一点小意外!空中那八臂大日如来像一只手朝外下方略略倾斜伸出,掌心托的是紫砂壶,壶嘴也朝指尖向外,整个壶身也有一个向下倾斜地角度。大 概活佛也没想到──这壶里还居然真泡了满满一壶茶!本来仪仗法器只是做个样子,谁能真正泡壶茶端上去?可风君子就这么干了。
这茶壶出现在半空金手中,壶嘴往下一斜,细细的一线壶水就倒了出来,从空中泻下。正是冬天泉水泡的绿雪茶,众人愣住了!本来活佛做法把茶水收回去也行,但 那样就显的做作尴尬了。演法讲究的就是自然。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变化,此时就见守正的袍袖一甩,就像早就准备好一样轻轻的喝了一声:“化!”
就见方正峰顶上有一阵如轻雾般的丝雨飞落,每个人都闻到了清新的茶香气息,这气息不浓烈却悠远。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久久回味其间,正是绿雪神茶地余韵。紫砂 壶里只是洒落了少许茶水,守正真人一挥袍袖居然能够化作一片茶雨,让这方正峰上几乎每个人都像品到了这壶茶一样。这手“物化”的功夫已入玄妙之境,俗话说 “出神入化”。用在丹道境界中,也只有出神之后才能入化。守正真人虽然没有显露阳神,这一挥袍袖就已经说明他的境界至少在“阳神洞天”之上。
茶香雾雨散去。天空又恢复一片清明空灵,葛举吉赞活佛已经收了金身法相。那六件法器当然又回到了台上六名护法弟子手中,阿游这回把茶壶给抓稳了。方正峰上 寂静无声,无人喝彩也无人鼓掌,并不是人们不敬佩两位高人,而是此时的喝彩与掌声已经显的多余。一片寂静中就听台上当啷一声,原来是黑如意突然又出现回到 果果手中,果果一把没抓稳掉到地上。她吐了吐舌头又一弯腰拣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风君子的“护法仙童”居然把法器掉到了地上。这也够丢人的!幸亏阿游没把茶壶给摔了,要不然活佛与风君子都算出洋相。但众人见果果那纯真可爱的样子,倒不觉的她有什么丢人,反而纷纷微笑。也有人笑出声来,一时之间肃静地会场气氛又恢复了几分热闹。
和曦真人此时又来到台上,施礼抱拳之后朗声道:“两位前辈高人演法,境界超绝!自古仙佛飘渺,弟子常存疑道、疑法之心,今日此疑可消也!我等得此机缘窥天 机一隅,善结精进、无畏修行之心。”和曦这回说话倒很简短,以守正真人和葛举吉赞活佛的身份也用不着他多做夸赞。
几句话一过渡,立刻就到了正题:“前日善结大会上,忘情公子风君与海南掌门七叶定下了论道斗法之约,为本次演法第三场盛会。”和曦还想再多说几句,却知趣的发现众人地目光都已经盯向了七叶与风君子,立刻直截了当道:“请忘情公子前辈与七叶掌门出场。”
刚刚见识了守正与活佛那接近于仙佛的神功修为,人们对风君子与七叶之间的论道与斗法自然是无比期待。守正与活佛的演法虽然神妙无比,但那仅是一种点化般的 演示,彼此之间并无直接的开口交流也不是真正的以法相斗。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可能针锋相对,可是风君子与七叶之间就不一样了,两日前就已经说好了既动口又 动手,这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压轴大戏。
见和曦真人邀请两人出场,风君子作为前辈理应先答话,他坐在那里摆手道:“论道不分高下,也不必起身入场,我与七叶就坐而论之,声闻全场足已。”
风君子地意思就是与七叶坐在原处不动论道,不必要两个人都走到场中面对面的说话,那样搞的像菜市场妇女吵架,反倒落了下乘。和曦也听明白了,点头道:“如此,公子与七叶就坐而论道,声闻全场。”
和曦此时的称呼变了,不叫七叶为掌门也不叫风君子为前辈,这称呼的变化就说明论道已经开始。修行人“论道”的规矩是不分地位高下的,因为它不是“问道”,所以此时风君子与七叶的身份相等,和曦直呼其名并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一种讲究。
修行人的“论道”,如果没有亲眼见过,很容易被误会为类似于世俗的“辩论”,其实完全不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论道的,当然你自己找个人切磋一番自称是论道 也可以,但天下修行人不会承认那是真正的论道。只有修为境界可作当世表率的人,之间关乎“道”的对问才称之为论道。彼此的对问几乎什么都可以问,只有一句 话不能问,那就是“何为道?”
论道论的就是道,为什么偏偏就不能问什么是道呢?那等于在逼对方给道下个定义,而实际上这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不答也不好,答了就是狂妄。所以有这么一个 限制。论道的规矩还有很多,在七叶与风君子论道前,各门尊长也向弟子详细的做解释,丹霞夫妇讲给丹紫成听的时候我也听见了一些。
不提台下出现了很多义务解说员,台上的和曦一拱手朝远处东侧回廊上的七叶道:“请七叶用典。”这也是论道开头的规矩,首先要将这一番问论的主题定下来,免的成了天南地北的乱扯。“用典”就是引用一段人人熟知的经典,定下此次论道的主题。
七叶起身抱拳,上前一步朗声道:“子独不见狸?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 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 哉!”
虽然论道不分高下,但七叶毕竟是晚辈,按规矩由他来用典,也由他首先发问。七叶引用的是《庄子──逍遥游》中庄子亲口所言的一段话,是一个寓言故事。原文大概如下──
惠子又对庄子说:“有棵大树叫‘樗’。它的枝干皆不成材,生长在道路旁木匠连看也不看。”……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卑身而伏。东窜西 跳,一不小心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牛,其大若垂天之云,却不能捉住一只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忧其无用,何不把它栽种在无 边无际的旷野里,优游自在地躺卧或徘徊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因为既然无用,又哪来的困苦加之?”
七叶说了这一段话就算是用典了,和曦转身向风君子道:“请公子破题。”
“破题”的意思就是根据对方引用的经典,确定讨论的范围。首先要解开对方的语意,一言点出,让旁观者都了解双方的用意才算破题立论。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0回 微言阐广义,大音希有声
章节字数:6360 更新时间:07-08-31 14:24
(题记:佛陀在时,世上没有佛经。现在流传的佛经,是佛陀示寂后,弟子们为佛法流传招开法会结集的经典。佛弟子阿难尊者号称多闻第一,将佛陀在每一次法会 上的说法内容都准确无误的回忆出来,这就是最早的佛经。阿难尊者诵出,众人就原文结集成经。这样方便是方便,可后来弟子读佛经原文,往往难解其义。所以后 代有很多法师、贤德开坛讲法,并留下了很多注、疏、论等著作,其篇幅大大超过了经典原文。
说到这里也许有门外人会觉的奇怪,佛讲法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讲清楚点呢?佛经中的一段话几十个字,法师开讲往往一整天也讲不完,每位法师开讲的内容还不尽相同。佛陀又何必让后人为难呢?其实这是个误会!
佛陀讲法,其实已经讲的很清楚了,甚至可以说是详尽的不能再详尽了。每个人听见的原话都是一样的,但得到的传承不一样。佛陀口述的原文阿难可以诵出来,但 佛陀当时讲的“法”阿难诵不出来。如果你当时在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佛陀讲法时你不在现场,事后看见的那只能是佛经了。
本书中风君子与七叶“论道”,来回三番交锋,总共才说了六问六答十二句话。这两个人当然远不能与佛陀相比,但所用的方式类似的。其实很难写出来他们在论什 么。那十二句话就是经文。我也只能借石野地口,从他的角度做一番论疏,未必是风君子与七叶的原意,读者也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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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君子站了起来向和曦回了一礼,然后看着远处的七叶。从我的角度能看见风君子地正面,却只能看见七叶的侧后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表情?我觉的风君子好像愣了几秒钟。在这种场合反应算是慢了,他在想什么呢?
风君子答话没有用简练的文言,而是回手一指果果问了一句:“七叶,你想论说的就是她吗?”
七叶没有回答,和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又一脸严肃的道:“请公子破题。”
风君子答话偏离了论道的规矩,他也意识到了,冲场中答了两个字:“物用。”算是按规矩破了七叶出的题。说完话又坐回到椅子上,一摆手,那边的七叶也坐了下来。
风君子用了“物用”两个字破题,并且先指了果果来问话。我明白了七叶地意思。他和风君子之间的争端是因为果果而起,而果果险遭不测,无非因为她是仙人不留 果的花精。有大补之用,而招其害。他们事先已经声明不计较此事的对错,只讲出一番关于“物用”的道理来。所以七叶引用地是《庄子》的那段经典。
风君子为什么会愣了几秒钟?我突然也想到了──因为绿雪!那是他的心事。绿雪是草木之精,果果也是,爱屋及乌,风君子对果果有特别的偏爱。阿游刚才乱说一 句话,风君子就回眼瞪他。而果果将黑如意掉在了地上,风君子居然也笑了一点都不生气。七叶引用的经典偏偏提到了一棵树,影射花草之精去谈物用。风君子当然 就想到了绿雪。绿雪也是一棵神树。风君子说两个字,我一下就想到了这么多,我觉得自己现在地悟性还可以了,不禁有点暗暗得意。
两人坐下之后,和曦真人也退到了台下,论道对问正式开始了。众人都看着七叶,等他先问。七叶开口发问,没有称呼,没有铺垫。直截了当的问了三个字:“何为生?”
我正在暗自得意,七叶说了三个字却让我大吃一惊!如果仅仅就是“何为生”这一句话也没什么奇怪的,甚至没头没脑不知所指。但是七叶说出来,听到每个人耳中,感觉大不相同!
七叶地声音不大,音调也不高,却以一种穿透的力量送到每人耳边,这声音就像一片浩荡之风扑面而来。真正奇特的还不是声音,而是伴随着话音每个人都接受到滚 滚而来的神念,包含着很多种信息。这些信息有一层又一层的设问,表达了七叶悟道时各种各样的思考,却又很难用准确的言语描述出来,只能伴随着话音以神念传 达。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通法力?其实刚才活佛诵经时已经稍微展示了一下,是一种“声闻智慧”。耳神通我也有,一开始是“谛听”之术,能听极远与极细。再进一步 是“声闻成就”,过耳能详。再往上一步的境界呢?今天我明白了,是“声闻智慧”。当然七叶说话地时候还用了另一种神通,叫作“妙语殊胜”,可以伴随着话音 将一种复杂的信息印在听众的神识中。因为毕竟不是在场每一个人都有耳神通的声闻智慧境界的。听七叶说三个字,我对耳神通的境界又领悟了一层,这演法大会真 没有白来!
对“声闻智慧”我今天有了那么一点感悟,但以更高明的“妙语殊胜”境界体会还是很朦胧,看来我的修行与当世绝顶高人之间不有不小的差距。七叶传达的神念很 难用语言说清楚,其实也不必用语言说清楚。比如说“恐怖喜悦”这几个字,没有必要写出来或说出来,只要将这种感觉信息送到脑海中你就明白了。如果勉强用语 言来描述,我所听见的这个问题,感受到七叶表达了很多信息──
何为生?七叶开口第一问就很逼人,将论道的境界直接起到了极高处。丹道修长生。那什么是“生”?这是第一问,七叶本人也传达了一种困惑地情绪。接下来的信 息就不好描述了,勉强用听的懂的现代语言来说是这样的:生命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给生命现象下个定义?人、鬼、神、禽兽、草木都是生命吗?怎样才能区别有 生命与无生命?层层设问在神念中滚滚而来。
这是思想家尝试回答的哲学命题之一。做为修行人来说,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已经成了一种求证,成了一种天道哲理上地感悟。到了七叶这种境界。不可避免的要面对“存在”的思考,所以他今天开口就问了出来。
七叶最后还传达了一个信息,是有关佛家修行的:佛家谈六道众生,不含草木,这是为什么?草木是众生吗?七叶显然仍然没有忘了论道的缘起,最后这一问谈的是 果果,果果是草木出身。也许这真是天意吧,同样的问题风君子曾经苦苦思索了很久,因为绿雪与他之间的情爱与世上众人不同。这一问直接问到风君子的心里去 了,也是他的破绽之处。可能七叶是无意地,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我能在三个字中感受到七叶传来如此复杂的神念,场中所有的人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只是各人的理解程度与思考方式不同。所有人的表情都在思考,特别是佛门中人。大家都看着风君子等待他如何回答。
风君子从果果手中拿过了黑如意。双手紧握放在膝上,等众人地神色平静下来之后开口缓缓的答了一句话:“有私,生息轮回者为生。”
风君子的语速缓慢,音调比较低沉,听在耳中隐约有龙吟般的回音。为什么说是龙吟。因为大家刚刚听见雷神剑在天空中化出的金色神龙曾发出地一声长鸣,风君子 的话音回声很像。他使用的是与七叶一模一样地神通,答一句话伴随着滚滚神念。看来这演法大会上论道本身也是一种斗法。修为境界不到嘴都开不了。
七叶的问话境界很高,风君子的答话气魄也很大,首先他在神念中传达的第一个信息就是给生命下的定义。这个定义语言看起来只有九个字,解释起来却很复杂──
旁观者能够区分出完整的主体和客体,能够复制自我存在的方式,并且重复不断的繁衍以及进化下去,这种现象就是生命。从语言上来说这是一种勉强接近的表达。 当然了,如果换一个非修行人来理解这一句话可能引申出很多东西。比如说生物学家会从脱。氧核糖核酸说起,说到基因地自我复制与变异。在这个基础上产生了生 命。如果换哲学家来,可能又是另一种结构方法。但修行人论道只指本源,风君子只答了这么九个字。
风君子也隐隐约约表达了一种思考──跳出生息轮回,找到终极的存在意义,达到永恒存在的境界,这就是长生。但他在神念当中没有确定,只是一种疑惑的提示,说明他自己还没有求证。
风君子也针对七叶最后一道神念问题回了一个明确的神念──草木为生,在众生之中。之所以草木不入六道,是因为它们随天地枯荣自我轮回,草木的轮回就是天数 的轮回。当着活佛和一干佛门弟子的面,风君子表达的信息还算客气,没有直接说六道是胡说八道。但我感觉他本来就是一个蔑视六道的人,竟然将柳依依这样一个 鬼留在世间封成了山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第一轮问答已毕,接下来轮到风君子提问了,他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从阿游手中拿过茶壶喝了一口茶。显然这一问一答两句话,场中大部分人需要一段时间接受和消化。又过一段时间他才放下茶壶开口问了三个字:“何为灵?”
这里再解释一下论道的规矩,它有点像明清科举时做的八股文形式。首先用典,然后对方破题,接下来用典者提问。而第一问发出之后,所有的问题都要按照这种格 式。七叶问“何为生”,那么风君子再问也就是“何为灵”这种形式。另外从论道特殊的要求,需要真意相接,对于道的思考不能中断,要接着上一问继续深入地展 开下去。风君子传来的神念中。有明显的质问信息,他这一问的含义并不仅是在设问,也是在反问──
何为灵?现代汉语中生灵是一个单独的词,但传统的汉语单字成词,生和灵是两个不同地概念。灵是什么东西?生灵、灵魂、心灵,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所以 风君子话语中不展开只问一字。用神念传达这个庞大的信息。但风君子也明确了,他所问的灵指的是“智慧”如果没有灵,那么也不可能真正有主体去修行悟道。修 行,就是这个“灵”的概念在修行。
用语言勉强来解释一下,这种智慧的含义不是人们通常所理解的“聪明”,也不是科学家所理解的“智能”。而是接近哲学角度的“意识存在”,这种意识存在不是 植物地应激反应,也不是动物的条件反射,具体是什么呢?风君子让七叶回答。他的神念中还包含了一个反问的信号。他明确肯定了果果是“生”,又肯定了果果也 是“灵”。有别于未成精的草木。他用一个实例来描述“灵”从无到有过程,然后让七叶去解释。
又过了一柱香地时间,七叶抬头答道:“知我,可行逆天者为灵。”
七叶这句话答的很妙,连我都不得不佩服。看来他这个人不怎么的。但天资和悟性都是一流的,这种问题我以前根本没有思考过,恐怕也不能这么准确的答上来。七 叶离开终南独自悟道,境界超过了终南派地九转金丹直指道法。后来和尘传给他正一门三十六洞天的心法与口诀,但他毕竟没有真正的师父去正式指点。能够达到今 日境界都是依靠自己地证悟。他的发出神念是这样的──
接着风君子给“生”下的定义,“生”从旁观者角度能区别主体和客体。但做为“灵”,不需要旁观者去区分。它有自我存在的意识。能够自觉的区分自己这个主体以及周围环境的客体。这就是“知我”。
至于“可行逆天者”就非常深奥了,我表达不了,只能借题发挥一下。物理学或者说热力学中有一种“熵增”现象,说的是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是从有序走向无序 地,比如抓一把火柴扔出去,落地的时候乱七八糟。只有一根根拣起来摆好它才会整齐,但是摆火柴这个过程所消耗的能量会增加更多的“熵”。所以从整体上熵的 度量是一直在增加的。
但对于智慧的定义并不追究天地间整体无序度的增加,就寻找局部的有序出现。自然界无意识的规律是从有序走向无序,但“灵”的出现从局部改变了这个过程。比 如石灰石不会自动变成水泥再砌成高楼大厦。如果它出现了这种变化,一定是有智慧的活动在改变。当代的科学家特别是天文学家在寻找外星智慧生物的时候,实际 上寻找的就是有序的信息排列。它可能是某一种电波、也可能是某些线条图案,总之那是自然界自身不可能自动出现的,只能是智慧生物活动留下的信息。
这就是七叶所说的“可行逆天者”。然而七叶是这个意思吗?准确的理解只能意会。
七叶最后一道神念给出了他对“道”的相关思考:要修行必须逆天,最终的目的就是逆流而上与天合一。破碎一切束缚,达到存在自由的状态。这就是超越,这就是 解脱,这就是飞升成仙。他还隐约表达了另一个意思:人在世间,求大道者要挣脱一切束缚,达到本心所在的自由。但是他没有回答风君子关于果果的那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思考,连风君子的眼神也若有所问若有所悟,更有不少人连连点头,露出了佩服的神色。接下来又轮到七叶提问了,七叶第二次开口问道:“何为物?”
他们之间的讨论越来越接近于哲学问题的思考了,但是修行人之间的论道与西方苏格拉底式的辩论不同,只是直指本源的一问一答,其它的含义都用意会交流,紧紧围绕着对“道”的理解。七叶的神念勉强可以这样描述──
从道的角度,刚才两问讨论的是生命与意识,那么还有一个对应的问题就是物质与存在。修道者需要寻找存在的意义与突破存在的方式,那么就要理解什么才是存 在?天地间所有,都是一种存在的方式,包括你和我。而“灵”的出现,只是为了让主体更好的存在。能不能达到这个目标,就是修行境界的差别。
“灵”所包含的命题就是要让主体更好的存在下去,那么相对于主体来说一切客体都是“物”。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逆天修行追求与天合一,万物 对“我”也没有差别,就是让“我”更好的存在七叶表面上是在发问,实际上是在自问自答,神念中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七叶在最后的神念中提到了果果。果果是“生”之也罢,是“灵”也好,她还是仙人不留果,在他的眼中是一样的。如果说有因为她起了矛盾冲突,那也是在他与果 果两个主体之间产生了矛盾,也是他与风君子两个强大的主体之间产生的矛盾,或者说是所有主体之间矛盾的综合。俗人吃肉,和尚不吃肉但是吃饭,一样都是物 用。果果有这种物用,才会遭到客体的伤害。
修行人论道,论的是自然本源的法则。之所以伤害果果有错,并非是果果本身不能用,而是相互制约的不能用。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不伤害比伤害更有用,就不要 去伤害。人世间的法律与修行界的规则一样,都是利益与物用相互权衡的结果。七叶说到这里,终于点到了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在三山大会上提议重修戒律。
风君子皱起了眉头,几乎没过多久就开口回答。他只答了四个字,听上去像一句废话:“在者为物。”
风君子语气舒缓深沉,不知又用了什么神通,除龙吟回声之外还压着滚滚惊雷。七叶的神念是自问自答,所以风君子的神念是一系列的反问。当然在这种场合意念不能放肆,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可以翻译成他平时的言语──
在者为物。这世上一切存在都可以称之为物,哪怕是天地,哪怕是什么都没有的真空。修行所论的物,并不是人们所讨论的物质,而是可用的物。天下无不可用之 物,存在都有意义,哪怕是无生无灵的一土一石。但修行逆天,修行就妄以为自己是天,这是不可能成就大道的,因为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天。未悟天道之前,就妄拟 天道指心行之,与魔不远。自古号称替天行道的,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七叶妄以已心为天心,看万物为刍狗,却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七叶也是“在者”,嘲笑猪狗却忘记了自己也是猪狗。有些话,只能等到境界到了之后才有资格开口,但那时得道者也不会这么说了。
果果得天地灵气,机缘巧合以草木化精,聚形而成灵,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修行。果果脱去草木之胎来到人世之中,已经是逆天成道。说起来,其实人不如妖精!修行 人也不如妖精,因为我们还没有跨越这一步,没有超越本源存在的蜕变发生。草木脱离枯荣成精,就像人超越生死成仙。无灵之草木不会了解果果这种存在,你我这 种修行人也不会透彻大道的天心。
如果我们在世上只谈物用和权衡,那就是禽兽草木无异,不配谈悟道。果果与他人的关系不是有用,而是无害。无害而伤之,就是伤天、伤道、伤人、伤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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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君子与七叶“动口”的内容有人可能会觉得枯燥,喜欢看热闹的朋友可以等后文“动手”的章节。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1回 埏埴以为器,天心神用之
章节字数:6220 更新时间:07-08-31 14:25
风君子发出的神念有着明显的攻击性──果果现在已经不是草木,你还是把她当草木用之的话,那么将来就算你成了仙,天也会仍然把你当作人。果果现在与我们一 样是对等的主体,都是“人”。人与人之间如果只是取物用相伤,对于无害已之人也要强索其用而伤之,连畜生都不如!是广义的自取灭亡。
果果因其物用而可能受伤,这是人世间会发生的情况,但修行人不能这么做。有人身处地狱中是事实,但你不能认为他人即是地狱。否则还谈什么修行?还不如到市 俗丛林中去自生自灭永世轮回!最后风君子又表达了他对有关物与道的理解──今天的果果的出现,就是明天你我要寻找的超越。
风君子的答话信息伴随神念而来,当然没有我所转述的那么无礼,但从他所表达的信息中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怒气。幸亏论道交流的手段特殊,否则真成了两人对掐 了。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两人确是超越当世的高人。因为他们不是哲学家,修行人所面对的问题都是在切实修行中所亲身经历的境界,而不是无端的空想。而且大家 也能听出来,这两人修行的感悟有非常接近的地方,但在具体的应用上却有着很大的分歧。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分别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每人都有了大神通法力。
刚才七叶回答“何为灵?”众人地反应是佩服,而风君子此番回答“何为物?”,更多人的反应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这些信息有些人以前从未听闻过,有人不解,有人似乎有所醒悟。接下来轮到风君子问第二个问题了。
风君子缓和了一下情绪,神色恢复平静之后才展开眉头问道:“何为神?”
他问的奇怪。接七叶的上个问题我估计他会问何为用,怎么冒出来一句何为神?而且这句话说出就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没有神念发出。
七叶反应和刚才也不同,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的答道:“用者为神。”
听见七叶地回答我恍然大悟,两人虽然有分歧,但在演法大会这种场合也有默契。这一问一答可以说是心意相通,前后相连出口,就像早已准备好一样。七叶知道风君子有此一问,风君子也知道七叶有此一答,这是他们俩人对“道”的感悟一致的地方。
果然。七叶答完之后,两人的神念这才传到众人脑海中。这神念中包含的信息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很难说是七叶的感悟还是风君子的问论。神念相合这种情况也是修行人之间当众论道时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论道当然要讲究求同存异,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互相吵架而已,还有点化在场其它人的用意。这才是演法大会的主题。所以两人不论如何交锋辩论,也必须要表达某些共同地感悟。往往这种情况出现在论道最后的一问一答,一方面是礼貌,一方面也是做为结束的象征。
可是风君子与七叶之间的辩论显然还没有结束,他们要谈的是“物用”。肯定没有讲完。却将神念合一地一问一答放在中间。“何为神?”、“用者为神。”随着这两句话传来的神念言语无法描述,但我可以借助自己的感悟将它类似的表达出来──
两人的神念当中都表达了“天心自在”,也肯定了“万物有神”。这是一种很有意思地表述方式。世人常说“万物有灵”,然而这两位高人说的却是“万物有神”。万物之神何在?在于用!
我在追杀付接的途中曾见到了贺兰山阴山口岩画,在那上面感受到一种远古地气息,恍惚间似乎能够与千年以前的人们有了奇异的心灵沟通。那是古时萨满教祭祀的 遗迹。萨满在很多方面类似于巫祝,崇拜天地万物,并且用艺术的手法描绘出种种抽象的图腾,赋予了“神”的含义。这种描象的图腾崇拜在人类的每一处文明起源 中都是一个定式,为什么?
一方面是敬畏,一方面也是因为万物赋予“我”地“用”。这种“用”的概念不仅仅是用处。而是所有的客体环境对主体不可避免的影响。正是在这些影响下,人们 一直在寻找着更完美的存在方式,也企图与万物的背后本源力量沟通,于是有了最朴素的“神”。如果一直追溯而回,甚至如今的修行起源也可以在这里找到痕迹。
万物对于人的意义,并不是物质的本身,而是取器之用。怎么理解呢?就像《老子》中所说的:“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所以万物之神真正的本源,不是神话、神通、神灵,而是器用,或者说是一种客体对主体的“意义”。
风君子与七叶今天谈的是“物用”,这一问一答表达了他们对“物用”之道共同的理解。而且将前面三个问答中的生、灵、物概念巧妙的衔接起来。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感叹,就连守正真人与葛举吉赞活佛也在微微点头。这一问一答已毕,又轮到七叶发出第三问了。
七叶此时又站了起来,将呈风节取出,双手斜持在胸前说道:“第三问,也是我今日论道的最后一问。”在场的很多人感到有些意外,难道他要一问了结吗?有些晚 辈弟子甚至觉的兴奋,因为问道结束之后就要真正动手斗法了。我也微微皱了皱眉,七叶既然说这是最后一问,那么风君子也剩最后一问了,这第三番互论交锋我总 觉的有什么事要发生。接下来地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七叶:“何为用?”
随着这一句话的出口,七叶发出的神念与刚才明显不同!有一种浩荡的气势向风君子席卷而去,带着凌厉的威压之势。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高境界地精神力量,七叶显 然不仅要用神念来交流,还要用神念来相斗。风君子现在要答话就不仅仅是口舌之争了,还要以法力相抗。否则七叶神念中的力量会压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风君子 不仅要对言,开口还要破法。
凌厉的精神威压只对风君子一人施展,于此同时七叶依然用神念向场中其它人发出了自己这一问所要表达的信息──
天地万物“用者为神”,那么万物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器用而已。不论哪一种族类,都有其存在与灭亡的规律,修行就是要找到这些规律背后的本源力量,并且掌握 它,这是世间最大的器用。人世间的法律也好,修行人地戒律也好,哪怕是天条也好。都是为了更好的器用。因为索取无度不得法,会损伤天和、损失器用。
所以有同样的道理,当戒律本身也限制了器用之时,戒律就要改。既然不害之可以取用,修行人一身神通。也应在世间行有用之事。只要与世人、与天地彼此无伤, 就不应该束缚手脚。修行中人也应放之江湖,在世间用神通,让他人取其用,让自己有所得。修行三大戒前两戒可以不改。但那最后一戒──不得以道法在俗世间牟 利私用,应该修一修。
好一个七叶,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而且是在论道中以神念发出。他很聪明啊,选了“物用”这一题,才有这个机会开口。问道的规矩是不分高下,暂时也放下 对错,只围绕着对“道”地思考,正反两方面都可以谈。所以他这一句话虽然不符道统,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事后也不能追究他的责任。只要影响造出去了,七叶 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天下人都会知道七叶不仅另开宗门,而且有另立宗法之意。有这个心思的江湖散人或者败类弟子还不纷纷投靠海南派?
他用神念攻击逼住风君子,让他不好答。只要风君子心神稍一散乱,就无法反驳,那么在场有很多人地心神就会随七叶而动摇。先论道后斗法,其实论道未完,斗法就已经开始了。
七叶的话问出来了,神念也发出去了。但他仍手持呈风节站在那里,那股浩荡的精神压力如九天罡风不散,仍然凝聚成犀利地威压逼向风君子。
风君子面无表情,眼神中甚至露出了几分嘲弄之色。他将黑如意交还给果果,又从阿游手里拿过茶壶滋溜滋溜喝了几口茶,还咂了咂嘴。似乎在七叶的神念威压下毫无反应。
茶喝完了,风君子才又拿过黑如意也站起身来喝道:“当者为用。”
他这句话冲击力很大,众人都觉的耳膜被震的嗡响。似乎这声音也有实质,带着无数极其细微的震颤发出,将七叶施向他如罡风般的无形神念都定在了空中,然后像 看不见的玻璃一样碎裂消失。他开口破法倒是很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同时一挥黑如意,神念磅礴而出。风君子这回送出的信息不太客气,意念中也有锋芒,虽 然神印交流不可能说什么粗话,但我也可以“翻译”成他平时的语言──
戒律阻挡了你取万物地器用你就要改戒律吗?如果我也阴挡了你的器用,你是不是连我也得改了?如果万物不给你成器之用,你是否连万物也得改了?我也不满修行 戒律,但是我尊重,我也会维护它,就像维护我自己的尊严。因为我知道它为什么会存在,你可以说它种种不是,但是没有它是万万不可以的。
我本来以为我今天与七叶在论道,没想到对面站的是西方的那个上帝!你去做上帝再去创造一个世界吧,不要站在面前污了我的耳目。如果戒律与道不合,我也同意修改,但我绝对不同意你说的那些理由。
你先说一说神通从何而来?神通从修行而来,因为道之修行而让你得到了神通。这就是你取修行之用。相比俗人,你已经得到了莫大地好处,从身体到灵魂极大的自 由。这是用世俗中的任何财富和权势都交换不来的,难道你还不满足吗?如果你能用世俗私利交换道法神通,那一样也可以用道法神通牟取世俗私利。如果不能,反 之也不能!
天地不仁。是指天地无私,天地无私,是指天地公平。这是我能窥测到的天心。所谓逆天,逆的不是天,逆地是我而已,因为我们本来是不可长生的,也是没有神通 的。修行人已经取世间物用之极,连这一身修为也是借天地灵气与炉鼎之身。当有朝一日能超脱物用之时,才是真正的长生得道之日。而你,却在舍本逐末。你自甘 沉沦也就罢了。居然还起了颠倒众生之心。
这世界上,蝼蚁、草木、禽兽、山河,没有哪一种存在比另一种存在更加高尚,也没有哪一种存在比另一种存在更加自由,只有我们的“神”跳出去才是真正的超 脱。自古以来洪荒之中。凡是自以为是肆意手握一切的主人,其实本心早丧,不过是那一点可怜妄心的奴隶。就算你的修为再高,神通再大,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得 道。我可怜你!
风君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七叶的设问。而在神念中掀起磅礴地反击。其实他们俩此时的问论对他们本人已经不重要,而成了口舌之外的另一种比拼。至于谁的话更有道 理,那要看听众原本的心性如何了。而他们只能尽量将自己地感悟都说出来。风君子这番话说的在场众人都有点变色。大家都觉的七叶刚才那番神念虽然不太合适, 但也有那么点道理。而风君子紧接而来的反击确实更与大道相合,但态度上在这种场合显的过于激烈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率先挑起神念相斗地是七叶。
演法大会刹那间寂静无声,很多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两大高人神念间的斗法有一种无形的震慑之力。风君子答完了“当者为用”之后,神色也略显疲倦,似乎感到有点累了。他还有最后一问。
风君子做了几下深呼吸,等了一段时间才平静地发出最后一问:“何为修?”
出人意料的。这句话接近于普通的一句话,仅仅只有一道简单的神念。神念也是一句话,而且并未用“妙语殊胜”的神通发出,仅用“声闻智慧”传来,估计在场三千多人中只有不超过百人能够“听见”。我听在耳中,就像听见风君子问了一句话,同时脑海中又响起了另外一句话。
按照修行人论道的规矩,像“何为道”这种终极问题是不可以问的。修道修道,风君子问出了“何为修”,已经到了问道的尽头,不再需要其它的神念做为补充。这个问题非常不好答,几乎已经是没有答案地边缘。
七叶沉吟良久,才答道:“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
我长叹了一声。七叶答的这一句,就是刚才风君子神念中送出的那一句。他沉吟了良久,还是选择以正常的方式结束论道。当着天下人的面,七叶该说的也已经说 了,风君子该骂的也已经骂了。两人在这一时刻突然都觉的没有必要在纠缠下去,因为这注定没有结果。所以不约而同克制了自己的性情,用一种“不分高下”的方 式结束。
风君子问话同时给七叶答案,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七叶最后选择了风君子给出的答案来回答,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对于这个答案,他们两人都没在神念中给出思考感悟的信息,仅仅就是一句话而已。至于怎么理解,那只能大家自己去想了。
论道三番交锋,总共六问六答,一共只有十二句话。看似简单明了,实则神机无穷。最后一问一答没有多余的解释,众人也在自己思考。有人在思考那一句话的意思,有人在思考这两个人的用意。此时和曦真人又来到了台上,冲风君子施礼道:“请公子点睛。”
“点睛”是修行人论道中最后一步。与开始的“用典”相对应,由另一人来“点睛”。他的规矩是引用与“用典”同源的一段经典,做为这番论道概括性的升华,并尽量在意境上留下余韵的空间。七叶用典时引用的是《庄子》,那么风君子点睛时也必须引用《庄子》中的一段文字。
风君子上前一步向四周转圈拱手,行礼毕,背手朗诵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风君子最后点睛用的这一段话当然也出自《庄子。逍遥游》,符合论道的规矩。只是与刚才论道“物用”的主题好像有点偏,如果说是境界升华的余韵还能说的过 去,总之我听上去觉的怪怪的。对于“物用”之道来说,文中这位神人“不食五谷”却又使“年谷熟”两处看似矛盾的话倒是语意深奥值得思考。风君子引用这段, 恐怕用意就是在此吧?
听见这段话,我联想到的不是与风君子论道的七叶,而是远在三梦峰上忘情宫中的天月大师。我虽然没有见过天月,但感觉《庄子》中的这位神人极似天月。风君子 的道法传自天月大师,他提到天月,总是以仙子称之。也许今日与七叶论道到最后,风君子自己也在思考,自然而然想到了修为境界超越当世的忘情宫主人。
风君子说完话又坐回到椅子中,七叶也坐了回去。和曦在场中道:“海南掌门七叶与忘情公子风君此番论道,吾等感悟大道境界玄之又玄。所谓见仁见智、万法相通,希望诸位善取其精义而用之。和曦在此也替天下同道多谢二位!”
和曦这番话说的既客气又平和,并没有对风君子和七叶刚才的话做任何的评价,事实上也不太好评价。他隐约也在提醒在场的晚辈弟子。──刚才你们听到的,未必 就是真正的天心大道,只是当世高人的思考,要善取其精义而用。这番话说完他看了看风君子又看了看七叶,掌心向上平伸出右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问道:“ 接下来将是本次演法大会高潮盛事,二位高人出场斗法。……请问二位,此番斗法将定下什么规矩?和曦提醒一句,演法大会上相斗,只是为同道演示,不可彼此有 伤,也不必分出胜负。”
这些规矩本来人人知道,但是和曦眼见两人刚才论道时差点没碰出满天火星来,忍不住又多嘴提醒一句。
风君子答道:“多谢和曦真人提醒,我当然不会做那煞风景的事情。……七叶掌门,你是晚辈,规矩还是由你来定吧。只要不损演法大会的妙趣,我没有什么意见。既然以斗法压轴,我看还是尽量热闹一点好。你的意见呢?”
七叶远远答道:“前辈既然开口了,七叶就斗胆定一定规矩了。数月前晚辈曾在三梦峰下浮生谷中眼见前辈的道法神奇,只恨没有机会亲身受教,今日终于可以完成 心愿是七叶莫大的福缘。我看就依当日在忘情宫外斗法夺器的规矩──不可伤一人,不可毁此地一草一木。至于其它的,你我都尽展手段如何?”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2回 威风何浩荡,孤舞空莲台
章节字数:6315 更新时间:07-08-31 14:26
七叶这番话说的彬彬有礼冠冕堂皇,他在众人面前还真能伪装。说什么只恨没有亲身受教的机会?风君子和他之间至少斗了两次!第一次是七叶夜间袭击我,韩紫英 与七心都赶来帮忙也制服不了他。后来七心遇险,风君子突然出现抓住了赤蛇鞭,却被刺伤了胸口,而七叶也被韩紫英的切玉刀所伤。第二次是他与绯焱来夺九转紫 金丹,风君子从天上飞下来阻止,斗法时却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可怜阿秀为救人而遭劫难。七叶这么说,明摆着是在暗中挑衅,故意让风君子生气。
然而风君子却没有生气,看他的表情有点发呆,似乎是走神了,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今日论道两人问答都很精彩,但从一开始风君子给我的感觉反应就比平时慢,似乎一边问答一边在思索什么事?
题目是七叶出的,他当然是有备而来。风君子跟着对方的题目肯定事先没有详细的准备,但对于他来说不应该呀?他应该早猜到七叶的用典会与什么有关。风君子的 眼神看着七叶,又像是在看着虚空若有所思。自从他背完《庄子》中的那段话之后表情就是一直如此。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有所悟,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风君子 教我的“辟谷”之术。
当初风君子罚我三个月不吃饭,借机教我辟谷。他说这辟谷之术有上、中、下三品。上品为仙人之术,中品为真人之术,下品为凡人之术。他说最上品地仙人之术我 还不能理解,等境界到了自然会知道,当时教了我中品辟谷之术的一种法门“采日”。而这辟谷术的口诀正是风君子今日引用《庄子》中那段话。我记得他当时还做 了一番解释──
“所谓辟谷,就是不食五谷。什么叫不食五谷?是不依取后天之物。以其凝神,可相安万物。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反璞而归真。……不食五谷却能让年谷熟!这最 上品的神仙辟谷术,是一种大境界,和吃不吃饭没什么关系,学是学不会的,需要你自己去修行。我现在只能讲这么多,将来你到境界的时候,再来问我。”(参阅 97回)
他当日地解释就是“物用”的仙人境界,那么他看着七叶出神的原因恐怕也是在奇怪七叶的神念中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些内容?──以七叶今日的成就。为什么却想不 通这个问题,也不提这个问题?和曦真人又咳嗽了一下,打断了风君子出神的状态问道:“公子前辈,七叶掌门的话你可有意见?”
风君子回过神来:“我没意见,七叶。你请吧──”
七叶:“既然如此,晚辈献丑了。”
人人都等着七叶先出场,而七叶坐在那里并没有站起身。他将手中的呈风节抛向了天空,呈风节就像一条玲珑剔透的水晶飞梭乘着升华的风力飞向高处,然后在天空 中被一只手接住了!这只手是七叶地手。然而七叶本人还坐在座位上呈闭目养神状。地下一个七叶,天上又出现一个七叶,众人发出一声惊叹的呼声。我也不例外! 今日很多人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丹道高人的阳神出现!
出神之法我也会,但我没有炼成阳神只能以三梦大法出阴神。而天上那个七叶,朗朗烈日下众人看的清清楚楚,还手持呈风节飘飘欲仙。我一眼就知道那是阳神,因为七叶在光着屁股在天上裸奔!
阳神看上去与真人无异,但有一点区别──没穿衣服。这也是一种很滑稽的现象,修行人凝聚阳神,可身上穿地衣服不能,所以阳神现形是裸体。当然我说他裸奔是 开玩笑。大家看见的并不是光溜溜的七叶,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如流动的水玻璃一般地无形之风,折射出种种光影,给我的感觉就像隔着毛玻璃和水雾在看 一个冲淋浴的人。不过此时七叶在天空现出阳神,估计没人会这么想,大家都觉得天空中站立地是光华流转的仙人。
七叶在空中一挥呈风节,卷起一股呼啸的风势向东而去,落在了承枢峰顶。正一三山以我们所在的方正峰最高,但演法大会的会场不在最顶端,会场高度恰恰与一左 一右承枢、法柱两峰的峰顶相平齐。从这个位置看承枢峰顶,已经在十公里外,哪怕是眼力很好的人也只能看见一个亮晶晶的小点。七叶跑那么远想干什么?
众人正在猜侧,七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演法大会的会场不够我们两人施展,公子前辈与我不妨就在这两山之间的天空斗法,也好让我领教公子的各般神技,大家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随着话音,遥远的峰顶上那个亮晶晶的小点在不断膨胀放大,七叶的阳神随风而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五官面目已经依稀可见──那么推测他在原地的身形,至少也 有百丈之高!他手中的法器呈风节本来是一支三尺长短的透明长枝,现在也发出玲珑剔透的一层有形晶光随着他的身形生长,大小与他的真身手持呈风节原形的比例 不变。
七叶的出场神采飞扬、神威浩荡,估计他私下里早就考虑好了如何能在一开始就能占尽风头,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大家都转身去看风君子,七叶已经这么拉风了,风 君子还有什么更威风的花样耍出来?在参加演法大会之前,风君子将我随身携带的毫光羽要去了,说是有用。然而此时我没见他拿出来,仍是手握黑如意坐在那里。
众人都以为他会像七叶那样先把黑如意抛到天上玩个花样。结果风君子却没有。只见他把黑如意一挥,刹那间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所有人都觉地身边燃起 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与不久前所见的苦海业火一模一样。但我却知道这不是苦海业火,仅仅是个样子,笼罩住整个会场更像是一片巨大的浓的化不开的黑雾。甚至是 伸手不见五指。
这只是一瞬间,紧接着大家都眼前一亮,看见了一团巨大地如华盖般的黑色云朵升起,这团黑色云雾大小正好可以罩住整个演法大会会场。黑云升到空中,变幻成一朵带着尾巴的巨大。蘑菇状云团向右方法柱峰顶落去,罩住了整个法柱峰的山头。
我看了一眼坐在场上的风君子,他也是闭目养神状,黑如意还拿在手中──他没把这件神器带到天上?七叶对面的法柱峰顶上是一团黑云,没有风君子的影子,大家都瞪大眼睛等着看风君子的阳神如何出现?
那团黑云的四周开始向上升起。渐渐卷曲成形,似乎凝成了实质雕塑的形状。这种形状大家都认出来了,与刚才葛举吉赞活佛地金身法相所坐的十二瓣莲台一模一 样,只不过是黑色的。巨大的黑色莲台成形之后,十二片黑色的花瓣又缓缓地向外张开。就像黑莲绽放。此时有无数道光芒从莲台的正中射出,七彩变幻炫目无比! 风君子的身形在打开的花瓣中露了出来,看上去与七叶的大小无异,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七彩地华光。
想像一下,如果有人全身上下都披挂着五颜六色的破布条是什么样子?那是流浪的乞丐。但这些破布条变成了发出七彩地光带又是什么样子?那就是神仙下凡。风君子的噱头不小啊!
风君子的七彩阳神站在莲台上朗声道:“七叶。我毕竟是前辈,与你斗法我不能以大欺小。今日我只守不攻,只要你能将我从这云台上打落。这场斗法就算结束了。”
风君子好大的口气,一开口根本没把七叶放在眼里,居然说出只守不攻的话来。晚辈弟子不清楚,可是在场的高人以及七叶本人是明白的,七叶冷声问道:“演法大 会上斗法不可彼此相伤,也不必分出胜负。公子前辈如此说,知道阳神被从天打落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不是逼七叶伤人吗?”
风君子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逼你伤人,就算你将我从云端打落。我也有办法毫发无伤。在这样的场合以我的身份是不会随意说话地。”风君子的话说的自信无比,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场中的主持之人和曦一见天上的事态有变,正要出言劝阻,却被一个人开口拦住了:“和曦真人不必惊慌,就让他尽管出手,我不会有事的。”这人一说话却把一 向稳重的和曦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有一些人恰好看见了会场正中高台上发生的事,也都惊讶的张开了嘴忘记合上,旁边有人发现了同伴不对劲也看了过去, 很快会场上三千多人都看见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赫然竟是坐在台上的风君子!
阳神远在十公里外的云端之上,留下的肉身怎么会开口说话?别说是和曦,就连风君子身边的守正真人与葛举吉赞活佛都吓了一跳。风君子右手拿着黑如意斜指法柱 峰顶,左手拿着茶壶正在喝水,刚才是他开口对和曦真人说话。不用再听他说话,看他翘着二郎腿脚尖打晃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出神而去。
众人大惊之下又转头望向远处的云端,七叶的阳神正一脸怒气的看着风君子的“阳神”,而“风君子”则笑眯眯的看着他。难道那不是阳神?肯定不是阳神!什么东 西?不会是风君子搞出来的一种幻影吧!可是,谁又能以一道幻影去与七叶这种绝顶高手的阳神相斗呢?七叶竟然没有发现!
我看着天上的风君子披着满天的七彩毫光,突然觉的眼熟──我与付接斗法时,他的毫光羽发出的就是这种光芒,而且毫光羽的光刀轮廓可以随法力变化大小。难道 那个“阳神”是毫光羽变的?难怪风君子要把毫光羽从我这里要去。他是怎么办到地?别说我不清楚。看那神色连守正真人都不明所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演法大会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天上的那个不是风君子的阳神,难怪他不怕被七叶打落云端。只有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那就是在天上与 风君子对峙的七叶,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手,丝毫没有注意到遥远地地方所发生的事情。这场斗法从一开始。七叶就立足与“不胜”之地,他无论能不能把风君子的 “阳神”打下来,从今以后都会留下一个笑柄。海南派的弟子就算有心想告诉七叶,在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也不好开口传音,那样更丢掌门的脸。
承枢峰上的七叶被风君子刚才那番话气的半天不出声,最后冷冷的说了一句:“既然前辈如此自信,七叶就斗胆得罪了。”他决定出手了,众人现在不为风君子担心,就是好奇天上那个风君子是怎么回事?会不会七叶一出手就会把这个幻象给打灭了,那风君子也自大丢人了!
只见七叶右手挥呈风节啪的拍了一下左手手心。声音不大,但就像近在眼前!随着呈风节发出地声音,我的神识有一种感应──空气开始凝固了,变的粘稠,让人感 到呼吸困难。七叶在对风君子做法。用的法术我见过,就是风君子曾经与于苍梧相斗时所施展的“不动之风”。现在用呈风节施展出来,威力更加庞大。
七叶又啪啪地连拍了几下呈风节,遥遥相对的承枢峰顶上,空气就像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强力压缩在。猛的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挤压而去。所有人都能看见,因为风君子脚下的黑色莲台,被挤地向内收缩。又微微张开,然后又向内收缩的更厉害,似乎敌挡不住这四面八方不的动之风。
渐渐地莲台已经不成形状,就要在“风君子”的脚下碎裂。这时坐在场中的风君子将黑如意向上一挑,那十二瓣莲台突然都向上卷合,就像花朵开放的倒放镜头,收 成了一个花蕾形状,将“阳神”整个都包了进去。七叶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蛋”。根本看不见风君子的“阳神”。
七叶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伸手将呈风节抛了出去,在空中定住,然后在虚空中用力向前虚打了一击!却在十公里外的法柱峰上传来一阵带着金铁交鸣般地回音,夹杂 着破空的风声。那颗巨大的黑蛋被震的在空中乱颤,却没有碎裂开来,似乎就是一团无形无质的黑气笼罩,不怕这种震动的冲击。
七叶很快发现这团黑气很是古怪,如此法术攻击不能奏效。他将手一招,空中的呈风节缓缓的自动凯转起来,不是转圈,而是象被两只无形的手在搓动一样绕轴自 转。就算在二十里外,我也能听见呈风节所发出的嗡嗡声,似扑天盖地的蜂群飞过。随着声音,无数道犀利的风刃连绵不断的向那团黑气卷去。这漫天风刃的威力, 相比我曾在炼丹峰上遇到的天降罡风还要强上几分。
这团无形无质的黑气果然挡不住细小锋利的风刃,被撕开了一个个口子,每个破口都有七彩霞光射出,可是最中间的风君子却无声无息一点反应没有。呈风节嗡嗡乱 响,满天风刃呼啸而飞,那个巨大的黑气团被冲击的就像一个破碎的皮球四处冒光。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大黑球虽到处被撕开却还能维持形状,风刃一过四周的黑气 就自动闭合,其它地方再被后面的风刃撕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七叶的风刃已经密集到极限,仍然不能将那团黑气完全撕开。他喝了一声:“咄!”呈风节又定在空中不动了,然后七叶把手一招,口中发出一 声哨音,呈风节在空中平落,向风扇一般急速旋转开来,舞成一片圆形的虚光!同时七叶嘿嘿笑了一声:“公子前辈,你在抱窝孵蛋吗?”
七叶这话说的有趣,很多人都笑了。但七叶的脸色却很凝重,如果他三番出手连个黑蛋都撕不开那还是不要斗了。所以他这一击是志在必得。
随着呈风节的旋转,另一座山峰上的那团黑气周围刮起了一股旋风,这旋风带着奇异的尖叫声越转越快,将那团黑雾从最外侧渐渐的卷开!黑气尽力想收拢,而旋风 的力量更为强大,止不住的成螺旋状向外发散开来。渐渐的有光芒刺破黑雾,风君子的身形再度显现,而包围他的那一团黑云,已经旋转成一个大大的圆盘螺旋状。 风君子正站在这一片黑气螺凯的正中。
说起来只是三言两语,无法描述眼中所见场景的壮观。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有一片巨大的黑云被狂风卷成千丈长的螺旋滚动,围绕着山顶急剧旋转,就像可怕的黑 暗风暴。在暴风眼的正中,挺胸站立着一道高达百丈的人影,浑身发出冲天的七彩霞光。黑云就像巨大风扇的叶片,随着七叶面前的呈风节而舞,那人身却于虚空中 定立不动。
呈风节已经舞成一片白光,虽然撕开黑气云团,可风君子的身影仍然静立。如此斗下去七叶不能取巧,旋风之力在中心之处是最弱的,如果那“阳神”真是二尺毫光 羽所变化,想在风暴中心定住这么一把小小的刀并不难。更有意思的是,风君子此时的形像在卷云与霞光的衬托下显的威严无比。风吹得开云舞,却吹不动光辉。
风君子此时也问了一句:“七叶掌门,你要人工降雨吗?”
七叶:“佩服佩服,我们还是到空中来斗吧,不要再站在山上!”
风君子与七叶的距离至少有二十多里,那么离的越远就越加易守难攻,风君子占了很大的便宜。七叶终于忍不住要近战,呼喝一声将呈风节收回手中,脚下踏着一片 呼啸的神风就像对面冉冉飞去。风君子也低喝一声,将脚下的卷云收起再凝聚成一朵云台的形状,脚踏黑云拖着长长的黑雾也向七叶的方向飞了过去。
十里多的路程飞在空中片刻就到,眼看神风烘托的一片晶莹琉璃就要与黑气伴随的七彩光芒相撞,可是两人谁都没有躲开的意思。七叶高举呈风节,向前方一挥,只 见从他身前发出一点透明的凯涡状波动向前射去,带动周围的空气折射都发生了急剧的扭曲。一点尖锋向前,后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凯转圆锥,七叶将所有法力都集 中在一点,攻击光芒与黑暗中间的那一点,也就是风君子的“阳神”立足之地。七叶也发现了对方脚下这团黑云的古怪,只有逼着风君子离开这团黑云,他才有更多 的机会将他从空中打落。
七叶这种高手祭出阳神,手挥呈风节这等神器全力一击,别说是风君子,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够在不还手的情况下阻其锋芒。风君子为什么不闪?硬接肯定是接不住的!所有人都在这么想。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锋芒撞击,半空就像闪过无声的惊雷,远远的方正峰上修为较浅的弟子都忍不住晃了晃。身披七彩光芒的风君子以及他脚下的黑色云团都被这锋锐无比的一击打的粉碎,化作漫天光雨与零散的黑气。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场外的人倒不担心风君子,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不是阳神,只是觉的变化意外!真正大吃一惊的是七叶,他一击之下居然将对方的“阳神”给打散了!修炼到这种境界 人的神识是不灭的,阳神打散就立刻脱空而去,带着神识投舍重生。难道风君子带着神念投舍重生去了?那这次演法大会玩笑可开大了,所以七叶愣住了。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3回 化身无穷妙,锐意贯白虹
章节字数:6518 更新时间:07-09-02 16:10
七叶刚刚一愣神间就发现情况不对,自己在半空中被七彩光芒包围了原来刚才那一下,他只打碎了那团黑云,带着七彩光芒的“阳神”却是自己散开的。然后散碎的 黑色云雾又在四周凝聚成形,成了断续相连的几十团云朵,每团黑云上都站着一个“风君子”,将七叶包围在中间。我一眼数过去,风君子总共化出了二十五个分 身!
在此之前的七叶,无论风君子显示多么神妙的道法,他都面不改色一脸冷峻的表情。然而此时他的神情变了,语调也变了,带着滚滚回音的低沉之声惊问道:“化身五五?”
也难怪七叶会惊而变色,和尘曾经传他正一门三十六洞天的丹道,其中最后的第三十五洞天与三十六洞天分别叫作“化身洞天”与“待诏洞天”。所谓待诏洞天的象 征语意就是世间修行已到尽头,等待天界降诏飞升登临仙位。而风君子演示的化身五五是“化身洞天”中最高神通,与世间丹道最后一层境界“待诏洞天”只有一线 之隔。据江湖传言,正一门的守正真人修为也不过刚刚进入到化身洞天的境界,还没有达到化身五五的程度。七叶的修为再高,现在还不可能超过守正!
当然前提条件那是真的阳神变化,每一个分身都是真正的分身。会场上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风君子阳神。但七叶并不清楚,他一直就以为与风君子地阳神相斗。 风君子有化身五五的神通,几十个风君子一起上够他喝多少壶的?按照常规,斗法斗到这个程度,只要不是生死相搏,七叶只需说几句漂漂亮亮的场面话。就可以结 束了,根本没必要再斗出什么结果来。
听见七叶问话,他对面的那个风君子答道:“是不是化身五五你自己不会看吗?”
紧接着七叶身后的另一个风君子也说:“我看他应该是识货地,只是以前没见过。”
左边的一个风君子插嘴:“他能一下把我们二十五个都打落下去吗?”
右边的一个风君子劝道:“七叶掌门,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
风君子这二十五个化身还挺有意思,都能开口说话,就像真的阳神变化一样!他提议握手言和、各自收手不要再斗。
然而七叶却没有这么做,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吸气的动作有点搞笑,因为阳神根本不需要呼吸。纯粹是本人的习惯性反应,看来他也不是经常出阳神修炼。只听他 笑了笑,抬头向其中一个风君子道:“阁下有如此境界,端得是惊世骇俗。难怪你有胆量只守不攻,赌我打不落你的阳神。……如果是公平相斗我真的办不到。但不 要忘了我现在手中有呈风节,呈风节的妙用你应该很清楚。你托大了,居然没有带法器上天,所以我还有机会试一试。”
七叶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你有化身五五地境界,但是说好了只守不攻。又没有法器。而我有呈风节在手,还是能把你都打下去的”。他不提呈风节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件法器风君子还能痛快了?
二十五个风君子一齐哼了一声:“那你尽管一个人折腾吧!”
七叶:“前辈说不怕阳神打落之伤。原来有化身神通。那么晚辈也不敢自大,仅仅只打落一个分身即可。这样前辈所损不多,众人也能旁观妙法,如何?”
七叶的话说的既客气又狡猾,即留面子又找台阶。打落一个阳神分身其人不会受伤,但于修行有损。他说完也不等风君子答应,就抛下了呈风节。呈风节在他脚下旋转飞舞,与方才的法术一样,仍是一片强劲无比地旋风。只是两人的位置换了,七叶在风暴的中心,风君子围在四周。
正一三山的天空风云变色,似乎漫天光芒都随神风乱颤。风君子的身形也止不住地在风中飘摇,脚下的黑云被成撕一道道的拖曳黑烟地条状。二十五条黑色云带渐渐首尾相连,成为一个巨大的的黑色云环,在空中旋转涌动。
我看出来了,这黑云就是黑如意中的龙魂“大老黑”所化。而风君子的“阳神”的确是法器毫光羽所变,那毫光羽有一种妙用就是分出万千光刃,风君子不知用什么 法子将光刃变成了自己的分身模样。那二十五个风君子虽然一模一样,但其中只能有一个是毫光羽的原器。我若是七叶,只要找对了,就能将那二十五个分身都打下 来。我在这里看不出破绽,天上的七叶能发现吗?
神风浩荡已极,风君子如波涛上地小舟起伏不定,却总也吹不翻。七叶的手段当然不止于此,只听他厉喝一声,脚下飞旋的呈风节光圈正中射出一道冲天的白虹。白 虹去势一眼看不到尽头,而发端处将七叶的身形包裹其中。七叶再将手一辉,这白虹在他身前分成千万道,铺天盖地的向风君子袭去。他用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全灭!
风君子似乎很忌惮这白虹的威力,二十五个分身纷纷闪展避让。而那风暴中心发出的白虹似乎有一种虹吸之力,卷近之后黑雾就象被一股力量吸住,很难飘散远离。 风君子也连连挥手,发出一道道带着七彩的光刃相击白虹,二十五个飘忽的身影如花雨纷飞。天上斗的煞是精彩,看来两人都尽了全力,半个时辰过去了久战未决。
众人看的是如痴如醉,不时发出阵阵彩声。我再看座位上的风君子,他也是闭目凝神一脸严肃。这时紫英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风君子今天有点失策了。”
“怎么失策?”
紫英:“以七叶的修为,他如此相斗很难占上风。不论是胜是负,七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与风君子的阳神相斗,仇是结定了!今后恐怕会有无穷无尽的纠缠。”
“可是所有人包括七叶自己经过这一战,也应该知道他的修为境界在风君子之下,风君子不出阳神就能斗个平手。……而且他的辈分远高于七叶,未出手先相让也合情合理,七叶凭什么还要纠缠记恨?”
紫英:“如果是你或者其他人当然不会,但以七叶的心性不会这么想。他哪会甘心居于人下,要想停手早就停手了,刚才风君子化出分身提议罢斗的时候。”
“我明白了,风君子对七叶起了杀心,恐怕在忘情宫外七叶走夺呈风节时候就有了。”
紫英:“听你这么说,今天的事我也看清楚了。风君子这种修为通天的人物是不敢乱开杀戒的,尤其是杀七叶这种接近天人的存在。他怕的不是别人而是天劫与因 果,这就是所谓神通不敌业力。……今天一开始风君子提议以打落阳神为约,七叶在这种场合居然答应了,可见一心傲视众生不以他人为念。这就是取死之道 一。……后来风君子化身五五提议罢斗,境界高下已分,可七叶仍然要用风君子只守不攻的相让的条件损伤他一条阳神化身,执意不肯求和,这就取死之道二。…… 如果发现风君子与他七叶大掌门斗法如儿戏一般,不认为那是相让而是相辱,日后再来寻仇滋事那就真该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认为七叶会找风君子来寻仇吗?今天的情况看上去他显然不是对手。”
紫英:“七叶一定会的,如果是当年他还能忍一忍,可今天的他看自己要追求的大道巅峰就在眼前,一定不会容人拦路。”
“大道巅峰?”
紫英:“那也是一种巅峰,否则七叶的修为不会超越当世,众人也不会在演法大会上听他与风君子论道。他只能胜不许败,只能驱用他人。修行时一心精进锐意向 前,加上天资、悟性一流,这是七叶能够突破终南派传世道法更上一层境界的原因。这既是他的优胜之处也是可怕之处。……七心与他有何仇?可那天晚上一鞭刺过 去伤人,无非是当年在终南受七情合击的挫折。你与他又有何仇?可他对你起了杀意,无非他想要的却属于你。”
“你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紫英:“别忘了我也是妖族出身,在人间也算半个个旁观者。刚才论道时谈的是果果,我觉得一样也是在谈我。……其实我看风君子的修行,也隐约感觉有几分不对,确又想不明白在哪里?”
我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想不明白,恐怕就是天机了。”
紫英:“唉!想杀个恶人败类还这么多事!我这个妖女看着实在……”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满场都发出惊呼之声。原来天上的斗法已经分出了结果──七叶打落了风君子的“阳神”,不是其中一个,而是所有!只见几十道七彩光华从云端坠落,带着长长的尾焰光芒,如流星雨般向演法会场射了过来。
原来七叶再度大喝一声,震的三山颤动。射向天上的白虹主脉突然分光倒卷,象一朵倒悬开放的长蕊菊花,从天而降将风君子的分身都笼罩其中。风君子也一声呼 喝,脚下黑色云环散开,向外射出二十五道黑烟带着分身急退。七叶收回呈风节在手,向着一个分身风弛而去,挥手就是一击。这一击毫无其他的花样和技巧,却体 现了速度与力量准确坚决的完美爆发,风君子那个分身没有躲开。也不知是七叶走运还是看出了破绽,这一击正好打中的是毫光羽原器,破了所有分出的光刃化身。
说出来眼花缭乱,看上去也就是流光遁影的一瞬间。两人斗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分出结果只有一击而已,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光华已经射落。几十道飞光在空 中合成一束,风君子几乎是从椅子跳起来以黑如意一引,正好射到我的身前。七彩碎灭,一把似刀又似剑的细刃插在地上,看不清长短只有三寸露在外面。
“七叶,你如何看破我的化形之术?一击而中!”风君子问向场中的七叶,语气有几分惊疑不定。
大家这才注意到七叶此时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们不由自主的又向那片天空看去,只见蓝天白云、艳阳当空,正一三山上空一片仙灵祥和,哪里还有方才风云变色的半点影子!
“前辈地法术果然古怪的要紧。晚辈一开始也没有发现破绽。直到试探良久,发现前辈的七彩光华中的法力波动不是来自那二十五个分身,而是发自你脚下的黑云, 才知道前辈与七叶游戏。……请问前辈,你用来变化分身的法器究竟是何物?”七叶说话时面带笑容,只是这笑容有点不冷不热。
风君子:“那是石小真人之物。恶徒付引舆曾经地法器毫光羽。……石野,你收好了,将来如找到梅花山一派的正道传人,还是要把这件掌门法器传下去。付引舆该死,但梅花山无辜。”
我起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指教,石野自当从命。”然后一招手,毫光羽从地上飞起收入袖中。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梅花山一派早无传人,风君子说这种便宜话分 明是在讽刺七叶,却又让她不好反驳。他们两人嘴上说的都很客气,风君子没问七叶为什么恰好打落了毫光羽原器七叶也没说。七叶没问风君子为什么不出神上天风 君子也不提。
用一件法器变化五五分身,简直是匪夷所思。在场的晚辈弟子不明白,就以为是高人玄妙,可是真正的大行家包括守正真人都有不解之色,但在这种场合又不好开口“请教”风君子。
此时和曦真人又走到台上。赶紧打断了那两人可能会跑题的对话,向周围抱拳道:“公子前辈道法通玄,为人间不遇。七叶掌门法力无边,其神威难挡。今日天下同 道大开眼界,实平生幸事。……演法大会从海天谷传位仪式开场。而海天谷之事自天下同道共诛付引舆起。斗法又以毫光羽落地而完美收尾,让一吾辈不禁感叹冥冥 中自有天道循环,同时也感谢诸位高人的神妙用心。……愿各位同道得今日点化早悟大道。六十年后若还有仙缘。正一三山再续人间佳话。”
和曦的话一杆子支到六十年后去了,这是好戏要散场的意思。接下来应该是各派掌门唱诺还礼,依次领弟子下山。可此时七叶抢在众人之前,飞身而起飘落在场地正中,彬彬有礼的向台上抱拳道:“正一三山会已毕,趁着天下同道还在,七叶斗胆有一事相求。”
和曦真人一怔:“七叶掌门还有何事?”其他所有人也好奇地看着七叶。
七叶:“同和曦真人所言,忘情公子前辈道法通玄人间难得一间。今日一番论道斗法,胜过七叶十年修道感悟。……只是刚才斗法公子前辈有游戏之心。不曾真正出 手,以至于化形分身被晚辈阳神打落尘埃。未能与前辈公平一决,是七叶平生憾事,不知是前辈不肯赐教还是认为七叶不配高人出手?”
话说的彬彬有礼可是语气却咄咄逼人,把和曦真人也噎住了,只有回头看风君子。风君子眼色少见的凝重,不知表情,淡淡问道:“请问七叶掌门意下如何?”
七叶:“是否可以择日公平一决?以全今日之盛事,也消七叶心头之憾。请公子公子前辈玉成!”
风君子答应的很干脆:“时间你定,地点我选!”
七叶:“三山会后,七叶要回海南派整顿弟子,并闭关修行。只要是半年之后,什么时间都可以。”
风君子:“明年夏日中元节,我在芜城昭亭山恭候。”
中元节,就是阴历七月十五,民间俗称鬼节,风君子应七叶之约将在昭亭山与之放手一决。韩紫英猜得果然没错,正一三山会还没散,七叶已经找上门来了。他给自 己留了半年闭关的时间,似乎有点短,但对于现在地七叶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耐心了。他显得很自信,似乎闭关半年后就不会弱于风君子。
众人一片议论,有人感到疑惑,更多的人是兴奋不已──那样就会看见一场真正的惊天动地大斗法!今日的演法大会精彩是精彩,可有不分高下胜负地规矩在,纯粹 是表演性质。比如守正与活佛展示的境界虽高,可有些晚辈弟子看起来就象在变戏法。后来七叶是真动手,可忘情公子还是在变戏法。
但不是所有人都兴奋,在场有不少大派高人知道这两人的修为,一旦斗出真火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劝阻,这两个人已经将事情都定下来了,也不好再阻止,纷纷把目光看向前台正中地守正真人。
守正真人有天下修行人领袖地位,这时不得不开口说话了:“风师弟,七叶掌门,二位都是当世高人,百年难得一遇的造化奇才。能在三山中相聚也是我正一门之幸,贫道想在三山会后再多留二位盘桓几日,也好多几分请教交流的机会。”
守正人老成精,这话说的相当漂亮!既然风君子与七叶已经当众做了决定,守正真人要是强行劝阻谁的面子也过不去,总不能转眼就当众改口。他要将两人单独留下来,私下里慢慢劝说,以他的身份说出“请教”的话来,已经是极大的面子。就看两人给不给这个面子?
七叶躬身答道:“晚辈哪敢当守正掌门请教,如有机会应侍立座下聆听教诲才对。可惜本次三山会上海南派弟子数人不肖,七叶还要赶回琼崖道场整顿门风。同时闭 关修行在即,准备与公子前辈的一番对决,免得届时输得太惨,让天下人笑我不自量力。”他一方面假客气一方面装糊涂,总之拒绝了守正真人地建议,一定要斗。
风君子也说:“七叶你不必担心,我想天下同道不会笑你的。……守正师兄的好意我哪敢推辞,只是我在三山外还有俗事纠缠,请假只到今天。这样吧,老神仙如有兴致,我就陪您长谈一夜明天日出再告辞,正一门不会缺好酒好菜吧?”
七叶立刻要走,风君子只留一夜。守正真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如此,昭亭山之约看来无法阻止了。六十年一度的三山大会终于落幕,却留下了半年后的一个悬念。
……
果果和阿游随轩辕派走了,丹紫成也随父母离开了芜城。紫成虽然是我的弟子,但生活在现代社会,最好还是要读书上学的。我打算等他长大几岁,先教他“世间三梦大法”,然后再在梦中指点修行。这样就方便了许多,风君子当初就是这么教我的。
正一三山善结大会上买回来不少好东西,都放在了。菁芜洞天中,包括风君子的东西。紫英买的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药材与灵丹,而柳依依则是挑了一堆希奇古怪的小玩意。两间竹林精舍中的格架上现在终于摆满了“法宝”,有了一点真正的洞府模样。
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风君子,从三山大会回来后表现一直有点怪,上课甚至走路的时候眼神都有点发直,就象在做白日梦一般。这小子举止反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都事出有因,这一次又是为什么?难道与半年后那场斗法有关?我问过柳依依,依依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不必担心那场斗法,选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在 昭亭山中风君子谁也不怕。别忘了我是昭亭山神,风君子只要愿意可以拥有整座山的力量。”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情况下不要无故去招惹他,应该找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让他自己回过神来,然后他会主动告诉你的。说来也巧,没过几天芜城就发生一系列很热闹的事件,与修行界无关,却将风君子和尚云飞还有我都卷了进去。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4回 佛祖满街衙,神仙一把抓
章节字数:6351 更新时间:07-09-02 16:10
(题记:本书中提到的所有人物、情节、事件、设定,纯属文学角度的虚构。这只是一本玄异小说,来源于文字创作的夸张与虚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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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我到绿雪茗间的时候,风君子已经喝完茶走了。和柳依依聊了几句,出门准备去上课,马路边上站了几个老大妈在发传单。几位老人家我眼熟,是附近居委会的。我走过去的时她们也拉住我硬塞到手里一张:“哎,小伙子你看看,难得的机会呀,张大师到我们芜城来了!”
张大师?哪行哪业的大师?难不成是说张先生?大师这两个字给张荣道也有点过了吧?我拿起传单一看差点没笑出来,只见粉红色的传单上印着──
炎黄修命增慧功创始人,国际炎黄生命科学研究会理事长,著名人体科学家、气功大宗师张宝瑞先生莅临芜城!……将于1月1日、2日、3日晚7点至9点在东城大剧院举行生命科学报告会,并带功组场为各位气功爱好者现场长功开慧、调气理病。……
接下来是一大堆神乎其神的宣传以及不嫌肉麻的吹捧。真没想到,这位“大师”居然把传单发到我石小真人的绿雪茗间门前来了。边看边走,到学校西门口又被人拉 住了:“这位同学。看看这个,人地一生难得碰到这种机缘,这是我们芜城人民的福份!”接着手里又被塞进了一张传单。
这话好大的口气!大街上也有人谈论正一三山会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打开这张淡黄色的传单,差点又给晃了一下。只见上面印着──
至真的真理!至善的功德!璇玑世界奥妙等待我们一起去聆听!……璇玑大法掌门人,璇玑文化创始人,当代卓越地生命奥妙的探索者与领行者李至真大师亲临芜城!……将于一九九二年元旦在芜城西陵大礼堂举行璇玑文化宣讲大会。并现场播下璇玑的种子……
老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师”两个字在世俗中如此急剧的贬值。自古以来,某行某业中只有开一代风气之先者或者成就威望为众人所仰者才可称大师,而且这两 个字是别人送的不能是自己封的。比如修行界,人人公认的大师恐怕只有忘情宫天月大师一个。至于九林禅院几位高僧,他人一般称法海大师、法澄大师等,那多少 是出于一种对出家人的尊敬。没想到在芜城中学的西门口走了不到二百米就蹦出来两位大师!
我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张宝瑞还有那个李至真是什么人,他们就是现在社会上流行气功热所制造的速成大师。最近几年就这些妖蛾子闹地凶,这两位误打误撞居然跑 到天下修行界的根本重地芜城来了,而且还撞车出现在同时同地。看这宣传单上的吹嘘。那简直比神仙还要神仙,比佛祖还要佛祖,我所认识的修行界绝顶高人在他 们面前通通成了一盘小菜。
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位根本不是什么修行人,恐怕连修行界的门都没入,否则也不会跑到芜城这个地方来聚众弄玄虚。这可不是一般地胆子!真正的修行高人恐怕也不好主动插手去管他们,只有一干老百姓跟着起哄了。
拿着两张传单走进教室,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人不多,风君子已经坐在座位上仍是发呆的样子。今天碰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正好有机会找他聊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风君子,有件趣事。”
风君子头也不抬:“别打扰我。没看我正在沉思吗?”
“你就沉思吧,有人上门跟你抢生意了──我在绿雪茗间门口碰见发传单地。”
风君子:“又人开茶室了?开就开呗,反正东西不一样,绿雪茗间哪在乎那个。”
“不是抢茶馆的生意,是跟你抢徒弟来了,堵着绿雪茗间给我发传单!”
风君子抬起了头:“什么传单我看看?哪里冒出来的妖蛾子……”他接过传单一开始是皱眉,后来笑了,咯咯地笑,笑的就像刚下蛋的老母鸡。
“好久没看见你这么笑了。也太夸张了,怎么笑成这样,至于吗?”
风君子:“怎么不至于?简直是佛祖满街衙,神仙一把抓!原来得道成仙听一场报告就可以了,不仅能治百病,还能长命百岁,这买卖做的!……这种生意咱们可抢不过。”
“我觉的有点问题,就是这帮人在外面闹的,否则也不会出来七叶要修戒律的事。现在都闹到芜城来了,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小声的提醒风君子。
风君子也小声答道:“他们都是普通人,我们也不好插手啊?”
“那也不能眼看着,都跑到门前来了,总得想想办法让他们都消停消停。”
我们正在说话,田玮和季晓雨两个女生走进了教室。田玮见风君子手里拿着一红一黄两张传单,伸手就抢了过去:“璇玑功,开慧功,两个掌门都到芜城了?我妈一定会去听报告的。”
季晓雨问她:“你妈也练这个吗,我姥爷天天早上也练。你妈是哪门哪派地?”
田玮:“我妈学的是先天纯阳功,不过别的大师来做报告她也会去听的。……上次先天纯阳功掌门田玉荣大师来芜城做报告,后来还搞了个小型茶话坐谈会,我妈特 意还从宣德县赶过来。就那次。风君子也去了,还和田大师比划了几下,大师说他可有慧根了,要收他做徒弟!……风君子,你说是不是啊?”
我有没有听错?田玮她妈一定是个女地,怎么会去学名子叫“先天纯阳”这一类的功法?还有风君子也跑去凑什么热闹?他和那位大师怎么比划的?我忍不住问道:“风君子。真没看出来,你还干过这种事?”
风君子笑道:“上个月是几个外面的朋友一定要拉我出去参加一个什么茶话会,说机会难得能和田大师结缘。田大师在那发功,我跟着他的手势动了几下,他就说我有慧根,都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个田大师挺贼啊,偏偏看中了风君子,恐怕不是别地原因,而因为他是风怀远副市长的公子。如果收了这么个徒弟忽悠好了,那在芜城发展下线可要方便多了。看 来风君子对这样的事情不是不感兴趣。而是自顾身份戒律不好插手去管。当着其它人的面我也不能直接问,只有指着那两张传单道:“风君子,你看这事怎么办?”
教室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风君子说话也不方便,开口念了两句偈语:“你向东去我朝西。且隐仙踪问布衣。”
他的意思我心领神会,就是让我们分兵两路去看看热闹,我去东城大剧院看看张宝瑞大师,他去西陵大礼堂看看李至真大师。混在普通人群中,不要露什么痕迹。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我也答了两句偈语:“大道从来天机远,也看人间弄玄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办法的话该管还得管,修行不是独自一人不闻不问就可以成道的事情。我现在的口才还不错。张口就接了出来,看来三山会上得到地“声闻智慧”不是白给的,暗暗有点自得。
季晓雨与田玮齐声道:“切!你们俩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呐?”
这时柳菲儿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恰好听见风君子与我的一问一答,好奇的说道:“你们这是在对诗吗?文法好像有点不对,可以再修改修改。……都坐回去吧,上课了!”
……
一九九二年一月一日晚,芜城地东城大剧院,我坐在一群虔诚的听众当中。正在聆听台上的炎黄修命开慧功大宗师张宝瑞先生的高谈阔论。年纪比较大的听众占了一 半以上,但会场中还有其它形形色色地人,工人教师学生、小商小贩、国家干部都有。我还看见了一熟人,坐在大剧院的第一排,是我们学校的年级主任司马知北。
芜城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地司马知北老师听得非常认真投入,他的膝盖上放着个小型录音机,手里还拿着笔和本。但现在他没有做笔记,因为台上的张大师正在告诉 大家放松静坐,双手不要有动作。带着录音机来听报告的人有不少,据说“大师”的带功录音拿回去播放也有“气场效应”,可以治病强身。我刚进会场的时候就有 人告诉我这些了,而且一开始还有一个主持人强调这场报告会不能“疑法”,思想中不能和大师的意念相对抗,否则效果就不明显云云,先给足了心理上的暗示。
这位张大师口才极佳,说话很有煽动力,似乎从远古到未来,从地球到宇宙无所不知,如果他出生在古希腊一定是个相当出色的演说家。他说了一堆似是而非地理 论,对于没有真正学过哲学或者逻缉的人来说真能给绕进去,哪怕接受过高等教育。好歹我也是修行界的石小真人,不会被空口谈玄忽悠进去了,而其它人还真不好 说。
张宝瑞大师要发功了!只见他站在主席台中央,把大手往左一挥,会场中一千多人都跟着他的手身子向左一歪。接着他又把手往右一招,这一千多人又往右一歪。只见他的手势转着圈,一千多人跟着前仰后合。如果不知前因后果,你会感叹这是世间莫大的神通!
修行人无论是御物还是御器,都不可御有灵之身,此所谓心不二用身不二主。连我的阴神出游托舍也办不到,除非是阳神夺舍,但那样等于把另一个人给杀了。而这 位张大师挥手之间舞动千人。我只有叹气地份,只能说人家耍的手段巧而已。这确实不是个修行人,在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修行人特有的那种神气波动,那挥手,不过 是挥手而已。
但我在会场中还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微弱信息,不是发自某个人。而是一千多人的合念。这种合念足已让心志较弱者不由自主,接受一种群体的心理暗示,无意识下去 跟踪模仿。这里面也并非完全没有门道,说起来风君子玩过这一招,他当初封柳依依为山神接受众人香火膜拜,其用意就是借众生心愿力能够修行。但那毕竟不是修 行,只是给柳依依一个环境,法诀还是另有巧妙因由地。
张大师今天是来芜城“播种”的,据说这场报告会之后,还要在芜城举办气功培训班。传授一级、二级、三级仍至更高层次的功法。最后主持人一脸兴奋的告诉了大 家这个好消息,并且请在场的诸位回去多做宣传,将大师的信息多传一人,也对“功力”多助长一分。我在东城大剧院看见的情况大概如此。
听风君子后来的转述,他当时在西陵大礼堂见到的情景也差不多──
西陵大礼堂面积稍小。以往都是政府机构开大会做报告的地方,这次被璇玑功李大师借来搞宣讲面子可不小。风君子也遇到一个熟人,不过这人不是什么俗人,居然是广教寺活佛地弟子尚云飞。尚云飞和风君子一样也混在一帮普通人当中不动声色。
这位李大师与那位张大师风格不同,谈的没有那么广博但是更加玄妙。煽动性也更强。他从一开始就告诉台下的听众练了他自创的璇玑功,会有多少多少好处。至于不生病了,不吃药了。不赔钱了,不郁闷了等等等等,总之世间一切苦他都能渡!
很显然这位大师自己或者找人研究过一点佛学,说的话很有体系能自成一家,至少听上去像那么回事。风君子和尚云飞遇到就坐在了一起,他们两个对这位大师地感 觉是一样的。李大师吹嘘完可以渡世间一切苦之后没忘了变换逻缉将忽悠收的完整──那就是如果生病了如果赔钱了如果郁闷了,那不是他的璇玑功不好,而是练功 的人本身有业力未消,练他地功就是消这种业力。将来能够进入璇玑世界。
两头堵,一条路,最后指出一个归宿,这已经接近于原始宗教的形式。信仰本身无所谓对错,却不应该对不信仰者发出隐含的威胁,又将自己化身为教主。风君子与尚云飞对视一眼面色都很沉重。台上这位显然是要在世称神了!
最后这位李至真大师也现场露了一手,要为在坐地所有人播下璇玑的种子,并且声明只有那些怀着正念有缘份的人才能接受到。只见他在台上双手往前一伸,许多人都纷纷觉的有什么东西到自己体内来了。
风君子也感到有点异样,觉的这位李大师还有点门道,善用自古以来的宗教形式。能借人心性而制人为己所用,同时宣讲了一些所谓方法确实与佛教中某些观想的法 门类似。但他不问其中真意,也不问在场是什么人,统统拿出来用了,不论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后果来都算是他李大师的神奇。
我看见地这个张宝瑞和风君子看见的那个李至真,忽悠中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以神通讲佛道,然后宣称自己的成就超越佛道,能够结合佛道。我知道风君子与尚云飞 早就有那么一些门户摩擦,听台那两位“大师”的意思,都拜在他门下就什么都好办了。这两个人连连对视,又连连摇头。
……
第二天傍晚,风君子打发走了柳依依,关上绿雪茗间的大门,我和尚云飞也在。我们三个人谈论的就是昨天的事情。彼此述说了互相看见的情况,我最先开口:“情况你们都看见了,现在连我们学校不少老师都跟着瞎起哄,你们说该怎么办?”
尚云飞淡淡答道:“不怎么办,那个李至真我听说过,据说闹的很凶。但今天见了也不过如此,不会掀起多大风波,迟早自生自灭。……别人不清楚,我们这些懂修行的人还不清楚吗?人间本来乱相就多,不在乎多那几个,我们强自插手反倒不好。”
风君子:“在别的地方折腾也就算了,反正眼不见为净,可怎么闹到芜城来了?都堵到中学门口了,装作看不见也不太好吧?”
我又说道:“我担心的不是那些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真正的担心是这股邪风波及到修行界,那影响就大了。听涛山庄的宇文庄主跟我谈过,修行界有人提议用神通行走世间,将这些人取而代之,那红尘内外将一片混乱。……七叶在演法大会提到了修戒之事,你们也都在场。”
尚云飞一皱眉:“风君子,你不是前辈吗?你不是一向很有办法吗?你说怎么办?既不违反戒律又能解决问题?”
风君子看着尚云飞:“我知道你一向不太服我,认为道术不如你的修行的法门。我也不跟你争,你认为你确实在我之上吗?”
尚云飞:“若论斗法,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但修行的目的不是以法力相斗,也不是以神通威压世人。那些不过是勾引人进门的小手段而已,能不用最好别用。所以我不认为你有多高明。”
风君子:“我也没说我所学就一定高明,但我不像你那么排斥旁门。”
尚云飞:“你倒不排斥旁门,怎么拉我来商量对付那些人?人家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相谋世间的手段!”
这两个人怎么又吵起来了,还当着我的面互辩,这能争出什么结果来?我赶紧劝道:“求同存异,两千年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们现在又争论什么?就不能说点正经事吗?云飞,你说如果真要出手该怎么办?”
尚云飞不再与风君子争辩,低头想了一会道:“很麻烦,说句犯戒的话,就算把那两人杀了,也不能消世间的乱相。这种人多的是,只要这股风气还在,只要世人还有这种心思。而且世人有所求之心也并非是错,我们也决定不了。”
风君子:“你一开口就把文章题目做太大了,就算是如来佛祖到现在也没有渡尽世间。咱们遇事做事,把这股邪风扑灭就可以,至于世间有乱相管不了就不能必勉强。”
尚云飞:“听你的意思,好像有办法了?”
风君子:“我倒有一条妙计,只是这个办法有点太损了,后果也太大了。但利害相权,也值得一试,做总比不做的好。”
我也问:“倒底是什么办法,说的这么严重?”
风君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暗中收他们为徒!──如果不是他们送到门前,我还想不出这个办法,现在正好拿这两个人来用!”
尚云飞吃了一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么做可是要引出大乱的,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风君子:“我又不在你那个六道中,又下你那什么地狱?……俗世间的事情,用俗世间的方法来解决,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大乱才能大治,还天下一个清静。……尚云飞,你也别说说而已,今天的事情既然你也在就得插手,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尚云飞叹了一口气:“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风君子:“那好,那个李至真就交给你了。……你不是一直不服我吗?今天我们就打个赌,看哪边先把这件事了结。”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5回 用人心自古,受何命于天
章节字数:6651 更新时间:07-09-02 16:11
尚云飞站起身来道:“这个赌,我打了!我现在就去收了李至真那个徒弟。”说完话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加了一句:“为求红尘内外太平,不惜先下手惑乱人间──看来这世间一代神君非你莫属。”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他径自离开,只留下了我和风君子。
风君子与尚云飞刚才的对话我朦朦胧胧有点明白,但还没有彻底听懂。风君子的用意似乎是收了那两人做徒弟,教他们一点东西,让他们把“事业”做大,然后引世 间的力量来灭了他们,连同类的一伙人都一起灭了!这就叫“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究竟他们要怎么办才能不违反修行戒律,还得好好请教请教风君子──这 小子是怎么想的?
“风君子,听你的意思是要尚云飞收那个李至真大师为徒,那另一个张宝瑞呢?”我不得不把话问明白。
风君子:“你听刚才他说的话了吗?他说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那意思我也得下地狱。……事情是你提出来的,你能忍心见我下地狱吗?”
“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以我的辈份跟他打赌,当然不好直接收徒弟。你替我去收了那个张宝瑞做徒弟吧。”
“我收张宝瑞这个徒弟?人家的宣传上可是古往今来的大宗师,能拜我一个中学生为师?”
风君子笑了:“这些在世间装神弄鬼地人。碰见了真正的神仙,那还不马上跟着屁股就来?……你不用真正出面,只要装作神仙下凡给他露几手,还怕他不拜你为师?只是他不会跟别人说罢了。就这么办了!”
“那你要我教他什么?”
风君子:“你可以教他一些小法术,能唬住人的,有点用又没有害的。至于世间三梦大法或者四门十二重楼当然提都不能提。”
“这些我也不知道呀。你从来没有教过我?”
风君子:“我教你这些干什么?你现在也算修行界的高人了,修为也不低,这些花样小把戏不会自己想啊?”
“我能猜到你的意思,你是想帮这两个人出名,把事情做大闹出乱子来,然后自有世俗间地力量会一起扫荡干净。……收个徒弟我也许会,可做到这些恐怕太难了吧?”
风君子:“这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这是世间的事,不是修行的事。别忘了在人世间我还比你小三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韩紫英。她很聪明。甚至比 我都聪明,而且五百年的阅历不是白给的,看人间的俗事比你和我都强太多了!……千万注意,除了韩紫英之外别让其它人知道。”
“好吧,我去问问紫英。你想要我什么时候办?”
风君子:“此事急是急不来的。不论是你还是尚云飞在幕后插手,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是不会见效的。……我也预测不了,你还是听听韩紫英是怎么分析地吧?我可是和尚云飞打了赌,你别给我输了就行!”
“行,我回头就去办。还有件事想问你。”
风君子:“想问就问。”
“你这些天一直傻乎乎的在想什么呢?我觉得你又有点不对劲。”
风君子:“其实我在想七叶。没想到他真正的修为会那样高超,我已经打不败他。”
“打不败他?可在演法大会上你分明未出阳神相斗!”
风君子:“有些事别说你不明白,就连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也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当时那场斗法我已经尽了全力,如果还是没有取胜就是真的取胜不了,至于什么原因你就不要问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约到昭亭山做个了断。”
“柳依依告诉我,你在昭亭山上天下无敌,是真地吗?”
风君子:“就算不是真的也相差不远,我连山神都能封,收拾一个七叶没什么问题。”
“我觉的你的修行好怪!……既然收拾七叶没问题你还在想什么?”
风君子:“我在想怎么处置他。丹道修炼到阳神境界,已经接近于长生不灭。世间高人能打败他却杀不了他,顶多毁一具肉身炉鼎而已。他还可以带着神识托舍重 修,连青冥镜也不能让他形神具灭。……转生之后的七叶带着前世地记忆和根基,修行精进极快,很快又会卷土重来,就算在此之前找到他又把他杀了情况也是一样 的。……难道就这么无穷无尽的循环杀下去吗?这是多大地罪业!……算了,我去一趟九林禅院问一问那三个和尚,看佛门中有什么别的手段。你去找韩紫英吧,等 到你收了张宝瑞那个徒弟之后,我自会教你四门十二重楼中‘婴儿’的口诀与心法。”
……
“好狠的心机,这么做会使世间乱象愈烈!不过也算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之计,至少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让我去想办法,恐怕最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这是在君子居,紫英对我说的话。风君子要我来问她,我就来问了,说清楚前因后果,紫英不禁皱起了眉头。我问道:“你说风君子的心机狠?我看他不是这种人。”
紫英:“此人有帝君之才。普通人一眼只能看见眼前几人几事,他一眼就能看见世间如何反复。……但他毕竟年纪还小,也不擅长亲历杂务,所以要交给你我来做, 因为他能够想到亲手却做不了。……我不是说他这个人心机狠。而是这个办法本身够狠,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地。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有很多人可能会跟着倒霉, 但毕竟最终是为了红尘安宁,看上去虽然狠,却透着悲悯之意。所以尚云飞那个佛门弟子才会答应插手。”
“我能明白他的想法,可我有一点不敢肯定,就像张宝瑞这种人物,做地再大难道还能引起天下大乱不成?”
紫英:“这你就不明白了,现在这个张宝瑞肯定不行,所以风君子才要你去收他为徒。……人变了,想法就会变,能做到的事情是现在这个张大师想都不敢想的,但到时候他就会去做。你没有见过一个普通人地位心态变了酿出大乱的事情吗?”
“有,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一件事。芜城金宝圩以北三江口有个小白村。曾经出过一个土皇帝白中流仅仅因为妖物附身有了一些异能,就闹出了一场大乱子……”反正 紫英已经知道我为秘密机构工作地事情,我就将上次到小白村抓捕白中流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小小的名子。
紫英听完后笑道:“这就是了!风君子就是让你去做那个白鳍豚的妖魂,让那个大师张宝瑞去做白中流。只是影响的圈子可不只一个小白村。而是整个世俗社会,范 围越大越好。到最后自然有像你当初的那种身份的人出来收拾他,同时把其它类似的现象也都扼杀,这就叫釜底抽薪之计。”
“可怎么能让那个张宝瑞做大呢?像他现在这么发展,已经快到头了。无非是各地办几个气功培训班,收两个钱花而已。”
紫英:“其实也好办,首先要立典、立神、立教。第一要做的就是把他那一套什么功法理论上升到思想神化的高度。第二要把他这个人捧到世间教主地地位,第三要 发展严密的组织形式,对那些所谓的学员弟子进行思想的控制进而能够控制他们的言行。能做到这三点,再去想办法壮大规模,气候也就差不多了。我这五百年间, 见到世间人有野心而聚众,不论成不成功只要能闹大地无一不是这种套路,想当年太平天国就是这样。”
“可你说的这些也不是我的擅长。”
紫英:“不必是你的擅长,你应该学学风君子的手段。不用什么事都亲手去做,世间有地是可用之人。你只要指点他就可以,只要他能造出影响带来利益,有的是败类文人去树碑立传编撰精典教义,也有的是野心小人扛着这面大旗去运作,从中求权求利。”
“可他现在好像还做不了这些。”
紫英:“这个张大师现在要做地其实就跟做生意差不多,要壮大连锁规模,建立一个分级控制的严密组织。这在过去都叫老鼠会、耙子会,现在改名子叫传销了。我可以告诉你其中的一些运作方式,你回头暗示他就可以。……你要做的,就是摸清这个人的情况,同时控制这个人。”
“明白,今天夜里我就去办。”
紫英:“慢着,有一件事我还要提醒你。风君子不亲自出手极力想躲开这世间的因果,你也要注意。这个张宝瑞虽然不怎么样,但罪不至死,如果将来因为你今日的 行为遭遇杀身之祸,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他一条性命。我想尚云飞去暗中操纵李至真,用意无非差不多,到最后他也会保李至真一条性命的。”
“你说真闹到这一步,需要多长时间?”
紫英:“风君子说至少需要三、五年,我看还不止。”
“这么长时间?”
紫英:“三、五年对于修行人来说很短,对于人世间来说就更是弹指一瞬间。”
……
世间三梦大法按照风君子的说法是一种神仙术,或者说是这世上装神弄鬼地绝佳利器。它不会让你真正的得道成仙,但你学会了他,绝对可以在普通人面前去冒充一 种神仙般的存在。我要去找“修命增慧大宗师”张宝瑞,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直接到他的梦里,然后引他入一段妄境,稍微弄一点玄虚估计他什么都相信了。
张宝瑞住在芜城昭亭山大酒店一间高档套房内。房间里挂满了各种锦旗以及不知真假地名人题词与合影。但与他随行的其它十几个工作人员或弟子,却住在离昭亭山 大酒店不远的一个非常普通的街道招待所里。看来这位“大师”创业未久,行走江湖时手头还不太宽裕,除了撑撑场面之外其它的能省则省。
连续三天晚上开大会,张宝瑞也挺累,夜里睡的非常香。我地阴神出游来到他床边。等着他做梦──
在梦中,张宝瑞来到了天上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脚踩着朵朵白云,仰望着无穷蓝天,四周的光线明亮柔和,却看不见太阳。他正在东张西望,突然天空中传来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张宝瑞!”
“谁?谁叫我?”张宝瑞不知所措的答道。
“不要问我是谁,是我找你来到此地的,你看不见我,因为我是凡人不能理解的存在。”那个威严的声音仍然从天上传来。
张宝瑞:“为什么,为什么找我?”
“因为使命。你来到人世间,一直还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今天也该告诉你了!”
张宝瑞:“什么使命?我怎么听不明白。”
“今天我的出现,是来点化你,你自己回去想想,明天我还会再来找你。”说完话声音消失不见。张宝瑞也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头上已见汗了,口中喃喃道:“这是什么怪梦,难道我──受命于天?这怎么可能!……嗯,可能我真地不是一般人。管他呢。只是一个梦而已。”
……
第二天夜里,张宝瑞又做了同样一个梦,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蓝天白云。天空中仍然是那个威严的声音问道:“张宝瑞。你又来了?”
张宝瑞惊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又是这个梦?”
“我说过今天还会来找你的,告诉你在人世间地使命,你想清楚了吗?”
张宝瑞的表情既惊疑又兴奋,声音也在发颤:“你是神仙吗?”
“我不是神仙,我的存在你不理解,你把我当作神仙也行。……我伴随你来到世间。”
张宝瑞:“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使命?”
“你正在做的事情,你正在发展的事业。你正在引领众人去走地道路。”
张宝瑞:“难道,您是说……”
“不错,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就是因为你带着使命而来,所以我找到了你。明天,我还会再来找你的!”说完这个声音又消失了,张宝瑞也醒了。装神弄鬼要把握分寸,神仙的话不可能说太多,把他忽悠进去就行了。
这次张宝瑞睡不着了,坐在床上傻傻地想了很长时间:“难道真有这种事情?这世界上真有不知道的存在?我以前装模作样教人的那些东西是真的?我真的是来历不凡的人吗?……如果明天还做这样的梦,那恐怕就是真的了!”
……
“紫英,你说我用化梦之法去蛊惑一个普通人,这样算不算违反戒律?”这是我在君子居问韩紫英的话。
紫英眨着眼睛答道:“怎么说呢?在两可之间,风君子让你这么做肯定有他地道理。如果张宝瑞老老实实去做个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要站出来号称大宗师,宣扬自己是神乎其神的存在,那你这么对他也不能算错。……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我告诉你的你都记住了吗?”
……
第三天夜里,当张宝瑞又出现在那个梦境中时,他已经深信不疑了。看着蓝天白云说道:“原来这一切果然是真的,我又来了,你在哪里?”他对着天空大喊。
我等他喊够了才出声:“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当需要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怎么样,想清楚没有?”
张宝瑞:“我想清楚了!难怪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总觉的能带领许多人去做事情生活才有意义。后来我自创了修命增慧功,本来就是在书里找出来自己编地。但我现在觉得无意中找出了真正的东西。……这就是受命于天吗?原来我不是真的在骗人!”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好蛊惑人心的人时间久了,也会渐渐被自己蛊惑,搞到最后连自己都当真了。心理虽然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这么说:“我找到你,就是让你去指点众人去追求真正的境界。你现在那些东西还不够,还不完整,我来也是要教你指引众人的手段。”
这一次梦中谈地时间比较长,我教了他紫英那几手法术,还提醒他应该怎样将“事业”做大做强。最后对他说:“你要建立起你的组织,去带领更多的人,等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会再去找你的。”说完了我走了,他也醒了。
从此之后,张宝瑞“重新认识了自己”。不仅仅是简单的行走江湖去求名利,所行有了明显的目的性。根据梦中神秘声音的指点,他做了这么几件事──
首先是改革“门派”的组织形式。原先地他无非是到各地做个报告,然后举办几期培训班而已。现在不同了,他将培训班由原来的三级扩大到四级。“学员”每通过 一级学习都会发一级证书。到最后四级学完,会发一个“炎黄修命增慧功”传法师的认证资格,可以在各地开设一到三级的培训班招收学员。这既是一种谋生的手 段,也是一种发展组织地方式。当然这些培训班都是要收钱的,“传法师”自己只得一小部分。大部分要上交给“宗师总部”,通过这种方式张宝瑞聚集了创业的第 一笔大资金。
最后的第四级培训,要各地学员到“总部”由“宗师”亲自传授。这既是一种神化自己的机会。也可以借机发展骨干成员。据说通过宗师考验地骨干,还可以留在总 部学习更“高深”的功法,获得“指导师”的证书,被委以更重要地使命。再后来,第四级培训班也由这一批“指导师”巡回到各地开办,宗师总部成了一个专门深 造的机构。
俗话说三流企业做产品,二流企业做技术,一流企业做认证。这在世界产业领域中的最高概念被张宝瑞用上了,尤其是资格认证这一手玩的漂亮。等于向全国各地派 出了无数个受控制的“张宝瑞”。是当时其它所有的“大师”没有想到的。等别人想起来模仿时,张宝瑞的组织规模已经发展的相当庞大了。这一手不是我想出来 地,而是韩紫英的指点。
不久之后张宝瑞就不用像过去那样到处走江湖抛头露面,而是坐镇总部一边收钱一边挑选骨干人材。我交给他的唯一任务就是要扩大规模,发展起来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影响就越大,到最后闹出来的乱子就越大,也更容易被收拾。
有钱有地位有人捧之后,张宝瑞做了第二件事情,在弟子学员中精心挑选了一批有学问有才干的精英分子。摇起笔杆子树碑立传,并将自己的那套东西从“功法”上 升到“文化”的高度,再上升到“终极哲学”的境界。编撰经典、编写期刊、发行辅导教材,从上到下各个层次扩大影响,制造一种类似教主的地位。
名是一方面,利又是另一方面。借着组织发展,张宝瑞在各地制办了多处产业,就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些门派一样,建立了总部和许多分部,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 房地产。精英分子中也有经商人才,借着广大的培训班网络推销了大批利润极厚的产品,包括:炎黄录音带、炎黄录象片、炎黄信息茶、炎黄平安符、炎黄功夫 装……炎黄裤腰带、炎黄棒棒糖等等。
我没有再去找他,做为“神仙”只是一种点化而已,那三个梦足够了。种子已经播下,如果他是那种人,就自然会生根发芽。我没有要求他去做任何其它的事,没有 劝善也没有劝恶,一切让他依照本心而行。但我心里清楚,发生这样的变化,张宝瑞十有八九会走上白中流的老路──这至少要在三、五年后。我不知道尚云飞那边 对李至真施展的是什么手段,有可能是类似的。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6回 烟尘铺仙路,雾锁凝翠崖
章节字数:6384 更新时间:07-09-03 10:19
(本章标题与文中药田借用了《仙路烟尘》书名与《邪樱》的书名及作者名。偷懒取巧,呵呵,开个玩笑。)
“身同梦幻非真有,事比风云不久留。既能洞达须刚断,烦恼魔空过即休。……”
这是风君子在菁芜洞天中仰天背手,口中念念有词在背一首古诗。是他约我来此的,要传我四门十二重楼中第三门第八重楼“婴儿”的口诀与心法。很反常,他没有 用阴神出游传法,而把我约到了绝对没有外人打扰的菁芜洞天。这是一个星期日大白天,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但就像没看见我一样在那里背了很久的诗诀。
听到他念出那几句诗,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风君子,你到底有什么烦恼?怎么今天发出了烦恼魔空的感慨?以前可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风君子终于转身对我说话:“和尚说的‘菩提即烦恼,烦恼即菩提。’在这人世间有业力就有烦恼,纵有一身神通,也只是相比普通人可怜的自由。”
“你怎么会想这么多?碰到问题了?”
风君子:“是的,我羡慕你。”
“羡慕我?这话从何说起!”
风君子:“你有不解之时,可以问道于师。而我心中有不解,却不知问于谁,只能问于天,可惜老天爷不曾开口。”
“好像有人说过。修行到最后,都要问道于已。”
风君子:“话是这么说,可太难了!实话告诉你吧,自从上次在昭亭山背诵半卷天书之后,快一年半了,我地修行境界没有尺寸之进。迟迟不能有任何突破。……想那七叶,虽境界未到,但情况与我是差不多,不知他此次闭关会有什么收获?”
“那你教我的四门十二重楼,自己到底修炼到什么境界?”
风君子:“你是不是担心我教错了?这你不必担心,我教你的丹道修行次第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但真正的天道如何却非我所能授,那最后一步飞升超越要靠你自己。等你修完了三门九重楼,迟早也要面对。”
“等等,你说修完三门九重楼就是世间丹道的尽头。那最后还有一门三重楼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那是我地修行,与你无关。今天对你说罢,这四门十二重楼虽然是我所创,开始的三门九重楼我自己根本就没有修炼过,你是世间修习这门丹道的第一 人。我的修行与这世间其它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从飞升之后的境界从头开始的。第四门第十重楼境界为‘问天’,我突破这层境界而创四门十二重楼,第十一重楼的 境界为‘忘情’,我达到这层境界而创世间三梦大法。但是进入忘情境界之后,却迟迟无法更进一步。”
“老天。从飞升之后的境界从头开始,那你怎么没飞升还在人间?”
风君子:“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是当年天月仙子告诉我,我这一生一世都蒙在鼓里。你是我的传人。有些话我迟早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问也没用。”
“那我不问了,但守正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丹道越往上修,境界越难突破,几十年没有更上一层楼地情况也是很常见的。你小小年纪,一年半时间没有突破一层境界也很正常。”
风君子:“那是两回事,修为无法突破总还知道路如何。而我今日是身后有余却眼前无路,想另辟溪径又无从下手。”
风君子一直指点我修行。还从来没有谈过他的修行,今日是第一次听闻。看来平时他的困扰不少,尤其是三战七叶不下之后,这小子想的更多了。我没法指点他,只能安慰:“修行这种事情,就是遇事做事,欲速而不达,你成天这么想恐怕也用处不大,还不如不想顺其自然。”
风君子:“到我这种境界,已经隐约可见过去未来许多事。你说能看见,插手好呢还是不插手好呢?不插手,我地修行也无法再进一步,如果插手试试,又违反了很多东西。”
“你如果真的能见过去未来,就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风君子:“我要传你‘婴儿’的心法与口诀,境界突破之后,面对苦海天劫,自己就会明白。……其实我若是你,我早就明白了,只不过你身在其中而已。别告诉我 你自己想不到,只是你不愿意去想,因为没有证据。……你的苦海天劫我清楚,可我地下一重天劫却没有人清楚。近日总觉惶惶不安,看不透天劫以后。”
“什么天劫?”
风君子:“我要面对的,叫作‘世间劫’,隐约知其大意,却不知究竟如何。……算了,想也没用,历劫渡劫就是了!现在,我要教你心法与口诀了。按规矩,你跪下,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只是考你现在的心境能否传法。”
我跪下道:“你问吧。”
风君子:“你为什么要杀人?”
“你说什么,你指地是谁,汤劲还是付接?”他这句话让我大吃一惊。
风君子却没管我怎么回答,接着自顾自的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杀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谁会莫名其妙杀人?”我摸不着头脑。
风君子仍然没管我的回答,接着问:“七叶是英雄吗?”
“你说呢?”我觉的风君子问话古怪,他嘴上说没有答案。其实心里一定有想法,分明是正话反说地意思,所以我来了一句反问。
果不出我所料,风君子说了一大串:“你我不认为他是英雄。但天下人认为他是英雄,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英雄,他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原因就在于此。他的修为精进,在他那条路上越走越远,原因也在于此。”
我接着反问:“那为什么不杀人呢?或者说不随便杀人呢?除了法律或戒律之外。”
风君子:“这是一个老问题了,如果在世俗间,人们会告诉你两个理由,一个是宗教,一个是常理。宗教会告诉你那样要下地狱;常理会告诉你因为你自己不愿意, 你也是一个人,也不希望自己被杀。假如你不相信地狱也不在乎被杀,那这两个答案都行不通。你能给我第三个答案吗?”
“唐老头好像讲过苏格拉底的一番话。我还能记住。我们必须与自己相处,而且一生不能与自己相离,所以我们不愿意杀人,因为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愿意与一个可能也会谋杀自己地人共度一生。”
风君子:“也勉强算个答案,至少你说出了‘与自己相处’这句话。至少婴儿地心境到了。你还记得我在善结大会上也提到婴儿心境了吗?”
“当然记得。你说了天下人对我的十六个字评价,又说了我对自己不是这番评价。我在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后来又想到其实那都是我石野。”
风君子:“说的好,可以传你婴儿的口诀了,我问你──《老子》这本书中。共有几处提到婴儿的概念?”
他这是要考我引经据典的功夫吗?这句话一般人还真不容易答上来,不过我没问题:“总共有三处,第一处在第十章中‘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 儿乎?’第二处在第二十章中‘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第三处在第二十八章中‘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 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这些就是‘婴儿’的口诀吗?”我已经了解他的语言习惯,丹道口诀总是从经典中信手拈来,所以有最后一问。
风君子:“书背的倒不错,这些都是也都不是,你还漏了一处。丹道中地‘婴儿’也称‘赤子’,《老子》第五十五章开篇是什么?”
我答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风君子:“这一句才是口诀。”
我有点疑惑的问道:“这段文字你教过我,接下来还有一句就是‘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和而?作,精之至也。’那不是我未入门前你教我的‘安神守窍一阳生’的口诀吗?”
风君子点头:“不错,后面就是‘一阳生’的口诀。丹道修行转了一大圈,你又回来了是不是?此时地一阳生已非彼时的一阳生,而是神阳出现前的婴儿。过玄关而 胎成,再经历换骨天劫,你已经求证了返回先天的一种存在。那‘毒虫不螫,猛兽不据’的意思就是这种存在已经是一种超越,它是发自纯粹地内省;而另一个意思 就是当你重新以混沌之眼再看世间时,要小心护持,不要再入轮回迷失。……丹道修行,以此最为凶险。”
“凶险?”
风君子:“是的。很多人只修大道,不修术法,也不追求神通。比如我教你的四门十二重楼丹道,如果只教这些没教你别地东西,你会用那些神通吗?”
“好像那些神通道法,丹道本身中无。”
风君子:“话虽这么说,但有悟性的人可以触类旁通,比如御物、御器之术丹道修行到一定境界自然就会掌握,师父也就顺水推舟教了。但还有一种人,就是一心求大道不问神通,但到了婴儿境界,神通自然而然就有了。所以很凶险。”
“什么叫神通自然而然就有了?”
风君子:“所谓世间神通,无非是人平常五官知觉以及行为能力的延伸在婴儿境界中。等于全新自我地初生、成长,有全新的五官以及行为能力,它超越了平常人的 知觉范围与能力,那就是有了种种神通。此时如果心智失控,举止失常,就会落入到旧的轮回中。这就是凶险所在,甚至不是他一个人的凶险,而是周围很多人的凶 险。”
“我明白了,所以师父往往教弟子种种术法,提前学会各种神通,而不等到婴儿境界中自发俱足。这样不至于一时之间心智大乱。”
风君子:“其实婴儿境界地心法起手时也不复杂,与一阳生时守丹田类似,只是境界不同。讲究以眼观眼,以耳听耳,以鼻调鼻。以口缄口。外无声色之牵,内无意我之累,自然方寸虚明,万缘澄寂。而我本来赤子安处其中渐渐成长俱足。……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所谓“以眼观眼”不是左眼看右眼。而是以婴儿之眼观我本来之眼,在移换炉鼎后再移换神识,重归纯净的状态,像婴儿那样去成长,其意妙不可言。 如果说这一步有凶险的话。凶险之处就在于这个孩子要好好护持,不能受伤害也不能学坏,当然这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我问道:“突破婴儿境界。到达苦海天劫, 需要多长时间?”
风君子:“劫数何时来临谁也不知道,有可能立刻就来,有可能最终方至。只有彻底经过了才算突破这层境界。古人有云三年哺乳,基本上到阳神出现最少要用三年。这就叫‘含养胞胎需十月,育婴哺乳要千朝。片晌功夫修便现,老成须是过三年。’你老老实实修行便是了。”
“我听说进入婴儿境界就可以御器飞天,我什么时候可以飞?”
风君子笑了:“只要你略有小成,就可以去问韩紫英那紫英衣的口诀。可以带她一起飞天。至于你自己想做一只鸟,恐怕还要费些功夫,到时候自己就知道不必问我。”
“我总算可以了结紫英的心愿了,这婴儿口诀学的正是时候。”
风君子:“她的心愿是要了结了,你呢?你有什么心愿?”
“还有阿秀呢,阿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风君子:“这件事早已说的明白,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如果婴儿境界大成,有青冥镜在手,你自有办法对付绯焱,到时候你自己选择吧。……对了,这几天没有看见韩紫英,她干什么去了?”
我答道:“她出门采药去了,要去一个叫凝翠崖的地方去采一种灵药邪樱蕊。”
风君子:“哦?她什么时候想要仙人血,跟我说一声就是。恐怕至少要等好几年吧?”
“仙人血?你猜到她要炼九转紫金丹。你是怎么知道药方地?”
风君子:“药方我当然不知道,其中几味主药我还是知道的,好好的去采邪樱蕊干什么,分明就是要炼九转紫金丹。其实我听果果说了,韩紫英向果果求九串仙人不 留果,我就知道她有这个心思。……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不要告诉旁人,在正一三山会之后我封果果为神。这事现在只有你和我还有果果知道。”
“你又搞封神的把戏,你封果果做了什么神?总不成是炼丹峰的山神吧?”
风君子摇头:“炼丹峰地山神我可不敢封,我封了她做了一类草木之神,就是仙人不留神。”
这个名子很古怪,应该是“仙人不留──神”,但乍听上去总能让人误会为“仙人──不留神”,风君子一不留神就封了果果为神。细问之下才搞清楚事情始末──
在正一三山会上我和风君子闹了那一出事,仙人不留果花精果果现在天下人皆知。虽然有忘情宫仙童的名称罩着,现在又做了轩辕派的护法童子,人们不敢轻易去打 她的主意。但保不齐这天下有心计阴险之辈暗中去害她。能看得出来风君子特别偏爱果果,从正一三山回来就悄悄把果果领到句水河边那座小山上封神。
我不明白封神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样一种神通?风君子的修行怪异之处太多了!但果果从仙人不留果花精成了仙人不留神,有了不少好处。首先第一点,她有穿行 世间地能力,只要有仙人不留果生长的地方,她都能知道,而且心念起时都能出现在那个地方。这相当于修行人梦寐以求的神境通遁术,只是不能随意施展,只能穿 行到有仙人不留果生长地地方才行。这是最好的逃生之术,如果遇险时想逃,瞬间可到千里之外,一般的高手根本抓不住她。
第二个好处就是保命,她能够神识不散,就算现在的肉身毁了还能带着神识记忆重新修行化出形体,只要天下的仙人不留果没有灭绝,哪怕还有一处生长,果果在这 个世上就不会消失。对于修行人来说,消失的概念不是身体,而是这一世的神识与修行根基。果果还是可能会受到害伤,但可以重头再来,神识与根基不损。风君子 可是给了她天大的好处,就不知道这样做对风君子本人有什么影响或害处。
……
韩紫英要炼九转紫金丹,此事说来话长,甚至她早有就有这个心思──当得知这世上真有药引之后。九转紫金丹的药材虽然难以收集,但也不是不可能,丹霞夫妇就曾做到了,最难地就是那一味药引“千年仙人血”。
后来风君子给了一种血,据说是绿雪的千年灵血,但韩紫英发现不对,那就是风君子自己的血,奇特之处还能一炉成丹三枚。有这样难得的药引就在身边,而且想求能够求得到,她如何能不动心?
上次的那一炉九转紫金丹,一枚让丹紫成用了,一枚让柳菲儿用了,一枚让风君子拿去留在了忘情天宫。世间仅剩一枚在忘情宫,而风君子已经放出话来要用呈风节来交换,恐怕打这一枚的主意是千难万险,抱椿老人就因此丧命,连整个玄冥派都让七叶给端了。
炼那一炉九转紫金丹,付出最多辛苦的是韩紫英,然而她却一无所得。风君子曾把那一枚九转紫金丹就留在菁芜洞天,韩紫英天天进出伸手可得的地方。后来绿雪约我见面,要我提醒韩紫英那是风君子在考验妖女心性,如果韩紫英能够面对灵丹不动心将是一生福缘的开始。
绿雪也告诉了我九转紫金丹对韩紫英的莫大用处──让她真真正正成为一个人。她虽然听闻了风君子的半卷化形天书,得到了人身,但那也只是不需法力维持的一个 身体而已,毕竟还没有真正成为一个人。至少按照绿雪的说法,韩紫英不能为我生儿育女,而据风君子偷听她与阿秀的谈话,她是有这个愿望的。
韩紫英的确对九转紫金丹动心了,但她不是那种将他人之物居为己有的心思,而是想自己炼一炉。自从和丹霞夫妇交往之后,她就将九转紫金丹的药方求了过来,自己去收集药材。九转紫金丹一共有三十六十五味药材,最后还要加一道药引。
炼制丹药讲究君臣配伍,其中有四位君药最为难得,分别是十三枚朱果、九串仙人不留果、七朵黄庭雪莲、五钱邪樱花蕊。朱果与仙人不留果本是很难收集齐全,可 有了菁芜洞天以及仙人不留神果果,对于韩紫英来说成了十分容易之事。至于黄庭雪莲,是一种丛生的黄色雪莲花,生长在高山雪线附近。据说十分罕见,但于苍梧 说海天谷弟子曾有遇到,他回大漠之后会帮忙找一找。剩下的就是邪樱蕊了。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7回 此是谁家子,漂泊人世间
章节字数:6414 更新时间:07-09-03 10:20
邪樱蕊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药材,如果单独用不能炼药也更不能治病。它是生长在凝翠崖上一种邪樱花的花蕊,邪樱每三年开花一次,有粉雾如烟海笼罩整座凝翠崖。 如果闯到凝翠崖上不小心吸入这种粉雾,人会如痴如醉进入幻境,幻境当中有无数美妙事物接踵而来让人沉溺其间不可自拔。修行人如果没有破妄以上的境界是不敢 到那个地方去的。
当然了,也不用担心普通人会闯入,那里也是一种修行道场,普通人根本上不去,相当于半个洞天福地。因为它不是完全隐蔽也不是完全开放。凝翠崖上只有一个人 在修行,也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前辈,名叫九黎散人。这个九黎散人的大名我也听说过,阿游在机缘大会上得到的那块温火玉就是九黎散人所赠,温火玉也是凝翠崖 的特产之一,只有埋温火玉的地方才可能生长出邪樱。
那九黎散人好清静,并不常出来走动,大多数时间都在凝翠崖上独自修行。但据说此人性情随和,并没有什么高人的架子。三年前,丹霞生上凝翠崖求邪樱蕊,并且 送了九黎散人一批轩辕派密制的灵药,九黎散人也没有阻止他去采集。此番又到邪樱花开,紫英去了,并且捎去了三枚朱果,这是目前我们手中仅有的三枚了。想那 九黎散人不会为难她,所以我也就放心地让她一人前去。只是叮嘱快去快回。
最近紫英不在,我也好几天没去知味楼,这一天得空去吃顿饭顺便看看紫英不在的时候知味楼情况怎样。我去的时间有点早,刚刚下午五点来钟,这个时间一般饭店刚刚上客,但知味楼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看来生意确实不错。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靠窗口的角落里有一个人独自坐了一张小桌,点了一荤一素两盘菜,把着一壶酒在那里自斟自饮。我赶紧走过去打招呼:“唐老师好,你也来喝酒了?怎么一个人来的?”
唐老头:“我是来喝酒的,又不是来找人地。一个人喝清静,没人跟我抢杯子,家里那个老婆子又不会在耳边唠叨。你来的正好,陪我老头子喝两杯,今天我就请你这个学生喝顿酒。”
“哪好意思让您请我喝酒,别忘了我可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唐老师咱别在这坐着了。请您到楼上的君子居,我好好陪您喝一杯,正好有问题想请教。”
唐老头笑道:“桃李满天下,好处就是多!在这一片芜城,走哪都能碰到学生。到处都有请客的,我老头子想结一回帐都很困难。……你坐下,有话就在这里说,我又不是风君子,上什么君子居。”
“这么多人。说话不太方便吧?”
唐老头用筷子向四周指了一圈:“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看看这些人,都在吃自己的菜、喝自己的酒、说自己的话,谁管你和我?我们也说自己的。就在这里。”
我也只好坐下,招呼服务员又上了两个菜端了两壶酒,先敬了唐老头一杯,然后陪他喝了起来。三杯酒下肚,老头问我:“你说有事情想问,怎么还不说?”
“是这样地,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可不可能存在这么一种假设,一个修行人,他的修行已经超越了飞升成仙的境界。却仍然留在人间,又从另一个起点从头开始修行?假如,我是说假如出现这种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唐老头:“嗯,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很多年前我也想到过。”
“你想到过?您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您不是放弃修行了吗?”
唐老头摇头:“放弃?那我这么多年教了这么多学生在干什么?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不像那些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石野,我们玩一个立论游戏吧,按照古典的方式,我教过你们地。”
“好,那我先定一个大前题──那就是人真的能成仙。”
唐老头:“那我也定一个小前题──理论上存在这么一个仙界,飞升成仙后人都去了那么个地方。现在问题来了,仙人在仙界中生活,与凡人在人世间生活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有意思,让我想想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两点思路,第一点,仙人与凡人有什么不同。第二点,仙界的人际关系与社会结构与凡间有什么不同。”
唐老头:“这两点最后归结为一命题,仙人地存在状态与凡人有什么不同?我们先谈第一点吧,仙人与凡人有什么不同?从最庸俗的理解,仙人有仙人的神通,因此在凡人面前他是仙人,假如到了仙界呢?”
“按照这个思路推导,神通不过是五官知觉地延伸以及行为能力的放大,如果大家都一样,那就不叫神通。一只猫会说话那是神猫,一个人会说话那就是普通人。仙人与仙人之间如果从能力的角度,相比凡人与凡人之间没什么区别。”
唐老头:“我们仅仅从法力神通来谈,去仙界还不如留在人间,所以第一点思路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淡第二点思路,仙界的仙际关系与社会结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唐老头:“你确实不可能知道。但是自古以来的凡人做了种种猜测,也有无数文学家写了很多神话作品,去描写仙界的存在。我们先形而下之,在那些神话文学中的仙界与凡间有什么不同吗?”
“看那些神话和仙侠小说。没什么不同!一样地夺宝,一样的修炼升级,一样的争斗,一样的权谋手段,只不过是披着仙人外皮的人间社会翻版。”
唐老头:“这就对了。从第一点来看,仙人去仙界不如留在人间。从第二点来看,世俗所理解的那个仙界与人间没什么区别。综合这两点,这世上不应该存在普通人所理解地那种仙界。”
“你这么容易就得出结论了?仙界不存在?”
唐老头:“我只得出了一种结论,神话小说中描写的那种仙界不存在,并没有说抽象的仙界不存在。现在形而上之,如果仙界存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仙界存在,只能是宗教所描述的境界,而不可能是文学所描写的实有。”
唐老头:“你不愧是修行有成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当年我可是考虑了很久。我跑去问守正真人,守正真人说我未到地步妄谈仙,要我不要多想,可我忍不 住要想。如果要我去窥测的话,所谓仙界中的仙人。是一种存在状态的超越。他们可能长生不灭,可能神识永恒,可能彼此无伤,可能生活在这世间难得地宁静当 中。……而你我,去讨论它是没有意义的。”
“那样也挺好。远离了一切不必要的烦恼与纷扰。”
唐老头:“所以,它不是我们所理解的这种空间结构。”
“那么所谓地狱,也是这样吗?”
唐老头:“孺子可教也!你居然能够联想到西方宗教。所谓有天堂就有地狱,它们是一种类型的东西。”
“您说地这么清楚,为什么不修三十六洞天?”
唐老头:“别的原因就不说了,只说我这几十年来的想法吧。修行如何才能成仙?修行为何会有天劫?”
“不要问我,您老是怎么认为的?”
唐老头:“其实我认为无所谓。无论是修性还是修命,无论是修身还是修心,最终就是达到那种存在的状态手段,成仙成佛只是跨出那一步而已。而人间这个地方是 很奇怪地,巧妙之处在于你如何去看待它。它有可能是你的天堂,也有可能是你的地狱。我虽然没有一身神通,但我认为一样可以在这里找到仙人地存在状态,又何 必舍近求远?”
“唐老师,我们似乎跑题了。”
唐老头:“对对对,跑题了!怎么谈起我来了?你一开始那个假设是什么?”
“有一个修行人,他的修行境界已经超越了飞升,却留在人间从新开始修炼,怎么解释这个现象?”
唐老头喝了一口酒:“回到我们刚才淡的第一点问题。假如一个人,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他在仙界就是仙,在人间就是人。听说过狼孩的故事吗?一个人生在狼窝 里被狼养大,从生物学角度他还是人,但从行为学角度他就是狼。他有一切先天成为人的条件,但还要从学习做一条狼开始,直到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人的那一天, 假如世上的狼也能自发自觉的懂修行的话。……这里不存在留在人间地假设,只有一个生在人间的可能。……当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狼群和人间是不一样的,人间 社会的奇妙之处就是人会自觉的反省思考,所以在佛家六道当中是最奇妙的一道──娑婆世界。”
“谢谢你唐老师,我想我明白了一些,这条狼应该够郁闷的!来来来,喝酒喝酒。”
唐老头:“郁闷倒未必,如果他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的话,说不定还很得意,认为自己比其它狼聪明灵活,前蹄子下面还长了五根手指能挠痒痒,这样不也挺好?……不扯这些荒诞的事情,陪我老头子多喝两杯。”说话间唐老头已经带着几分酒意,脸也渐红。
这唐老头真不是一般的人,难怪和锋真人曾告诉过古处长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就去请教唐卿。通过唐老头的一番话,我隐隐约约猜测到风君子的来历如何,以及为什 么他的血做药引能够炼成三枚九转紫金丹。这恐怕是风君子极大的秘密,他自己也说过如果天月大师不告诉他。他这一生一世都会蒙在鼓里,看来天月大师也看破了 他地来历。这是他一直不愿意说的问题,就算我隐约猜到一些,也会选择闭口不问。
我和唐老头正喝酒闲聊间,无意间抬头看见门外紫英回来了。紫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还扶着一个老者。这老者面色如温玉。然而却笼罩着一层淡青,一头不长不 短的头发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是比较奇怪的棕灰色。我看见紫英当然站起来去打招呼,然而唐老头反应比我更快,似乎酒突然就醒了,抢在我前面就走到了门 口。
他抓住那个老者的胳膊问了一句:“老九,怎么是你?”
老者地神色一怔,随即有些激动的问道:“小唐,你也在这儿?”
唐老头:“你好像受伤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上有一间君子居。我们上那里。”
唐老头刚才和我谈论仙界不避众人,现在看见这个老者却主动要去君子居。这两个人应该是熟人,喊唐老头叫“小唐”,恐怕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在唐老头还是真正的小唐时。我在旁边问紫英:“紫英。这位是谁?”
紫英:“到君子居再说。”
君子居恰好有四张座位,关好门我们四人分别坐下,互相介绍了一番。我这才知道这位老者就是凝翠崖上的九黎散人。韩紫英到凝翠崖上去采邪樱蕊,本来就是要求九黎散人的,怎么将九黎散人带回了芜城。而且他还受了伤?此事说来话长──
凝翠崖高达千丈,峰顶被邪樱迷魂雾所笼罩。修行人要想上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御器飞天直到崖顶。如果用一般的方法。比如御天下大块无形术登岩而上,一边施 法另一边还要对抗迷雾中的幻境,那是非常危险的,连我也不敢轻易去尝试。不能飞天又敢去登岩地人除非精通天下药性,提前炼制了克制邪樱迷雾的解药。而丹霞 生和韩紫英都是这种人。
韩紫英这天登上凝翠崖,她登崖到半途却在绝壁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老者,看上去有点眼熟似乎在正一三山会上见过。救人要紧,她就将这位老者带下 凝翠崖救醒,一问之下大惊失色。原来这个老者就是九黎散人。被一个上门挑衅的高手打落凝翠崖。还好他也有一身修为,在半空中勉强凝住身形落在了一棵树上, 随后伤势发作昏迷了过去。
九黎散人也是修行界有名地前辈高人了,可以御器飞天出入凝翠崖,境界至少在我目前的修为之上。而且这个人又不经常出来走动,在修行界几乎没有仇家,什么人会上门去把他打伤?有这么大的神通,谁又会干这种事?修行界有这种能耐的,几乎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然而听九黎散人描述,登上凝翠崖的那个神秘高手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人披着一身大红色地斗篷,脸色煞白看不出年纪多大,五官冷傲而鼻如弯钩,一 头黑色的长发几乎及地,十根手指的指甲有一尺长可展开如利刃也可以卷曲收起。一身神通神鬼莫测,据九黎散人说相比守正真人也差不了多少。
那人自称昆山子,从天而降飞落到凝翠崖上,视邪樱迷雾如无雾。九黎散人以为有世外高人到访,很客气地出来迎接。不料才说了几句话,那昆山子就说看中了凝翠 崖这片修行道场,要在此修行,请九黎散人离开。这九黎散人哪能答应,两人就动手斗了起来,九黎已经几十年没有吃过败仗了,然而与此人斗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就被打落千丈山崖。那个怪人也不追杀,径自占据了凝翠崖。
九黎散人听说韩紫英要去凝翠崖上采邪樱蕊,就赶紧劝住了她,山上那个昆山子绝对招惹不起,恐怕也只有天下绝顶高手如守正真人者才有办法。九黎不知道那怪人 的来历,当然也不能甘心就受这份屈辱,与韩紫英一起回到了芜城。他想到正一门找守正真人求助,一方面打听这个昆山子究竟是什么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请帮手夺 回道场。他们刚到芜城,就碰到了我和唐卿。
唐老头已经脱离修行界不问修行事,但在四十年前他和九黎散人却是好朋友,彼此称呼“老九”与“小唐”。今天乍一见到几十年不遇的老友带伤而来,当然也很关 心的询问起情况。九黎散人认识我,因为我毕竟在正一三山会上出过风头,见到了我寒暄了几句,接着就要去正一门去找守正真人。
我劝道:“九黎师兄,报仇不急于一时,你现在伤势很重,需要赶紧调养。据我所知守正真人目前不在正一三山,我可以帮你去找他。……这样吧,你先养伤,我去约附近的修行高人与你见面,再详谈此事如何?”
听九黎散人的转述,我也觉得骇然!如果那个昆山子有这么大的神通,找一般人前去理论毫无意义,说不定还有无谓的损伤。在我所认识地高人中,恐怕也只有广教 寺活佛、守正真人、七叶、风君子、等能起到作用。别人不好找,守正和风君子我可以找来。而且守正真人确实不在正一三山,我前几天回家一趟去看父母,金爷爷 已经回村了。我不能领着九黎去找金爷爷和风君子,但我可以把守正真人和忘情公子请来商议。
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九黎散人也压住了脾气,接受了我的建议并对我连声道谢。韩紫英指点他去飞尽峰上的飞尽岩修养疗伤,那里是一个修行人调息的好地方。想当初七叶受了伤也在那里调养,现在七叶回海南闭关,飞尽岩正好没人。
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守正真人。他不仅是公认的当今修行界的第一高手,而且做为正一门掌门,隐然也有天下盟主的地位,修行界有什么争端应该找他。我连夜就回了石柱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金爷爷那里。
院门没有锁,大乖窜出来低吼两声晃着尾巴往我身上扑,显得很欢快的样子,这时候屋门开了,金爷爷站在门口说道:“小野,这么晚来找我,你进来吧。”
我进门坐下,金爷爷给我倒了一杯茶,而我脱口道:“守正真人……”
金爷爷:“你这孩子,怎么在这里叫我守正?应该是金爷爷才对,难道是修行界出事了?”
“是的,凝翠崖九黎散人被一神秘高人打伤,现在到了芜城想找你。我劝他到飞尽岩上养伤,连夜就赶到你这里来了。”
金爷爷动容道:“以九黎的修为,天下能伤他的人实在不多。……你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吗?难道又是七叶?”
“不是七叶,是一个自称昆山子的人……”我将九黎散人的转述又说了一遍。
金爷爷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表情不是震惊也不是愤怒,而是陷入了沉思一脸忧虑,坐在那里良久不言。他不说话我也不好打断他的沉思,很久之后他才抬头道:“此事还有几人知道?”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唐老师也就是你原来的徒弟和卿、韩紫英、九黎散人知道,我正打算去找风君子。”
金爷爷:“那好,你先去提醒他们一声,此事先不要声张。我先去一趟凝翠崖搞清楚这人的来历。”
“不要声张,为什么?”
金爷爷:“我倒不担心世上冒出来什么高手,假如率领正一门弟子结阵前去,也不必害怕这个昆山子。……但我隐约担忧一些事情,其中内情恐怕只有各大派掌门才清楚,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我一定要先查清此人的来历。”
神游 第十四卷 论法篇 第168回 抟意揉龙虎,姹女巧收服
章节字数:6472 更新时间:07-09-03 10:20
(题记:本回是第十四卷“论法篇”最后一回。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本书的分卷形式基本上是十二回为一卷,只有第三卷“窥道篇”与十四卷“论法篇”例外。“窥道”多了一回,“论法”少了一回。取窥道多思、论法少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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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金爷爷的意思竟然是不欲声张,我问:“那我还找不找风君子?”
金爷爷:“他是忘情宫的传人,如果不出我意料,将来天月大师也一定会将忘情宫传给他的。修行界的有些内情他可能已经知道,找他来无妨。再说多一个高手,也多一分把握,他如果愿意与我联手,恐怕放眼天下无人能敌。”
“我想他肯定愿意的,别人不知道他在人世间的身份,金爷爷你应该是清清楚楚。没事还要找点事情,有这个热闹他不会不去。”
金爷爷:“你与他天天见面,正好传个话,让他这两天有空到石柱村来一趟,我恰好有别的事与他商议。……你再告诉九黎一声,三日之后我自会去飞尽岩找他,如果风君子答应帮忙也会一块去。”
“你找风君子还有别的事?”
金爷爷:“是的,我想发一道江湖令,劝告天下修行同道明年夏天不要去昭亭山观战。就是风君子与七叶那一战。七叶已经闭关我没办法找他商量,所以找风君子商量商量。”
“这难得一遇地场面,你为什么要劝阻修行人不要去看呢?”
金爷爷:“这两人修为通天,如生死相搏恐引发天劫波及无辜。……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先去吧,还有什么事吗?”
“您说修行界有什么内情只有各大掌门才知道?”
金爷爷:“你为什么不去问风君子呢?我不适合告诉你。但他如果知道又愿意告诉你我也管不着。”
“那三天后我去不去飞尽岩?”
金爷爷:“你去也无妨,不去也无妨。”
……
“有什么内情各大掌门才知道?守正真人这话什么意思?叫你来问我,欺负我不是掌门吗?”我将守正那番话转告给风君子,风君子很不高兴的嚷道。我听着也糊 涂,看他的样子不像在撒谎,看来他真不知道修行界各大掌门之间所了解的什么内情,也不知道守正不愿意声张此事地原因。
“风君子,你再仔细想想,天月大师就没告诉过你什么吗?有关修行界谁也不了解的神秘高手或神秘门派?”
风君子:“你再把九黎散人的遭遇告诉我一遍,那个昆山子是什么样子?”
“披着大红斗篷。黑色长发很长很长,面色煞白鼻如弯钩,十根手指甲有一尺长,比利刃还锋利,也可以卷起来收回。”
风君子:“那不是梅超风吗?怎么从电视里跑出来了?……大红斗篷。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应该是个男的吧,多大年纪不清楚。”
风君子:“你一提大红斗篷,我倒想起来一个人,不过那人是个小辣椒一样的大姑娘,长的也挺漂亮。不是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守正在担心这个?”
“你说什么呢?什么大姑娘?哪件事?守正真人担心哪个?”
风君子:“我跟你讲个故事吧,这已经是四年多以前的事了。是我在忘情宫时遇到的。……”风君子讲述了一件四年半以前,他在忘情宫外遇到地一个人──
……
三梦峰高耸入云,忘情天梯一线直上,一眼看不到尽头。有一女子站在浮生谷中抬头仰望,面露嘲笑之色。这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披着一件大红猩猩的斗篷,面 容娇好尤其是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五官中比较特别的是她的鼻梁较高鼻尖如悬胆,比较接近于西方人地特征。这女子长的虽然漂亮。可脸上却带着一股凶悍之气。
她在浮生谷中站了很长时间,似乎在观察忘情天梯上面的云门雾阵。天色已暗的时候她终于动了,一卷斗篷飞身而起,顺着忘情天梯就往上冲,云门雾阵中的种种障 眼、迷踪、卷行、涌动等法阵都没有阻止她地脚步。这人身形在天梯上几次受阻,但停留片刻之后又急速上行,她从黄昏登上天梯,等最后穿过忘情天梯来到三梦峰 上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亮。
当她来到山顶,原本轻蔑的神色变成了惊叹。只见这三梦峰上不仅仅是一座山头而已,简直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原野上奇花异草丛生、清泉怪石罗布、亭台楼阁点缀、瑞气祥云环绕,这不是人间景象,只有仙境才闻。远远看去,有一座壮观地宫阙,九门重重、彩光环绕。
更为奇特的是,这所宫殿并不是座落在平原上,而是虚悬在空中──这就是传说中的忘情天宫,当今修行界第一洞府!宫殿脚下,白云拥聚,忘情天宫就像坐落在云 堆中一样。那女子从袍袖中抽出一把紫气青光闪烁的宝剑,用手一挥宝剑电射而去,而她的身形也跟在剑光后面凌空飞去。
眼看空中的忘情天宫越来越近,女子身形似乎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突然往后翻了个跟头,飘然落到了地上,那把宝剑又被她收到了身前。“果然有些门道,不能硬 闯!”那女子冷哼一声,举步又往前走,这回前面没了阻碍。她已经踏入忘情宫外地白云之中。这白云似有实质或者是那女子自有神通,竟然能脚踏白云而上。走了 没几步,她却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神色很是惊讶──因为她看见白云堆里坐了个人!
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看动作是在玩泥巴。但白云深处哪来地泥巴?他是在以手抟云!只见他伸手从白云中扯出来一小团一小团。搓巴搓巴揉成各种形状,有 的像猫有的像狗有的像龙有地像虎。他身边的白云中还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长枝,看一端像一柄细长的水晶如意。那女子猛然回头看向天边,只见三梦峰外的天际, 远远笼罩人间的云层也被天风吹卷成种种形状,似猫、似狗、似龙、似虎。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忘情宫外?”女子等了半天见小孩也不抬头,终于忍不住厉声发问。
“我就是我呀!你是谁,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小孩抬头说话,语气还很好奇。
女子:“你是天月的什么人?”
小孩:“天月仙子是我师父,她今天不跟我捉迷藏。我就一个人出来玩了。……你是怎么上来的,累不累?”
女子:“胡说!你怎可能是天月的弟子。”
小孩:“对,仙子还没正式收我当徒弟,她说过几天就是我师父了。……你是来找她地吗?”
女子:“什么仙子,我看就是欺世盗名之辈!”
小孩一眨眼睛:“你骂仙子欺世盗名?她根本就没有下过山。你不是胡说吗?我明白了,你是来捣乱的。”
女子:“我听说天月是东昆仑第一高手,今天是来斗法挑战的。如果我打败她,就占了这座忘情天宫。……小弟弟,我看你很有趣。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小孩摇头道:“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要和好人学,别跟坏人混。原以为你是来偷东西的,结果你是来抢房子的。肯定不是好人!其实你要偷什么东西,我告诉天 月仙子一声,让你悄悄偷走就是了,反正忘情宫里地东西多的是。你要是想占忘情天宫的话,还是赶紧走,天月仙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她甚至都懒的跟你说话。 ”
女子:“罗嗦!我看你年纪小不想欺负你,你赶紧去告诉天月一声,就说有人上门挑战。”
小孩站起身来:“挑战仙子?你不行!你不如挑战我吧。好久没有别人陪我玩了,你挑战我,求求你啦!”
女子:“不知死活,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小孩:“你很厉害吗?那你不要挑战我了,我挑战你怎么样?……你输了就拜我为师,天月要收我当徒弟,我也收个徒弟,这样忘情宫以后就热闹了。”
那女子对这个稀奇古怪地小孩也有了几分兴趣,淡淡道:“你挑战我,你想怎么挑战我?”
小孩:“我用弹弓打你,如果打不到你,就算你赢,如果打到你,就算我赢。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女子:“天下高手面前,你就赌这种小孩玩意?”
小孩:“你可别急着吹牛,我打出去的弹子,连天月仙子都挡不住。如果你赢了,我就承认你有门道比天月仙子强,就把仙子叫出来怎么样?”
女子:“哦?那我还真想试试,你的弹弓呢?”
小孩伸手将那根晶莹地长枝从云堆里拔了出来,总共有三尺长短,刚才没进云堆的另一端还绑着一把二尺左右的弯弓。二尺弓弦在弓里面算小的,但绑在三尺长柄上加起来几乎比这个小孩个子都要高,是一把巨大的弹弓。
女子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弹弓?”
小孩指着弹弓柄说道:“这叫呈风节。”又指着那张小弓说:“这叫瞄日鹊,我把它们绑在一起就是一把弹弓。你注意了,我的弹弓打的很准的,你要不要退远点?”
女子冷哼一声:“世间神器,你居然这么不当东西,来吧,打中我就拜你为师。”
小孩狡猾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把白色地石珠。一扣弓弦飞快地打出一枚,去势直奔女子。那女子微微有点惊讶,这弹子未到有一股锐利的神风先至,而这枚半透明的白色石珠,在空中印着太阳的光芒变的明亮无比,散发出一种热烈的力量。
这女子一挥斗篷。偷袭而来地风刃散去,紧接着一抬手有一股无形的波动迎去,石珠上的光芒也消失了。但奇怪的是,她这一手功夫本来能够挡住世间大多数高手的 法器袭击,却挡不住这枚飞来的石珠,弹子转眼已到眼前。还好她反应快,一柄飞剑已经与心意相合,从腰间飞出将将在身前不远迎住石珠。只听啪的一声,石珠碰 的粉碎!
那女子挡住石珠,刚说了一句“不过如此!”然后就闭了嘴。因为那小孩的弹弓打的又急又准又密。连连弹动弓弦,白色石珠接连不断地打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女子站得离小孩太近了,只有催动飞剑在空中盘旋去挡。越挡越是心惊!
她不怕石珠所发出的奇妙法力,后来打来的石珠干脆不带任何法力。然而不论她施展任何神通。都无法阻止弹子打来,只有用飞剑硬挡。一枚弹弓的力量,当然打不 落修行高手地飞剑,但却打的飞剑在空中乱颤,催动之时总有一次又一次的短暂停顿。以她的修为。本想反手一剑把这小孩杀了,但这样太失高人风范了,况且忘情 宫的天月大师一直还没有露面。
她越挡越心惊。那小孩越打也越心惊,没想到这女子地飞剑如此轻灵神奇,居然将所有的白离石珠都在空中击碎!眼看一兜石子都打完了,那小孩一咬牙,将最后三 枚都扣在弓弦上,也不瞄准,胡乱的都打了出去。紧接着就听见那女子一声娇呼,飞剑收回,一只素手抚着鼻子站在那里瞪着他。指间流出了一点鲜血。
刚才那三枚石珠打出与先前不同,在空中绕着弧线飞去速度却快了一倍,飞剑如灵蛇般在空中斩碎了两枚。漏过去地那一枚破了女子的护身法力正好打在鼻梁上!她也没受什么重伤,就是流鼻血了。小孩赶紧道:“对不起,把你鼻子打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擦一擦。”
说话间小孩从兜里掏出来一条红色手帕一样的东西,嘟囔了一句:“火灵幡不能擦鼻子,用这个,……”他走上前去递过一片金黄色的绸缎。
女子神色又怒又臊,但还是接过绸子捂住鼻端,又急又气的问道:“小孩,天月大师的鼻子你也打过吗?”
小孩摇头:“仙子哪像你这样没用,她用衣袖把石珠都收走了,然后还给我还能接着玩,你用剑把我的石珠全打碎了,自己的鼻子还破了!”
那女子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脸胀地通红,另一只手不知不觉的握紧了宝剑,眼神中又露出凶悍之色。小孩可没管她,仍然在那里说:“你说话要算数,鼻子打破了你就输了。现在拜我为师吧,看你穿着红斗篷,我就给你起个名子叫小辣椒……”
女子眼中凶光一闪,正待有所动作,周围的天色突然变了!刚才是阳光明媚白云飘荡,陡然间四周就变成了浩瀚的夜空,太阳不见了,一轮明月出现在忘情宫顶上。 月光洒下将两人的身形都笼罩其中,女子就觉的有一片无形无边的、难以形容的力量渗透入神魂,提不起一丝相斗相抗之意,握剑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在这 一瞬间她心里清楚,天月虽然没有露面,但已经出手了。
女子狠狠的叹息一声,朝忘情宫抱拳道:“只恨未能亲眼领教高人风采,今日一败心服口服,此回西昆仑潜心修炼,来日再领教。”说完转身御剑凌空飞去,直奔来路而回。
小孩在她身后喊道:“小辣椒,你怎么跑了!……算了,那片大夏龙绦沾了你的鼻血就送给你吧。”女子充耳不闻。
……
不用说,忘情宫外的那个小孩就是当年的风君子,而那上门挑战天月的女子连姓名都没留下,只有风君子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辣椒。她自视修为高超,上门挑战天月 大师,结果连面都没见着就让风君子一顿弹弓给打了回去。这一段往事在风君子嘴里说出来,我听得目瞪口呆也哭笑不得。
他说完之后我问道:“那个女子和凝翠崖上的神秘高人又能有什么关系?东昆仑与西昆仑又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这正是我后来问仙子的问题,恐怕也是守正真人所谓修行界的内情。”
“还真有内情?那女子说天月大师是东昆仑第一高手,什么是东昆仑?”
风君子:“其实那是个误会,忘情宫是在东、西两昆仑之外唯一的修行道场。真正的东昆。仑其实说的就是芜城,她要想挑战东昆仑第一高手应该去找守正真人才对。不过以她当时的修为,也就比今天的绯焱强不了多少,不可能是守正真人的对手。”
“你别扯远了,芜城怎么变成了东昆仑?”
风君子:“这事说来话长了,仙子跟我讲了半天我才知道个大概,直到不久前才完全明白。俗话说天下龙脉出昆仑,芜城地脉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九百里地脉镇九州 风水山川,所以也可称芜城为昆仑。狭义的东昆。仑指的就是芜城,而广义的东昆仑实际上就是天下修行界,西昆仑之外都可以称之东昆仑。”
“西昆仑之外都是东昆仑?西昆仑又在哪里?”
风君子:“天月仙子说,西昆仑就是昆仑,就在昆仑山上。天下修行人划分东西昆仑,要从一千多年前定三大戒律开始说起了……”
据说一千八百年前,天下修行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基本上是各地散处,也有门派与门规,但没有共守之戒,常有争执冲突。有不少修行高手仗着一身神通,插手世间事,闹出不少乱子,也干成了不少事业。
除这纷繁人世间之外,还有一片修行净土,在昆仑山上。
昆仑山,自古以来神话传说中的神仙居住之地,也是天下龙脉所在。在民间流传的故事中,就有西王母和瑶池,各种各样的神仙等等。神话传说并非没有一点影子, 昆仑山中确实存在一个常人所不知的世界。它相当于正一三山这类洞天福地,但比正一三山可要大的太多了,简直是广漠无边,也非一门一派所独有,被称为昆仑仙 境。当时很多修真高人,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不愿见世间纷乱,纷纷到昆仑仙境中修行。
昆仑仙境中的修真人,人数当然比俗数中的修真人少多了,可各个都是高手,随便跑出来一个恐怕都不在普通的门派掌门之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些所谓的游神散 仙,修为虽高却不从于哪门哪派,修行只为自己飞升,并不为道法传承世间,就算收弟子也是偶然的缘分。昆仑仙境的存在也为世俗间的江湖散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 去处。
修行需是要道场的,一般散修很难找到合适洞天福地。正一门有正一三山,梅氏家族自古以来有菁芜洞天,这相当难得,而且建造这样的洞天往往需要百年时间几代 人之力,非大派世家不可能有这个能力。像九黎散人占据一处凝翠崖已经是相当走运了。修真境界越往上越艰难,对环境要求也越高,散人高手去昆仑仙境是最佳选 择。
这些人也不是真正的神仙,昆仑仙境也不是真正的仙境,只是自古以来一处天然的道场洞天,大部分人是一去不回只顾清修。当然在昆仑仙境中也有摩擦和争斗,只 是与外界无关了。可在五胡乱华之时,清况却出了一点变化。世间各大派几乎都卷入中原各种势力的混乱争斗中,有吃亏的有占上风的。吃亏的一方就想到了昆仑仙 境中的故交高手,纷纷派人上门去求援。
神游 第十五卷 无梦篇 第169回 真心即道场,去留两昆仑
章节字数:8523 更新时间:07-09-03 10:37
(题记:全书行文至此,提到了东、西昆仑的概念,东昆仑就是人世间然而我却无意去展开描写西昆仑,只是把它做为一种背景、一种参照。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本书的篇幅过长,原计划也就是超过150万字足够了,不想写到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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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被请出昆仑仙境就有更多的人被请了出来,昆仑仙境中大批修真高手返回俗世,不仅将昆仑仙境中的争斗带回俗世,也将俗世中的混乱倾扎带到昆仑仙境。 红尘内外一片混乱,一乱就是数百年。有唐之后天下安定,然而修行界却没安定下来,死伤无数也波及不少无辜。此时芜城出了一位高手,俗家姓梅,号称正一道 人,眼见如此乱象,就有了清澄宇内之心。
正一道人修为之高,据说千年以来无人能超越。此人不仅有一身修为,还有大胸怀与世间谋略手段,博学多才,精通诸子百家、天文地理、风水易数。他用六十年时 间炼制了不少神奇法器,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传于后世的正一三宝。他还寻找到与昆仑龙脉相通的另一端的枢纽之处,就是现在芜城的九百里地脉。
正一道人立道场于正一三山,并聚集大批门下弟子借天地之造化建成了三山洞天。用百年时间,形成了天下修行界最强大地一股力量。当气候根基已成,他约见天下 修行界高人前辈在三山洞天聚会,并声明有仇有怨有纠纷者在此一战了结,天下同道同共做个公证。这就是宗门大会的前身,当然今天的宗门大会斗法已经不是了结 仇怨。成了一种切磋交流。
总之这一战修真高手死伤不少,很难说是纠纷化解了还是仇恨更多了,总之天下修行界元气大伤很难再单独掀起大波浪,而正一道人却取得了一代“神君”的称号。这个称号并非完全是褒义,也不是一种推崇,更多的是一种敬畏之意。
聚会后又半年,江湖恩怨余波延续,打打杀杀也闹的差不多了。正一道士又约见天下修行同道聚会,说要为天下调解。这一次聚会是在当年地冬至,也是正一三山会的前身。
就在这一次正一三山会上。正一道人恩威并用,并慷慨陈词,劝阻修行界的乱象。大多数人也觉得不能这么继续斗下去了,毕竟众人修行要么求长生飞升,要么求解 脱成佛。最后这次大会的商议结果。将天下修行界划为东西两昆仑。愿意去昆仑仙境修行的就去,将一切恩怨也都带去,但去了之后就不要再涉足俗世间。
世间各大门派有自己的道场洞天,还有传承师门的责任,不会愿意去昆仑仙境。于是天下共商定下了那三大戒律。在世间就要守这三大戒律。千年之后这些早已成为 往事,只是在各大门派掌门传位时口口相传,西昆仑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露面。修行人早就忘记了。如果各门各派中出了一些闲散高人,门规约束不住,世间又不入 法眼,掌门往往会指点这样的人去昆仑仙境,免得留在俗世生出事端。
据说正一道人本人后来也去了昆仑仙境,他的弟子创立了正一门,而他地后代就是芜城的梅氏家族。
事情已经过去一千二、三百年了,天下经过了无数次动乱反复,甚至有很多当初的修行门派已经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不复存在。西昆仑之事也就在各大派掌门传位之时 口口相传。告诉继位者这一段往事,世间还有个修行去处以及修行三大界的来历。据说还有一些高人,将门派传给弟子之后,自己也动身去寻找传说中地昆仑仙境。
忘情宫一向很少过问世事,也没有参加一千多年钱三山洞天的两次聚会,但却是少数几个从那时之前就一直传承下来的修行门派,天月大师知道,也告诉了风君子 东、西昆仑这段往事。当时风君子就当个好玩的历史故事听而已,加之没过几天就发生了他被逐出忘情宫的事,就更没有记在心上。后来他知道了宗门大会与正一三 山会地传统,又看见了梅氏古册的内容,再加上守正那一番话,推测前因后果说了这么多。有些是风君子听说的,有些是他自己地猜测,加在一起说得活灵活现,就 象一千二百年前他就在场一样。
“你的意思是──昆山子和当年那个小辣椒一样,是从西昆仑跑出来的?”听完了我问他。
风君子:“不是我的意思,是守正真人的猜测,否则也不会鬼鬼祟祟去摸人家的底细。……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西昆仑的人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这人世间又不是我们开的买卖。……但是那些人从未守过世间戒律,出来之后还按西昆仑地方式行事就是大麻烦。比如昆仑子 要夺凝翠崖,一言不合就打伤了九黎散人,还有你遇到的那个小辣椒,上门请教也就罢了居然无端要夺忘情天宫。……这样绝非好事!”
风君子:“西昆仑的情况我们不了解,据说那是天造地设的福地洞天,那里的人没有俗务只有修行。一切依取天地拿来就用,仙去时也就丢下,这样也挺好!但再想 想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有问题,不知其中真意只看到行事的方式,其行就会出偏。听说西昆仑内有不少人,不是打坐就是打架,简直就是没事干闲的。他们在西昆仑怎 么样我不管,在东昆仑如此行事就不行!”
“是啊。就象出国旅行,到哪一国就要守哪一国地法律,更要尊重当地的文化与民俗。就算与自己理解的方式不一样,可以去交流甚至教化,但不能役用强逼。……恩?你去过西昆仑吗?怎么情况讲得这么清楚?”
风君子:“我当然没去过,都是推测。听仙子提起西昆仑之后。我还曾打算偷偷找去看两眼,再偷偷溜出来。后来长大懂事了,也就没那个兴趣了。”
“太阳从西边出,有那种热闹你不凑?我怎么没看出你有长大懂事的样子?”
风君子:“西昆仑有猪头肉和老春黄吗?没有!有电影院和歌舞厅吗?没有!有大学校和小咪咪吗?没有!……只有洞天福地、斗法修行,我又不是没见过?想修行在哪儿不是修行,我喜欢热闹是有事做事,不太喜欢没事找事,西昆仑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得得得,你又扯远了!说正经事,也别光问我。你怎么看这件事?我认为可大可小。”
风君子:“的确可大可小,如果就是西昆仑跑出来一个人,赶回去或者劝他守这里的规矩也就算了。但处理地不好,引起西昆仑修士大批出现就麻烦了。这些人没有 三大戒的概念,若任性插手红尘会有一系列事端。而他人如果阻止也会引起修行界的内乱。……到时候,除非再出一代神君,召集两昆仑又定一次规矩。”
“现在不急谈这个,你去不去?”
风君子:“我当然要去,明天就去你们村找金爷爷。至于你。就不必上飞尽峰了,但凝翠崖上还是看看比较好,有我和守正真人在。也不虞有什么危险。”
“好!你带着黑如意,守正有雷神剑,我拿上青冥镜,这次正一三宝凑齐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风君子:“马上就是学期末了,这几天家里盯得太紧,我和守正商量商量放寒假再去。”
这学期风君子的期末成绩又是全班第二,第一还是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提成绩的事,只有柳菲儿最高兴。放寒假回到家中,又给父母拿了一笔钱。劝说他们平时不要太节俭太辛苦。他们笑着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妹妹则说到夏天也要考芜城中学。
妹妹的成绩在鲤桥乡中学只算中游偏上,要考芜城市唯一的省重点恐怕很玄。我和柳菲儿提过这个问题,她对这位未来的小姑子很关心,说实在不行可以争取一个赞 助名额。她打听了,这种情况赞助费用是三万,在当时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就这还要托关系才行,没办法,公用资源往往都成了稀缺资源,尤其在此时此地。当 然,如果我妹妹有风君子那样地背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就是这一代普通人的生活状况。
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没几天金爷爷找到我家说要我帮忙上山采药,可能需要几天功夫,父母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满口答应了。我随金爷爷出门,大乖留在了我家。
凝翠崖在芜城以西,距离芜城直线距离三千六百里,在四川盆地与云贵高原的结合地带。这么接直接飞过去也不方便,何况还有我这个不会飞的累赘。金爷爷、风君 子和我三个人都是便装打扮,坐火车入川。说来惭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卧铺,当然票都是我买的。风君子这次也装了回孙子,一路上人前管金爷爷叫爷爷,我 们三人就象爷爷领着两孙子串门走亲戚。
这次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带了一样东西──善结大会上从海天谷弟子手里里买来地雪葫芦,而且都重新炼化加工过一番。风君子的雪葫芦变得一片莹润,如美玉又如 七心的皮肤那般细腻;金爷爷的雪葫芦罩着一层隐约的银光,似乎还散发着清凉之气。我地雪葫芦是紫英加工过的,自然带着一股淡淡的暖香,连葫芦表面原本看不 见地纹理都透露出一种生机,仿佛还是生长在藤蔓上。风君子的葫芦里是知味楼的酒,金爷爷的葫芦里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我的葫芦是空的──准备到凝翠崖上顺便 采集邪樱蕊。
火车上有好事之人,看中了我们的葫芦,凑过来非要买,要我们开个价钱。这种东西当然不能卖,婉言谢绝之后那些人也就知趣的走了。可还是有个不知趣地,那是 一个二十多岁妖冶女子,大冬天的批着一件裘皮大衣,里面的衣领却很低露出小半截鼓鼓的乳房。她说话又嗲又夸张还带着口音,看见雪葫芦就惊呼好可爱,磨了半 天非要买不可。后来看实在不行,很生气的样子,冷冷的瞪了我们好几眼走了。
时间不大,软卧车厢那边走来四个彪形大汉,径直到我们面前对金爷爷道:“老头,我们老大的马子看中了你们的葫芦,快开个价!”其他人一见来者不善,都知趣的闭嘴躲到一边。我又生气又好笑,黑社会遇到神仙三人组,真是一笔糊涂帐。
金爷爷面色不变,抬头问道:“老大?你们大哥多大年纪?得了什么病?”
“你他妈才有病呢!我大哥看中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还不乖乖送上来。”
金爷爷也不生气:“我这是药葫芦,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想要,就拿去试试吧。……如果治不好,还能再找到我。”
“怎么这么多废话!那两个小子的葫芦呢?”
金爷爷:“我的葫芦是我的葫芦,他们的葫芦你应该问他们要。”
几个大汉又一指风君子:“小孩,你爷爷都把葫芦给我们了,你的也拿过来!”
风君子笑咪咪的说:“你爷爷的葫芦是你爷爷的葫芦,我的葫芦是我的葫芦。你们刚才不是要开价吗?我就开个价卖给你们。”
大汉甲:“多少钱?别耽误我大哥时间。”
风君子笑嘻嘻伸出一根手指头。
大汉甲:“一块钱给你,葫芦拿来──”
风君子却没有理他,向着不远处一对青年情侣说道:“你们刚才不是要出一百块买我的葫芦吗?现在卖给你们要不要?”
那两人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们不要了!”
大汉乙:“你这小孩给脸不要脸,一块钱就算给你面子了!还想要一百?做梦吧!”
风君子也把头摇得向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象诸位这种身份这种档次的大哥,我哪敢要一百。你们要买,我开价一百万!”
“一百万?”众大汉一时间忘记了做凶恶状,看风君子的眼神就象看一个白痴。
风君子还是笑咪咪的:“就是一百万,嫌贵可以不买,没人逼你们,又不是非得不可的东西,我不算故意为难。”
大汉丙奸笑道:“一百万就一百万,回头给你。……你呢,你的葫芦我们也要了。”后面这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不卖,也不送给你!”我答得很干脆。
大汉丁:“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我不想看,你们可以试一试在火车上抢劫,否则不必和我说话。”我是对着车窗外说的,眼睛更本没有看他们。
大汉丁面露凶光正要动手,大汉丙拉住他:“兄弟,别在火车上为这种事情卖命,那小娘皮就是想要个玩艺。有两个够了!”说完伸手就去拿风君子放在小桌上地那个葫芦,风君子只是看着也不阻止。金爷爷将葫芦也放在小桌上,几位大汉一并拿走扬长而去。
我看着金爷爷的表情,感觉有人要受教育了,而看风君子的表情,感觉有人要倒大霉了。风君子看我却很不服气:“凭什么就抢我们的葫芦。却放过了你?”
金爷爷笑了:“小野的葫芦里没东西,抢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也笑道:“大概是因为看不清我的底细,混江湖地也怕碰到硬点子,而你们一老一小看上去就好欺负。……你们的葫芦究竟有什么古怪?”
风君子与金爷爷相对一笑:“我们两个更好欺负吗?”却不回答我的问题。火车上其他人看见我们的东西被人强索而去,居然还有说有笑,纷纷摇头不解。
……
凝翠崖真不愧“凝翠”之名,走进这一片山区就知道了。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陆续可见冲蚀形成的断层地带、石柱、天坑、溶洞等。此地气候长年温暖潮湿,虽然巨大的岩石断层随处可见,但都覆盖着一层绿色的地衣状植被。
自古以来原始森林的腐枝落叶堆积在脚下。气息与山中花草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叫做“瘴”地东西笼罩在地势较低的大片山谷中,连中午的烈日 也只能驱散少许。瘴气有毒而山间无路处处危险,这不是一个人来的地方!还好我们都不是一般人,一路穿山越谷来到凝翠崖下。
一片高大的绝壁耸立在眼前。周围瘴气环绕,岩石表面全是翠绿色地苔藓。抬头向上看去,一眼见不到顶端,只能看到天际有一片粉红色的烟雾──那就是有名的邪樱迷雾。这个地方却有一处人工遗留的痕迹,只见山崖上十丈高处有两个朱红色巨大的摩崖刻字──凝翠。
风君子皱了皱眉头。掏出两片新鲜地茶树叶递给金爷爷和我:“含在舌下,可解瘴气和迷烟。我知道你们不怕,可还是有所准备的好。”说话时我发现他的舌下一直含着同样地叶子。我和金爷爷一人接过一片也含在舌下。
我突然想起我身上也带着东西,掏出几枚碧绿色的丹药道:“这是紫英给我的,说是能克制邪樱迷雾,登崖前服用。”金爷爷摆手说不必了,风君子接过一枚服下。
抬头看了看崖顶,风君子说了声:“我上去了。”抽出黑如意一挥手,脚下一团黑云升起,托着他的身形如腾云驾雾般向崖顶飞去。
这小子只顾自己会飞,难道要我一个人爬山?金爷爷看着我呵呵笑了笑:“不管他。你有金龙锁玉柱护体,我可以带你一起上去,保证比那小子更快。”说完他取出四寸雷神剑向天空一指,另一只衣袖向我卷来……
我觉得身体被一道电光吸了进去,随着这道光芒向天空电射而去,没有风声,却感觉到全身上下都要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挤碎,耳边也是奇异的兹兹做响──守正真人御雷神剑飞天,速度太快了!
难受只是一瞬间,转眼我们已经冲过粉色迷雾落在凝翠崖顶上。凝翠崖上的风光与山下迥然有异──清爽中还带有温和的仙灵之气,这种气息我在浮生谷、正一三 山、菁芜洞天中都曾感受到,只是各自的妙处与精纯程度不同。这是峰尖下地一片平地,地势很象黄山的玉屏峰前,只是这里的峰峦是一片翠绿的屏障。翠屏环抱下 有几间前后相连的石屋院落,院墙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一穿串串豆瓣似的花朵。
在峰顶的悬崖四周,很有规律的生长着几圈不高大但树冠很茂盛的花树。这种花很是奇特,几乎看不见花萼,粉红色的一蓬蓬顺着枝条团团锦簇,远远看去就象连成 一片的花海。在这片花海四周与上空,有粉色的迷雾笼罩,恰好围住了整个凝翠崖顶,象一道天然的藩篱分界。然而这片粉雾只在四周环绕,峰顶中间我们所站的位 置却是清清朗朗。
我刚刚看清凝翠崖上的情形,一片黑云卷来又在眼前收起。风君子也到了。守正真人说地没错,我们比他更快。见人齐了,守正上前一步冲着石屋的方向抱拳道:“在下正一掌门守正,与风君、石野两位同道,拜访昆山子道友。”
守正真人话说的客气,话音中隐含的法力一点都不含糊。柔和无伤但穿透力极强,就算那个昆山子在几十丈深的地底睡觉也能给叫醒了。他的话音刚落,翠屏峰顶上 急射出一片血红色地诡异霞光向守正袭击而来。虽突然,但以守正的修为自可应付,只见他微一弹指,指间飞出一道金蛇似的光芒在身前划了个圈,破了对方的法 术。金蛇收起、血光散去,我们身前多了一个形容怪异的人。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比我们三个都矮了半头,批着一件大红猩猩的斗篷。一头浓密的黑色直发有几尺长,几乎要垂到膝弯,看双手如鹰爪,指甲卷曲在指尖不知 有多长。脸色煞白五官轮廓带着凶悍之色,鼻梁很高鼻尖如弯钩。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非常诡异。这人长得够难看的!几乎让人错以为是大白天闹鬼了,看一眼就不 想再看第二眼,想起了小时候夜里做恶梦地感觉。
怪人一出现,似乎对守正真人的出手有几分意外,用金属摩擦般难听的声音问道:“有两下子!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说话时只盯着守正。把我和风君子就当作不存在。
本来我们三人就以守正真人为首,场面话都由他说。守正道:“贫道是芜城正一门的掌门人守正,这两位道友……”
他话未说完就被怪人打断:“雷神剑、黑如意、青冥镜。和传说中的好像!你们是正一道人在东昆仑留下地传人。”原来刚才守正真人祭出了雷神剑,而风君子手握黑如意就一直没有放下,我也取出了青冥镜凝神戒备──这个怪人刚才不打招呼就出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守正微微一顿,接着道:“风师弟与石道友并非正一弟子,而贫道确是正一祖师的嫡传后辈,至今已是第二十一代。听道友所言,你一定是来自西昆仑了?”
怪人:“不错,我就是来自昆仑仙境的昆山子!这东昆仑又不是你们家开的。难道我不可以来吗?”
守正:“千年前地事情早已过去,当年之约不过是为了不将修行人的争斗带入人世间。道友自仙境而来,作为修行同道当然欢迎。但在红尘中行走就要守此地的法则。”
昆山子:“我听说东昆仑有什么三大戒,我并未违反。”
守正:“道友没有违反三大戒,但是你强夺凝翠崖道场,出手打伤了九黎散人。这无故伤人夺府之事,在东昆仑是不允许地。”
昆山子:“请问这凝翠崖是那个棕发老头造出来的吗?”
守正:“当然不是,秉天地造化而成。”守正真人还真有耐心,和颜悦色的与昆山子谈论。如果今天以风君子为首,我估计他已经挥着黑如意上去干了。
昆山子:“既然不是他的,他能占我为什么不能占?他不是我的对手将洞府让出来就是。我没想伤他,是他非要和我拼命。”
守正:“凡事讲究前因后果,九黎散人师徒三代居此二百年,布下温火玉大阵聚天地灵气,种植邪樱花篱为洞府屏障。就连那石屋居所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们置备,道友你对此无有尺寸之功,怎能凭强力掠夺呢?”
守正真人一番话说得昆山子愣住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好像是头一次听见什么希奇古怪的理论。他想了半天一甩黑发,气势汹汹道:“天地万物为我取用而 已,得道之后又不带走!……我们西昆仑中就有不少仙人遗迹,还不是谁有本事抢到就归谁?就连你的祖师爷正一道人飞升后留下地仙府,至今就换了好几代主人。 那个九黎自己没本事守住,就不要占这个地方。”
守正:“九黎不是占据此处,这处洞天本就是他和他的两代先师所建造。假如人人只知占据不知营建,你又到那里去占呢?……如果九黎飞升又没有留下继承传人,道友来此也情有可原。”
听到这里我也觉得这个昆山子思想不是一般的偏激,看来在西昆仑中的耳濡目染就是这样。我不好打断他和守正的谈话,却忍不住在一边对风君子抱怨道:“百年大计,教育第一啊!从小没学过好,长大了也不懂道理,这样的人还成什么大道?”
风君子也阴阳怪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古来生而知之为圣人,有人观察世间自然就会有所感悟,不是凡事都需要师父教的。自己不学好,在修行中到底是落了下乘。占什么样的洞府,这一世也成不了大道。”
我们几人的话把昆山子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一跺脚发狠道:“你们两个小子在说什么呢?是在骂我吗?”
风君子憋了半天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他指这昆山子的鼻子喝到:“我问你,你身上穿的、手里拿的是不是都来自天地?没有一样东西是凭空而出的,就连你的身体 也是食五谷、聚精气而成。老子今天也强占一把,把你扒光了,再拆骨剔肉,让你只留一丝元神滚回西昆仑。你干不干?”
风君子的话比昆山子还狠,连守正真人也苦笑摇头。昆山子听见这番话煞白的脸胀得通红,可见他没有戴面具,就是天生那么难看。他看了看风君子,又看了看守正真人,狠很的说:“今天我有事情要想,就不为难你们。你们几个将手中的正一三宝放下,就可以下山了。”
守正真人一听昆山子说出这种话,叹了一口气闪到一边不再言语,我也感觉今天不动手恐怕是不行了。我上前一步道:“既然道友一意孤行,有人打败你那又如何?……”
我话还没说完,风君子已经飕的一下蹦了出去,挥舞着黑如意叫道:“守正、石野,你们千万别拦着我,……我要跟他单挑!”
神游 第十五卷 无梦篇 第170回 见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
章节字数:8570 更新时间:07-09-04 08:27
风君子蹦到前面大喊要和昆山子单挑,而昆山子皱着眉头看着他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没有反应,显得风君子很是滑稽。风君子一个人叫了几声见没人捧场,回头向我和守正真人道:“你们怎么不拦着我?”
怎么不拦他?他要蹦出去我是拦不住的。而守正真人微微一笑道:“风师弟要独斗昆山子道友,贫道也想开开眼界。……你就单挑吧,我为你掠阵。”守正真人也有搞笑的时候,居然不劝阻反而跟着起哄。
风君子只得又转身以黑如意一指昆山子:“你听见没有,我们三个派我做代表跟你单挑,你也不用跟我客气,该出手就出手吧,等我把你打完了再讲道理。”
昆山子刚才走神了,现在才回过神来看着风君子道:“你要单独挑战我?那好,你来吧──”言毕一卷斗篷身形飞到了半空,风君子一挑黑如意裹着一团黑烟也飞到了天上。这两人说打就打,不约而同没有在凝翠崖上动手,而是跑到天上斗法。
再抬头看凝翠崖的上空,一片片红影飞旋纠缠着一团团黑气四射,两人已经斗的难分难解几乎分不清身影在何处。我不无担心的对守正真人道:“风君子没事吧?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
守正真人:“这昆山子身份特殊,想法也很怪,分不清道魔正邪。我们一拥而上不太合适。先让风君子试试他地底细。如果连风君子也不是对手,那这个人还真是个大麻烦。你放心,该出手时我自然会出手的,风君子不会有事。”
已经过去几柱香的时间,天上那两人越打越高,场面已经不是简单的红影黑气。只见半个天空都是红光闪烁带着霹雳之声。而红光中有巨大的黑色旋涡冲突,似乎搅 得整个天空都在晃动。连我们所立足的这座巨大地凝翠崖,都隐约在发颤。这幸亏是在远离人烟之处,否则又会成为一种罕见的神秘现象。
守正真人脸色有些沉重,沉声道:“这昆山子的一身修为,比我也相去不远。”
我问道:“风君子是对手吗?”
守正真人:“风君子出手在他之上,但是这等高人之间的斗法,除非是生死相搏宁为玉碎,否则很难一举制服对方。……放眼东昆仑,能够与昆山子一战的恐怕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不会超过十几个。……要想出手一举拿下,恐怕只有天月大师那等修为才行。”
“风君子制服不了他吗?”
守正真人:“看情形,他可以不败,但取胜很难。这个昆山子的修为我已经看的清楚,可风君子的底细如何。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明白。”
听说风君子至少可以不败,我也松了一口气,安静的去看天上的斗法。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整个天空都成了红与黑地撕扯与撞击,天光都暗了下来。周围不断传来沉闷的呼啸之声。如果定力不好的人,此时此地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就在此时,满天的红影突然一收。聚成一道红光向远处飞遁。而天上风君子大喊一声:“昆山子,你不要跑!”紧接着黑云收起凝聚成一道黑线向红光飞遁处追射而 去。原来昆山子久战不下,知道面前这个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而凝翠崖上还有两个不知底细的对手,就明白今日对敌讨不了好。他倒也干脆,打不过就跑!
今天来找昆山子主要目地不是打架,而是把事情搞清楚,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我不会飞没办法阻止,而守正真人当时就出动了。只见红光刚刚飞走。一条金蛇似 的闪电就从凝翠崖射向上空,去势极快拦在了红光前面。守正真人也飞上天了,而且他的速度是最快的,红光见金蛇拦路,调头回走,黑气也追了上来将他缠住。
这下天上热闹了,只见金、红、黑三色光影与云气盘旋,红光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摆脱拦截。想那昆山子今天也真是不走运,无论是守正真人还是风君子,一对一都不 在他之下,何况两个人联手一起堵他,放眼天下几乎没人能跑掉。守正与风君子无伤人之心,那昆山子也不是易与之辈,困境中还在想办法挣扎。
只见昆山子一收斗篷,在空中一个急转向凝翠崖上直落。人未到,一线血色光芒就像一只巨大的手爪向我抓来。原来他发现天上那两个人不好斗,剩下地一个我好像 是最弱的,这是来抓人质。我虽然不是他们那种高手,但也不是白给的,尚有一战之力。青冥镜飞到身前,化成一面巨大地光晕轮廓,满天金黑云色都倒映其中,向 红色的光爪迎去。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天空中发出一声龙吟,我身前的青冥光镜巨大的镜面突然变黑了,变的没有一丝反光。紧接着一道金色闪电从天空劈来,没有劈向昆山子,而是劈向巨大的黑色 青冥镜面。闪电劈在黑光中,消失不见,然后黑云涌动,镜面中飞出一条金龙。这巨大的金龙向天空飞去,那红色的光爪被金龙扯地粉碎,去势不停迎向了昆山子落 下的身形。
青冥镜、黑如意、雷神剑合称正一三宝并不仅仅是一种说法,原来这三样法器由三个高手同时施展,还能合成一样妙用,就是镜面黑气中飞出的金龙。这种合击法术 显然是守正真人发动的,他是正一门的掌门对此最清楚不过了。昆山子再强,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这三宝合击的金龙之威。只听他怪叫一声,斗篷发出一团血光把自 己罩住。伸手扔出一片黄色地光幕挡住金龙的来势。
这黄色光幕似乎十分神奇,与金色飞龙撞在一起光影同时碰碎消失不见。只听昆山子发出一声惨叫落在了凝翠崖上,然后场面被定格──
我手持青冥镜还站在那里,然而身高却矮了一大截,因为我脚下坚硬的山岩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变的比泥浆还柔软,我双脚直陷下去直没到大腿。守正真人已经落到 我的身边伸手把我提了出来。鞋和裤子都成了碎片。而前面五丈远处,昆山子半跪于地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他却一动也不能动。因为风君子站在他身前,右手持黑如 意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左手还拿着一片黄色地绸布。
“大夏龙绦!这是忘情宫之物,我当年送给小辣椒的。……怎么会到你手里?你快说,你把小辣椒怎么样了?”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只有风君子气急败坏的连声发问。
“小辣椒是谁,怎么又扯上了忘情宫?”守正真人在我身边不解的问了一句。
还好我听说过这段往事。小声的将当年有人上忘情宫挑战天月大师,被风君子一顿弹弓打回。打破了鼻子临走还带走一块擦鼻血的大夏龙绦等等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守正真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你再不说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那小辣椒可是我徒弟,虽然我还没有把她抓回来拜师。你们都是西昆仑来的,是不是你把她害了?这东西是你抢来的?”风君子还在连声喝问,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你还记得她吗?她是生是死你为什么要关心?”昆山子终于艰难地开口说了一句话,语音不再是难听的摩擦声。但显得很是生涩。
风君子:“废话!我就问你她怎么样了?”
昆山子:“你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但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风君子闻言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昆山子,惊愕道:“你,你。你就是小辣椒?这怎么可能!”
昆山子站了起来,脸上凶光不再,而是很落寞的说道:“当年你没有问过我的名子。我就叫昆山子。”
风君子:“你一直留在东昆仑没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昆山子没有回答他地问题,而是向守正真人与我道:“你们三人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行走西昆仑也不会吃亏,尤其是刚才那联手合击一招,就算在西昆仑也难寻对手。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恐怕这一辈子也打不过你们,要怎么处置我随便吧。”
守正真人走上前去道:“昆山子道友,我们并不想怎么处置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你的伤人夺府之事。希望把道理跟你讲清楚,以后在东昆仑不能任意妄为。”
昆山子:“你们既然赢了,就说要我怎么办吧?”
守正没有说却问我:“石野,你看该怎么办呢?”
我看了一眼仍然是痴呆状的风君子,想了想说道:“我来做个和事佬吧,此事由昆山子道友夺九黎散人道场而起,那么昆山子应该归还洞府并且向九黎师兄道歉。九 黎现在已经没事,我们再劝说几句想必不会太为难,做为道歉,昆山子应该为九黎师兄做一件事,这我会亲自去问九黎。……还有,以后昆山子道友行走东昆仑,应 该守这里地规矩,不能再做这种任性妄为之事。你看可不可以?”
昆山子:“我既然已经任凭处置,没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以后不伤人夺府就是了。……这凝翠崖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夺回来是想自己用吗?”
守正摇了摇头:“我等并非为私,这凝翠崖当然要归还九黎。”
昆山子:“九黎散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这样帮他?”
守正:“好处倒没有,不过这样对大家没有坏处。再说了,真正地好处是三言两语很难说清的。”
昆山子:“我不懂,你对我说清楚。”
我叹了一口气插话道:“今日他人有难你不帮他,他*****有难别人又怎能帮你?天下人不相伤而互利,不是人人安稳祥和吗?”
没想到我简单的一句话,却说的昆山子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你们都有人帮,可谁帮我报仇……”这一哭就是老半天,我和守正真人只能看着。
我现在知道了昆山子就是小辣椒,他应该是个女的。可这个女子长的也太难看了,比鬼还要难看几分,难怪我们都没有看出来!风君子说当年的小辣椒是个很漂亮的 大姑娘,是不是他年纪小记错了?或者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这人地情绪变化也太大了,刚见面的时候如凶神恶煞一般,讲了几句话又斗了一场法,居然坐 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风君子终于从石化状态苏醒,将大夏龙绦又递给了昆山子:“拿着擦眼泪吧,你先慢慢哭。哭完了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仇,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昆山子接过了大夏龙绦,抚着脸还是哭。我们三人都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围着她看西洋景,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她哭的时间比斗法的时间还要长,最后终于止住悲声抬起头交代了她的来历。
昆山子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本来在西昆仑跟随父母修行,她父母偶尔找到了一处仙人飞升后遗留的洞府。这本是好事,却成了祸端,这件事被另一伙修行人发觉, 自称是这位仙人留下的弟子传人,上门要来求昆山子一家让出仙府以及仙府中之物。昆山子的父母当然不干,一番斗法受了重伤,拼尽余力带着昆山子逃遁,最终伤 重不治,只留下了昆山子一人。昆山子当时只有八、九岁,已经能够记事却什么都不太懂。
从仙府中逃出时,她带出了一本仙人留下的修行典籍,昆山子就照典籍独自修行。因为害怕秘籍被夺,她也不敢向人请教,只是自己体会不知对错,这样也修成了一身神通法力。昆山子长大之后行事任性而为,身边也没有人指教。她后来也夺了几处道场修行,总觉的不是太满意。
大约五年前,昆山子觉的自己的修行已成,来到当年父母曾找到的仙府想夺回来。结果那一伙人个个修为不俗,而且人多势众。一番混战昆山子杀了两个却最终不是对手被逼逃遁,结了大仇。她的仇家这次不愿意放过她,派人四处追杀,不得已昆山子逃出了西昆仑。
来到人世间以后,昆山子以为自己已经所向无敌,碰巧遇到一个修行人,一番斗法将那人制服逼问这东昆仑的第一洞府是哪里?那个倒霉的修行人告诉她是忘情天 宫,而且天月大师也是当世第一高手。后来就有了昆山子跑上三梦峰挑战天月之事,结果被风君子一顿弹弓打跑了。忘情宫一败之后,昆山子知道自己的修为就算在 人世间也不算绝顶高手,就在深山中藏匿起来继续修行。
她随身所带的那部秘籍越往后道法越是深奥,昆山子只是似懂非懂按自己的方式去修炼,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她的法力越来越强悍,样子却越来越丑变地人不人鬼 不鬼。女子天性爱美。她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就躲着不肯见人。她自己也感觉修炼似乎出了偏差,但她固执的认为是没有找到好的洞天府地,是这东昆仑的污浊之 气影响了她的容颜,前不久恰好路过凝翠崖,见此地不错,依照她的习惯就夺了过来──我听闻她地这段往事。回想起风君子曾形容她为梅超风,她某些地方跟金庸 笔下的梅超风还真挺像的。
听完之后守正真人长叹一声:“昆山子,你为什么要夺九黎散人的洞府,难道忘了你父母之事吗?”
昆山子:“他们能夺,我为什么不能夺?”
守正真人:“这是一念之差,没人指点你就会误入歧途。你只想他人能夺你就去夺,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他人夺府之事才有你父母之死,你才会受这么多磨难。这磨难你想要吗?你不想!既然你不想,就不要将同样的行为加诸他人。”
昆山子:“可是西昆仑没有你们这种人。”
守正摇头:“你又错了。西昆仑虽然我没去过,但不可能没有如我等之人。只是你幼年受伤,猜忌天下,不肯与人接近而已。其实你只要与九黎好好商量,以那九黎的脾气。留你在这凝翠崖上修行,和他做个伴也不是不可能。”
风君子插话:“想当初我和你打赌,你说输了拜我为师。如果你当时说话算数就拜我为师,天月仙子也会把你留在忘情天宫,那不比什么西昆仑仙府要强多啦。你还跑这些年干什么!……说起来都是你自己说话不算数,现在好了,你可以拜我为师了。”
昆山子低头不看他。口中答道:“刚才斗法,你也不比我强多少。”
风君子直皱眉:“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呢?就算你法力再强悍又有什么用?路走错了就越错越远。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再看看你的爪子和指甲!……我一看就知 道你父母小时候给你洗过髓,而你的外门功夫也到了境界,可你看看人家──”说着话风君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道:“这也是外家护身功夫的最高境界金龙 锁玉柱,你看这小伙长地多帅,而你是什么鬼样子?守正师兄,帮她把把脉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风君子的话说到了昆山子的痛处。她底着头主动伸出了如白鹰爪般的一只手。守正伸手搭脉,过了半晌才沉吟道:“根基是不错的,可道路走偏了,根本之错出在心 性之源。不论哪门哪派地道法,关于静定的境界都是入门第一步,有可能你的魔境天劫就出了偏差。你的性格偏激坚韧,居然一路修行到了今天。……我问你,你打 坐之时是不是一直有惊怖的景象环绕不去?”
昆山子:“是地,但我不去理会。”
守正真人:“不去理会是对的,幸亏你有如此心志才没有落入万劫不复。但总在这种定境中修行真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下场。你地资质很好,悟性却差了一层,只可惜没有明师指点!”
风君子打断他:“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先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
守正真人:“恐怕很难。除非──除非散去这一身邪功,重新开始筑基依正道而行,这个过程却是凶险无比……”
昆山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听到这里突然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抽手向后蹦出老远,指着我们喝道:“你们别过来,别想废了我这一身修行。今天的事 就这么算了,我以后会回来找那个九黎老头的,不就是帮他做件事吗?你们别再跟着我了!”说完一卷斗篷,御起一道红光向天外飞走。
“小辣椒,你怎么又跑了?话还没说完呢!──”风君子一边喊着,挥起黑如意驾一团黑云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不见,凝翠崖上只留下了守正和我。
“金爷爷,这次你怎么不阻挡了,就让风君子一个人去?”
守正真人:“他那是追徒弟去了,你没听刚才两人的说话吗?风君子是要收这个徒弟的,那昆山子正邪不分,魔道两可,要收服她恐怕要花一番心血。”
没想到凝翠崖大战一番地结果。是风君子要给我找个师兄弟,不,是师姐妹。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解的问守正真人:“风君子也曾经想收七叶为徒,可惜七叶没有答应,你说他这一回……?”
守正真人反问道:“你认为他是小孩脾气吗?是闹着玩地吗?”
“你说呢?我看有一点。”
守正真人:“确实是小孩脾气。但也是高人做为。他当初能看出来七叶如果不加约束放之江湖,可能会闹出大乱子,所以明知不可能还是要试一试。至于这位西昆仑 来的昆山子,对付她最佳的手段就是收服在门下,否则无论怎样处置都不是很妥当。……他当年有可能是小孩开玩笑,现在恐怕是认真的。”
“还有一件有意思地事,孤云门绯焱曾经想拜在忘情宫门下,可风君子故意阻止了。”
守正真人:“你是说忘情宫那场聚会吧?我后来听和曦与和锋讲到当时的细节,也能猜中一大半。风君子不收绯焱,那是他不敢。绯焱的心机和悟性不在风君子之 下。一旦让她进了忘情宫将来恐怕会动了门派根本。一不小心整个忘情宫到了绯焱手里,事态就难以想象了。……想当初孤云门弟子中以绯焱修为最高,本来也是掌 门传人,可孤霞大师在仙去前的最后一刻却决定将掌门传给绯寒,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想我明白了。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守正笑道:“应该问你怎么办才对!已经腊月了,我要赶紧回家打年货去了,就不能带你走了。你自己回去吧,这个地方不错,你可以留一天明天再走。”说完话向空中一抛雷神剑。身形化作电光而去。靠!能飞的都飞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不会飞的。
一阵清风拂过,四周的邪樱迷雾飘荡而不散。我觉的双腿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自己也笑了──上身还是整整齐齐,而下身光着脚,从大腿中部往下也都是光溜溜地, 外裤和衬裤都成了半截短裤,样子十分搞笑。这副打扮可不能进接回去,就算我自己不在乎,大冬天走在路上别人也会把我当怪物。
走进那几间石屋,四处翻找一番,还真找到了衣物和鞋。应该是九黎散人之物,虽然不太合身但总比没有强。只是这裤子的样式有点古老,肥裆散脚,就像两条窄裙 合在一起。算了,有的穿就不错了。眼见天色已晚,天边的霞光渐渐暗淡,而凝翠崖的地面却隐约发出微弱光毫,邪樱迷雾仍然可见──这就是九黎散人师徒几代布 下地温火玉大阵的妙用。
我可不想半夜去穿行危机四伏的毒瘴丛林以及喀斯特山区,虽然不是太怕还是小心一点好,真要在凝翠崖上过一夜了。在石屋院落中有一间非常空旷的石室,里面什 么都没有,只放了一个打坐用的蒲团,看来就是九黎散人平时地静坐修行之处,我也在这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静养调息。
“婴儿”的心法我已经修习过一些时日,可始终还没有摸到真正的门径。从四门十二重楼地第三门开始,风君子就一直强调传法时的心境,并说就算修为到了没有心 境也不能传法,我有些体会却并不是十分明白。今天见到了昆山子,也就是当年那个小辣椒,又多了几分体会。说实话,以正常修行人的观念来看,我以为她是魔道 中人。然而见到这个人,却发现她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已经近于邪魔,只是以本心行事。然而就本性来说,她不算个坏人,只是没有人去提点而已。
昆山子与七叶又不一样。七叶从小在终南派长大,有世间名师指点,对修行次第以及事理应该是很明白的,可随着他遭遇挫折后又修为大进,整个人却逐渐显露出另 人担心的面目,选择了一条妄心滋长的道路。这两人的修为如果按丹道的境界去参照,恐怕早已突破了“婴儿”,风君子说地凶险之处就在于此吗?婴儿的含义是一 种成长,是人一生的根基。我知道昆山子后来为什么会被吓跑,守正真人说出散去一身邪功的话对她来说太可怕了。昆山子的根基错了,本性尚有可为之处;七叶的 根基是极好的,可本心已不可改变。风君子想收七叶为徒已不可能,但愿他能把小辣椒抓回来。
我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直到心绪平静了之后才正式行功修炼。这一入坐与前些日子不同,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它不是极静,也不是大动,而是非常的清晰与新奇,就像一个初生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去看世界──世界是如此清晰而奇妙。
我可以听见声音,天地十方万簌之声。我可以看见东西,地理山河如掌上观纹。这就是婴儿境界中自发俱足的神通。可神通此时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因为我听见了不 能去穷缘,看见了不能去细究。这婴儿起步的口诀就是“以眼观眼,以耳听耳,以鼻调鼻,以口缄口。外无声色之牵,内无意我之累,自然方寸虚明,万缘澄寂。” 一个全新的我,就象第一次有了五官,完全用另一种状态去感受大千世界。
此时的我是纯净的、真正没有杂念的,因为我正从另一个起点去感受“念”为何物、“物”为何念。这是一种突破,以前依法术修炼而来的“御物”神通在今天的境界中已经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不必依靠刻意施展任何法术,而是象普通人说话握手一样不需经意。
此时的我是脆弱的、真正没有分别的,因为我神识以一种独立的实质状态开始凝聚成长一切还是未知。就象一般人很难理解“玄关”在何处一样,也很难理解“婴儿”是什么?婴儿就是我,超越元神元气的本源发端,逆天重生的我。
“婴儿”现形,需要小心护持,让它成长巩固。我又将一体神识退回到极深处,断绝了一切外缘只是内在体会。往往苦修千日,只在一朝境界达成,这就是修行中渐顿圆融的机缘。没有今天的经历,没有此时的道场,不知我还要等多久才能窥入这一重楼的门径。
神游 第十五卷 无梦篇 第171回 忘情含味绿,漫落花是雪
章节字数:8515 更新时间:07-09-04 08:28
我这一入坐时间不长不短,睁眼时正好天光放亮。幽暗的石屋中有一个人坐在我身前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我,我被吓了一跳!一方面事出意外,另一方面那个人也太丑怪了──昆山子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我虽然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却并没有什么恶意。见我睁开眼,她不解的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也一个人修炼?没有师父给你护法吗?”
这个问题叫我很难回答,我的情况和她是不一样的,只有尽量答道:“我师父没有时时刻刻在身边盯着我,但传法时把一切可能都想到了,把会发生的情况尽量也都讲到了。我修炼时遇到的种种情景,自己应该会处理,如果处理不了需要师父插手的话,只能说我的根基还不行。”
昆山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你师父是谁?”
这个问题不好答,但将来如果她真拜了风君子为师也会知道的,只有很含蓄的说道:“我叫石野,东昆仑的人都叫我石小真人。如果你拜了公子为师,按东昆仑的辈份可以叫我师兄。”
昆山子:“公子?那个小孩叫公子?”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修行界称他为忘情公子,他在忘情宫中的法号叫风君,一般人都喊他公子前辈。你叫他公子也就对了。”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风君子的声音:“小辣椒,你真鬼,又跑回凝翠崖来了!”
昆山子脸色一变,转身就走,一脚踏出门紧接着飞身而起化作一道红光遁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出门的时候还冲我笑了一笑。只不过那笑容在她的脸上比哭还难看。昆山子刚走不久,风君子也落到了石屋门前,手持黑如意大口喘着气。
我迎出门去道:“风君子,小辣椒刚走,你怎么不追了?”
风君子一手掐腰上气不接下气道:“累死我了,我在天上追了她整整一夜,她跑的比喷气战斗机还快!”
“你追不上她吗?”
风君子:“好几次眼看就追上了,她居然祭出大夏龙绦来挡我地路,从我眼皮底下又跑掉了。……要是大夏龙绦在我手里,早就把她罩进去了。”
“就是那块黄绸子吗?那你怪不了她。是你送给人家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风君子:“忘情宫里的东西哪一件不神奇?那大夏龙绦,就是天月仙子给我当手绢用的,做为防身的法器是最好不过了。……不说这些了,你给我打杯水喝。我得歇一会儿。”
凝翠崖后山有一处温泉,水味甘甜,我找了个石杯给风君子接来满满一杯。风君子在另一间屋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捧着杯子一饮而尽,这才抬头仔细打量我:“石野, 你这条裤子很个色啊?今年流行的新时髦吗?……一夜不见。似乎婴儿已经现形了?我们天上地下的打了半天追了一夜,占便宜的居然是你。”
“这条裤子不是我的……”我笑着和他解释了昨夜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我地修行经历。听完后风君子打了个哈欠道:“你可以回去了,别忘了下个星期就是春节。”然后拎着黑如意自己走了。
我突然想起件事在后面喊道:“你和守正的雪葫芦呢?被人抢走了就不要了吗?”
风君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放心。会有人送到芜城的。”
我从凝翠崖下来时,是飘然而落,有一股看不见力量托着我的身体,或者这自然地力量本来就发自于我。毫光羽悬在我的身前,我的身形被七彩光芒所笼罩,看上去就像天仙下凡。此时我虽然还不能御器飞天,但这种飘飘然然的感觉也是挺好的。
……
回家后不久就是春节了。这个年过地很热闹,先是一家人上街打年货,紫英一直陪着我父母和妹妹。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回家。大年三十妹妹得了不少压岁钱,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看新买来的电视,这是我第一次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初一这一天,柳菲儿带着柳依依大老远跑到石柱村给我父母拜年。班主任老师到家里来,一开始我父母以为是来家访地,后来才反应不对──家访哪有大年初一上门 的?还拎着一堆礼物!父亲比较憨厚,只是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母亲还算有些敏感,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住的偷眼打量柳菲儿与柳依依,又不住的偷偷看我,眼 神中有疑问之意。柳菲儿也算用心良苦,提前在做铺垫,不至于真正到了办事情的那一天显的太突然。母亲虽然觉出了什么味道,但却没有开口问我。
大年头三天一直没出门待在村里,这个寒假很短,因为我们高三年纪要提前开学复习功课,初十就要去学校。大年初三那天夜里风君子溜上了昭亭山,初四大早上跑 到我们家来串门,还嬉皮笑脸的伸手问我父母要压岁钱。我爸还真给了,给他包了一百,回头他悄悄塞给了我妹妹。然后就说要领我进城去转转,父母不反对,我就 随他走了。
到了芜城才知道这小子是抓我陪他逛街地。风君子每年春节都有一个大的爱好,就是挨家挨户去看春联,并且品头论足一番。民间的春联有很多没有太大意思,比如 商户门前最常见的就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副对联我们至少看见了两百多次,风君子直摇头大呼没意思。好不容易在一家理发店门前看见一副 “问人间多少从头事。理红尘万千烦恼丝。”风君子看了点了点头,还是觉地不工整。
走来走去穿街过巷到了九林禅院的后院门。俗人过年和尚不过年,但也贴了春联。风君子一看走到了这里,招呼我道:“走,去九林禅院看看,给三个和尚包压岁钱去!你身上带钱了吧?”
“带是带了。不过就三百多。”
风君子:“正好,一个光头一百。好歹我也是前辈上门不能空着手。”
九林禅院的后院小门上也贴了一副红纸春联,看笔划十分幼稚,却有大巧藏拙的笔意。上联是“相由心生五官端正从容来去”,下联是“缘随何转六根不净莫入此门”。我笑了笑正准备直接推门进去,风君子却站住了。
他盯着春联看了半天,叹了半口气道:“这是法澄的字迹,这个老和尚不让我走后门啦!算了,今天我就不进去了。石野,你一个人去吧。跟那三个和尚打声招呼。”说完他转身一个人径自走了。
我推门进了后院,微微吃了一惊,法海、法源、法澄三个和尚一字排开都站在后院里,看架式我和风君子在门外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
三个和尚对我举掌施礼算是打了招呼。法海道:“风小前辈过门不入,也算从容来去了。”法源对我道:“石小真人进门是客。请到禅堂问茶。”法澄说地更干脆:“石野,你那三百块就直接放到大雄宝殿功德箱里面好了。”
陪三位高僧在禅堂里聊了一会儿,九林禅院此时倒也清静,有新剃着青头皮的小和尚给我们倒茶。临告辞前法海对我说:“石小真人,请你去绿雪茗间一趟。有人找你,昨天已经等了半天了。”
来到绿雪茗间,门前也贴了一副春联“何色无情品香品味品人间佳茗。何花无叶如神如君如昭亭风月”。一看就知是风君子的笔迹,而藏头“何色无情、何花无叶”的偈语影射的就是绿雪二字。
“我看应该将这幅对联拓下来,以后做成漆木楹联挂在大门两边,不管绿雪茗间开到哪里,这幅楹联就挂到哪里。”我一进门就对柳依依说道,没注意茶馆里坐着的另一个客人。
这人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满面红光,皮肤却像个少年。过年穿着一身藏蓝色盘扣团花唐装也不少见,所以我没有太注意。然而他看见我就立刻起身抱拳:“石小真人好,在下青城剑派掌门邢度则。”
柳依依冲我道:“这位大叔昨天就来了,就说要找你。今天早上又来等到现在,我说我去通知你一声他说不必,就是要等。”
柳依依的性情真有意思,从来不跟别人矫情。这邢掌门不让她去找我就要在这里等,柳依依还真就让他等,一点也不故意客气。我赶紧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邢掌门,正一三山会上也有过一面之缘,大过年的千里迢迢的从成都赶到芜城找我何事?”
看邢掌门的脸色很是不好意思,似乎有难以启齿地事,冲我道:“石真人请坐,我其实是受人之托,到芜城却不敢直接去求守正真人,只有上门找你来调解……”
听他讲完前因后果,我才明白事情与火车上被人拿走的那两个雪葫芦有关。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火车上先有一个女子后有四个马仔来找我们的麻烦,最后将守正真人与风君子的雪葫芦都拿走了。那个所谓地“老大”一直都没露面,而这个老大姓邢,据说还是这位邢掌门的远房亲戚。
守正的葫芦里装的是药,风君子的葫芦里装地是酒,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拿回去当天就出问题了,四个大汉加一个大哥和一个小姘一共六个人,晚饭都没吃安 稳。他们闻到酒和肉的味道就恶心,吃一筷子就反胃想吐。一开始还以为是餐车上的酒肉变质,还闹了一番。后来就发现不对了,任何肉酒荤腥都无法下咽,吃一口 肉下去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这个毛病一落下就好不了。
仅仅是不能喝酒吃肉也不算什么大不了,还可以吃饭吃素,死不了人!可过了一天一个更恐怖地现象出现了──他们晚上睡觉开始做梦。
做梦也没什么,谁不做梦呢?但一闭眼睛就做一个同样的梦也够可怕的。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睡着了,他们都会做一个梦,梦中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硕大的白葫 芦在眼前。其它的什么梦都没再做过,一睡觉就做这个梦,搞的这些人疲惫不堪,神精都快承受不了了。天天觉睡得也不知道是梦是醒,反正一睡着眼前就是一个白 葫芦,这种无声的折磨超过了世间上任何一种酷刑,把他们都快逼疯了。
找过好几家大医院,请过不少医学专家会诊,这毛疯都没治好。他们隐约也能想到问题出在葫芦身上,拿葫芦的那几个人恐怕不是一般人!那两个葫芦留也不是丢也不是,只能找个地方小心翼翼的供起来,再派手下去找火车上那三个人,早就没影子了!
那位大哥也开始信邪了,从乡下找了不少巫婆神汉来驱邪,结果还是一点用没有。后来他想起了自己有个远房地叔伯长辈叫邢度则,据说是个会治邪病的高人,只是隐居不出。过年前他就带着礼物去拜访自己这位长辈。
邢度则和邢老大这个远房亲戚早就没什么来往,看他也不顺眼,只是不愿意管世间的闲事而已。见亲戚大老远来了不冷不热的招待,然而听说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 惊。邢掌门仔细询问了火车上的一切细节,并要他把那两个葫芦都拿来。葫芦接到手里邢掌门认了出来,正是海天谷弟子在善结大会上卖的雪葫芦,其中一个葫芦底 还隐藏着正一门的标记。看来那三个人是修行界的高人,其中一个来自正一门。
通过邢老大几个手下对我们三人五官特征的描述,邢掌门可以确定三人之一竟然就是守正真人,也能猜到有一个是我石野。虽然他还不知道另一个人是忘情公子,但 这种事已经不敢插手,把邢老大等人都哄了出去在道上仗势欺人就已经不对,居然欺负到守正真人和石野头上,那简直和找死差不多。高人出手惩戒自然有用意,做 为青城剑派的掌门邢度则也不好多说什么。
邢老大一见自己这位堂叔似乎知道什么内情,不惜代价也要厚着脸皮求他救命。本来不食酒肉也可以忍,可天天做那种怪梦谁受得了?邢老大有钱,就拿钱买路,一开始邢掌门不理,后来邢老大咬牙拍出了一百万巨额酬金。
世间修行讲究法、师、地、侣、财。法当然指的是所修之道法,师指的是指点修行的上师,地指的是洞府道场,侣指的是互相交流切磋印证的同门或同伴,至于最后 一个财指的就是钱。修行人不重名利,但没有钱在世间修行也是很难办的,门派往往都有自己的产业以维持开支。邢老大出这么多钱,就算邢掌门不动心,他门下的 弟子也会动心的,帮着天天劝求。实在没办法,邢掌门还是决定到芜城一趟。
邢老大是他的远房亲戚,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邢掌门不好意思上正一门求见守正真人。却想到绿雪茗间地我。也难为堂堂一派掌门人,说完这件事闹了个满脸 通红。我听着心里暗笑,那不食酒肉的惩戒不知是不是守正真人的手笔,但天天睡觉梦见葫芦的怪事绝对是风君子在搞鬼!这小子别的修行一直神秘莫测,但梦中搞 鬼的功夫绝对是天下第一。
我对他笑道:“也难为邢掌门跑这么一趟,其实这件事求我没用。出手地是另两位高人。这两位高人也只是看不顺眼惩戒一番而已,希望你那个远房后辈以后行事收敛一些。”
邢掌门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他已经知道错了。请石真人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样办吧,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回头我帮你求一求那两位高人,我想他们不会太为难你。葫芦拿来了吗?”
邢掌门:“拿来了拿来了,草药没动,酒少了半壶。”
“你去芜城的知味楼,去买同样的酒,买一整坛。找韩紫英说明情况她会卖给你的。然后你送到绿雪茗间来,我出去办点事,你回头就在这里等我好了。”
邢掌门尴尬出门,前去知味楼。买酒。他前脚刚走我正准备去找风君子,这小子自己就溜达着进门来了。向我笑道:“半葫芦赚了一整坛,这笔生意我不亏呀!”
我笑道:“岂止是一坛酒,那个邢老大花了一百万呢。这笔钱你看怎么办?有没有要分点的意思?”
风君子:“我说我的葫芦值一百万可不是开玩笑,不用我上门要帐主动掏出来了是不是?这笔钱我不要,我看你也别要。就留给青城剑派好了,为这种事情出头,他 们门派的日子过地也挺困难的。……青城剑派也是川中大派。你今天结了这么大的一个福缘,对你行走天下也很有好处,我这也是给你在修行界将来的地位打造根 基。”
“好像都在你算计之中啊?那你的法术还解不解?”
风君子抓起了自己地那只葫芦:“葫芦回到我手里,怪梦也就解了。……你不要再去找守正真人了,他出手没有我狠,但惩戒却比我彻底。不能喝酒,还是个吃素 的,看邢老大以后还怎么当老大?混什么不好,偏偏混黑社会!守正这也是救他一命。再过十几年那个邢老大就会明白的。你如果求守正真人现在解了法术,反倒把 好事变成了坏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守正真人就不去找了,话我会对邢掌门说清楚的。”
一直没说话地柳依依这时插嘴道:“风君子,我和哥哥都学了你的世间三梦大法,你那一手葫芦怪梦的功夫我们怎么还不会呢?”
风君子笑着反问:“你真地不会吗?”
柳依依:“想做到其实也可以,但我不信你天天阴神出游跑那么远,用一个葫芦妄境去化梦。难道那六个人一睡觉,你就在旁边等着吗?这一手法术反正我不会!”
风君子有点得意的道:“三梦大法你们只学了入梦和化梦,最后一层无梦我还没有教你们,所谓无梦,指的就是神游境界。你们两个放心好了,在我与七叶决战之前,我会教你们真正的神游。至于现在,事情比较忙,先等等再说。”
我忍不住问:“你每天晃来晃去游手好闲的,到底在忙什么呢?难道你是在忙着复习功课准备迎接高考?”
风君子:“白天偶尔也忙忙复习功课,夜里主要忙着去抓人。”
柳依依:“小辣椒的事我听哥哥说了,你还没把她抓回来吗?”
风君子的表情有点泄气:“她和我小时候一样,是个捉迷藏的高手。可我当初不论躲在忘情宫什么地方,天月仙子都能把我抓住,我怎么就抓不住她呢?”
我提醒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昆山子常去,你可以躲在那里堵她。”
风君子两眼放光:“什么地方?快说!”
“凝翠崖呀,九黎散人要昆山子做的那件事,就是在凝翠崖上当一年花匠。”
关于九黎散人与昆山子地事情。是我经手地。我回芜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飞尽峰去找九黎,而守正真人已经来过了。九黎正准备回凝翠崖,留下来没走是特地在等 我。他首先是一番感谢,然后我问他要让昆山子做一件什么事?答案让我比较意外,九黎散人打算让昆山子在凝翠崖做一年的花匠。
原来经过这一番事情之后,九黎散人觉的凝翠崖上的邪樱迷雾做为屏障似乎还不够。对那些飞来飞去的高人形同虚设。他打算在邪樱外的绝壁上培育一种叫漫舞卷天 丝地奇异植物,布成另一道阻隔大阵。漫舞卷天丝根系能够扎在悬崖石缝中,从枝条中生长出来的飞芒有几十丈长。九黎散人打算以温火玉大阵聚天地灵气滋养漫舞 卷天丝,并以阵法布置,使凝翠崖上的漫舞卷天丝成为一种世间没有的奇异群生物种。飞丝可长达百丈,漫漫交织射出温火玉大阵地气之力互相编织成无形阵势,形 成凝翠崖上空一道看不到的屏障。
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就算漫舞卷天丝屏障能成功恐怕也要等十几年后。最难的是第一步,如何在悬崖绝壁上按阵势培植成功?以九黎散人的修为一人之力也非常勉强,恰好有昆山子这个绝顶高手答应为他做一件事。九黎就让她做一年花匠,在凝翠崖绝壁顶端凿阵植丝。
当然九黎散人还有另外一个用意,他听说了昆山子的出身以及经历也很同情,既然昆山子愿意低头认错还做事赔罪他也不再怪她。留她在凝翠崖上做花匠,昆山子也 不用到处乱跑生事。平时也有一个合适的修行道场。这九黎人不错,不介意曾经打伤他的昆山子在凝翠崖上做伴,想得还挺周全,估计守正真人也帮他出了主意。
我告诉风君子昆山子经常在凝翠崖上,风君子却苦笑道:“这事我已经知道。可我最近一接近凝翠崖,小辣椒就闻风而逃,故意不见我。九黎散人也没有办法劝阻。……你就别管了,我总有办法收服她地。”
……
从飞尽峰上远望芜城,仍是一片人烟繁华,然眼前近处却象一个世外的所在,山野葱茏静悄无人。我和紫英并肩而立都沉浸在回忆的气氛中,不知她在回忆什么,也许在想着人世间度过的五百年,也许在想如果还有五百年光阴该如何去度过?
“紫英,五百年前你亲眼看见有两个人携手从飞尽岩上破空而去。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过了良久,我才忍不住打断她地沉思。
紫英回过头来,低低的声音道:“我当然记得,其实我已经又见过一次了,只是当时你并无知觉。风君子做法取柳菲儿十年青春的那天晚上,菲儿妹妹从家里拿来了 一幅奇怪的古画,画中一女子欲飞天而去,风君子要菲儿妹妹将你的样子也画上去。……其实,当年那个男子,面目依稀与你有几分相像,而那个女子,酷似菲儿妹 妹。我总觉得,站在这里地似乎不应该是我。”
“可你给自己起的名子叫紫英,现在你也正穿着紫英衣,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我心里都明白……你已经站在这里了。”我上前一步,从身侧揽住她的腰。她地腰肢轻柔婉转,气息暖香迷人,有一种一旦拥入臂弯就不愿放开的感觉,我柔声问:“紫英,你准备好了吗?”
紫英:“不要问我,应该是你准备好了吗?天月大师教我的心法你都记住了吗?”
我笑了:“没想到原来如此简单,可以两人合御一器,这紫英衣真是神奇!”
紫英也笑了:“我们现在的样子,要让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是要跳崖徇情?”
“我看不像是来徇情的,倒像是来偷情的。”
紫英:“你怎么也会这么说话呢?……心法上明明说是手牵着手,你为什么一直搂着我的腰不放?”
“其实是一样的,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行,我们一起飞吧──”
我将她搂在怀里,从飞尽岩的最顶端平平地飞了出去,山风不小却吹不到我们的身上,因为紫英衣散发出一层无形的笼罩之力恰恰将我和她的身形都包容其中。不敢向有人烟处飞行,只沿着九连山脉起伏的山脊向西南方盘凯而去。
紫英在我怀中,睁大着一双明媚的眼睛,表情有几分兴奋,有几分害怕,更多的还是一种幸福的轻微颤栗。我们飞的不高也不快,更像在树梢上不远处的飘舞。我的 “婴儿”境界初成,虽然勉强可以驾御紫英衣与她携手飞空,但飞不高也飞不快。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们只需享受自己的温馨时刻,不是要去做空战英豪。
“简直像个梦,这就是传说中的梦吧?”紫英在我怀中感叹。
传说中的梦?她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低头问道:“紫英,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带你一起飞天,不需要任何其它的凭借。”
紫英:“你说的是世间三梦大法吗?其实我问过柳依依,风君子有一次喝多了还特意问过我,他问我想不想学?”
“原来你早就知道!前一段时间我还打算问风君子能不能教给你?”
紫英:“傻子!要教,柳依依早就教了,她甚至会求风君子亲自来教。可惜,我没法学。”
“没法学?为什么?你的修为也不算低呀?至少在修行界也算高手。”
紫英将头伏在我的胸前,就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答道:“我不会做梦。”
“什么?你不会做梦!”
紫英:“这是天生的,我本不是人,从来就不会做梦。”
“不是人就不会做梦吗?”
紫英:“那倒未必,比如阿秀也并非人类出身,但她会做梦,而我不会族类不同也是不一样的,就算我现在已经得到人身,但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以我才会想到炼制九转紫金丹去移换炉鼎,那样,至少我会做梦了。”
神游 第十五卷 无梦篇 第172回 勿叹生如梦,适志乐追随
章节字数:8583 更新时间:07-09-05 08:24
我身为人,惘然不知为人之福,而世人常见为人之苦。真没想到“做梦”这样一个简单平常的经历,对于紫英来说曾如一个真正的梦想那般不可企及,而这她以前从 未对我说过。我心里一酸,尽量温柔的劝道:“放心,你会炼成九转紫金丹的。哪怕我们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的时间,也会收齐药材的,上次从凝翠崖带回的邪 樱蕊够不够?”
紫英:“够了,满满一葫芦,哪用得了那么多?……小野,你累不累?”
“累?一点也不累!天月大师传授的心法真是神奇,飞天之时气息流转没有半点凝滞,似乎可以无穷无尽飞到天边。真不愧是忘情宫的法术!”
紫英:“错了,这不是忘情宫的法术。是天月大师亲自研究了紫英衣之后,想了半天特意另创的。真没想到,天月大师从不理会外人,怎会对你和我如此照顾?”
“她不是照顾你我,是照顾风君子,我毕竟是她传人的传人。”
紫英:“你终于亲口说出来了,否则我真不太敢相信。我一直怀疑你的道法是风君子教的,但又几度推翻了这个怀疑,因为你和他的根基太不一样了。直到上次演法 大会上风君子用毫光羽变成化身五五,我才明白他也是精通丹道的高手,那么也是可以教你的。……小野。你说漏嘴了。”
“是啊,一不小心终于说漏嘴了,我在你面前没法有秘密。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风君子似乎不愿意让其它人知道。”
紫英:“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这天上飞地感觉真好,小野。你喜欢吗?”
“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紫英脸色微红:“我问的不是你喜不喜欢飞天,是问你喜不喜欢抱着我飞天。……我刚才在想,如果飞在天上欢爱,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靠!紫英的话把我吓了一跳,一向温柔顺从的她怎么会冒出如此大胆放肆的想法,分明是飞在天上做爱的意思!这句话听地我的身中也是一热。这驾御紫英衣的心法 再神奇,恐怕也不能容飞天之时如此分心,我只觉的周身气息一窒,带着她的身形就向下落去。赶紧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又重新冉冉飞上了天空。我红着脸笑 道:“对不起。在下法力低微,现在恐怕还满足不了你这个要求。”
紫英掩口哧哧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小心摔下去砸到野兔子。”
说笑声中我们已经飞离了飞尽峰,在白莽山潜龙渊上空盘旋了良久。又飞过留陵山,飞向妙门山上空,再飞过妙门山就是齐云观所在的齐云山了妙门山是九连山脉一 处很奇妙的所在,主峰并不是很高,范围却很大。有错落的群峰环绕,飞禽走兽奇花异草也是极多。由于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山势也极是险阻。所以很少有人进到 深处。然而在妙门山的深谷中,却点缀着大大小小地温泉,冬日里冒出蒸蒸白气远远就能看见。
“小野,别往那边飞,绕一边走吧,那边有一个女子在洗澡,你不许偷看!”
其实我的眼力与耳力非常好,在天上远远就已经看见了。群山环抱的一处温泉水潭中,有一女子正在嬉水。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白嫩的身子一丝不挂,就算离地 远也知道身材是极好的。我本就不想偷窥,在空中折了一个弯向另一侧飞去,心里只是奇怪能跑到这里洗温泉的一定不是一般人。然而转过一个角度后我却很意外的 发现了在温泉旁一棵大树后站着另一个人,他站在树后老老实实的背朝温泉而立,一堆女子地衣物就散落在树根下。
那人居然是一个高簪道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就是齐云观的现任观主泽仁。那不用问温泉中地女子就是百合了,这一男一女可是够古怪滑稽的。这种尴尬场面 撞着当然不好,我也不想继续飞到齐云山上,带着紫英转身向回飞行。紫英还说了一句:“哪天我们也来洗温泉好吗?”
一路向回飞到留陵山上空的时候,紫英突然一指东侧的天空:“小野,你看那是谁?似乎是冲妙门山去的。”
我们在天上能看的极远,东边的天际有一线飘动的五色光带直向妙门山的方向飞射而去,似乎是修行高人御器飞天。那去势要比我地速度快多了!离的太远看不清是 谁,然而紫英却反应很快:“是绯焱!她的法器是一条长绸带,发五色金属光,我们见过的!……赶紧回去,向泽仁和百合示警,绯焱好像是冲他们去的。”
同时赶到是来不及的,我向妙门山发出一声长啸,泽仁应该能听见及时有所警惕。接着带着紫英又向妙门山温泉的方向飞去,我不知道绯焱为什么会出现,总之如果是她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的长啸示警泽仁应该听见了,所起到的唯一作用是百合来的及穿好衣服。等我带着紫英落到温泉边的空地上时,正看见了绯焱。绯焱还是一脸娇滴滴笑容,看着眼前面色沉重手持玄木剑的泽仁。而百合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还湿湿的贴在肌肤上,被泽仁护在了身后。
只听绯焱笑道:“正一门的道士也学会偷腥了吗?在这荒山野岭与这狐媚一样的女子厮混?”
泽仁正色答道:“绯焱师叔休要出语伤人,这位百合姑娘不过是路过此处梳洗一番,泽仁只是在一旁守护清静而已。我一直守礼。何来偷腥厮混之说?”
绯焱:“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才懒地过问呢!……你让开,我要带这位百合姑娘走,与你无关。”
泽仁没有让开:“我受人之托守护这位姑娘,师叔请不要为难我,也不要为难正一门。”
绯焱发出一串笑声:“不要拿正一门的帽子压我。据我所知这位百合姑娘是付接一党的余孽。在俗世中还受人通缉。你们正一门藏着这样一个女子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吧?”
泽仁:“好听不好听,与绯焱师叔无关。请问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绯焱:“泽仁师侄,你误会我了,我可是一番好意,既帮你也帮她又帮正一门。我看中了这位百合姑娘,想收在门下为弟子,今天就来带她走!”
“绯焱,你看中的恐怕不是弟子,而是百合的媚惑之术吧?明明想学人家地法术,却厚着脸皮要收人家做徒弟!”这是紫英说的话。此时我已经带着她从天上飞落下来。
最近修行界怎么了?流行到处抓徒弟吗?风君子抓小辣椒抓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抓回来,今天绯焱又要带百合走。绯焱看着我和紫英,面色一寒,沉声道:“今天我就是要带百合走呢?”
泽仁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泽仁自当全力阻止!”
而我不理会绯焱说什么,上前站在泽仁身侧道:“泽仁。三人合力,未必不能一战!”说话间紫英也站到了另一侧,我们三人成品字形将百合护在了中间,纷纷亮出了法器。那百合不高兴的说了一句:“还有我呢,我们是四个对一个。”
绯焱的修为不在正一门的和锋、和曦之下。我们一对一都不是对手,三人合力尚可一战。三人中以我的修为最高,但泽仁根基扎实功力深厚又兼武道双修。若论战力 当属第一。而紫英的切玉刀神出鬼没,连七叶一不小心都曾被她所伤,绯焱要强行带走百合恐怕也不是很简单。再说了,就算她能打得过,在场这些人是随便打的 吗?
绯焱也看清楚了情况,又笑了:“石小真人和韩妖女也来凑这个热闹?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一番好意,百合拜在我门下有什么不好,既能学到一身法术。又免了正一门的闲话。”
紫英道:“百合已庇护于正一门,那是她自己愿意地。就算她拜谁为师也不能拜你为师,天下如果再出一个绯焱,可不是修行界的好事!”
绯焱:“不论怎么说我孤云门还是名门大派,难道人间处处都是妖女惑人反倒更好吗?”
紫英:“对,我是妖女,我会惑人。我天生就会媚惑之术,可是我用不着施展,石野就在我的身边。你呢?你想学百合的媚惑之术又有什么用呢?你想去勾引谁,你又看上了谁?”
百合插话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想勾引忘情宫的风君!……忘情宫大会地事情我听泽仁说过,当时风君故意没把碧水烟披给她。想学我的惑人之术,去骗忘情宫的东西对不对?”
绯焱脸色陡变:“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就乱嚼舌头?以后在我门下不许如此!”
百合:“让我说中了吧?我才不愿意跟你走呢,和泽仁大哥在一起我哪都不想去。”
绯焱:“你真以为我是要学你那媚惑之术吗?我只是看你资质不错身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而已,你以为正一门那帮臭道士对你有什么好心眼吗?你自己心里清 楚!……泽仁,你不说你和她没什么关系吗?怎么又成了在一起哪都不想去的大哥了?……百合,你放心,只要你拜在我门下等将来学法有成,为师会亲自替你到正 一门来提亲。”
紫英:“替别人提亲?你先把自己地事情搞明白再说!一天到晚想勾引男人的样子,到现在也不知勾上了谁!”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个个伶牙利齿,我和泽仁相视苦笑,一句话也插不上。叽叽喳喳吵了半天,绯焱见斗嘴占不到上风,一挥手中五丈长的绸带,一 片锋利地金属光芒向我们所站的位置笼罩过来,她口中冷冷道:“如果我今天以收徒为名带走了百合,天下人知道了也不好说我什么!”
泽仁的玄木剑悬在身前,我的毫光羽发出七彩光刃,紫英的切玉刀飞上天空不住盘旋穿梭,眼看一场斗法就要展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天空传来几声刺耳的怪 笑,紧接着一团血色红云直扑了下来,是一个红色斗篷中包裹的怪人身形。百合看清之后吓的大叫一声:“妈呀,妖怪!”
来人居然是风君子好久没有抓到的昆山子。她视绯焱地五彩锋利光芒为无物,也没亮法器,直接就去抓空中那条绸带。绯焱被突然出现的昆山子吓了一跳,本能的一 挥手,绸带向天空卷去缠向她的身形,表情不可置信──这世上还有人空着手去斗高人的法器。绸带眼看扫向昆山子的面前,昆山子那如九阴白骨爪一般的手指一 张,一尺余长的指甲从卷曲中展开,就像五根利刃划在绯焱的绸带上。
昆山子的指甲与绯焱的法器“柔锋绫”相击,发出尖锐的吱吱之声,居然将这件柔软的长绸击出一丈多远,她的身形也翻了个跟头被反弹而回落在了地上。绯焱喝了 一声:“来者何人!”昆山子也不答话纵身向前伸手凌空就去抓绯焱,绯焱祭出柔锋绫与她相斗,一面飞快的后退,脚踏水面已经退到了温泉的中央。
只见热气蒸腾之处,无数的水箭向外四射,我们三人护着百合赶紧后退。他们没有见过昆山子,一时之间被这意外来人都给惊呆了。等看清昆山子是来找绯焱麻烦 的,想帮忙已经插不上手了。此处温泉水潭不算小,约有二十丈方圆,两人在水潭中心纠缠相斗,四面山谷竟传来惊涛骇浪之声。
绯焱立于水面正中,五丈长的绸带如一条凶狠的游龙飞舞不仅将自身护的严严实实,还不断击起一串串如飞箭似的水珠射向昆山子,水珠中带着金属的锋利光泽。昆 山子也不躲避,水箭射来一挥红斗篷挡住,爆起一团团如血雾一样的水花。十根长指甲就像十根利刃,只要长绸的来势稍一停滞,上去就撕。
时间不大,绯焱见自己显然占不到上风,而对方还有三个厉害的帮手。她发出一声如凤啼般的清吟,脚下的水潭就像被一枚深水炸弹所击起,涌起一道水墙带着无数 如碎玻璃一般的刃口向昆山子盖了过去。昆山子见绯焱发狠,向后飞退数丈,手中飞出一片黄色的光幕迎在水墙上,将水墙炸的粉碎。浪花散去,绯焱已经不见了, 天边有一条五色光带向远方急遁。
再看刚才那一片温泉水潭,四尺多深的潭水居然已经见底,一潭温泉洒落这片山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四处升腾起白色的热气。昆山子还站在水潭边,此时泽仁上前一步抱拳道:“请问是何方道友出手相助,在下正一门泽仁感激不尽。”
昆山子转身答道:“我是小辣椒!”接着不再理会泽仁,而是直接冲我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递给我:“师兄,你把这个收好了,给公子的。”
我接到手里愣住了。居然是个圆圆地如李子一样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朱果!从来只有我送朱果给别人,现在有人将一枚朱果放到了我手里,而且是昆山子要送给风君子的。我正打算说几句,昆山子已经驾起一团红雾飞上了天,声音远远传来:“我去把那个女人赶远点──”
紫英知道此人就是小辣椒没有多问什么。可泽仁与百合摸不着头脑,向我道:“请问小师叔,你怎么会恰巧赶来此地?刚才那位出手的高人又是谁?我没有听说过修行界有小辣椒这一号人物?”
我答道:“那位小辣椒,你确实没有听说过,她的来历很特别,与忘情宫有些渊源,公子前辈正想收她为徒。至于细节,你最好还是去问守正真人,我也不便多说。……我与紫英在山中游玩恰好路过此处遇到了这件事,你们二位又是……?”
泽仁面色有些尴尬。还是讲了今日事情的始末──
付接地事情早已传遍天下,关于百合修行人知道的不多但隐约还是了解一些的。正一三山会上绯焱就见过百合一次,就是在那一次百合非得拉着泽仁去机缘大会拣东西。当时绯焱就找到百合说要收她为徒,可百合没有答应。
正一三山会后,百合一直待在正一门觉的无聊。坚持要出来走走。泽仁也不敢让她去太远的地方,她是个通缉犯,去人多的地方也不合适,就陪她离齐云山不远的妙 门山中来散散心。百合一见妙门山中的温泉,坚持要洗浴一番。泽仁劝阻不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背着身子站在树后替她守场子。然后就发生了绯焱来夺人之事。
听完之后我看了百合一眼,心想这个丫头真是个大麻烦,就是出来洗个澡却差点将整个山谷都给掀翻了。也就是泽仁能受得了吧!我本想送他们回齐云观,可泽仁说此处离齐云山不远尽快赶回没什么危险,道谢一番带着百合走了。
他们走后紫英道:“这个百合姑娘,分明是看上泽仁了!”
“是呀,否则谁会带一个大男人到深山中,突然又要洗澡?这就是勾引的意思,想那泽仁心里也是明白地,只是无可奈何而已,谁要守正真人把百合交给他呢?”
紫英:“我看泽仁也不是无可奈何。他心里分明也是喜欢的,唉,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说不清楚。……那个小辣椒有意思,叫你师兄,还托你送风君子一枚朱果。”
“我也觉的奇怪,她肯叫我师兄,看这架势对风君子收徒之事并不是反对,那怎么还老躲着他呢?”
紫英:“你不是女人你当然不清楚了!她觉的这样很有意思,她躲来躲去,就是想让风君子去抓她吧。”
“想想也是,小辣椒从小到大不是修行就是想着报仇或者与人争斗,还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开心地事情。现在她与风君子这一追一逃,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高兴好玩的一件事。”
紫英:“你把这枚朱果交给风君子,他那么聪明的人恐怕一下子也能猜到了。”
“猜到就猜到,风君子的脾气我了解。如果他知道了小辣椒的心思,恐怕会抓地更起劲。……这一身泥水,我也想洗个温泉了,这妙门山中应该还有别的温泉。”
紫英的脸又红了,软软地道:“当然还有,我们去找找。”
……
从此以后,每当我听见有人发出“人生如梦”的感概时,我都会反诘一句:“有梦之人还要感概?那天下无梦之人呢?身在梦中应知梦之妙,生而为人应知人之福。 ”这句话后来成了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提到的人无不是一脸敬佩的神色。当然,那是在我集金陵梅花山、芜城梅氏、风君子三家传承为一身,号称一代宗师之后, 那时天下修行界尊称我为三梦宗师或三梦神君。
那些都是多年以后的事情,而现在的我,只是偶尔见人发牢骚时忍不住说上两句而已,大多是在绿雪茗间喝茶的时候。
从九连山回来,渡过了近几年难得的一段安静时光。两年多来修行界地是是非非似乎一下子变的平静了。而我平静就像一个人世间再普通不过的高中学生,周围并没 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一九九二年的春天,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春天,平静中总觉得有一场大地危机正在接近,旋涡的中心是风君子。我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却不能真 切的猜到将会发生什么。
而风君子。这个春天也老实了很多。毕竟没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他父母对他的管束也陡然变的严格,连溜出来乱跑的机会都不多。而我们学校就更不用多说了,高 中三年的课程早就上完了,最后一个学期全部时间都在复习,不断经历着各种模拟考试,连晚自习的时候全部都占用了。
另一方面,风君子与七叶的决战日期越来越临近,天下修行界的高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地紧张气氛,纷纷约束门人潜心修行避免外出生事正一门的江湖令已经发出。 劝说各大门派届时不要率弟子到昭亭山观战,避免无辜遭受波及。这话是说了,有没有人听又是另外一回事,守正真人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而已。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有一个人却不太愿意了。那就是受罚在凝翠崖上凿壁植丝的小辣椒。上次在九连山脉碰到小辣椒并不是偶然,我后来才知道她经常悄悄溜到 芜城,很好奇的在暗中观察我们究竟在干什么?特别是观察风君子。每当风君子发现了她,她望风就逃,但过了段时间又会跑到芜城来看。似乎对这个游戏乐此不 疲。
那是一个周日,高三毕业班难得放了半天假,我正在知味楼的办公室里与紫英聊天。突然有人在敲窗户。我吓了一跳,这里可是二楼,外面就是句水河地河滩!而且以我的感觉这么敏锐,这个人居然到了窗外我才发现。紫英打开了窗户,小辣椒一挥红斗篷跳了进来。
我们还没来得及问话,她倒先问了一句:“师兄,朱果有没有给公子?”
“给了给了,他说谢谢你,又把那枚朱果交给我炼药了。”紫英赶紧答道。
我此时才问:“昆山子道友。你就是为此事而来吗?”
昆山子:“不要叫我昆山子道友,叫我小辣椒。……你知不知道,公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抓我了,为什么?”
“他最近非常忙,在忙一件俗世间的大事,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还有一件修行界的大事。等事情都了结,他可能才有时间去找你。”
“都是什么大事?”小辣椒好奇的问。
高考地事情我估计说了她也不明白,拣她能听懂的说道:“今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公子要与修行界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斗法,一战分出胜负,这是东昆仑今年地头等大事!”
小辣椒嘴张的老大:“他那么厉害,谁还会找他决斗?”
“此人修为在东昆仑年轻一辈中勘称第一,如今已是深不可测,公子也要小心应付。”
小辣椒:“是谁是谁?你说给我听听,我悄悄去先把他打败了!就不用公子出手了。”
我好不容易才对她解释清楚了风君子与七叶斗法之事,紫英也在一旁劝她不要去找七叶。小辣椒修为虽高,真要斗起来恐怕还不是七叶的对手。想当日风君子和守正 真人出手时,都留了余地没有丝毫伤人之心,七叶真要动手绝对不会那样。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只能劝她风君子与七叶一战天下皆知,如果别人知道了小辣椒上门先 打伤了七叶,那么风君子在修行界也会信誉扫地。劝了半天她总算打消了上海南派捣乱的念头,虽然我心里觉得这个主意也许还不错。
问明情况后小辣椒就要走,紫英趁机留住了她,说要请她喝酒吃饭小辣椒眨着眼睛道:“经常看见公子跑到这里喝酒,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我笑道:“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不敢领她到别处,小辣椒的样子在大街上都能把小孩吓哭了,而且她的打扮就像从马戏团里出来的。只有悄悄把她带到君子居,关上门上酒上菜。小辣椒大概是第一 次尝到这种美味,筷子舞的就像一阵风一样,好长时间都没停下来,到最后直打饱嗝实在吃不动了,才坐在椅子上叹气:“原来东西也能这么好吃!我以前怎么不知 道?”
我趁热打铁开玩笑:“以前公子没有要收你做徒弟呀!”
紫英在一旁问:“小,小辣椒妹妹,拜在忘情宫门下是好事才对,你为什么总躲着公子?”
小辣椒神色一暗:“我什么都不会,除了一身修行也什么都没有。上次那个老道士要将我地修为散去,那我还剩下什么?公子恐怕也不会来找我了。”
紫英:“老道士是老道士,忘情公子是忘情公子,据我所知忘情宫的道法十分神奇,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法门教给你。……你明明不反对公子找你,为什么总要跑?”
小辣椒:“我喜欢他来抓我。他要当我师父总得拿出真本事才行,抓住我就拜他为师。”
我道:“他也不是抓不住你,是因为你的法力太强,他怕出手伤了你。”
小辣椒:“伤了我也心甘情愿。”
紫英:“你好像对他很有好感,据我所知想当年他在忘情宫外把你的鼻子打破了,后来在凝翠崖上又与人合伙把你给制服了。你为什么不讨厌他?”
小辣椒掏出一块黄绸手绢:“这大夏龙绦,是我见过最好的护身法器,我从忘情宫离开之后才发现的,他当初就这么随手送给了我。……我从小到大与人斗法,还没 有人出手留过情。我受过很多次伤,还没有人给我擦过血──在我父母死后,他是第一个。……我本来也想再去找他,但忘情宫我是不敢再去了。”
紫英:“那再见面呢?”
小辣椒:“在凝翠崖又见到他,他居然还能记得我,我当然高兴。本以为经过这些年的修行,我已经比他更强,没想到他仍在我之上,确实有本事做我师父。”
神游 第十五卷 无梦篇 第173回 十指飞乱刃,分伤合一击
章节字数:8615 更新时间:07-09-05 08:24
紫英:“那你就在凝翠崖上等着他来抓你吧,忘情公子不仅修为高超,而且足智多谋,他总有办法抓住你的。”
小辣椒不无担心的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紫英:“不算好看,这是因为你修炼不得法,应该有办法的。至于现在,我可以帮你去找一张面具,你戴上之后也可以在人世间行走了。还有这件红斗篷,没事的时间不要总披在外面。……我再看看,头发可以稍微剪短一点,这指甲一定不能再留了。”
女人就是女人,三句话没说完,紫英居然想办法帮小辣椒打扮起来小辣椒现在这副尊容,岂止是不算好看而已!听了紫英的话,小辣椒也一皱眉:“别的都好办,可这指甲不能剪,它可是我用炉鼎真身炼成的法器,比一般修行人的飞剑还要厉害。”
“哦,你演示一下我看看?”我也很好奇。
小辣椒举起右手一弹中指,尺许长的指甲展直,一道锋芒向前射去。就见桌上的青瓷酒壶像线割豆腐一样从中被劈成两半,奇特的是,桌子和其它东西丝毫未损。而 更有意思的是,酒壶中的酒似乎也凝固了,半壶酒仍然装在半片酒壶里没有洒落出来。这不是简单的将酒壶劈开,而是一种奇异的法力神通,这指甲还真不是一般的 指甲!小辣椒再一弹指。壶中地酒化作两道水线飞到空中,她一仰头张嘴,将这些酒都喝了下去。
看着她的指甲,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法器,那就是柳依依的思月蝶。心里有了一点灵感,对她道:“辣椒师妹。你过一段时间再来,我去请教一下公子,看看有 什么办法既让你剪了指甲,还能留住法器。也许你的指甲剪下来之后可以炼成更厉害的法器。”小辣椒很高兴地点头答应了。
小辣椒走后,紫英笑着看我:“你也学会用心眼了,要风君子绕着弯传她法诀。……其实收徒也不用见面,通过你传法也可以,你这就收了这个师妹了?”
我也反问她:“你好像故意要和小辣椒套近乎啊?可怜她没什么心机,不知道你是在拉关系。”
紫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日我见她出手赶走了绯焱,日后又可能是你的同门。就有了结交之心在修行界有这样一个强援,对你并不吃亏。”
据我所知,风君子对炼器之道并不是很精通,只是掌握了其中的原理而已。他第一次炼器搞出来的锁灵指环是个次品,不过却另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后来请教七心关 于终南派的合器之道。在绿雪的帮助下才炼成了柳依依的思月蝶。我第二天将小辣椒的事情告诉了风君子,风君子竟然很重视,回家想了三天三夜才告诉我一套法 诀。
这套法诀是关于炼器地,而且是专门针对小辣椒那十根长指甲。我所学过的炼器之道,无非是三昧真火与南明离火两个步骤。首先是萃淬炼净化材料,再以自己的身 心去感应给器物特殊的妙用。风君子让小辣椒先不要把指甲剪下来,以三昧真火淬炼。以自己的真气护之,直到指甲变成一种精纯地器材。然后身心感应这一步就简 单了,因为指甲本来就已经是法器,用南明离火将它包裹炼化后震断。使用的时候可以飞出就跟操纵自己的十根指甲一样自如,只是现在的指甲相当于十柄威力极大 的飞剑。
三昧真火与南明离火风君子教过我,所以我可以转授给小辣椒。她还真守信用,一个星期之后又跑到知味楼来找我,我将这套炼器地法诀教给了她。听上去简单其实 做起来很不容易,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小辣椒也不用往芜城跑了,回到凝翠崖上老老实实的去炼化指甲。她用两个月时间将十根指甲炼成了一种诡异地法器,就 是后来修行界人人闻之色变的“飞甲剑”。小辣椒没念过什么书,给法器起的名子倒也直接简单。
当时每一年的高考都在阳历七月七、八、九三天,正是江南天气最热的时候,考生以及家长们戏称为“黑色的七月”。这一年的夏天尤其炎热,刚进入六月白天气温 就超过了三十度,很多同学躺在宿舍里都睡不着觉。柳菲儿在滨江小区那套新居里安装了当时还非常罕见的空调,告诉我如果太热就去那里住,她专门给我布置了一 间书房。
其实我根本不畏寒暑,就算怕热也有个绝佳的去处──菁芜洞天,那里四季不受外界干扰。但我还是不想拒绝她地好意,经常在滨江小区复习功课,地点离知味楼也 近。倒是风君子天天从家里到学校来来回回都是满头大汗,这小子算什么高人,居然怕热!后来我发现他中午的时候常常躲进菁芜洞天。
在人世间上了十二年的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似乎只为了这么最后一考。就算我不在意,为了柳菲儿或者父母高兴,我也会好好考上一回。然而就在七月初高考前 夜,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如果事先能够避免的话,我宁愿不惜代价阻止它的发生。如果风君子能够记住这件事的话,他也会这么想的。
七叶去年底回到海南派琼崖道场,简单吩咐了一些事务就立刻闭关修行,这一闭关就是半年,在六月末出关。据海南派弟子宣称,他们的掌门这一次闭关修为大进, 一举突破了丹道中化身五五的境界。他曾在琼崖上空向众弟子亲自演示阳神化身五五的神通,一切就如风君子在演法大会施展的一样。只不过他显露地是真功夫而不 是取巧作弊。
七叶还开坛向众弟子讲法,讲述了自己的修行心得──当日在演法大会上与忘情公子一战,亲眼领教了化身五五的神通,突然有所感悟故此闭关半年道法大进云 云……总之对于他那种高手来说修为想再进一步必需要有莫大的机缘,忘情宫大会上胜法海是一次机缘,演法大会上斗风君子又是一次难得的机缘。没有这种经历。 他也没有这么快的成就等等。
七叶一时之间再度名声大震,隐约竟有超越守正真人地气势。听修行人之间的风评,几乎认为七叶已经稳操胜券,不要说挑战忘情公子,就连挑战守正真人也有七分 把握。这些话传到芜城来,听在风君子耳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不仅仅是话传来,七叶本人也提前动身到了芜城,而且公然来到了绿雪茗间。
那一天学校已经放假,我在滨江小区新居内看书,柳菲儿正在厨房里加工冰西瓜汁。柳依依却突然像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边。她很少摘下锁灵指环在市井中施展这种 阴神遁术,见此情景我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她告诉我七叶到绿雪茗间喝茶,一直坐着不走,而根本没有其它人再敢进门。叫我去看看。
说实话,我不怕七叶在绿雪茗间闹出什么事。就算他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市井间公然相斗。但他出现在绿雪茗间,分明就是来找我的,我如果躲着不去反倒落了下 乘。当我走进绿雪茗间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没有其它人再敢上门,不仅没有人敢上门,就连马路上的行人也不由自主的绕到另一侧的人行道去走。
茶室里只坐了一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身浅白色的休闲装,黑发稍长微带自然的卷曲。我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这个看似不经意地简单动作竟然让我感到有些吃力。他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的粉青釉茶杯,不言不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环绕在他的周围,给人一种威压。
“半年不见,你的修为更进。……柳依依,给我倒一杯茶。”
七叶抬头看我,他地眼眸很清澈。目光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与他对视时有一种情不自禁想屈服或回避的冲动。我没有移开视线,耳中听他说道:“彼此彼此,你也一样。两年前在终南山中一遇,我也想不到你会有今日成就。”
“每人有各自的缘法。七叶,你今日登门何事?你我之间无旧可叙。”
七叶:“我就是来喝杯茶,同时看你一眼。我知道忘情公子其实就是整天和你混在一起的风君子,他想杀我是不是?”
“你知道就知道了,他地身份在天下高人中已经不是秘密。至于他是否想杀你,你应该去问他,或者问你自己。”
七叶:“不必问了,昭亭山一战注定要有一个分晓。我倒想问你,如果这一战的结果是我走出昭亭山,你与韩紫英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我暗自叹息一声,难怪风君子想杀他!听他的语气,对这一战已有必胜地自信。风君子所担心的就是七叶成为今天这样的人──想把一切踩在脚下,又能把一切踩在 脚下。昭亭山决战的时机,还是选择的有点迟了,我今天看见七叶,竟然有了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他的修为、自信、气势都已经到达巅峰。
他今天到绿雪茗间找我,显然已经没有把一切放在眼里。我的感受、我与他的恩怨、我和紫英会如何看他、我身后地人会有什么感想,在他眼里都成了无所谓。我甚至怀疑这也是他的一种战略,向他人传达一种不可违抗、不可战胜的信息。
我当然不想让他如愿,平静的问道:“你真的那么自信吗?”
七叶:“你说呢?我想你不应该为我担心才对。”
我笑了:“我知道你闭关半年,一心就是为了这场斗法,天下人也都知道。可你知道风君子这半年都在做什么吗?据我所知他什么都没做,以前在干什么现在还在干 什么,你行吗?……我还知道,风君子不会跑到海南派对你的弟子同门说你刚才那样的话,还未动手,你就已经败了!”
七叶的瞳孔在收缩,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他冷冷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犯错误的人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你是你心目中的天下第一,你怎么会有错?……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突然发现已经找不到能这么和你说话的人,很寂寞是吧?”我仍然笑着看他。
七叶突然也笑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悠然道:“我不寂寞,相反,我很享受。”
“喝完了茶请你快走,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你这么阴森森的坐到这里,都没有客人敢上门,你上什么地方都是这样讨人嫌吗?”一直没说话的柳依依突然开口,打断了七叶高深莫测的享受状。她将七叶那种无形神威形容为防碍生意的讨人嫌,七叶也愣了愣。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边走边说话:“我看你和风君子没什么好比的,忘情宫大会你虽然勉强胜了法海,但天下人也都知道忘情公子破了七情合击。你的修为再高,也破不了那号称人间无人能破的七情合击。”来人是张枝。
张枝不知是闻讯赶来还是恰巧路过此地,总之她在门口听见了我与七叶的对话,一进门就很不客气揭了七叶的旧伤疤。七叶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皱眉心做沉思 状,过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对张枝施了一礼道:“多谢师弟点醒,生死之间不容有任何破绽与对手,原来决战之前我还有一件大事未了结。七叶告辞了!”说完转 身就走。
我追出门外已不见他的踪影,赶紧回来对柳依依道:“快去找风君子,告诉他七叶要去找七心的麻烦,七心恐怕会有危险!”然后对张枝摇头道:“张大小姐,你说话前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呢?”
张枝听见我的指责,面色一惊,反问道:“七叶难道会因为一句话去对七心不利?他们之间没有仇,像他那种高人怎会做这种事?”
“你不明白七叶是什么人,他也根本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他已经入魔了!你刚才那一句话关乎他与风君子决战的生死,他无论如何要去试一试的。”
张枝脸色有点发白:“可是七叶破不了七情合击,天下人都清楚。”
我摇头:“七叶自己不清楚!七心有危险。”
张枝:“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她也知道七情合击能否被破关乎风君子的生死,所以无论如何不会给七叶留任何机会。七情合击伤人也伤已,如果七叶要破她的法术,绝对不会像风君子那样彼此无伤,就算他破不了,七心也危险。”
张枝的脸色变了:“那赶紧去阻止她,追不上七叶,快去找七心。”
“终南派收到正一门的江湖令,已经召七心回山了。七心不愿意走但是师命难违,昨天刚刚离开芜城,现在正在路上。……七叶呢?走了多长时间?”说话的是韩紫英,她几乎是冲进绿雪茗间,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
“七叶刚走不久。”
紫英:“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七心,无论如何不让七心出手。”
“那我们走吧。柳依依已经去找风君子了。”
……
如果风君子在芜城,柳依依瞬间就能找到他,阴神遁术可以直接到达想要去地地方。可是柳依依没有找到风君子,因为风君子不在芜城,也不在柳依依阴神可及之 处。此时风君子飞在天上,远远已经可以看见凝翠崖──他这一天得空又去找小辣椒了。听说小辣椒刚刚炼成了飞甲剑。他也很好奇想来看一眼。
凝翠崖上的小辣椒已经察觉风君子的到来,远远看见天边黑色云气翻滚,她已经准备好飞天逃遁不让风君子抓住。然而就在这时,天边黑云一收转了个方向朝东北方 调头而去,小辣椒也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风君子突然走了?风君子突然不抓她了,小辣椒却来了兴致,飞天而起跟着黑云去了。
风君子在天上突然调头奔向淮河上空,那是因为他心念中突有警觉。他自己曾说过,修为到他这种境界,已隐约可见过去未来。有什么事情发生。自然就会心生感 应,所以他能感应到在遥远的地方可能有事发生,而且其中包含着非常不好的信息。他的反应虽快,但人毕竟离芜城三千里外,赶到地时候却迟了。
一九九二年七月四日中午。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浑浊的淮河水面上,连两岸的蝉鸣都显的有气无力。河边有一艘挖沙船还在工作,挖沙工人戴着草 帽汗流浃背,只盼望老天爷能给一丝凉风。这时有一名船工突然愣在那里。张着嘴指着水面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多鱼……老天,都是翻肚皮的死 鱼!”
只见从上游流淌下来的水面。居然星星点点全是翻肚皮的死鱼尸体,从船边流过,接连不断成千上万。不仅仅是死鱼,还有天空的飞鸟也落在水面上没有一丝生息, 乌龟、螃蟹甚至虾米也混杂其中。仿佛上游的某个地方,经过淮河地所有生灵都在同一时间死亡。而这个地方,在上游八百里外一个没有人烟之处,所有的生灵都死 于七情合击之威。
渡淮河再往西行,就是秦岭山脉。终南派道场就在秦岭深处。七心若回终南,这是必经之处,同为终南弟子的七叶当然清楚,就在淮河岸边追上了七心。七心在河边听见南岸有人叫她:“七心师弟,请你留步。”
七心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转身问道:“七叶,你找我何事?”两人隔着一条淮河有了一番对话──
七叶:“想当年,终南派长辈想撮合你我,你却提出了七情合击之约。结果我败了,你还记得吗?”
七心:“当年的事,你现在提它做什么?你已经是天下人人敬仰的海南掌门,不再是我终南弟子。”
七叶:“后来我听说有个叫风君子地少年破了你的七情合击,也应了你的天人之誓,对吗?”
七心:“你已知道,又何必再问我?”
七叶:“不久之后,我将与风君子在芜城昭亭山斗法。我和他心里都很清楚,此次斗法恐怕是一场生死决战。以我们的修为,这样的决斗不能给彼此心念中留任何破绽,所以特来领教七情合击。”
七心:“我如果不愿意出手呢?”
七叶:“如果你不顾你地情郎生死可以走,这样我也明白你不敢以七情合击对我,风君子恐怕也没有与我一战必胜的自信。”
七心:“大战在即,你又何必如此行险呢?”
七叶:“当日之耻,是我终身之憾,若今日再不领教,以后恐无机会。你还记得你当年说的话吗?”
七心:“我当年说过,你可以随时再来领教,我也随时恭候。”
七叶:“那就选在此时如何?你若言而有信就不能回绝。”
七心:“以你今日修为,想杀我不难,想破七情合击却没有可能,请问你想如何破法?”
七叶:“就隔着一条淮河,听你地七情合击之音,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绝不还手就是。”
七心取出了七情钟。在空中呜呜旋转有声,她看着七叶问道:“你想好了没有?若今日破不了七情合击,昭亭山一战你将有死无生。”
七叶:“我准备好了,若今日破了七情合击,它日有生无死。……”
我曾亲眼在句水河边看见七心对风君子施展七情合击,七情合击应该是七情钟奏出一种乐章。从头到尾不多不少一个时辰时间。七叶与七心隔淮河而奏,七情钟没有悬在七心身前,而是高悬在河水中央地上空。钟声所及的范围,恰恰笼罩住整个淮河水面以及两人的坐身之处。
七情合击十分神妙,七心可以控制钟声的范围,但隔河向七叶施法,她和七叶之间的这一片水面与天空都在七情合击的威力之内。七叶毫无表情,闭目垂帘,默运一 身神功相抗七情合击之音。七心摘下了面具,双手置于膝上。手心向上十指连弹,七情钟发出地一连串有节奏的奇异声响。
当下游第一条死鱼浮出水面时,七心地脸色一沉露出痛苦的神情。七情合击伤人也伤已,如果只伤一个七叶还受得了,但今日七叶选择的场所却出人意料的狠毒。七心一时之间竟然落入了圈套。
有生以来,七心唯一一次对人施展完整的七情合击就是在一边河边,那是芜城的句水河。七心当时安然无恙,那是因为不仅风君子没受伤,也没有让她伤任何生灵。 当七心发现情况不对时。却很难再做选择──要么将钟声停下来,那七情合击就不攻自破了;要么继续斗下去,可是隔河相斗必然伤及水中生灵。这是她事先没有考 虑想到的。
死于七情合击的水族鱼虾越来越多。天空也不断有飞鸟向这片地方聚集,一旦接近七情合击地范围,也纷纷落在水面上死去。如果一鱼一鸟之伤,恐怕还反伤不了七 心的根本,但成千上万的生灵被灭,七心自己所受的伤也会越来越重。这窄窄一线水面怎会有如此多的生灵聚集?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地!
七叶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显然静坐相抗七情合击很是吃力。他也守信用,并没有一丝一毫反击之力,但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呈风节对着水面也发出奇异的震颤之 声。他在做法,却不是针对七心,而是招集附近几百里水中所有的鱼虾龟鳖。难得此人地心机,在运功相抗七情合击的同时,居然还分出余力作法招集水族。
七叶与七心出自同门,显然在非常了解这七情合击的破绽。七情合击再神妙,也要七心这个施法之人发出,只要七心自己被七情合击反伤无法继续弹奏,这七情钟声 也就不攻自破了。七叶不惜牺牲十万生灵,也要在七情合击奏完之前破了这种法术,这样才能显得比风君子更加高明。修行人很少无故杀生,一次杀生十万是莫大地 罪业,可这罪业不算七叶的,因为飞鸟鱼虾都死在七情钟之下。
七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皙的皮肤上宛如蒙上了一层铅灰色的阴云时间刚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七心与七叶的脸上都有承受不住的表情。七心咬牙叹了一口气,眼 中露出一丝凄绝的神色,然后痛苦的闭上眼睛,手指也停止了弹奏,整个人就像凝固了。七心静了下来,然而七情钟声未止,仍然空中不弹自鸣。七心元神退守,只 以神念击钟,此时七叶地脸色变了。
没想到七心横下心来竟如此刚烈坚决!不惜五内俱伤也要使钟声不断,就算她死了也要将七情合击奏完。又过了半个小时,七叶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双肩也止 不住的颤抖。他眼中露出一丝狠色,一挥呈风节敲在面前的沙地上,一股旋风升起带着一道沙柱将他的身形裹住,沙子在空中摩擦发出嗡嗡的噪音。然后,在噪音裹 挟中七叶的身形飞退。
七叶最终没有破得了七情合击,当他发现这一点时,立刻走了。七心并不知道七叶已走,实际上,这钟声已经停不下来。
七叶的身形刚刚消失,天际就射来一道黑线,远远的还跟着一线红光。黑云去势不止,直接落在七心的身前,红光越过淮河的时候却被无形的声波震了回去,远远的 落在对岸。七情合击之威,如果小辣椒不出手反击也无法直接相抗。小辣椒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要出手攻向七情钟,身后又有声音传来:“辣椒妹妹,快住手!”这 时我和紫英也飞天赶到。
我驾御紫英衣与紫英一起飞天,速度当然快不过风君子,可路程却近了三千里,所以几乎是同时赶到了。七情合击还在演奏,我和紫英也受不了,赶紧一拉小辣椒退到对岸远方钟不及之处。
“这是什么法术?怎么这么厉害!”小辣椒不解的问。
“这叫七情合击,据说天下无人能够静坐相抗。……如果反击,会伤了做法之人,我们帮不了忙,看公子怎么办。”
只见风君子挥出黑云,在空中绕着七情钟盘旋了良久,仍然打断不了钟声。后来他在七心身前跪了下来,双手心按在了七心的手心上,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大喝一声:“借七情分伤!”
钟声突然停了,空中的七情钟似乎失去了法力驾御,直落到淮河中心,没入浪花间不见。这时七心的身子一软向后就倒,风君子赶紧拉住了将她抱在怀中。我和紫英拉着小辣椒赶紧过河。
风君子的脸色就像北极的冰川一样冷,而七心双目紧闭已经失去了知觉。风君子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话:“韩紫英,你看她的伤势如何?说实话!”
紫英扣住了七心的脉门,七心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紫英哆嗦了一下,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风君子厉声道:“说!”
紫英:“经脉尽绝,五内皆碎,炉鼎已经毁了。有仙人血护住元神,神识未散。……以你的神通,尚可送她转世重生。”
风君子伸手轻抚着七心的脸颊,目光不知看着什么空洞的地方,口中喃喃道:“你这个痴情的傻子,就算让七叶破了法术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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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几不忍下笔!
神游 作者: 徐公子胜治 第13卷 寂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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