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叫,母鸡叫,送人的东西不许要!
按照驴兄的思路,说说客观世界、我、以及语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孔子在担心的是语言,他的但心不无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当人们意识到语言和世界的分离,这个世界就变得陌生和诡异起来。当语言要主宰,安排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充满危险。
如果说庄子的回答超不过一句话:“莫若以明”。要评判他的回答合格与否,也许就是“每个人只看到自己,和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分析逻辑的特长就是设定界限,制作无数的条条框框,然后,从一个个洞眼中判定事物。
庄子是如何在判断是非,或如何处理是非的?“莫若以明”是说在判断是非时,与其运用无效的观念解说去断定谁是谁非,不如运用能够反映客观事物本真的,心中的明镜进行观照。
庄子借用命题“指非指”和“白马非马”来加以说明:“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 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这是说, 用概念去说明概念和实际事物的差别,不如用实际事物本身和概念进行比较,从而确认概念和实际事物之间的差别。 这很明显,因为实际的马具有很多不同的属性(如白马,黑马等),而“马”这个抽象概念只是马的共性,“马”这个抽象概念不能和实际的马等同起来。就如说文 字,西方的文字像符号(有利于逻辑思维),中国文字像图像(隐藏的是更多的抽象性思考),而“文字”只是在说一种共性而已。
因此,如果抛开客观的具体,只运用抽象概念去进行争辩,是无法弄清是非的。只有抛弃对天地万物主观之“道”的争辩,用心中的明镜对客观对象本身进行自然观照,才能真正感悟到天地万物之道。
为什么判断是非,必须坚持“莫若以明”?是因为语言不能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语言与风吹出的声音不同,与刚出壳的小鸟的叫声不同,它是有思想的,只是它所表 达思想的正确性不能得以确认 (其所言者特未定也)。它可能因为狭隘的成心而有真伪(道隐于小成),华而不实的词语可能掩盖了是非(言隐于荣华)。所以用语言来判断是非,只能“是其所 非而非其所是”(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东西)。要真正判断是非,就只能以明镜之心,以客观事物作标准进行自然的比对观照。
就如有网友说,认知“存在”,是否可以无参照,这才是哲学的核心问题。
这是因为,就是非本身来看,对立的双方是互相依存、无法截然分开,不能用单方面的是非标准来判断是非(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 之)。没有任何事物不可以说成是彼,也没有任何事物不可以说成是此,彼和此只不过是一种变换角度的说法。所以圣人不用是非“概念”来判断是非,而是通过明 镜之心用客观的自然作参照来观照是非。因为只有客观的参照,才不会出现“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的状况。
相反,如果试图用一种“概念”来辨别是非,我们就可以看到驴兄在说:
“中国的传统思维方式,似乎先天拙于精细的分析与严密的论证。而依赖于神秘的直觉、顿悟、洞见,以及笼统的概括。呈现出一种急于从总体上解决问题的功利心。有整体性,但没有分析精神和逻辑工具。我并不认为“整体性”是一种 “综合”,没有先经分析就无所谓综合。而缺乏“分析”,就搞不清问题所在。
在驴兄看来, 整体性是来自于语言,没有逻辑分析,就不存在真正的整体。
回到客观世界、我、以及语言的关系。
作为“我”,人是用嘴在说话,用手在写字,但人也是一个整体,人还有眼睛,耳朵,鼻子,人还要生殖,排泄。“天人合一”,意味着人的思维是以感官的共通,是以视,听,闻,味,触觉,等等的通感,与世界在发生关系。中国传统的“整体性”意味的是感性与理性,内在与外在,主观与客观,抽象与具像的平衡统一。
比如我们孩童在说:“公鸡叫,母鸡叫,送人的东西不许(往回)要!” 鸡叫的声音,如何与人的行为准则发生关系?
它们之间无语言分析可言,也不会存在逻辑关系。它其实是通过语言的操作,在逃脱语言的规则。是以一种唐突的感官语言,来破坏听者的主观性,并提示一种存在于语言之外的感官体验,提示的是一种逻辑规则的“不可能”。孩童在描绘他所感觉的,非语言的“感官的自由”,在一种不可能阐明的语言中交融感觉和提示荒谬。
这就是所谓的“通感”,就如让声音存在于色彩的范畴,让气味涉及到视觉图像,尽管他们可能存在连接中的不和谐。通感可以让不同的感官体验结合成一个图像,想象任何的巧合,在这些看似无关的图像之间,却可以存在某些超然的分享,它其实是一种挑战“界限”的手段,而重建的是一种整体性。
可以想象在一个逻辑思维统治的,理性过度的世界,所有的界限都是在导向一种外在的同一,让内在窒息,让感性微弱,让所有的感官成为“多余”之物。或者,当“语言暴力”达到高峰,当语言哲学在宣称:“称为普遍真理的东西,往往仅仅具有语言内部的意义。可以帮助你的思维,是因为思维也是语言内部的东西。纵使是“宇宙真理”,也只能在语言中寻找“安身立命”之地。”
当人类面对了如此的界限设定,或者,当一种语言在安排世界。也许,不错的回答就是:“公鸡叫,母鸡叫,送人的东西不许要!”
这样的说话像是在追问:语言哲学真的瓦解了形而上学?人类对于“语言不依赖客观世界,而客观世界也不直接影响语言。”这样的表白,应该就像维特根斯坦在说的:我不让自己受到影响,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