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名门喜事(全本)

本帖于 2011-04-05 05:58:31 时间, 由普通用户 虎妞娃娃 编辑

第四十一章 事情说开了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文萝淡淡地瞥了眼木香,接着道:“我并不关心他的身份,也不在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让你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插手,我只要文轩以后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能办得到这一点的话,也可以不用叫他过来。”

    木香怔怔地看着她,白文萝淡淡的看回去,耐心地等着她的答话。

    “姑娘,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是我哪里没注意到?”终于,木香垂下眼睛,然后再抬起来,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她问出这话,就等于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你做得很好。”白文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淡淡地笑了一下才说道:“只是有些太急,也太巧了。”

    “请姑娘赐教。”木香恭恭敬敬地说道。

    白文萝想了想,慢慢开口道:“我刚进府的那个晚上,连老太太的都没见着,说白了就是没名没分亦没根基,还不受待见。而你也不过是个才进府没多久的小丫鬟,又是刚刚被派到这连来,跟了这么一个,当时看着连个体面丫鬟都不如的小姐。可出了事,你不但不躲开,竟还有胆子敢冲上前去。这若说是要表忠心,也太牵强了点,实际上看在我眼中,更像是借着那事在试探我的深浅。”

    “还有,接下来,我问你府里的事情,才几个月的时间,你知道的事情却不少。而且当时你是已学了规矩,应当知道这深宅大院里,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三道四,须知多说多错,更何况我才刚府。可你不但一点忌讳都没有,反还像是怕我知道得不清楚一般,事无巨细地都一一道了出来。这种种,简直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一般,当然,这些仅是引起我的怀疑,并不能确定。而且后来你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为,都跟你说的一样,就是个话多点,又有些热心的小丫头。

    “那姑娘是怎么确定的?”木香忍不住问道。

    “那天晚上他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正巧就忽然全都出去了,我已奇怪。后来悄悄问了那两婆子,她们说当时是厨房那有人叫她们过去分东西,跟你请示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然后六儿又让你找借口支开;沉香也在你的示意下坐不住,去找了如意打听口风。至于厨房那边,我悄悄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之前你在厨房那当差的时候,曾与一个仆妇相处得比较熟。后来我再留意,这段时间,我的饮食,都是经由你和她之手,而她又是能时常出府,故而若让她传递消息的话,应该是很方便。”

    “原来。。。。。。姑娘全都查探了一遍。”木香怔了怔,喃喃道。

    “其实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未露出什么马脚,做得很细心,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了你,所以,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并不难。”

    “为何从一开始就怀疑?”听白文萝这么一说,木香便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人,不会就这么放心我,总得找个人在我身边看着才行。这点我很了解。。。。。。”白文萝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只是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好很轻,木香没有听清。

    “所以,姑娘是因上次主子过来后,就确定了我吗?”

    “差不多吧,还有后来我曾问过你可识得字,被买进来前家里是什么样的。你只说家里以前是靠几亩薄田过活,后来天灾人祸,父母过世后,就被亲戚卖给了人牙子,只略识得几个字。而你也是因为识得几个字,所以才被选中给买了进来。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光识得几个字的农家之女,却是看过不少书。”

    “我。。。。。。没在姑娘面前看过尽收眼底啊,怎么。。。。。。”木香一边疑惑地说道,一边回想。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推到她跟前慢慢说道:“想起来了吗?两个月前,就是沉香被杖罚的第二天,我曾让你帮我整理一下白天抄写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不但生涩难懂,好些还是用的生僻字,没有真正看过的人,是无法分得清前言和后语的。而且当时我故意把书稿弄乱放在桌上,而你在整理的时候,因为是看过的书,所以下意识的把顺序都给整理好了。”

    “还有。。。。。。”白文萝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我练字的时候,除了抄点诗集什么的,还会自己胡乱写一些词句,很多都是写完后就随手扔在纸篓里。而这些废稿,都是让六儿拿去烧掉的。不过,偶尔我会发现,那些要烧的书稿,有时会莫名变少了一些。你以为我不会注意到,但其实凡是出我手的东西,我至始至终都会留意。”

    “我。。。。。。”木香张了张口才叹服地说道:“姑娘真的心细如发!”

    白文萝不做声,解说完后就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木香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会通知主子的,只是姑娘的事情如果没有进展的话,主子他不一定。。。。。。”

    “我知道,他过来后我会给一个交代的。”白文萝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主子会不会过来,我只能。。。。。。”

    “你只帮我通知他一下就行。”

    “好的。”木香轻轻吐了口气,见白文萝再没什么要吩咐的了,便轻轻退了出去,一如往常般恭敬有礼。就算事情说开了,她也还是姑娘身边的丫鬟,这一点不会改变。

    第二日,白文萝去秦月禅那看了一下,听说她昨日身子不好,连白玉妍的生日宴都没参加。两人照旧假惺惺地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维持着这表面上的亲热。其实自从白文萝上次把那条迎春花帕子示出来的一,每次秦月禅见着她,都会拐弯抹角要打听她以前的事情。白文萝全都如实相告,可是偏听的人心里头就是不信,总以为白文萝有意瞒着她什么,或是有意要在她面前炫耀什么。

    “听说大姑娘明年就要嫁到方家去了。”秦月禅靠在床上,抱着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是,我也听说了,差不多也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吧,那会方家的孝期满了。”

    “是该把这事办了,生生拖了这几年,大姑娘嫁过去的时候都十八了,幸好是早定了下来,不然心里还不得急死。”秦月禅摇了摇头,轻笑道。

    白文萝笑笑,不答话,正想着是不是该起身告辞了,却这会秦月禅又说道:“说起来三妹妹也快十四了吧,其实也不小了。你不比原就在这府里的姑娘,到底在外头生活过。之前心里可有没有中意的?说出来我帮你跟老太太、太太说去,早早定下来,也省得以后有变故。”

    “嫂子这是说笑,我就是未进府前,也都是待在屋里做针线活的多,哪能随随便便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再说这事,就是姨娘也是不允许的。”

    “也是,倒是我说笑了,原想这三妹妹与别的女子不同,或许心里会有自己的主意。”秦月禅说着就盯着白文萝看,她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朦胧懂得情事了。而那个男人,那如星月般迷人的容颜,那雍容优雅的举止,还隐隐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去年匆匆看见过一眼后,才发现他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

    那般的容貌仪表,再多那几分恰到好处的成熟,如今还有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他们到底是怎么碰上的?什么关系?秦月禅抱着手炉的力道不由得紧了几分


    “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萝哪敢擅自做主的!”白文萝说着就站起来要告辞。

    “三妹妹莫不是生了我的气,这一说就要起身走了。”秦月禅说着便作势要从床上下来。

    “嫂子言重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到底嫂子还不是为我着想。只不过是我也叨扰一会了,嫂子身子不好,该多点时间休养才是,别因跟我说话而劳了神,我改日再来看嫂子。”白文萝赶紧走过去阻她下床。

    “说起来,这些日子总都是三妹妹过来瞧我,我还未去三妹妹那看一眼呢。等过两天我精神些的时候,便过去看看如何。”秦月禅说着便又坐了回去。

    “嫂子何必跟我这般客气,总归不都在这同一个园子里,谁到谁那还不一样,分得这般清,哪还像一家人了。”

    “你这张小嘴啊,就是会说道,行了,就不留你了,我瞧着哪天过去你那坐坐。”

    “行,嫂子好生歇着,我先告辞了。”白文萝笑着点了点头,便出去了。秦月禅照旧让双燕送她出去,于是白文萝一边走一边聊天般地问了双燕几个问题。比如今年多大了,跟在大奶奶身边多久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没,等等一些琐碎的事。双燕有的照实答了,有的含糊了过去。白文萝也不追问,似真的只是无聊随口说话一般,出了院门就直接走了。

    “我瞧着你们出去后还一路说一路笑的,三姑娘都跟你说什么了?”双燕回来后,秦月禅便问道。

    双燕如实说了,秦月禅沉默了一会,便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双燕有些莫名,但也不敢多问什么,便轻轻退了出去。

    秦月禅半躺在床上,表情微有些出神,慢慢想起白文萝刚刚的音容笑貌,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人有些想像呢?真是让人厌恶的感觉!

    同样的笑里藏刀,同样的深藏不露,同样的暗含着危险的气息。。。。。。

第四十二章 貌似要捉奸

    “姑娘,今儿早上我就递了消息出去,如果主子要过来的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出了栖风院后,木香在一边给白文萝打着青绸油伞,一边悄悄地说道。

    “嗯,你知道双燕跟沈逸飞身边的小厮是亲戚关系吗?”白文萝看着那如鹅毛般的雪片,说着就从斗篷里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没一会就见那雪花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化成水渍。

    木香一愣:“亲戚!姑娘说的是茗夕吗?这。。。。。。我没听说过,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白文萝收回手,捏了捏略有些僵硬蝗手掌,呵了口白气,淡淡地说道:“这两天你注意点茗夕,再帮我打听一下沈逸飞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木香微怔了怔,便轻声应下了。白文萝没再多话,只是将要走到梨香院时,脚步迟疑了一下,就站住了,然后往东院那边看了看。其实要想打听沈逸飞的事情,白玉蝶那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只是那丫头实在是个炮仗脾气,自从上次玉佩的事情后,就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把眼睛放在脑门上的,是打从心里瞧不起她这样的身份吧,要想亲近,可是不容易呢。

    白文萝轻轻勾起嘴角,想了想便问道:“知道二姑娘这会在哪吗?”

    “二姑娘今儿一早就跟二太太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

    “听说今儿是二太太娘家那边一位姨婆的寿辰,一早上就有人送了帖子过来,要请老太太和太太们一块过去的。老太太嫌下雪天,太冷了,只让人备了礼送去,二太太便带着二姑娘过去了。”

    “哦。。。。。。”白文萝点了点头,便回了梨香院。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白玉轩每日下了学回来后都会到白文萝这呆一会。一是那药确实好,二是白文萝揉搓得当,所以到了第三天,先前看着有些渗人的淤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白文萝又问了他这几日学堂里可还有人欺负他没,白玉轩一脸轻松地告诉她。他把这事说与先生后,先生便在课上警告了一番,虽是没指名,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此这些天他倒是过得很安稳。
   
    “先生都说了,不许在他学堂里闹事,就是在附近也不行。我想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使坏心眼了,姐姐就放心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点好。”白文萝不想把自己那阴暗的揣度说出来给他添堵,只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白文轩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他多少也看明白了些事情。只不过他凡事都喜欢往乐观的方面去想,即便别人曾对他使坏过,但只要对方稍稍一示好,再加上时间一长,他就容易忘记对方曾在自己身上加于的伤害。白文萝就是知道他这一点,所以总也不放心。

    这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了,白文萝在屋里静静做了会针线活,直到觉得脖子有些酸了才放了下来。站起身,走到外面一看,天空只剩下零星的雪花,只是那屋檐,树枝和地面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两个婆子正院中扫着雪,六儿从屋里跟出来问道:“姑娘可是要去哪?”
  
    “没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沉香和木香呢?”

    “沉香姐姐去厨房那下菜,还有这院里的炭快用完了,顺便去把下个月的领回来。木香姐姐刚刚还在这呢,这会不知去哪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天色,在外头站了一会,就转身回去了。

    屋内的暖炉烧得很旺,但是总觉得不够暖和,才做一会针线就得搓一搓两手,否则就会僵硬住。到了冬天才知道这屋子竟是这么不保暖,果真比白玉妍和秦月禅那差远了,就是滚烫的茶水,放在桌上没一会就变凉了。她的身子原本就比一般人要虚些,因此更是怕冷,只是眼下她这屋已经是最暖和的了,丫鬟们住的屋比她这里的还要冷上几分。

    白文萝两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正要拿起针线,六儿这会拿着一个手炉进来说道:“姑娘还是用这个捂手吧,天这么冷,何必急着做这些针线活呢,好好歇一会岂不好。”

    白文萝接过那个喜鹊绕梅的圆形青瓷手炉,手掌在上面捂了捂,确实是舒服多了,她笑了笑道:“这么呆着也没意思,做点针线活心里还能静点,你出去吧,暂时不用你伺候。”

    六儿有些不解地走了出去,心里却琢磨着姑娘刚刚那句话,静点?难道姑娘觉得吵吗?可是这院里也没人说话啊。

    感觉两手变暖和后,白文萝又拿起针线。没一会,外头那两婆子扫完了雪,接着就听到木香的声音,说是让她们去扫下院子外面的残雪,那两婆子不满的嘀咕着,似在说那不是她们活儿,后来木香不知说了什么,那两婆子便乖乖地地了。接着六儿也被木香叫了出去,这院子倏地又静了下来,只听到外头有雪花飘落到屋檐上的声音。

    白文罗慢慢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着那绿色散花毡帘。一丁点脚步声都听不到,却确实感觉到有人靠近了,熟悉的气息,伴着冰雪的味道消无声地袭来。

    似眼花了一下,那门帘毫无怔兆地动了一下,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一身白色的劲装,衣料上无半点暗纹,就是腰带和发带上亦无多余的装饰。偏穿在他身上,却胜过别人一身的锦衣华服,金冠玉带。那一份雍容优雅,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般,已无需衣物的衬托。

    刚一见到她,那眼角眉梢立即就显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迷人的五官带着几分懒懒的倦意。慢慢踱步走到她身边,随手拿起她喝过的杯子,就似在自家一般,悠闲自在地倒了杯茶,轻轻喝了一口后才道:“上好的白茶,可惜冷了。”
   
    白文萝放下针线,站了起来。上官锦放下茶杯,从她的针线蓝里拿出一个已经做好的心形蝶恋花荷包说道:“现在做这个,手不冷吗?”

    “你不想问问秦月禅的事情?”白文萝答非所问地看着他道。

    “不急,听说你找我还有别的事,有事情求我了?嗯?”上官锦笑,放下荷包,拉起她的手,握了握,传入掌中的是冰一样的冷。

    “你为我们解决绑架事件,并保我弟弟没事;而我保秦月禅安全,查出暗中那人,并找到那封信。这是当初你我交换的条件。”白文萝抬起头看着他,没有抽回手。

    “如果我现在不答应呢。”上官锦轻轻揉搓着她的手,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若是别的女子,或许马上就醉在他这样的笑容里。然而白文萝看到他这样的眼神,莫名地就想起以前,她曾经接触过的一位酋长。那位酋长特别喜欢饲养狮虎的,并且喜欢亲自训练它们。而每当那些野兽按着他的指示做对事情的时候,那位酋长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是底线,越过那个,就没得玩。”白文萝任他搓着手,一脸平静地说道。他如何看她,是他的事情,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只要能达她的目的便行。

    “嗯。。。。。。”上官锦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下,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握在掌中说道:“我交代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秦月禅现在好好的;对方的人我已经有了怀疑地对象;再有,至于那封信。。。。。。”白文萝一件一件地道来,只是快说完的时候,上官锦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不像是人平时走路的感觉,似故意放轻了脚步一般。他顿时就捂住了白文萝的嘴。而这会白文萝虽听不到那脚步声,但也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并未挣开上官锦的手。

    梨香院很小,从院门到房门,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而且眼下人已经进来了,上官锦不可能再出去,除非他有隐身术,否则势必被人看到。而且这个房间的窗户,对着的也是前面的院子。

    “大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终于,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就听到木香的声音。

    “哦,我前几日才说了,要过来瞧瞧三姑娘,怎么我刚刚一进来,这院里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呢。”果真是秦月禅的声音,柔柔弱弱,绵绵软软的。

    忽然间,白文萝有种要被捉奸的荒谬感。她有些无奈的看着上官锦,上官锦依旧含笑地看着她,捂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来,却伸到后面,环在她的肩膀上。

    “真是不巧了,三姑娘这会没在呢,刚刚才出去。”

    “哦,去哪了?”

    “姑娘没说,要不大奶奶改天再过来吧。”

    “不用了,我就在三姑娘屋里等一会,这下着地发,走了一路过来也累了,顺便歇歇。”

    “哪能让大奶奶在这干等呢,而且这屋里也不太暖和,大奶奶身子娇弱,如何受得住?”

    “你这丫头还真是爱操心,你家姑娘住在这都能受得了,我才坐一会如何就受不住的,莫不是屋里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舍不得让我看的。”

    “大奶奶说笑了。。。。。。大奶奶要不介意就快请进来吧,我让六儿找姑娘回来。”

    于是,门帘被甩开的声音,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有些急切地闯了进来!

第四十三章 暧昧的饵

    上官锦手臂一环上她的肩膀,顿时就整个把她拎了起来,猛地无声无息的往床后移去。速度迅疾,动作轻巧,不过是眨眼间,两人便已经站在床帐后面的角落里。上官锦贴墙站着,白文萝被他揽在怀里,压在胸膛上。

    这原是该放马桶的地方,因为这个房间小,没有设净房,所以就在床后面挪出一块地方来马桶。其实那马桶不用的时候,里面都是放一些干松香木细末,并不会有异味,而且只要一使用,马上就会有丫鬟拿出去清理干净。但是白文萝却不喜欢屋里有太多乱七八糟的香味,再者她也没有起夜的习惯,于是便让人把马桶给拿了出去。却没想,这样一来,恰巧就给了他们容身的地方。

    秦月禅有些迫不及待地闯进来后,不想屋里竟真的没有人!再一瞧桌上的茶具,见只有一个杯子被用过,难道是真的出去了?她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不甘,微怔了怔,就仔细看了看这屋里的摆设,只见里面的桌椅床柜都显得很朴素,并无多余的装饰之物,就桌上搁着一盆水仙,算是这房间里唯一的点缀了。

    空间狭小,只要微微一动晃,就公碰到床帐,惹出动静来。这要是被人发现姑娘房间里,忽然多出来个陌生男人,那她这一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于是上官锦干脆把她压在怀里,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别乱动;另一只手伸出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示意她别说话。而白文萝此时是一边脸贴住他的胸口中,微抬起头,所以正好看见他低着头,半垂着眼睛,眼底依旧含着笑。一如他初始闯进她家那会,明明官差已经在外面砸门了,他却还是一脸闲散的笑意。

    他的手指冰凉,压在她唇上,感觉很是别扭。但白文萝倒是忍着没有动晃,只是微皱了皱眉,表示不满。上官锦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终于慢慢拿开手指,指尖却似有意无意般在她唇上擦了擦,然后从她脸颊上轻轻滑过,最后才缓缓搁在她肩膀上。

    白文萝面无表情地抿着唇,呼吸轻缓,心跳匀速。他身上带着很淡很淡的药香,如果不是贴得这么近,根本不可能闻得到。只是更浓的却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冰雪凛冽的寒意。靠近了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经濡湿了,似之前在外头呆了不短的时间。

    上官锦笑看着眼前的小东西,隐忍、无辜、戒备、头脑清楚、顺应时势。看着柔顺乖巧,其实骨子里却是最不守礼法,亦从不为无谓的事多浪费一分力气。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惊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丫头?他的目光落到刚刚用手指压住的地方,淡淡的粉色,未施脂粉。鼻间闻到她发上散发出来清晰淡雅的味道,指尖还留有刚刚那柔嫩的触感,居然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涟漪,真是疯了!

    “大奶奶您坐,这茶水都凉了,我给你换热茶去!”木香跟在秦月禅后面进来,赶紧走到秦月禅前面,表面看着是要给倒茶,实际却是用身子半挡住秦月禅的去路。

    “这屋里确实不怎么暖和,三姑娘那小身子能受得住吗?”秦月禅笑了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像是漏掉了什么一般。但因木香挡着跟前,她眼下也不好四下查探,便随口说道。

    “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床上会放个小熏笼,就不怎么冷了。”木香一边把茶壶和茶杯搁到托盘里,一边笑着说道。

    “哦。。。。。。”秦月禅点了点头,目光就移到了床那边。木香心中顿时一紧,暗道糟了,瞧着秦月禅那模样似要往床边走去,她便端起托盘道:“大奶奶先坐着,我给您倒茶去。”

    “好。”秦月禅正巴不得这样,点了点头,便似漫不经心地移开脚步,要往床那走去。偏这会木香端起托盘,低头也往前一挪动,不小心就撞到秦月禅身上,茶壶一倒,茶水立即洒到她身上。

    茶壶盖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声响。

    “大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擦!”木香把茶水“泼”到秦月禅身上后,赶紧就掏出手绢在秦月禅身上一通擦着,接着又往外头喊到:“六儿,双燕姐姐,进来一下。”

    “怎么么?”听到里面发出脆响后,候在外间的双燕已经要往里走了,一听到木香的声音,就赶忙走了进来。

    “这怎么办,都怪我,毛手毛脚的,竟把茶水不小心洒到大奶奶身上,这可怎么办,姑娘这边又没合适的衣服可换的!”木香一边帮秦月禅擦着,一边怯怯地说道。

    “算了。”秦月禅有些气闷地道了一声,她今天穿的这一身月白色织金暗花的风毛褂子,还是前几日刚做的。这下被那茶水洒到上面,马上就现出一大块黄绿色的茶渍来,如果洗不掉的话,这件衣服就没法穿了!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双燕知道那件衣服是秦月禅喜爱的,便有些责备地看了木香一眼,只是因为木香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在,只得拿着大毛斗篷走到秦月禅身边道:“奶奶还是回去吧,这天儿冷,冻着了可怎么好。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下来交给丫鬟洗洗 ,应该能把这茶渍洗了。”

    “双燕姐姐,都怪我,您回去把这衣服拿来给我洗,不不不,我过去拿吧,我准洗得干干净净的。不然姑娘要知道了,也饶不了我的!”木香苦着脸说道。

    “行了行了,又不怪你。”秦月禅确实有些不满这个丫头,不仅是因为这件衣服,还总觉得她像是故意这般似的。只是这会木香已经把白文萝抬出来了,而她素日里跟白文萝又走得近,这若要为件衣服迁怒白文萝身边的丫鬟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得算了。

    她说着又看了看这屋子,被木香这么一搅和,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迟疑一下,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便披上斗篷,扶着双燕的手出了


    木香松了口气,然后就把屋里的碎片收起来,让六儿拿出去,她再拿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了,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守在外面。

    外面终于没什么声音后,本以为那人该放开手了,却一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白文萝只得轻轻开口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上官锦手臂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只是轻笑着开口道:“还是就站在这说话安全点,万一你的丫鬟再闯进来的话就不好了。”

    心里竟会有些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人,也没有恋童癖,而这小丫头现在连女人的边都沾不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把她搂在怀里后,就很喜欢这种感觉,娇小,柔软。就这样把她整个揽在怀里,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其实他既没有把她当女人看,也无法把她当成小女孩来看,面对她总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温顺中藏着倔强,戒备里带着无辜,真的很像一只藏起獠牙的小兽!危险又可爱!他忽然有些想笑,眼角眉梢随即就舒展开来,不同于平日那吊儿郎当的笑,而是很轻松的,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流露了出来。

    “木香是你的人。”白文萝微眯起眼,看着他这莫名惬意的笑容,轻声说道。

    “除了她,不是还有另外两丫鬟吗。”上官锦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有木香守着,她们不会进来的。”白文萝皱眉。

    “说不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并且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这下知道他是在逗她了,白文萝想了一会,便舒展开眉毛,沉默了下去。

    这就像是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对手上擂台。锣都敲了,鼓也打了,却临开场时,忽然接到通知,对手临时有事,不上场了!

    有时候,让人泄气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漠视。

    上官锦轻摇了摇头,终于松开手,推开她说道:“小丫头,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我这般,乖乖放开机会的。”

    白文萝站好后,半垂着眼睛,没说话。上官锦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九里溪边的那间黑瓦房里,须臾间,她就杀了一个对她心怀水轨的男人,手法利落得让他惊艳!

    他又笑了,歪在墙上慢悠悠地开口道:“好吧,时间不多了,说说你查探到的事。”

    白文萝这才抬起头说道:“这府里二房那边的表少爷,你查过他吗?”

    “沈逸飞吗?”上官锦想了想道:“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你怀疑他就是暗中的那人。”

    “是他身边的小厮,叫茗夕的。”白文萝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沉香被罚的事你知道吧,我身边的事情,木香这段时间应该都给你递去了消息。”

    “怎么?”上官锦不承认也不否认,挑了挑眉,问道。

    “木香应该不知道秦月禅为什么会忽然对沉香下手。”白文萝说到这,便走了出去,从柜子里拿出那条迎春花帕子,递给他说道:“因为这条帕子,我曾在秦月禅面前拿出来过,她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上官锦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认出是自己之前给她的。

    这是当时翠儿给他递了消息的时候,用来包东西的帕子,他当时细细检查了一遍,里面没什么文章,所以才。。。。。。只是眼下经白文萝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想明白了。他拿着那条帕子,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也太急性了些,这么急于摆脱我。”

    白文萝没理他的话,直接说道:“我不止怀疑茗夕,我还怀疑秦月禅。虽然我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既然你说那边的人为了不让别的人找到那封信,是宁愿杀了她。那么她如今毫发无伤,或许,她早跟暗中那方的人有了联系。”

    上官锦看了她一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呵——小丫头,你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查了这么久,早就怀疑了秦月禅,所以今天过来白文萝这边的时候,故意放了一个饵。一个能让那藏在暗中的人,察觉到他行踪的饵。所以,如果他们和秦月禅有联系的话,势必会通知她,而秦月禅今天若到梨香院这边来的话,也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四十四章 火 花

    “虽然我可以随时接近她,但是仅凭这样,就想从她那里找出一封不知藏在哪的信的话,我很难办得到。而且听她上次那意思,那封信有可能已经被烧了,就算没有烧掉,刀子也不可能主动把信交给我。”白文萝如实说道。

    “嗯,你有什么想法?”

    白文萝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条帕子,再看他又恢复那一脸吊儿郎当的笑脸,迟疑一会,才说道:“你亲自去找她不是更好?她与你不是旧识吗,而且。。。。。。”白文萝说着又瞟了一眼那条帕子,很适时的住了口,只是那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上官锦挑了挑眉,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就朝她伸出手。白文萝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只是她的脸一偏,上官锦的手也跟着往那边偏过去,然而他其实只是伸出手指,把她贴在脸上的发丝给勾掉。冰凉的指尖再一次从脸上划过,像雪花落到脸上一样,冰得有些发麻,只是转瞬间就融化消失了。

    “呵。。。。。。你还真是。。。。。。”上官锦收回手,轻笑了一下,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才说道:“你是想说,你胜任不了这件事?”

    白文萝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想白玉轩那受伤的肩膀,咬了咬唇,又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一概不清楚,而且眼下秦月禅若真的已经与对方那边有联系的话,那么我能拿到那封信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没准。。。。。。那封信她已经交给对方了。”

    “她即便是把那封信烧了,也不会交给对方的人。”上官锦听完她的话,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椅子那,悠闲从容地坐下后才慢悠悠地接着道:“你要想听,我与你说说也无妨。”

    秦家子弟世代为将,秦家军长年驻扎边疆,守着大景与北齐边界处。新帝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削弱秦家的势力,均衡各方势力。只是秦家根深蒂固,贸然动作,难免会引起朝廷动荡。而那封信,不但关系秦家兵权的去留,后面还牵扯到一些与秦家有关系的人。所以这封信若落到我手里,必会把如今的秦大将军,也就是秦月禅的大伯打落尘埃,连带着砍掉站在秦家后面那人的一条臂膀。而那封信如果落到对方的人手里,那么要想动秦家,估计就又得等上好几年的时候了。而圣上,并没有那个耐心。”

    上官锦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白文萝的表情。这种事,其实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定,说出来后,她便真的被纳入他的势力范围了,以后若想要摆脱,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人听到这些话,应该会表现出或是忐忑或是怀疑不安的情绪,然而眼前的小丫头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那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连皇权都无法令她动容,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吗?

    只见她只是困惑了一下,便开口问道:“既然交给你是对秦家不利的事情,她为什么不会交给对方?”

    “因为秦月禅就是想要打压她大伯一家,至于圣上的意思。。。。。。”上官锦看了白文萝一眼,见她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便笑了笑接着道:“圣上的意思,并不是从此抹去秦家,只是要他们听话而已。即便撤销了秦大将军的兵权,但还是需要秦家的人,而一直不受重用,并且曾被人设计陷害过的秦月禅的父亲,就有可能重新受到重用。秦家的人,一直以来就是分成两派,并且窝里斗了很长时间。”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又不直接交给你?”白文萝微偏了偏头,眼睛里依旧带着几分困惑。

    “她之前就曾把一封信交给我,只是那封信起得作用并不大,反而还打草惊蛇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手里还有另外一封信,但她又不承认。如今我才知道,那女人太贪心了,她是想两边都拉着。可惜了,莫说是我,就是对方那边也不可能允许她这样。”上官锦说着就冷笑了一下,眉眼微挑,眼中倏地就透出几分寒意来。只是看了白文萝一眼,他又收起眼底的寒意,面上重新露出闲散的轻笑来。

    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一刻,自己居然会跟个小丫头齐头说这些,并且还觉得她必是能听得懂的。这种勾心斗角、权利纷争的事情,在她面前说出来,心里莫名地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带着几分难言的轻松。

    “那眼下这般,那封信。。。。。。”白文萝此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了,虽有些意外他会跟她解释这么多,只是她主要还是想知道,这事到底要个什么结果。

    “之前确实是为难你了,不过你能打听出这些事,还是令我有些意外,至于接下来嘛。。。。。。”上官锦笑了笑,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给你个忠告,既然秦月禅已经跟那边的人有了接触,那么当时你试探她的时候,就等于是透露了你的身份。不管怎样,如今无论是秦月禅,还是那边的人,都会认为你是我的人。”

    上官锦笑,惬意又可恶的笑。白文萝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皱了皱眉,可是到底了是她太着急了些,没打探清楚就去试探了秦月禅。

    “你放心,关于你弟弟,我会安排人在他身边的。至于你嘛。。。。。。”上官锦想了想,忽然就拉起她的手,以指在她手心慢慢写下两个字,然后看着她说道:“这是我的字。”

    “长卿?”白文萝念了出来。上官锦笑得更深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木香通知我。”

    “。。。。。。”这意思就是自己从此要听命于他了吗?白文萝垂下眼睛,慢慢收回手,沉默地站着,无声地抗拒。

    不高兴了呢!她在他面前只有隐忍,没有伪装,上官锦面上的笑容并未减去分毫,白文萝依旧沉默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直到木香在外头咳了一声,轻声提醒道:“姑娘,今儿老太太说了,让大家伙都去荣寿园一块用晚膳,眼下天色就快暗了,刚刚我已经打发六儿出去园子寻姑娘了。”

    “我知道了。”白文萝转头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询问地看着上官锦。

    “去吧,好好吃饭,哪都别乱跑。”上官锦也站了起来,抬手在她发上摸了摸,竟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就好似在警告一般。白文萝心里顿时生出许些不详地感觉来,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刚要开口,上官锦却帮她把旁边的大毛氅给拿了过来,帮她披在身上,顺便替她系好带子。冰冷的手指不时触到她的下巴,白文萝要退开时,他已经收回手了。这时木香又在外头催道:“姑娘,一会六儿和沉香得回来了。”

    白文萝看上官锦不欲多说的样子,只得应声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荣寿园的时候,天色已晚。厅中已经点了灯,只见画烛流光,外头的灯笼也都点了起来,再看一轮明月从东而起,映着雪光,照射堂中灯光掩映,好不漂亮。
   
    可能是天气冷的关系,白文萝到荣寿园的时候,只有周氏林氏,还有白玉妍和白玉蝶在里面陪着老太太。秦月禅还没过来,白玉轩和白玉瑞也没见影,白文萝上前行了礼,坐下后就问了一句。旁边的如意说道:“两位哥儿让强哥儿带到库房那边领烟花去了,说是今晚带他们放花去。”

    眼下年底将近,老太太的寿辰正好也是在年底,再者今年又赶上白姨娘要生产,接着就是过年了,往下再到元宵。这连着好几个月的时间,多少事情连在一块,少不得都得放放烟花爆竹庆祝一番,所以库房那边早早就给先把这些东西准备好,这都是惯例了。

    然而如意才刚说完这话,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老太太正要说怎么这会就放起爆竹来了!可话还未开口,大家都感觉到不对劲来,除了刚开始响几声清晰地噼里啪啦声后,此时的声音似乎全搅在一起轰响的一般,一时间除了那糊在一起的爆竹声,什么也听不到!

    老太太顿时站了起来,敲着拐杖大声嚷道:“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说着就往外走出去,厅里的人了都慌了起来,全都拥扶着老太太走了出去。没一会就有个小厮满头大汗地从那边跑过来大声喊道:“库房,放爆竹的库房那着,着火了!”

    其实不用说,眼下这天色已暗,一抬眼望库房那看过去,就能看到那边冒起的火光还有不停往射向天空的烟花!老太太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马上说道:“快,快叫人过去救火,哥儿们还在那边呢,脚步利索的都给我跑过去!”

    眼下周氏和林氏脸也吓白了,她们的孩子刚刚才过去的那边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抓住了几个人问,也全都摇头说不知道。

    “慌什么,出不了什么事,几个哥儿都是手脚灵活的,你们都陪我过去!”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大声说道。

    两位太太赶忙擦了眼泪,扶着老太太,还有旁边的白玉妍和白玉蝶,以及一通丫鬟婆子仆妇,心急火燎地往库房那边走过去。

    此时没有人注意白文萝早已经离开了那里。

第四十五章 冬夜烟火

    白文萝跑到库房那的时候,只见滚滚浓烟从那几间房子涌了出来,烟花爆竹轰炸的声音依旧未见停下,黑夜中不时爆出璀璨的火花。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呛得人不得不眯着眼睛捂住鼻子,再加上又是晚上,视线本来就不好,眼下又有硝烟弥漫,视线更是不清楚了。周围的下人全乱作一团,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一边,大声指挥着这些人赶紧救火,只是喊哑了嗓子,也压不过那轰炸的爆竹声。

    几个拎着水桶的家丁不时撞在一起,由于硝烟在太重,而且里头成堆的爆竹被点着,引发出来的气波和声响着着实骇人!拎着水桶的家丁们亦不敢太靠近去,那一桶水远远的一泼,就赶紧回身跑开了。

    幸而下了几天的大雪,有雪压着,那火势并未起猛来,只是再不赶快救,迟早都得全烧了。

    白文萝捂住鼻子,在这一群慌张来回跑的下人里寻找着白玉轩的身影。只是天已入夜,加上硝烟弥漫,周围人影混乱,她根本看不清白玉轩在哪!这一瞧不着,心里更是担心,就怕他他被困在那屋里没出来!

    只见那管家此时已经跳到在一块石头上,连喊带比划地让拎水救火的下人错开方向,别撞再一起,同时还让另一些人就地周围的积雪了盛起来救火去。

    几声巨大的轰响后,那爆竹声就开始慢慢变得稀落起来,喊话的声音也终于能听清了。白文萝赶紧朝他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下来,大声问道:“轩哥儿呢!可是还在里头没出来!”

    “三,三姑娘!”那管家忽然被人拽了下来,差点摔了,正要大骂,只是一见是白文萝,便愣了一下。

    “轩哥儿呢!”白文萝再次喊道,雪光和火光的相互照应下,她的脸色沉得吓人。

    “哥儿,哥儿们都没事,刚刚有个婆子找来领着哥儿们走了。”那管家有些慌张地擦了擦说道。

    “婆子,哪个婆子?”听见没事,白文萝的声音稍稍缓了下来。

    “好像是瑞哥儿身边的嬷嬷,姑娘也走远点吧,这人来人去的,天也黑了,万一被撞着就不好了。”

    “确实没事吗?是带往那边去的?”

    “确实没事,哥儿们跑出来的快,没伤着,就是有些吓到了。”

    刚刚好像是从那边走的,可能是去老太太那边。“那管家一边说一边不时回头催促那些下人动作快些!就在这会,一个小厮从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道:“崔管家,老太太过来了,就在那边,叫你过去问话!”

    “在哪?”崔管家一听,再顾不上白文萝,赶紧问道。

    “就在前面的亭子那!”那小厮说着便往一处指了指,便见不远处有数个丫鬟提着灯笼,映着旁边几个穿红戴绿的身影,正往这急忙走来。

    白文萝也往那边看过去,只是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看到一小团白绒绒的影子,嗖嗖的闯过,她一转头,便瞧见那只小胖狗。再一看,就见白玉瑞正跟在那只小胖狗后面,顺着园中那几处假山往这边溜过来,一瞅就是一副要瞧热闹的模样。

    崔管家走开的同时,白文萝也朝白玉瑞跑过去。见有人奔过来,白玉瑞先是吓一跳,再一看来人是白文萝,就直了腰板,撇着嘴说道:“干什么?”

    “怎么就你一个人,轩哥儿呢?”白文萝往他身后瞧了一眼,并未见到白玉轩的影子,眉头微皱,就沉声问道。

    “我哪知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白玉瑞说着就不耐烦地朝白文萝挥了挥手,心里可惜自己跑回来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刻,那么多烟花爆竹一起被点着,那得多好看啊!

    “我问你,白玉轩呢!”白文萝突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伸过去捏住他的下颌,一下子把他的脸转了过来,盯着他,冷声问道。

    白玉瑞下意识地就要挣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白文萝的力道。再一用力,就感到下颌那一痛!他抬起眼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亦是瘦弱许多的白文萝气呼呼地说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一会告诉太太去!”

    “告诉谁都得先回答我的问题!白玉轩在哪,他刚刚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她的声音平静且冷漠,此时的爆竹声已经完全停歇了,只剩下人们泼水的声音和急忙奔走的脚步声。在这硝烟弥漫着冬夜里,暂时陷入混乱的园子内,不远处的火光渐渐熄灭了下去,明月躲进了乌云里,周围忽的就暗了下去。寒风呼过,带着冰雪和硝烟的味道,刮在脸上是刺骨的冷。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白玉瑞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噩梦一般!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在白文萝陡然间带着杀意的动作和含着戾气的逼问下,他重重地打了个寒颤,再也嘴硬不得,乖乖张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趁李嬷嬷没看住偷偷跑过来的。他跟二哥哥在一块,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果真如此?”白文萝确认了一句,不是她多想,刚刚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最容易有人趁机使坏。

    “我没有干什么,快放开我啦!我——”白玉瑞心里有些发怵,总觉得自己这般很丢面子,便鼓着气嚷嚷道,还想着要说什么威胁的话,却正好这会白文萝就放开了他,接着又问道:“是往哪边走的?”

    “那!”白玉瑞愣了一下,摸了摸下颌,然后不甘愿地往一边指了下。
   
    白文萝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那走去。

    白玉瑞看了看周围这怪石假山,还有不远处那几间被熏得黑乎乎的房子,空气比刚刚又冷了几分,小胖狗微颤着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腿。他再看白文萝已经的走远的身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在忙碌的下人,然后就抱起那只小胖狗追了上去。

    追上去后,白文萝没理他,依旧自个走自个的,白玉瑞咬着唇,想了想便部首:“喂,你找白玉轩干什么,我都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白文萝没应声,心里回想起刚刚那人说的话,难道是他做的?意欲为何? 

    “他刚刚跑得比我还快呢!”见她还是没搭理自己,白玉瑞又说道。

    白文萝终于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要怕的话,就在这等一会,会有丫鬟过来寻你,老太太估计也是急坏了。”

    “谁说我怕了,我怕什么!”白玉瑞心里一虚,马上就大声反驳。

    白文萝又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这个时候不紧着跑到老太太身边,却在这园子里四处逛荡,是不是怕老太太问起那屋里的爆竹是怎么着起来的?当时二哥哥和白玉轩都在,那管家也在,想必是都见着你做错事了吧。”

    “你——你在外面偷看了!”白玉瑞愣住,这话说得就好似她当时也在场一般。

    白文萝笑,没说话,其实是因为刚刚她抓住他的手腕时,发现他袖子上沾了些灯油,才猜到的。这府里的少爷,不可能衣服上都沾了东西了,却还一直穿在身上。想必就是刚刚才沾上的,可能是他把油灯撞翻了,然后补救不急,被沾到袖子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打翻个油灯,需要去补救吗?也只有放烟花爆竹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警觉性吧。再看他眼下这磨磨唧唧的样,眼里带着几分怯意和紧张,如此一联想,也就猜出个七八了。

    只是放烟花爆竹的地方,看守的人应该都是很小心的,想必是有人利用了这孩子的失误,才使得那一整个屋子的烟花爆竹都点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要把灯挪一下,哪知道那个时候手忽然发麻,一下子就把灯给打翻了,还扔出去那么远!”白玉瑞心里纠结了一下,便委委屈屈地说了出来。

    白文萝微放慢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问道:“手发麻了?怎么会忽然发麻的?”

    “我那知道,好像还痛了一下,我没有撒谎!”白玉瑞瞪着白文萝说道。

    “我知道,我没说你撒谎。”白文萝点了点头,面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瑞哥儿,瑞哥儿,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要急坏了,快,快些过去吧,老太太就在那边的亭子里呢!”两人刚一转弯,就碰着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暮雨。估计都是领了命,在园子里找人呢,这会一瞧见她们,脸上顿时现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轩哥儿也在那边吗?”白文萝问道。

    “在的,幸好都没事,这一下可真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姑娘也担心坏了吧。”暮雨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白文萝笑笑,没说什么,眼下已经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那,里里外外站了一堆人,灯笼和烛光相互辉映,隐约还听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斥声。

    几人过去后,白文萝瞧着白玉轩真的没事,才彻底放了心。老太太见孙儿们都没事,眼下是夜里,天气冷,在这透风的亭子里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这动静闹得大了,衙府那边还派了人过来询问,她只得让大家伙都回去,这事儿,只能明儿再说了。

    于是白文萝从那亭子往回走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晚一直就没看到秦月禅,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没见她出来瞧一眼,就连她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没见着。难道库房那事,跟她也有关系?白文萝想了想,便找个了借口,打发了跟在她身边的六儿,然后悄悄往栖风院走去。

    院门是虚掩着,推开一看,守门的婆子竟坐在门槛上靠着墙,在睡觉!白文萝轻轻拿起旁边的茶盏,放到鼻间闻了闻,果真是茶里被加了东西。

    再往里进去,整个院子都看不到有丫鬟进出,只有各个房间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院中的雪地有一处显得很乱,借着烛光和月光,很明显能看得出打是打斗过的痕迹。

    再走近,快靠近秦月禅房间的时候,终于听到有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白文萝仔细一听,是秦月禅和长卿,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悄悄退出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秦月禅说了一句话,她有些愣住,便站住了脚。

第四十六章 冬夜述情

    秦月禅亭亭立在那儿,柔柔的目光暗含着风情月意,细细的柳叶眉常带着雨恨云愁。不可否认,她是个美人,即便生个孩子,却依旧纤腰袅娜,并比少女时期多了一些妩媚。

    “带我走。”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两手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说完后就轻轻咬了咬唇,再无语。

    上官锦笑,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让她觉得无所遁形。秦月禅握紧了手心,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才接着道:“你刚刚也只抢到了一半,而我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如果。。。。。。”

    “哦,这个没关系,那一半很快会送到我手中。”上官锦说着便看了看手中被扯了只剩下一半的信,底下清楚地落有那人的印章,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你——你能确定这是真的?”秦月禅不甘心地说道。

    “真假并不重要,能起作用就好。”上官锦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若你没藏那么多心思,之前我答应你的事情,必不会食言,可惜了。。。。。。”

    上官锦明白她的心里,她是想用这封信来跟她大伯后面那人做交易,妄想威胁对方。不但想让他父亲上位,而且还想借那人来制衡自己。太天真也太蠢了,他若这么容易就被制住,根本就走不到今天;那人若那么容易受威胁,也坐不住那个位置。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长卿,你相信我!”秦月禅一脸委屈地说道。

    上官锦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不过你放心,看在曲元的份上,你父亲的事我不会插手,让他自求好运吧。” 

    “这跟曲元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一直是对你。。。。。。”

    上官锦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份讽刺的嘲笑:“即便你们家悔婚,曲元却没有一丝怨恨,甚至托我照看你。秦月禅,他自小就愿意为你做一切,可惜你却从不将他放在眼里。”

    “悔婚的事。。。。。。是我父亲定的,岂是我说了算的。”秦月禅脸色微白,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上官锦冷笑:“当年你为了悔婚,污蔑曲元的事,真以为能瞒得过我,真以为曲元就不知道。他只是一心护你,为了要顺你心意,甚至苦求我当做不知道!”

    “你——”秦月禅脸色终于唰地一下全白了,手脚一软,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以为我之前把人安差到你身边,甚至还派了暗卫过来护你安全,只是为了那封信。”上官锦冷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封信是很重要,但还不值得我费这么多心思,那些不过都是曲元的意思罢了!”

    秦月禅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咬着唇,含着泪,睫毛一扇动,如珍珠般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何尝要他那么做了,他要那么做与我何干!之前悔婚的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他,可那婚约本就不是我的意愿,我从来心里就只有。。。。。。只有——”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痴痴地望着他。摇曳的烛光映着她窈窕动人的身姿,妩媚柔美的容颜,哀怨含痴的眼神。若不是她想办法悔婚,她又如何能嫁给他。他曾赞过她才貌无双,非寻常女子可比。。。。。。。她知道,他定是爱她的,只是因为有曲元,才没有明着表示出来!所以她才想尽办法让父亲退了婚,可谁知阴差阳错,最终竟嫁到西凉来!她多么不甘。。。。。。所以大婚前日,她原是想逃的,却无意中偷听到了大伯与那位贵客的谈话,又偷到了那两封信,才重新燃起希望!

    为了他,她可以等,她可以忍受丈夫的凌辱。。。。。。终于,他与她联系了,还想尽办法派人到她身边保护她,他还是爱她的,他还是忘不了她的。。。。。。她不敢妄想再与他共结连理,但是,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然而他却迟迟没有提出要带自己离开,所以,所以她才有些不安。因为不安,所以才生出要想要控制住他的想法。他可知道,她为了不让那边的人得了便宜,她费了多少苦心;他可知道,她为他受尽了煎熬;他可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如珍珠般的美人泪,欲说还休的情意,即便是郎心如换,也合该化为绕指柔了。

    上官锦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为她轻轻拂拭着脸上的泪,满声温柔地说道:“别哭。”秦月禅心里微喜,然而下一刻接着就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无情地说道:“因为无论你怎么哭,我都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秦月禅僵住,上官锦笑道:“你那点小心思,曲元如何不明白,为了能让你开心,他甚至请求我能偶尔夸你一两句。不要误会了,我从来就对你,没有半点意思。”他说完,就收回手,面上依旧带着笑,既温柔,又残忍。

    “你放心,今晚过后,无论是我的人,还是那边的人,都不会来打扰你了。凭你的心思,想要在这府里好好过活不是什么难事。”上官锦说完这话,就要转身离去,秦月禅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上官锦微一移身,轻易就闪开了。

    “那个丫头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吧,居然让她冒充了白府三姑娘的名混进来!”秦月禅抓了个空,趔趄了一下,脸上挂不住,心底生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真是准得出奇,眼下或许连上官锦心里都不觉得白文萝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但是秦月禅却仅凭一些草须有的猜测,就道了出来。

    “她是货真价实的白府三姑娘,这点你无须怀疑。还有,再过半刻钟,你院里的下人就都该清醒了,今天你配合得不错。”上官锦一笑,脚步轻移,就推开门出去了。

    秦月禅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到地上。她今天,自收到上官锦过来的消息后,马上就去梨香院那看了一下,却没想扑了个空,回来后,心里一直就不踏实,为了确认上官锦是不是真的来了,她便将计就计,便故意放出消息,说是要趁这会把那封信交给上官。这事一出,那边的人马上就坐不住了,于是为了不让不相干的人注意到栖风院,避免节外生枝,他们竟打算把烟花库房给点了!如此一来,她终于确认上官锦确实到这边了,而那把府里人的注意力引开,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加上前几日白玉堂正好去了京州。简直是天赐良机,在这混乱的时刻,她跟着上官锦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并且善后的事上官锦自会处理好。。。。。。却不想,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算准了一切,除了他的心。
  
    听到上官锦要出来了,白文萝赶紧离开那个地方,躲到角落里。却不想她的身子才刚贴到角落的墙上,就感觉到旁边风声滑过,紧接着一支手横到她腰上,突地就将她捞了起来!
    “丫头,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上官锦把她带出栖风院后,随意在园中找了一处假山停了下来,让她靠着假山,然后他的两只手臂从她身侧抬起来撑在假山上,形成三面狭攻,把白文萝圈在了自己的空间里。

    在他气势压迫下的一瞬间,白文萝下意识的就要做出一个反击并脱离他包围的动作,只是一看到他那隐隐透着期待的眼神后,她心里顿时就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住没动作。瞧着她这般似要炸毛的样子,上官锦笑意更加难忍,可惜小家伙还是忍了下来,他便接着说道:“更糟糕的是,偷听后,还被人家发现了。”

    “抱歉!”白文萝闷闷地说道,没有多余的解释。

    “没关系。”他随口说道,一脸吊儿郎当的笑意。

    “既然东西你是自己拿到手的,那文轩的事,你不用再费心了。”白文萝想了想,便说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她惹不起。一阵夜风吹过,夹着雪粒落到脖子里,她被冻得微微打了个寒颤。上官锦起身松开手,帮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氅,然后就把她拉到那假山的凹洞处,自己也挤了进去,并且很自然地把她拥在怀里。

    “你干什么!”白文萝终于忍不住低喝了一声,两肘一动,就要挣脱他。

    “你不担心你弟弟了?”上官锦笑,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接着道:“动作很灵巧,可惜力道太差了,别担心,我就跟你说会话,一会就放你回去。”

    “其实我并不能帮你什么,你也清楚。”被他扣住后,白文萝只好暂时妥协。

    “不会,至少你让我又发现了一个暗庄,既然沈逸飞身边的小厮有问题,那他估计也干净了不了多少。”上官锦轻轻说道,沈家世代为医,并且族里还有人进了太医院,这要打探些事情。。。。。。

    “你还想如何?”白文萝闷声道。

    “别紧张,既然你刚刚偷听了,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多时候黑白皆是由别人来说的。”上官锦笑了笑,想了一会以,才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这事谁也扯不开来,好好当你的白府三姑娘。你弟弟的事,我会想着办的。不过这些,我可都是记下的。”

    绕来绕去,原来是要让她记着她在欠他人情。白文萝冷笑了一下,没答话,良久才说道:“我该回去了,不然一会丫鬟们该出来找我了。”

    “丫头,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上官锦叹笑了一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白文萝趁机挣开他,走了出去,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这话对你有用吗!”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上官锦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憋着笑离开了那里。

    原以为她不懂,但其实她都懂,因此更加让他纳闷。。。。。。
 
第四十七章 喜讯
 
    白文萝回去后,木香已经守在院门那好一会了,见她过来后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刚刚如意姐姐还来过,没见着姑娘,我只好说姑娘到轩哥儿那边去了。”

    “如意过来什么事?”白文萝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问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怕姑娘吓着了,过来看一眼,宽慰一声。眼下衙府的人才刚走,老太太正堵着气呢,现在库房那边专门叫人看着,连夜把东西都清整好,明儿再各个问罪。”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刚刚一进房间,就看到沉香已经把热茶准备好了,瞧她进来后便说道:“姑娘晚饭还未用呢,刚刚厨房那边已把饭菜送来,只是放到这会都冷了,我本是想让厨房重新做的,只是听说老太太那边也还未吃饭。。。。。。”

    “不用麻烦,你用热水温一会,我如今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就是了。”白文萝摇了摇头道。

    “这如何使得,眼下天寒,那饭菜搁到这会,就是用热水也温不透。我是想着厨房那边肯定也是要重新准备着老太太和哥儿们的饭,估计姑娘得再等一会,先吃些糕点垫垫,我去厨房那看看。”

    木香一听这般,便在一旁商量着说道:“要不这么着吧,沉香姐姐别去大厨房那了,今儿府里出来这等事,估计那也乱着呢,等他们把老太太、太太还有哥儿们的饭重新做完后得什么时候了。西边的小院门那现成的就有一个小厨房,虽是给那些媳妇婆子们用的,但里面的肉菜倒也齐全,只单给她们几百钱,一会就能给弄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来。”

    “如此也好,想是你们也都没吃呢,既然要做,就我这院里每人的份都给做上,再给打半斤酒给院门那两婆子,她们守夜晚,少不得要喝一杯暖身子的。”白文萝说着便走到妆台那,打开放散钱的小匣子,拿出几吊钱交给沉香。

    “单就做姑娘的便好了,我们的胃哪是那么娇贵的。”

    “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大家都吃暖了才好干活。要是那两婆子已吃了,便改给她们做宵夜也行。快去吧,让六儿同你一块儿去,就劳你们在那等会,做好了一块儿拎过来。我的不用费心做什么花样,如果有现成的白粥,就让她们加点肉丝、葱花熬久一点便可。”白文萝说着就把钱放到她手里,并朝她摆了摆手。

    “那我就代大家伙谢姑娘赏。”沉香接过钱,心里暖暖的,道了谢便笑着出去了。

    待沉香出去后,白文萝让候在一旁的木香坐下说话,木香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姑娘有什么只管吩咐,莫要折杀我了。”

    白文萝笑了笑,也不勉强,便看着她问道:“眼下大奶奶那边的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你主子还依旧让你待在这么?”

    木香听白文萝原是想说这个,便笑着回道:“其实主子已经把我给姑娘了,让我从此就跟在姑娘身边服侍。”

    白文萝挑了挑眉,看了她一会才问道:“那么眼下谁才是你的主子?是他,还是我?”

    木香一愣,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白文萝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也无须苦恼,留下就留下吧,总归你也算是这府里的丫鬟,左右这院里也需要有人做活。”撵走她,没准又会有哪方的人充进来,还不如就留着。

    “姑娘。。。。。。”木香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起来,我以后在这府里少不得需要你帮我打听消息的。”白文萝笑了笑,原是想从木香口中打听一下那人的身份,后又觉得打听这事没什么用,而且那种人的事,自己还是少参合为妙。

    第二日,老太太只叫了两位太太和三位哥儿,还有看守库房的人以及一众相关下人到荣寿园听命去。姑娘们一个都没让过去,于是白文萝便只能从木香口中听说了当日的事情。

    一大早,众人都到荣寿园后,老太太先让人打了看守库房的人二十大板,然后才开始问话。虽最后问出来,主要是因为瑞哥儿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引起的,但到底也是身边的人照看不周,于是连着跟在几位哥儿身边的丫鬟也都挨了板子!老太太原还想把几位送去衙里的,以便震慑一下,免得日后一个个平日里做事还敢偷奸耍滑!

    后因大太太在旁边提醒了,如今年已将近,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眼下又加上库房这事,必是需要修整一番,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而那几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该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新找了人,保不准会弄得不三不四,更是窝火。还不如就狠狠罚他们一顿,依旧留着使唤,但若下次还出什么差错的话,就再撵出去也不迟。

    老太太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但到底心里窝着火,最后又是一个个狠狠怒斥了一通,再打了四十大板,接着又扣了月例罚了钱,才把将人送去衙府的事作罢了。至于哥儿们也被老太太数落了一通,并罚他们年前每人都抄三百篇文章来,到时若交不出,就都去跪祠堂!

    白文萝一听这事,算着再一个半月就过年了,除了上书院,做先生留的作业外还要抄三百篇文章来。那平均每天得另外抄六七篇文章,生怕白玉轩吃不消,便自己也准备了笔墨,学着白玉轩的笔迹帮他抄写。反正这事老太太就是做个样子罢了,到时只要把数量交上就行,要真查是不是他们自个写的话,估计白玉瑞当时就主动要求直接跪祠堂了。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寒冬腊月,瑞雪飘飞,离年日近。白姨娘的产期也快到了,周氏做事滴水漏,在和二太太一并准备着办年事之时,还不忘让人不时过去看一下白姨娘,让她安心待产。老太太看着眼里,舒服在心里在,而就在这当口,忽然接到京州那边传来的喜讯,白孟儒升了官,升为尚书省左丞,是为正四品。消息才刚到,白玉堂也从京州赶了回来,同时还另带回了一个消息。

    原他去了这一趟京城,白孟儒带他结识了不少官员。还为他寻了个好差事,便是跟在梅翰林身边做事,虽然无官职,但是能学到东西并结识人脉,有多少富家子弟就是靠这个爬上去的。白孟儒想让他过完年后就过去,若他过两年再考中进士的话,这官路便差不多可保青云直上了。

    一连接到这两个喜讯,老太太阴了好些天的脸终于笑了开来。再瞧走了半个多月才回来的大孙儿,整个精神抖搂,玉树临风的模样,心里觉得自己总算是没白疼他。消息传得快,过不了几日,定会陆陆续续有人上门道喜,于是这府里要准备的事情更是多了。周氏根本就没空儿多想,而且自个丈夫升了官,真正高兴的还是她,至于白玉堂的事,便暂且放到一边。

    又过几日,就赶上了白玉堂的生日,于是在这么多名目下,这西凉凡是同白府有交往的人家,都备了礼前来道贺。而白玉堂生日这天,西凉首富李家的李敞之公子更是亲自送了厚礼过来。

    老太太一看礼单,只见上面写着:上用妆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宫绸二十四匹,宫用各色纱二十四匹,波斯大毯二十四张,波斯月光宝石杯四套,青花双血瓷两对,还有各种名贵茶叶,以及上好的纸砚笔墨等下面排了一长列。

    “今年怎么这般破费!”老太太看了礼单后,交给旁边的丫鬟,才笑着说道。

    李敞之放下茶盏,恭恭敬敬地回道:“老太太说笑了,其实就是多了几件波斯国的玩意,父亲说那些都是海外的东西,让我带过来给老太太瞧瞧。我还说了,老太太吃的盐比咱吃的米还多,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还稀罕这几件玩意儿。”

    “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你老子也不骂你几句。”老太太指着他笑骂道,李家同白府向来就有来往,李敞之又是跟白玉堂同年生,所以他也是从小看着李敞之长大的。

    李敞之笑着说道:“老太太还真是说中了,父亲一听我这般说就骂我了,直说我愚钝,父亲说老太太见识广是一回事,但咱家的一片心又是一回事。要被我这么说的话,那整个李府,还真没有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了!”

    “你和你老子都是会说话的,不过也是,咱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了,哪还在乎这些东西,来来去去就都是一片心意罢了。”老太太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行了,知道你今天主要是来给堂儿祝寿的,就不栓着你们几个待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听我啰嗦,自去玩乐吧。后园的茶厅那已经摆了酒席,你们几个爱怎么玩闹就怎么玩闹去,只是都注意着自个的身体,别喝多了。”

    李敞之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同白玉堂、白玉强、沈逸飞以及白玉堂另外两位交好的同窗一同告退出去了。

    而他们出去的时候,白文萝正巧过来老太太这边,于是这几个人便在荣寿园的院门外打了照面。
   
第四十八章 喝酒论女人

    白玉堂见着白文萝,面上顿时露出不豫之色,白文萝却像没事一般轻笑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因为有别的男子在,就只叫了一声大哥哥便垂脸让开身,等着他们过去自己再进去。

    白玉堂淡淡地嗯了一声,再瞧了一眼跟在白文萝身后,使劲垂着脸的沉香。被降为三等丫鬟后,她的一应衣饰都比以前朴素了不少。发上的珠钗全卸了,只簪一朵小黄花或是一支银簪子,却反而多出几分清丽来,越发显得出挑了。

    “这位姑娘是你家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李敞之在一旁先是看了沉香几眼,最后却把目光落到白文萝身上来,便笑着问白玉堂道。他认出沉香先前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不想这会却跟在一个姑娘后头,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好奇。再看白文萝此时披着白狐狸毛的斗篷,带着雪帽,静静站在雪中,容貌虽纰不上沉香俏丽,身量亦还小,但看着却有几分 脱俗的风情,倒也吸人眼光。

    “是府里的三姑娘,走吧,那边酒席已经摆好了,这天冷,你们都陪我喝几杯去。”白玉堂瞥了白文萝一眼,随便应付了一句,说着就先行走了,他身边的几位便也跟了上去。李敞之虽有心多说几句,但眼下一听是这府里的姑娘,倒不好唐突了。心中虽存着疑,却也只朝白文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跟上白玉堂走开了。

    白文萝进了荣寿园后,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李敞之这会也回过头,两人目光对上,李敞之对她展颜一笑,白文萝面无表情地转回脸进去了。

    “我记得你们白府里只有两位姑娘,这何时又多出一位三姑娘来了?”入了后园花厅的酒席后,李敞之念念不忘刚刚那偶一回眸。雪帽之下淡漠的眸子,衬着那如冰雪般的神态,就似从雪国里走出来的一般,不同于他以前所见的女子,便拉着白玉堂问道。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大伯从外头接回来的。听说大伯当年在淮州当差时,纳了个小妾生的。本是早就去接了,谁知路上出了意外,当时还以为都死了呢,哪知过了十年竟又找了回来,我家老太太可高兴呢。”白玉强性子大大咧咧,口没遮拦,入了席后也不客气,一边招呼着大家坐下,一边让丫鬟们上来服侍。再一听李敞之这么一句,便抢着说道。
    “原是这般,难怪我之前从未见过。”李敞之恍悟地点了点头,到也不觉得稀奇,只是想了想又瞧着白玉堂问道:“哈哈,我说句直话,玉堂你可别生气,我刚刚怎么瞧着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难不成还跟小时候一般,为这等事生你父亲的气。”

    “没那回事。”白玉堂轻轻道了一句,面上却明显露出几分不快来。

    李敞之又哈哈一笑,然后看了白玉强一眼,等着他倒出来。旁边的丫鬟们已开始为他们卙上刚温好的酒,另一边有外头请来的歌姬乐人轻轻弹唱着。一边的沈逸飞轻轻饮着酒,也不开口,而白玉堂的另两位同窗倒是一脸兴致勃勃的瞧着白玉强。白玉强果然不负众望,先喝了杯酒,然后就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叫沉香的丫头,三妹妹挡着大哥的心头好了,能给好脸色吗?”

    “沉香,就是刚刚那个跟在三姑娘的丫鬟?”李敞之问道。

    “还能有谁,这府里的丫鬟中,就她的姿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白玉强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向旁边的几位道:“你们刚刚也瞧见了吧,是不是不差!”

    沈逸飞无声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另两位先是看了白玉堂一眼,然后才点着头道:“确实是难得的美人,不过也算不得是绝色佳人,比起我曾见过的那几位,倒还是差了几分。玉堂兄才刚从京城回来,想必也是听过了,京州有三红,一为万春红楼,一为胭脂红酒,再有就是天羽红姑了!”

    “哦,你说的那位天羽红姑,就是今年才刚升为万春红楼的头牌吧,我是见过,果真是个绝代佳人,那身段容貌,生生是勾魂的!却偏叫着卖艺不卖身,进了那地儿还装什么清高,你们见过有哪个是能装到底的!”李敞之赶紧放下杯子,轻轻一拍桌子,眯着眼睛想了想才有些愤愤地说道。

    “嘿嘿。。。。。。敞之兄想必是动心了吧,听说去年那天万春红楼的头牌你没少捧场,怎的这一位你倒是生怯意了。”白玉强嘿嘿一笑,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带着几分酸味和幸灾乐祸的。他虽是世家公子,但是因为老太太平日里拘着,林氏也都盯着紧紧的,他是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再者手头上也远远比不上李敞之来得宽裕,那等销金窟他是难有机会进去风流快活一把的。

    “哼,爷是听说早有人把她给包了,这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个叫卖的噱头而已。”李敞之冷哼一声,然后又转头对白玉堂道:“来来来,大家今儿都得敬寿星三满杯!这也算是双喜临门的事了,前段时间才听说伯爵府里的烟花库房给点了,放了满天的烟火。我爹当时还说了,这准是提前预示着会有大喜事降临,眼下可是印证了吧。”

    这说着大家便都站了起来笑呵呵地掽杯,几杯下肚后,白玉堂招呼着他们都坐下,然后自己起身,亲自给他们都各卙上一满杯,才笑着说道:“其实啊,这女人嘛,就是看得到,得不到的时候,最是挠人心。”

    “理解理解!要是费了半天劲,却碰上个中看不中用的,生生跟个木头人一般,别提多败兴了!”李敞之哈哈一笑,说着就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说道:“你府里就是规矩大点,要我家,爷我看上谁了,还不都乖乖送过来,谁敢多嘴。就是妹妹的怎么了,大不了我去外头买十个丫鬟回来任她挑。”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带位朋友过来吗?怎么就你一人到。”白玉堂生怕这事再说下去,就该把自己挨打那事给揭出来了,便赶忙把话头一转问道。

    “嘿,我正想说呢,今天本来是要找他一块来,顺便介绍给你们大家,哪知他临时有事,我便只好先过来。不过我都跟他说了,一会一定得过来一趟,我已经让小厮在你家院门那等着,人一到就给带进来。”

    “什么朋友,能让你这么重视的。”白玉强被勾起好奇心,便追着问道。

    ”等会见了不就知道了。“李敞之故意笑得一副神秘的样子。

    白玉强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看他这样,就又要追着问,偏李敞之这回却转过头对一旁的沈逸飞道:“沈兄从刚刚到现在就不发一言,可是嫌我等太庸俗了!”

    “李兄言重了,我不过是见识短,不敢轻言,万一说错了话,给大家笑话了。”沈逸飞笑了笑,轻轻放下杯子说道。

    “嘿,这话说得就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沈兄乃是琴仙转世,今儿有歌姬在场,就不罚你抚琴助兴了。不过你总得跟我们说几句心里话,别老一副得道高人的样。”李敞之说着就给他卙了杯酒,还又跟他碰了杯,然后就自己先干了。

    沈逸飞无法,也只得干了,李敞之大笑,接着说道:“沈兄果真是个爽快人,可恨我是个俗人,平日里也难有接触的时候,不然早交了你这个朋友。”

    沈逸飞放下杯子说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呵呵,沈兄果然是读书人,连说句话都像模像样的!”李敞之一怔,然后就呵呵笑了一下,说着又亲自给他满上一杯接着道:“刚刚大家伙都说到了女人,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如此我少不得也要问兄弟一句,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而且说起来沈兄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挑几个像样的衣服了!这说出来,兄弟给你参谋参谋!”

    “没错没错,我瞧你整日就抚琴弄曲的,那再怎么好也不能跟女人比啊不是!”白玉强赶忙附和着说道,他平日里不管去哪,林氏总是追着问前问后的,盯得死死的,让他心里直叫苦。但若是跟沈逸飞一块出去的话,林氏保准一百个放心,一句多的都不问,所以他老早就想把沈逸飞拉下水了。
   
    沈逸飞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快,只是也明白这几个人跟他们认真不得,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才说道:“李兄刚刚说的那些烟花女子,再怎么美,也不过是个玩意罢了。所谓的好女子除了容丰貌美外,还应当才德兼备,性子温柔,擅女红,懂音律,会诗词,上要孝顺父母,下要爱护兄弟姐妹,人生若能得一这般的女子,已是足矣。”

    “沈兄啊沈兄,这天底下有你说的这人儿吗?那可不是天上的仙女!”李敞之摇了摇头长叹道。

    “那可不一定,眼下就有一个,我家大姑娘倒是勉强能称得上合沈兄的意,可惜大妹妹早定了人家,沈兄这是迟了一步啊!”白玉堂一听,便在一旁笑着说道。

    “玉堂兄万万不可这么说,我不过是随口道几句同大家说笑罢了,可别牵扯上姑娘家,若是坏了名声,沈某可是担当不起!”沈逸飞吓一跳,不想白玉堂竟把话拉到白玉妍身上,便赶忙开口道。

    “嗯,说来玉堂的两个妹妹都是如花似玉的人儿,就连如今这三姑娘瞧着也是冰雪般的人物,自然不是那等烟花女子可比的!”李敞之难得点了点头,然后又起来给大家卙酒道:”来来来,我今儿是特地给玉堂兄叫了几个歌姬弹曲助兴的,咱大家伙想听什么名目,想玩什么乐子都放开了玩去,千万别客气了。“

    于是这边一派脂浓粉艳,酒香琴浪,花天酒地的景象。
  
    那边,白文萝进了荣寿园后,周氏和林氏正同老太太商量着过年要准备的一应大小事,没空理她。白文萝便行了礼,略坐一坐就出去了。却回了梨香院后她才想起,前两日白玉妍托她帮着绣两个荷包,昨儿就做好了,刚刚忘了顺便带过去,于是便拿出来让沉香给送过去。
  
第四十九章 雪映红梅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玉堂觉得腹中微涨,便起身告了声罪,出去解手了。李敞之也让小厮再出去瞧瞧,怎么人还没来,心里微有些不快。而白玉强和白玉堂的那两位同窗,已经一人搂着一个歌姬不乐亦乎地斗着酒。只有沈逸飞依旧独坐在一旁,端着半杯残酒,静静听着流水叮咚般的曲调和黄莺般婉转的歌喉。心里直可惜,这般美的音色,皆被这般人给糟蹋了。

    “想必沈兄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改日兄弟带你去京州的万春红楼瞧一瞧,其实啊,女人就是个姿态,脱了衣服都差不多。。。。。。”李敞之多喝了几杯,嘴里的话越发显得粗俗了起来。

    沈逸飞只当做没听见,慢慢饮着酒,有丫鬟上前来要给他换上刚用温水浸着的酒杯,另斟上新酒,被他摇头拒了。

    “沈兄怎的不高兴了,可是兄弟刚刚说的话有得罪之处?”李敞之也非是喝迷糊了,一瞧沈逸飞这脸色便知道自个刚说的话不合适了,笑了笑,便正了脸色说道。

    “哪,我是在细听这曲儿呢,难得这些歌姬的曲乐有这般不俗之处,之前倒是没注意到。”沈逸飞先把那个杯残酒喝了,然后才放下杯子笑着说道。

    李敞之抬手让丫鬟将温水浸的杯换上,然后亲自给斟了酒说道:“沈兄是雅人,自是不知,这些歌姬为了讨得生活,在这琴乐上也是没少下功夫的。我今儿挑来的这些,哪一个身上没个十几年功夫。虽说我对着音律一窍不通,但身边倒是有几个擅长音律的长辈,记得曾听他们说过。。。。。。哦,好像是这么说的,这琴曲啊,得有过经历的人,才能真正弹得出其中的意境来,否则,指法再准,练得时间再长,也是徒有琴声没有琴心,嗯。。。。。。说什么空空如也什么的!”

    沈逸飞一听这话,心中一震,再听那歌姬的曲调,更是觉得其中含着难言的悲愁,听得人心里微嫩泛羞酸。琴心琴心,凡教过他的师父不是没有说过这话,只是身处锦衣玉食,华屋美婢的他!并未真正悟出其中意思来。如今李敞之酒后无意的几句话,此情此景,竟让他有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李敞之见他久久不语,也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毛病,便笑着说道:“哈哈,我就是有个糊涂印象,在沈兄面前班门弄斧了—番,沉兄莫要见笑才是!”

    “不是,李兄的一席话,让我受益良多!这一杯,我该敬李兄才是!”沈逸飞一脸正色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李敞之倒是有些意外他竟会这么说,不过心里真是松了口气,他父亲今天就是叫他过来好好笼络一下沈家公子的。沈家与皇商有联系,若能搭上这条线,那么他们家的生意将又会是一个新的局面。

    白玉堂解完手回来的时候,看到花厅南面的那几株红梅,在白雪中争相怒放,好不惹眼。刚刚喝了不少酒,这会身上还热着,头也微有些沉,一想这一回去,少不得又得被他们灌上好几杯。还不如趁现在先在园中待一会,赏赏梅花,待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再进去不迟。于是也不让下人跟着,自己踱着步子往那走了过去。

    然而他才走到梅花树那,不想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俏丽的脸蛋儿,那纤细的腰身儿。胸中的酒气越发热了起来,脑子顿时回想起那天扯碎她的衣服后,下面露出玉胸蜂腰。

    沉香从大姑娘那出来后,路过这里,也瞧见了这几株怒放的红梅,便想着折几支回去给姑娘供在瓶子里,却不想过来后竟会碰上最不想见的人!她一时吓得有些懵住,脸刷地就白了,回过神后,反射性的就转身要跑。

    “站住!”白玉堂本心里还有些犹豫的,可看到她居然一见着自己就要跑,心中顿时冲火来,随即就大喝了一声。

    沉香浑身颤了一下,终于是站住了,咬着牙,转回身,小心行了个礼。

    “你跑什么!做什么亏心事见不得人了!这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多长时候,就连这点规矩都忘光了,难道这都是三姑娘教你的!”白玉堂慢慢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阴森森地说道。

    “回,回大爷,我并没有跑,我只是,只是一时没瞧见大爷在这。”沉香也不敢挣开他的手,颤着牙齿,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看到我在这,那你是见着鬼了,吓成这样,我很可怕吗?”白玉堂说着就捏住她的下颌。

    “姑娘还,还等着我回去呢,大爷若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就容我先告退了!”一看到他这样阴森的眼神,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沉香吓得全是都微微发起抖来,眼睛乱转地往两边瞧着,祈祷这会能不能过来个人!可偏就是半个人影都看不着,她不知道白玉堂到底想干什么。

    眼下这是在外面,天又飘着雪!他不可能会在雪地里胡来,但是她就是怕得不能自持。之前那阴影一直留在心里,现在是一见着他,她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姑娘姑娘,哼,你真以为搬出个三姑娘来就能吓住我了!”白玉堂脸又靠近了点,浓浓的酒气直往沉香脸上喷,他冷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倒要瞧瞧,你能躲得过几年,那丫头最多再过两年,就该出嫁了,你觉得你这样,能跟着过去吗?”

    沉香没答话,只是一脸惧怕地看着他。然而任她心里再怎么害怕,身上再怎么发抖,她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哭求的话来。

    “你若是乖乖应承了我。我还是会好好待你,但你若把我的耐心全都磨光的话,到时就有你的苦头吃了!”白玉堂说着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就开始轻轻抚摸了起来。沉香心中大骇,就要挣扎,却反而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我清楚地告诉你,这么反抗我,没什么好果子给你吃,趁早给我想清楚了!”

    “咳咳,咳。。。。。。救,救命————”沉香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却根本掰不动他!她要死了吗?他要杀了她!谁来,谁来救救她!

    “哦——一玉堂兄,原来你在这呢!”就着沉香觉得要窒息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天籁之音。白玉堂猛地就放开了她,沉香一个站不住,趔趄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我说你去解个手要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躲在这赏梅来了,他们都叫我出来找你了,这下回去可是要罚你了!”沈逸飞走上来,一脸笑着说道,然后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沉香问道:“这是怎么了?”

    “哦,一个走路不看路的丫鬟,撞到我身上来,估计是吓到了,别理她,随我进去吧。”此时沉香垂着脸看着地面,也不敢咳了,白玉堂轻轻一笑,便随口说道。

    “那就走吧。”沈逸飞也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便同白玉堂离开了那。

    等他们走后,沉香才从雪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含着泪,轻轻拍了拍上身的衣服,却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说道:“你没事吧?”

    沉香一愣,抬起眼,竟是去而复返的沈逸飞。她张着嘴,结巴了一会才低着头说道:“多谢沈少爷!”

    沈逸飞似没听到她这句话一般,只看了她一眼,再抬起眼,微怔了一下,然后便说道:“哦,你家姑娘来了。”

    沉香又是一愣,然后一转身,那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可不正是白文萝。 

第五十章 谁家女子,踏雪寻梅

    “怎的弄得这般狼狈?”白文萝走近后,先看了沈逸飞一眼,然后才上下打量了沉香几眼,最后把目光移到她的脖子上。虽是冬天,衣领包的较严实,但依旧能看得到两边下颌那有一道淡淡的红印。

    “我。。。。。。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姑娘怎么出来了?”沉香瑟缩了一下,手下意识地就往脖子那摸了摸,然后小心的说道。

    “嗯,出来走走,看到这边红梅开得好,想折一支回去。”白文萝收回目光,又看沈逸飞一眼,顿了顿便到:“沈少爷不是在花厅那喝酒的么,怎么也出来赏梅了?”

    沈逸飞一听这话,再—瞧沉香,生怕她误会了,便赶忙说道:“是在那屋里多喝了几杯,出来透会气,没想见到有丫鬟前来,便过来瞧一眼。既然姑娘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便朝其中一株梅花树走去。沉香也不敢跟沈逸飞多说话,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赶忙走到白文萝身边说道:“姑娘别冻着手了,让我给折吧,是要这支吗?”她说着就已经伸出手去,白文萝也不抢,便点了点头。接着就听啪的一声,那支梅花是被折下来了,却不想沉香使过了劲,震得那一树梅花都颤动起来。随即无数花瓣离枝而落,连带着树上的积雪亦纷纷往下砸。正巧这时突地卷过一阵风,带着红花白雪一齐纷飞乱舞。雪粒倏地钻进脖子里,贴在脸面上,鼻间飘荡着冷梅的幽香,使得这凛冽的寒风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温柔。沈逸飞回头,只见那株红梅树下,飞舞的风花雪片使得视线微有些模糊,却为眼前的景象增添了几分亦真亦幻的灵动美感。谁家女子,踏雪寻梅,婷婷袅袅,风姿动人,迷迷离离,巧笑嫣然。。。。。。

    原来真有那冰雪般的人物,去衬这着雪中红梅冷寒香。沈逸飞不由得站住了脚,遥遥望着这边。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茗夕之前跟他说过,三姑娘曾说他的琴声里,除了清风明月,高山流水外,什么都没有。当时自己并未在意,而今日因刚刚已听过李敞之那一通话,如今再看这番景象,心中似乎隐有顿悟。这雪中寒梅,日日都见着,却从不觉得有多动人之处。可如今却觉得这园中的雪景似被注了魂一般,看着全都活了起来,竞让人无法移开眼光!

    夜风过后,树枝隐下,两人的衣上发上皆落了一层雪花!白文萝不由笑道:“这老天也是大方,不过折支梅花,还附带送了这么多雪花!”

    “怪我没轻没重的,姑娘没冻着吧!”沉香一边给白文萝轻轻拍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接着说道:“姑娘出来怎么也没叫个人在身边跟着,好歹给打着把伞,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好!”
    “无事,回去吧,你的脖子也该抹点药,这大冬天的容易乌青了。”白文萝笑了笑,拨开她的手,淡淡说了一句。沉香顿时僵住,嗫嚅了一下,白文萝又道:“回去再说。”说着便接过她手中的梅花,然后就往梨香院那走去。

    只是她才刚一走开,沈逸飞就上前叫住了她。白文萝停下,刚刚就注意到他一直往这边看,也不解他是何意,便询问的看着他。

    沈逸飞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朝她作了个揖,一脸认真的说道:“沈某在此谢过三姑娘的点拨之恩!”

    白文萝愣住,赶紧错开身问道:“这是何意,我何曾点拨过沈少爷什么事?”

    “当日三姑娘是无意之言,不过对于沈某来说却有点拨之用,何时之事姑娘不必计较。古人尚有一字之师,我受姑娘点拨之恩,自是该道一声谢,以表我感激之情。”沈逸飞才说完,正好有小厮找过来说:“沈少爷,大爷二爷都找您呢,李爷的朋友过来了。”于是沈逸飞便告辞离去。

    白文萝依旧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却怎么也会想不起来他说的那点拨之事,到底是何事,又是何时发生的。最后便摇了摇头,带着同样是一脸诧异的沉香回了梨香院。

    谁都没发现,在那梅花树的西面,几尖之外的一拐角处,秦月禅悄悄站在那已多时。沈逸飞心里默默想着事,还未走到花厅门口,旁边早有丫鬟争抢着给他打开帘子,他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了进去。

    “沈兄可算是回来了,来来来,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刚刚都给他们介绍过了,你看看,可认出是谁来?”李敞之一见他进来,赶忙就招呼他过去,指着旁边的一位男子说道。

    沈逸飞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屋里多了位年轻公子,见他进来后,那位公子便站了起来自斟了两杯酒拿到他跟前说道:“早闻沈少之名,今日终有幸一见,且让在下敬沈少一杯!”

    沈逸飞道了句不敢,便接过,,再看他一眼。只见此人穿着丝袭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腰束玉带,身姿修长,肤细且白,举杯的手指纤细修长,看着竟比女子之手还要柔美上几分。往上再看他的脸,只见眉眼细长,眼角微往上飞扬,明明是男人,偏身上却带着几分妖娆之气,且谈笑间自然流露一股风流妩媚之态。

    “不知兄台怎样称呼?”沈逸飞喝完杯中的酒后才问道。

    “哈哈。。。。。。沈兄你真没认出来吗?再细看一看!”一旁的—李敞之拉着他们入席坐下后,就有些得意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沈逸飞心里便带了几分疑惑,又略看了一眼。虽然对方大大方方地任人看,似已习惯了一般,嘴角还始终都挂着笑意。可沈逸飞却觉得都是男人,再对方又生的这副模样,他若盯着看的话总觉得心里别扭。便收回目光说道:“似乎有点眼熟,只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前不久应该才见过呢,怎这会就忘了。”李敞之哈哈一笑。

    “李兄莫要开玩笑了。”那男子这会笑了一句,然后才对沈逸飞说道:“在下是良凤园的冷月倾,曾跟着班子进过白府几次,亦是在台上见过沈兄几次,只不过那会在下穿着戏服,面上抹着油彩,沈兄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原来是冷先生!”沈逸飞恍然大悟,忙道:“失敬失敬!”

    冷月倾笑道:“沈兄莫说笑,在下还担不起先生这两字。沈兄若还瞧得起在下,以后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行了行了,说得这么客气干什么,沈兄刚刚不是还说了,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吗。以后咱们就都兄弟相称,别再那么酸来酸去了,我听得牙齿都快倒了!”白玉强这会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算是这席上最没心没肺的人了,刚刚一见冷月倾这般的人品相貌,早就生了亲近之心,哪还会在乎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没错没错,对了,月倾啊,你到底什么事,非要耽搁到这会才过来。早跟你说了,今日是白府大公子的生辰,我还提前跟玉堂说今日要带朋友过来。偏你不但临时有事,还过来得这么晚,这要不是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三大碗你是逃不过去了!”李敞之说着就让丫鬟拿来三个大海碗,满上三碗酒,摆在他面前说道。

    冷月倾轻轻笑了一下,瞬时勾出无限风情月意来,惹得旁边候着的丫鬟顿时红了大半的脸,连酒都差点给倒散了。

    “确实是我的错,不过那事我实在推不过去,这样,我先喝这一碗,算是给各位赔罪了。”

    ‘不急不急,有你喝的时候,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能让你连白大公子的生辰宴席都差点错过了。”李敞之赶忙摇了摇头,非要让他说出来。

    冷月倾心里会意,知道李敞之是想借着自己的口抬高他的地位,笑了笑便说道:“是恭亲王今日路过西凉,忽然派人过来,说要见我,我一时也不知是何事,推脱不掉,故而才来迟了。”

    果然这话一出,连着白玉堂在内,席上的各位面上都多了几分讶异之色。他们虽都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子弟,但平日里还没有谁能接触到那真正站在顶层之上的人物,而一个小小的戏子,居然能让堂堂亲王召见。无论是羡是忌,总之是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

    “想不到月倾竟能结交恭亲王。”白玉强是一根筋通到底,当下就叹了一句。

    “玉强兄莫要这么说,,过是恭亲王召见了一次而已,哪能谈得上是结交了!”冷月倾谦虚地摇了摇头道。

    “月倾可方便说是什么事?”李敞之一瞧大家都等着这句话呢,只是没谁好意思问出口,便大大方方地问道,一来也是问出他心中的疑惑,二来就是要显得他跟冷月倾的关系很熟。生意人都是八面玲珑,既然他与冷月倾的关系好了,那迟早也能结识到恭亲王。

    “明年春是王妃的千秋,恭亲王让我春天的时候能带着戏班去一趟京州城,王妃喜欢听戏。”

    “原来是这事,这可是真巧了,这年一过,玉堂也是要上京州的。我父亲也打算把京州那边的生意交给我打理,如此明年咱们就都能在京州碰上面了!”李敞之一听,顿时就笑着说道。

    这话一出,白玉强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京州那繁华之地,天子帝都,哪个大景子民不向往。只是白玉堂是有正经名目要去,他能找什么借口呢?这般一想,心里顿时又是盼又是愁的,一时间倒是没话了。

    李敞之这会又对沈逸飞说道:“说起来沈兄应该也好久未回家了吧,真希望明年我到京州的时候,能有机会到沈府去拜访一下沈兄。”

    沈逸飞笑了笑道:“若我在家,定是会好好招待李兄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敞之于是大笑,心满意足。

第五十一章与君隔天涯

   “脖子怎么回事?”白文萝回了梨香院,把梅花插在瓶子里后,便问了沉香一句。

    沉香迟疑了一下,见房间里没别人,才小声说道:“原本我从大姑娘那回来的时候,瞧那江梅开得好,本想折支回来给姑娘供在瓶子里,却不想会在那儿碰到了大爷。”沉香说着就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现在一回想,心里依旧觉得惧怕。

    “那沈少爷怎么会在那?”

    “我被大爷掐,掐住的时候,幸好沈少爷过来找大爷了,所以才。。。。。。”沉香说着就咽了声,垂下脸。

    “哦,原是这般。。。。。。”白文萝点了点头,便道:“你回去上点药吧,我瞧着那红印都变深了,早点消了它好,免得被人看见了,少不得又是多嘴多舌一番。”

    “是。”沉香应了声,却迟疑着没有转身出去,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沉香抬起眼,看着白文萝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平静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平日里惯有的冷漠。她咬了咬唇,终于鼓起了气说道:“我想问姑娘句话,姑娘莫要怪我无礼,我实在是心焦得很。”

    “你说。”白文萝点了点头。

    “姑娘,姑娘日后出阁时,能不能把我带在身边,我愿意服侍姑娘一辈子!”

    “嗯,刚刚大爷是不是威胁你什么话了?”白文萝笑了笑,不答反问。

    “我。。。。。。”沉香咬了咬唇,那话她怎么好说得出口。

    白文萝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你好好做事,即便带不走你,我也会给你安排好出路的。既然当时不让你过去那边,以后也不会再送你过去。。。。。。”

    有了这句定心丸,沉香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大为宽慰,面上的表情顿时缓了下去,认真的道了谢,才转身出去了。

    白文萝却叹了口气,翻了翻桌上的书本,心里却默默想着。白玉妍明年就要出嫁了,二房那边,听说林氏正跟老太太商量着,打算等白玉妍出嫁后,就把白玉强的婚事也办了,林氏就是想着他成了亲后或许能收收,多少知道担些责任。而且这几日听着老太太那口风,似乎也在寻摸着准备白玉蝶的亲事。估计只要定下后,就该轮到自己了。而过了这年,她就十四了,对于这时才十五岁就可出嫁的女子来说,确实是到了该紧张的时候。

    可是她并未紧张,也没有期待,只是有种无法把握的无奈。这些事,她做不了主,老太太和周氏也不可能会像芸三娘一般,真正为她着想,认真听她的意见。所有的一切,都得排在家族利益之后。

    这是名门望族光鲜表象下的悲哀和无奈,旁人看不到,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正品到其中滋味。

    白文萝放下书本,拿起针线消磨时间的同时,白玉妍那边同样在准备着自己的绣品。只是今日她有些心神不宁,从早上到现在,才绣了半朵梅花。并且还反反复复拆了几次线。

    “姑娘,要不您歇会吧,今儿就别绣了。”洗翠在一旁瞧着白玉妍又开始拿剪刀,便轻声劝道。

    白玉妍没应声,依旧拆着线,一时心烦,就扯得乱七八糟的,终是把好好的一副绣品给毁了!她有些丧气的把手里的剪刀和绣品放了下去,然后就坐在那发呆。洗翠拿起那副坏了的绣品看了看,一脸可惜的说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这都绣了三天功夫了呢,这就给扯坏了,又得重新劳神!”

    “洗翠,我到底绣这些东西做什么?”白玉妍有些怔怔地说道。

    “这可是姑娘成亲之时要用的,”洗翠虽不解白玉妍怎么忽然这么问,却也只是愣了一下后就笑着说道。

    白玉妍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洗翠,你见过那方家公子吗?”

    “我怎么可能见过呢,难不成姑娘是想知道那方公子是长的什么样?”洗翠笑了,接着道:“姑娘就放心吧,我虽是没见过,但也听那陈管家和几个去过方家的婆子说起过,都说那方公子是个百里挑一的好模样,待人也都是斯文有礼。”

    “你是不是还听说了,他还打算要娶他那远房表妹为平妻是吧。”白玉妍轻轻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伤和无奈。

    洗翠愣住,张着嘴站在那好一会才说道:“姑娘这是听哪个黑心无赖的在乱嚼舌头呢,没有这等事,那方家要真敢这样,老爷老太太定是不会依的。

    “果真是有这回事,只是还不敢是吧。眼下我还未过去,他们自是不敢明着提这事,可等我过去两年,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境况!”白玉妍说着就拿起那副废了的绣品放在手中,轻轻扯着上头纠成团的乱线,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这团乱线一般,怎么捋也捋不清。

    “姑娘,姑娘莫要这般想,就如姑娘说的,过去两年后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没准那会有小少爷了,经常抱在手中的呢,姑娘还当了家,姑爷也被姑娘收得服服帖帖的,别说是平妻了,估计连个妾都不敢纳!”

    ‘你这丫头,也不知害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烂了舌头!”白玉妍脸一红,就瞪了她一眼。

    “我要真烂了舌头,还不是为姑娘受的,再说那也是值得的。到时姑娘在那方家威风起来,奴婢我也能跟着沾沾光!”洗翠一脸笑嘻嘻地说道。

    “贫嘴!真是越说越没边了!”白玉妍白了她一眼,不过倒也是因洗翠的这些浑话,她面上那忧愁的表情也跟着褪了大半。洗翠瞧着她心情好了点,便捧着茶递过去说道:“姑妙要不去园里散散心,或是去找着二姑娘或三姑娘说说话,别闷在这屋里了,当心闷出病来。”

    “外头那么冷。又下着雪,有什么可看的。再说今日不是大哥的生辰吗,想必大哥有不少同窗朋友前来祝贺,万一在园里碰着了岂不尴尬。”白玉妍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啊,姑娘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今儿有个新闻呢。”洗翠接过白玉妍递来的茶盏放好后,一脸笑着说道。

    “什么新闻?”白玉妍抬起脸,瞧了她一眼,即便好奇,但她那姿态也依旧端端庄庄的,没有一丝咋呼样。

    “姑娘可知道今儿是谁来给大爷祝寿了?”洗翠一脸神秘地说道。

    “不是大哥的那几位同窗好友吗?难道有特别的人物过来了?”

    “我刚刚也是听引从那后园花厅里出来的小丫鬟说的呢,姑娘保准想不到,竟是那良凤园的冷月倾过来了呢!那几个小丫鬟刚刚在外头好一通叽叽喳喳地,兴奋得跟个什么似的。我听她们个个都说那冷月倾卸了装后,比那台上的模梯还要好看百倍,就连沈少爷都有些被比下去了呢!”

    白玉妍顿时愣住了,良久才问道:“他。。。。。。怎么会过来给哥哥祝寿的呢?大哥何时与他这般熟悉了?”

    “不是,听说是李爷的朋友。”洗翠摇了摇头,接着笑道:“听说那冷月倾真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现在好多丫鬟都争着要到那花厅伺候去,就为了能看着一眼,再说沈少爷也在那边。我刚刚路过水房的时候,看到那些小丫鬟为了争送茶水,差点没打起来。”

    “这也太难看了,你看到也不说两句。若被人瞧着了岂不丢脸!”白玉妍皱了皱眉头说道。

    “哪能不说啊,我就是进去斥了她们一通,才知道的这事。”

    “大哥他们这会还在那花厅里吗?”白玉妍想了想,又问道。

    “是,听说那冷月倾才刚来不久,想必是要喝好一阵,这会丫鬟们一直往那边送热水呢。”

    “老太太也很喜欢听那良凤园唱的戏,想必今年大年也会请他们过来吧。”白玉妍轻笑了笑道,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淡淡的温柔。

    “就算能请得过来,估计就只能听这一回了吧。”洗翠微叹了口气说道。

    白玉妍扯着线的手顿对停了下来,马上问道:“为什么?!”

    “我听在那花厅里伺候的丫鬟说,好似有贵人明年春要请良凤园的戏班到京州去,而且听冷月倾那意思,似乎是打算从此就在京州落脚了。”洗翠说话中带着几分惋惜,这良凤园戏班是难得唱戏唱得好的,而且个个的扮相也都是顶尖的,以后却听不到看不到了,实在是可惜。

    要去京州。。。。。。白玉妍一时怔住,连两手把那绣品拉得皱成一团也没发觉。

    明年,明年。。。。。。明年她要出嫁,他要远行。从此。。。。。。连在戏台上看一眼都成奢望了吗?

    “哎呀,姑娘,你瞧,怎么都扯成这样了,这可真是全毁了!”洗翠这会瞧见她手中的绣品已经惨不忍睹了,满是可惜的说道:“刚刚那样若是好好改改的话,没准还能做别的东西的!”

    “嗯,反正也是绣坏了的,拿去扔了吧。”白玉妍回过神,放下那副绣品,然后有些恹恹地说道:“我想歇一会,你去忙你的吧。”

第五十二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那一年,她刚满十五本以为是在家的最后一年了,所以元宵节的时候好容易央求了老太太、太太同意她出去看花灯。那时的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还抱有美好幻想,多少次暗着示意丫鬟去找那去过方家的婆号仆妇,打听关于他的事。从丫鬟口中,她得知他是位清秀俊逸,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得知他满腹诗文,文章闪烁; 亦得知他待人有礼,禀性温和。。。。。。

    所以,她幻想着,十五岁的那一年,在嫁入他家之前,或许能在那元宵灯下遇见他,或许能悄悄看上一眼。那时的自己多么美好啊,白玉妍靠在熏笼上有些呆呆地回想。她自小就异常着迷那戏文里的故事,戏文里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戏文里常说,百年修得共枕眠, 戏文里还说,三生姻修得一世缘。。。。。。所以那时的她总以为,他和她必是有缘的,因为他们是这一世要走在一起的人; 那么,她就应该能在那茫茫人海中遇见他。。。。。。

    于是,那一天,她特意打扮成寻常人家女子的模样,同白玉蝶一块,由二太太林氏带着,在丫鬟和数个家丁的陪同下走出了白府。

    并非是第一次出府,七岁之前,娘亲未过世时也曾多次带她出来过。七岁以后,虽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撒娇着要玩闹,却也还是会在每年大年初一或是十五的那天,随着老太太出去上香礼佛。但那会都是坐在小轿里,透过纱帘子看着外面,而这般身处其中的感觉,自七岁以后,就再没体会过了。

    身边虽有数个家丁护着,她却还是被那真正的繁华盛世,以及记忆中那封尘已久的热闹给震住了。晃迷了眼的花灯,喧闹欢笑的人群,应接不暇的小把戏。。。。。。一时间让她忘了那份少女情怀,忽的就陷入了时的记忆中。温柔又美丽的娘亲,每年元宵都会带着她和哥哥出来看花灯。不管她和哥哥看到什么,能买的都会给他们买。而每次,她闻到那汤圆香甜的味道时,看到大家吃得那么香的样子,也总是吵着也要吃。娘亲虽然说不干净,却是拗不过她和哥哥,于是依旧带着他们同大家凑在一块,坐在那小摊子上吃着热乎乎的汤圆。可是,每次她都吃不了两个,就不想吃了,娘亲也从不生气。。。。。。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身子虚弱的娘亲,其实并不适合在那冬夜里出来吹风,更不能随便在外面吃那些甜腻的东西。可是,她那会,却非得要娘亲陪着她一块儿吃才行!

    很多东西,总是失去了才知道自己当时并未好好珍惜。

    娘亲过世后,周氏进门了,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就变了。到她发现的时候,哥哥已经变得那么陌生了。小时候那个会同他一起在娘亲跟前撒娇的哥哥,会欺负她,但亦是很疼她的哥哥,似乎随娘亲走了。

    白玉妍轻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这是前几日白玉堂从京州回来后给她的,说是补她十七岁的生辰礼物。即便是变了,可还是很疼她,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却变得陌生起来。特别是嫂子进门后,哥哥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常常一个月里头,她根本就见不到白玉堂几次面。娘亲若是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了这样,必会很伤心吧。

    白玉妍靠在熏笼上,怔怔地看着这房间里的摆设,所有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周氏进门后从未亏待过她,对哥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小时候哥哥做错了事,她都想尽办法帮着瞒住老太太那边。从来就没有斥责过他们兄妹一句,甚至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不管他们做什么,她都说是对的。

    好可怕的女人!白玉妍闭上眼,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思绪又转回到十五岁那年元宵节的晚上。

    十五岁的她,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看着繁华盛世,迷离花灯,陷入了对母亲的怀念中,一时间痴了。

    林氏那会只顾着看好白玉蝶,周围的那几个家丁自是不敢靠她靠得太近了,只能在旁边拦住要撞过来的人群。而那时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并不是洗翠,是个没见过世面,有些呆呆笨笨的小丫头。只知道贴在她身边站着,既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周围那各种各样的耍杂和游街花灯。

    然后,舞龙重头戏一出来,人潮猛地就多了起来,几次冲撞,加上她又有些恍惚,终是把她和林氏他们给冲散了!看着周围个是陌生的人群和并不熟悉的街道,她慌了,孤零零地站在其中,更是悲从中来!如果娘亲还在,一定会紧紧抓住她的手,绝不可能会把她看丢的;如果娘亲还在,绝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怎么办,茫然无措的她下意识地就跟着人流走,却走了半天,更是心慌了起来。那会才意识到,原来西凉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她要到怎么找到回去白府的路?又不敢问别人,一来是羞涩不敢开口,二来是她只身一人,就怕碰上了坏人。

    路越走越陌生,不敢再走下去,只得悄悄找了个人少点的角落在那站着,希望府里的人能找到她。可是等了又等,眼前来来回回走过的全是陌生的人,而且已经不时有人在一旁打量着她,她心里怕的要命。想逃开,又不知该往哪走,越等心越凉,最后实在受不了别人探究的目光,她就离开了那个角落,想另外找一个地方等着,却那时候茫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方贺!

    方贺!她猛地一转头,那个人那么引人注目,她一眼就找到了他。元宵那晚,他穿着一袭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带着靛青底子的风毛披风。果真的如丫鬟跟她说的一样,眉目清秀,玉树临风。

    她心跳从没那么快过,原来那戏文里说的,也并非全是杜撰,真的遇见了他!兴奋、羞涩、紧张、不安、犹豫。。。。。。她愣愣地站在那看了他好久,迟疑着怎么上去同他说话。总之她这会也与家人走散了,如果她只跟他打听回去白府的路,应该是可以的吧,一定能猜到自己是谁。

    然而她才刚准备迈开步子,准备朝他走过去时,旁边忽然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哥,我觉得好冷,咱们回去吧!”

    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脸长得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如果有这样的姑娘在身边,她也定是会喜欢的。可是,她从未听说过他有妹妹,她知道他上头有一兄一姐。就是他的那些堂亲,同他差不多大的,也都是男子,那这个姑娘是谁?

    接着她看到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的披在那位姑娘身上,还仔细给她系上带子,那么亲昵。他们之间似乎还说着什么话,她听不清了,只感觉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绝非是兄妹之情!

    忘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开的,也忘了自己站在那站了多久。一直以来的美梦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她所盼望的关于未来的美好生活,原来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影。娘亲死后,她一直都是用这些幻影来安慰自己,眼下,幻影消失,她似忽然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不知是谁忽然撞了她一下,她一个站不稳,摔了,粗粒的地面,扎在手上和膝盖上,很痛。泪瞬时涌了出来,模糊地目光只看到无数双脚和各式各样的鞋子,从眼前来回走过。

    “姑娘,对不起,你没事吧。”一双脚在她跟前停了下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双比她还要美的手轻轻把她扶了起来。抬起脸,泪眼模糊中,看到的是一张绝世倾城的脸!竟让她一时间分不出男女来!

    “我。。。。。。你————”她呆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

    “姑娘,人多,你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那人轻轻一笑,周围的花灯全都失了颜色。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我,不认得回去的路!”许是因为那人太美了,许是因为他把她扶了起来,许是因为她太心慌无助了。回过神后,她便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哭了出来。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便问道:“你家在哪个方向,或许我认识也说不定。”

    她没有一丝犹豫就说出来伯爵府的名号,而那人听后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说他认识,然后就送了她回去。期间并没有与她多套近乎,而且扶起她后,就放开了她。而她抓住他袖子的时候,他亦未甩开,只是等她平静下后,才轻轻抽了出来。

    而她,醒悟过来后,也知道刚刚自己对一个陌生男子那般实在不应该,故一路上都不敢多话,只是默默跟着他走。没多会,就看到了白府的大门,她心里一激动,快步上去几步,那人便停了下来,等她再回头,他已经不见了!就似。。。。。。他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专门救她于苦难一般!

    之后再见,竟是在自家园子里的戏台上。即便那会他演的是旦角,即便他身上穿着的是霞帔,即便他面上抹着油彩,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他来!而他,可是认出她来了?当时,未跟他道过一声谢。

    渐渐地,他唱出的那一幕幕才子佳人,生离死别的戏曲,不知不觉就成了她心中的梵音。

第五十三章 落花流水

    在屋里坐了半日,外头的丫鬟也不知都跑到哪去了,半天不见有动静。白玉妍从熏笼上坐了起来,走到妆台边,有些发怔地看着镜中的人儿。然后就仔细拢了拢并没有乱的发髻,再挑支好看的簪子戴上,又换了对红宝石耳坠。最后才拿起那件大红猩猩毡毛斗篷披上,就走出了屋外。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连着下了三日,依旧没有见停的趋势,屋檐下有些地方已见有透明的冰棱垂下。从温暖如春的卧室一走出来,顿时就觉得鼻腔那冰得透不过气,白玉妍拿手放在鼻唇那捂着,重重呵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这会一个路过的小丫鬟瞧见了她,赶忙就跑过来说道:“洗翠姐姐到大太太那送东西去了,姑娘是要去哪?且等一会,我去拿把伞陪姑娘一块儿去。”

    “不用了,我就,就是。。。。。。走走,你忙你的去,不用跟着我。”白玉妍赶紧摇了摇头,说着就下了台阶自去了。

    因天寒且又下着雪,园中稀少看到有人影,一路走过去,就只着两个耸肩拢袖,冒雪走过来的婆子。白玉妍一瞧她们是从后园的方向过来的,便叫住问道:“这会大爷还在那边的花厅里吗?”

    那两婆子一见是白玉妍便停下回道:“回姑娘,是还在那花厅里呢。”

    “眼下都跟谁在一块的?大爷的那几位朋友都还在吗?”

    两婆子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在外头伺候的,不太清楚,应该是都在的。”

    “你们这是要去的哪儿?”

    “大爷一会想出去,便让我们去老太太那边瞧一眼。看老太太歇下没有,若是歇下了他就不过去打扰了,一会直接出去,也免得身上的酒气熏着了老太太。”

    “出去,有说是去那儿吗?是要跟谁一块出去?”白玉妍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个。。。。。。大爷没说,不过我听大爷身边的小厮说了,似乎是李爷邀大爷那些朋友一块去李府玩乐的。”

    “哦,你们去吧。”白玉妍点了点头,就走开。

    犹犹豫豫地踱着步子,终是走到那几件梅花树下,遥遥看着那边的花厅,再不敢往前走去。在雪中站了一会,手脚很快就冻僵了,却还是舍不得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这边要雨具干什么,是想为当年的事情道谢吧,她这样对自己说。可是,人家或许早就忘了她了,她这一句半句的道谢又有什么意义!

    在台下望着那个身影那么多次人,却从未接到过他看过来的目光。

    她明年就要嫁人了,不该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平日里学的礼义廉耻全都跑了出来,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怒斥着她!

    还是,回去吧。她是白府的大小姐,与方家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来的,不管那方家少爷心里有谁,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她甘不甘心,她都将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是礼法,这是规矩,谁也违抗不了!她也不敢违抗,连才稍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心里都觉得是极为大逆不道的,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熄灭了。

    说服自己后,白玉妍才刚动了僵硬的脚,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意外的声音:“咦,是大姐姐啊,怎么在这?”

    顺着声音回过头,原来是白玉蝶,只是她穿着一件里外发烧的大红斗篷从那边走过来,脚步轻快,也不扶着身边的丫鬟,娇俏的脸上还挂着无忧的笑。那是只有处疼爱的人才能露出来的笑容,是她已失去多年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偷偷羡慕多久了。

    “这下着雪呢,大姐姐身边怎么也不带着个丫鬟,是来折红梅的吗?”白玉蝶走近来后,左右瞧了瞧,便问道。

    “哦,是,这的红梅开得好,你这会来这做什么?东院那不是也种有梅花树吗?”白玉妍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就赶紧问道。

    “嗯,我___我瞧着沈哥哥都过来这会了,还不见回去,二太太要找他呢,我便过来瞧瞧。”白玉蝶说着就微红了脸,那面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羞涩。其实她不过是自己坐不住 ,想过来看看,只是又不好意思说,于是便搬出林氏的名号来当借口。

    白玉妍瞧着她这模样,心里的羡慕更是深了,她也听说老太太最近正打算给白玉蝶说亲事呢。这样幸福的笑,几乎让她不敢直视,越看,越显得自己可悲。如果娘亲还在,她是不是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白玉妍心情沉重,思来想去,只觉得她的这一生实在是无趣。而白玉蝶却正想丰自己怎么过去花厅那边,若就这么过去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沈逸飞会不会生气。。。。。。连天飞雪,红梅怒放,两位红装妙龄女子站在那各怀心思的时候。秦月禅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一瞧见她们就有些意外地笑着说道:“原来两位姑娘也在这边呢,今儿这几株梅花树可真是遭人喜欢啊,刚刚才见着沈少爷跟三姑娘在这折梅花来着,这红梅开的好,让人看着心里也喜欢啊。”

    “嫂子。”白玉妍轻轻叫了一声,秦月禅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而白玉蝶却眉毛一竖,顿时收了刚刚一脸的笑,瞪着眼睛问道:“白文萝刚刚来过这!她是单独跟沈哥哥一起的吗?她让沈哥哥给她折梅花了!她是特意过来找沈哥哥的。。。。。。”

    “嗯。。。。。。”秦月禅被白玉蝶这一连串的发问给弄得愣了一下,然后似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便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才含含糊糊地说道:“也没准不是三姑娘呢,我不过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可能认错了也不一定。只是觉得两人说话挺亲热地样子,现在一想,也可能是府里的哪个丫鬟。”

    “哼,准是她,那个穷丫头!府里的丫鬟哪敢随便折花摘草来着,而且沈哥哥也从不会随便就跟府里的丫鬟说话!还说得亲热的样子!”白玉蝶有些恨恨地咬了咬唇,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说道,眼里顿时就冒出火来。

    秦月禅笑了笑,也不再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我得过去老太太那边了,姑娘们折了花后就赶紧儿回去吧,千万别冻着了。”

    秦月禅走后,白玉蝶马上就跟白玉妍控诉道:“我从一开始就瞧着那穷丫头心思不正,竟打起沈哥哥的主意来了!真不要脸!”

    “二妹妹莫要说这话,嫂子不也说了,没准是看错了。再说就算真的是三妹妹,沈少爷也不过是帮她折了支梅花而已,能有什么的,若是二妹妹要折梅花,沈少爷不也一样会帮你。”白玉妍微皱了皱眉头,便轻声说道。到底,白文萝也算是她的亲妹妹,又相处了这么段时间,之前还隐约听说了关于沉香的事情,她其实还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如今听白玉蝶这般一说,便忍不住开口为她辩解两句。

    “她是什么身份,怎能跟我比!”白玉蝶心里更是不快了,瞅了瞅白玉妍又接着道:“大姐姐,你就是心太善了,才瞧着谁都是好的。你要是再这般谁有干什么坏的都帮着遮掩,以后进了那方家还怎么在那里立足!老太太也不能时时照看着,你又但凡有什么事也都只是放在在心里闷着,到时还不被那边那几个狐狸精给欺到头上去!”

    白玉妍一听她这般毫不客气地就说出方家的事来,心里又是难堪又是难受,连面上的笑都装不下去了,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道:“这都是我的命,怨不得谁!”

    白玉蝶一听她这般说,便还要说两句,只是这会旁边的丫鬟忽然提醒道:“姑娘,沈少爷他们从花厅里出来了!”于是她便也顾不上白玉妍,赶忙就推了推身边的丫鬟命道:“去,你快跑过去,请沈少爷过来,就说二太太让我过来找他,二太太有事要跟他说。”

    那丫鬟不敢忤逆了刀子,虽那边有好些个公子少爷看着,她这么急冲冲地跑过去实在是件难为情的事,但也只得乖乖照做,不然回去后,白玉蝶准能让她好看了!

    而沈逸飞那边听了丫鬟的话后,先是朝白玉蝶这边看了两眼,似迟疑了一下。然而旁边有别的人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万一真的是林氏有事找他,这一推脱岂不是不敬了。于是他只得告了声罪,便往白玉蝶这边走了过来。

    后面,李敞之别有意味地嘿嘿笑了两声,虽是没有说什么,但沈逸飞却在转身后,轻皱了皱眉,再看白玉蝶这边,面上就露出几分不耐来。而这边,本是想走开的白玉妍,在看到冷月倾同沈逸飞一起从花厅里走出来的身影后,顿时就僵住了。因沈逸飞此时正往这边走,所以他的目光也似无意般地往边边看了过来!

    事隔两年,她在台下看了他无数次,而今,他终于对上了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只是,只怨距离太远,终是看不清,那双勾魂夺魄的细长眼睛里,可带有一丝熟悉的痕迹?

    “二太太找我什么事?”沈逸飞过来后,第一句就问白玉蝶道。

    “我,我也不知道。”白玉蝶被他那目光看得不自觉就垂下了眼。

    “那我回去问问。”沈逸飞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迈开步子,朝她身后走去。

    “沈,沈哥哥!”白玉蝶咬了咬唇,转过身,喊住了他。沈逸飞停下,回头,也不说话,只是询问地看着她。

    “你帮我折支红梅吧,我想带回去插在瓶子里。”她请求道。

    “你回去让小厮或是丫鬟帮你折吧,那边不是也一样有梅花树。”沈逸飞淡淡地说道。

    “我不,我就是想要你在这帮我折梅花!”白玉蝶在雪地里跺了跺脚,执拗地说道。

    “别胡闹了!”沈逸飞微皱了眉头说了一句,就回过头走了。

    白玉蝶一时气得站在那直发抖,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她折,却不给我折,那个穷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第五十四章 难 产

    离年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候,二房那边的白孟庄已经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哭,请神主等准备一切供需之物。此时的白府,内外上下,皆是一片忙碌之景。

    而周氏这边也是忙得连每日去老太太那请安都省了,今儿一大早起来后,收拾完身上,再同瑞哥儿说了几句话后,老太太那边就着人过来叫瑞哥儿。于是白玉瑞刚出去,碧影就带着一小丫鬟,两人手里各捧着一茶盘的压岁锞子,走进来说道:“太太,前几日叫人打的压岁锞子今儿送过来了。那包九十五两七分的金子,共打了一百九十五个金锞子,其中这六十个是纯的,剩下的那些多是六七成色的;另那一包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又打了两百个银锞子,也有五十个是纯的,每个都有一两重,剩下那些亦是只有六分成色。”

    “嗯,拿来我瞧瞧。”碧影捧着过来后,周氏瞧着那茶盘里多了些以前没见过的新花样。这压岁锞子无非就是那几种样式,或是梅花式,或是海棠式,或是“笔锭如意”式,或是“八宝联春式”。两眼下这茶盘里却多了些小猫小狗等,一些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样式。她拿起一个细看了看,便笑着问道:“这几种样式到是新奇得很,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盛兴那换师傅了?”

    碧影把茶盘搁到周氏跟前的茶几上,然后站在一旁笑着回道:“原之前都是盛兴那一个姓萧的老师傅给咱府打的金银饰品,可今年那萧师傅似乎是病了。而咱这向来要东西都要得急,原是要让他们换个师傅做的,偏眼下年近了,别的老师傅手里都压着急活儿。后来那萧师傅便说他有个带了几年的学徒,手艺很好,人也稳实,可以让他试试。于是陈管家便让他试着打了几个样儿,只是陈管家来了好几次都碰不着,我便做主让他就照着这些样式都打了。”

    周氏点了点头道:“嗯,你做得对,我若是忙的时候,这些小事你就瞧着拿主意。这些样儿的都是不错,像这些新鲜样式的,就都给公子姑娘还有客人们准备着,那些普通样式 以及成色不一的便跟往年一样,按着差役等分给下人准备好。”

    “是。”碧影刚应下,翠影忽然就跑进来说道:“太太,白姨娘那儿像是要生了!”

    “哦,这就要生了,大夫不是说还得好些天的吗?”周氏端起茶,先喝了一口,然后才拿眼睛瞟了翠影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翠影被周氏这一眼看得心中一凛,赶忙就收了之前微显急躁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回到:“是白姨娘刚刚起来走两步的时候,忽然觉得肚子疼,随后羊水就破了,眼下正躺在床上叫着呢,稳婆已经着人去请了,还没到。老太太刚刚才跟哥儿们吃了早饭,就收到有人过来报说老太妃这几日身子微恙,老太太便赶忙起身,打算去过去枫林山庄那看一眼,这会可能已经要出府了。白姨娘这事,老太太估计还不知道,需要告诉老太太一声吗?”

    周氏把茶盏重重地搁下,细眉一拧,就瞪着翠影说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怎么脑子反倒是越来越糊涂起来!老太妃是什么身份!那白姨娘能比得了,再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算什么大事。这些日子我也天天着人过去嘘寒问暖的,还用得着老太太操心吗。而且这天寒地冻的,老太太担心老太妃的身子,过去一趟本就不易,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她,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谁负得起责任!”

    翠影被骂得一激灵,赶紧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算了,眼下这般忙乱,你先去白姨娘那看着,再叫上柳家的一起,她年纪大,也有些经验。还有,刚刚着人去叫的是那个姓马的稳婆吧。”周氏叹了一句,然后又问道。

    “是。”翠影也不敢抬头,只是垂着眼睛轻轻应着。

    “嗯,人来了你就带过去,我先去送一下老太太,过会得了空再去瞧一眼。”周氏说着就站了起来,扶着旁边丫鬟的手就出去了。碧影经过翠影身边的时候悄悄叹道:“你也太莽撞了些,这些年还不清楚太太的心思,偏说这些遭她恨的话。快去吧,赶紧去那好好看着,不然以后有什么事,没准都让你给担了!”

    碧影说着就推了她一下,翠影有些发白,抬起头看了碧影一眼,却也不敢乱说。

    ”机灵点,反正就是叫你在外头看着,总之你也不会接生,送进去的东西你都检查一遍,剩下就交给稳婆,还有柳家的在呢,你尽量避开就是。“碧影无奈,含糊地说了一声。

    翠影无声地点了点头,便出去了,碧影也赶忙追上周氏。于是翠影和柳家的才刚走进榴花房,就听到白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接着一声,才稍停一会,没多会就又叫了起来!听得刀子心里直得慌,一时也没了主意!

    而眼下白姨娘那屋里屋外,就两三个小丫鬟有些六神无主的在那忙乱着,就连端来的热水都散了半盆在门口。于是白姨娘才每特每早晨一过,就开口骂那几个丫鬟,甚至还把凡能够得着手的东西拿过来,朝丫鬟们扔过去,更吓得那些丫鬟不敢靠近她。

    柳家的一瞧这景象,便有些气急败坏的走进去,先是安抚了白姨娘几句,又帮她检查了肚子,再就让丫鬟们把屋里收拾干净,再把一会需要用得着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好。然后才出来对翠影悄悄说道:”我这瞧着像是有些不好,估计且得折腾着呢,你去门口那看看稳婆来了没有,或者看看能不能请个大夫来也行,这事咱们都担不起。”

    翠影一听这话,心里吓一跳,一时也顾不上多问,就赶忙跑到小院门那伸长脖子等着。可瞅了一会还是没见影,又跑回来看,白姨娘那叫声更是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慌,柳家的脸色也不好。翠影想了想便又悄悄去问了周氏一声,周氏当时正同几个管事婆子说着大年要准备的东西,听了她的话后,没少又骂了两句。然后便说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得疼一会,叫几声,她生瑞哥儿那会不也受了不少罪,过后还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完就又把她给轰过去那边了,大夫也不让请,只说等稳婆到了就行。翠影没法,只得回去跟柳家的说了一声,然后便借口看稳婆到了没有,就赶紧避开了那里,到小院门那等着。

    而榴花房这边,芸三娘住的屋子和白姨娘住的地方本就隔了一个花架,所以她一早就听到那边的喊叫声了。可不管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的孩子,她都是尽量不参与这些事,女人生孩子,都是在死门关走过一遭的,若是有的万一。。。。。。而且这段时间大太太总也时不进差人过来看,连丫鬟都给多添了两个。连苏姨娘都没出来看,她也就更不好过去插手。
    只是她身边那个新换的丫鬟巧儿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着,白姨娘那边又怎么怎么了,她身边的丫鬟又怎么怎么了。。。。。。被丫鬟这么吵吵,她心里实在烦的慌,便出来在门口往那看了一会。见那边忙乱无主的光景,再一听白姨娘那一起一伏的叫声。想到自己当年生白玉轩那会,也是没个懂事的人在身边,心中渐有些不忍。。。。。。正打算要过去看一眼的时候,幸好翠影和柳家的过来了,她便松了口气,就转身回去了。
 
    然而不知为何,稳婆却迟迟没有请来。那边的喊叫声从早开始,持续了好长时间,到下午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沙哑,偶尔又喊出一两声,也都虚弱得甚至听不清了。芸三娘在屋里拿着一副绣品,坐在那儿半天了,也不见动几下针线。只有巧儿进来同她说那边的情况时,她才略动了一动。

    一直到傍晚,天色渐暗,掌灯时分,天起了寒风,呜呜地敲打着窗户,那派去的人才终于把稳婆给接了过来。原来那马稳婆走亲戚去了,于是派去的人便只好在那等马稳婆回来,然后才带了过来。

    当巧儿进来说稳婆到了的时候,芸三娘长吁了口气,后才觉得自己坐得脚都麻了。巧获看了看她一直就没动过的饭菜,便说道:“姨娘也是担心吧,那怎么不过去看一眼?”

    “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还不够添乱的。”芸三娘摇了摇头,接着叹道:“都是女人,都得走这一遭。”只是区别是,有的人,有人嘘寒问暖紧张着;而有的人,只能咬着牙自己挺过去。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腿。
   
    天,慢慢暗了下去,那边还未传出什么好消息出来,只是白姨娘的哭叫声听着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不时还听到那稳婆给她打气加油的声音传出来。

    芸三娘开门几次往外看了几眼,只是见苏姨娘那依旧没什么动静,而白姨娘那屋前一直也都有人在那守着,她便又回屋关上了门。

    一直到亥时左右,才终于听到那边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芸三娘正喝着水,差点没被呛到,她赶忙放下杯子喊巧儿,巧儿也正好在这会打开门帘进来说道:“生了生了,是个姐儿,我刚刚听白姨娘那屋的丫鬟出来说的。”

    “生了就好,那白姨娘怎样了?”芸三娘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又问道。

    “嗯,还不知道呢,应该没事吧,都生出来的。。。。。。”巧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却就在这会,外头有人敲了门,也不等芸三娘出声就自己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白姨娘身边的丫鬟,芸三娘一瞧,这大冬天的,她发上却沾了好些细细的汗珠,面上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还不等芸三娘开口,那丫鬟就说道:“芸姨娘,白姨娘请您过去一会,她想跟你说些话。”

    芸三娘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丫鬟,那丫鬟便又开口道:“白姨娘大出血,瞧着是不好了,她说想最后跟你们说几句话,也让人找苏姨娘过去了。”  
  
第五十五章 狠毒的嘱托

    苏姨娘是个沉默寡言,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的妇人,已年近四十,所以无论是发式还是身上的穿着,她都是选的老年妇女的样式。又因无儿无女,故平日里都是待在屋里抄些佛经来度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切生活上的用具都是从简。

    芸三娘进府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她几次,知道她不喜人扰她清静,故平日里也少去她那边。而白姨娘虽性子有些不知轻重,年纪也轻,又有往上爬的心思。但自怀了身孕后,她想的也多了起来,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胎保好,到时若能生个哥儿出来,自己才能有蹦达的本钱。所以这段时间里大都是乖乖的在自个的屋里养胎,没多琢磨别的事,一门心思只放在肚子上。

    因此芸三娘住进榴花房这段时间内,包括她在内的三位姨娘基本上都是各过各的,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是不亲,但也没结上什么仇怨,因此白姨娘眼下都这般了,要见她最后一面,自是不会拒绝的。

    刚走到白姨娘的门口,就看见苏姨娘也从那过来了,两人碰见后只是相互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丫鬟进去了,脚才刚迈进外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几欲让人当场就呕出来!这会稳婆已抱着孩子出来外屋了,柳家的也在,瞧她们进来后便说道:“两位姨娘进去吧,这会看着能说一会话了。”

    芸三娘先走近去看了那婴儿一眼,只见又小又皱的,红红的小脸上有好些黏糊的东西没擦干净,刚刚那一阵啼哭声过后,这会已经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在襁褓里睡着觉。

    “孩子如何?”芸三娘问道。

    “很健康,好容易出来了,刚刚那哭声大着呢!”稳婆抱着那孩子笑着说道。苏姨娘也在一旁看着,并无话,只是慢慢拈动着手中的佛珠。柳家的又在旁边催了一声:“白姨娘这会已经睁眼了,两位姨娘快趁着这会进去吧。”

    于是两人便进了里屋,里面的血腥味比外面更是浓了好几倍,而那沾了血的床单也还没换下,只是用一床被子盖着。白姨娘就那么躺在那儿,满脸的汗水,头发全都一绺一绺地沾在一起,一部分散在枕头上,一部分贴在脸上。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油灯,一个丫鬟在一旁收拾着那些零七乱八的东西。翠影早回去报信了,另外两上小丫鬟在外屋不知在忙些什么,柳家的则侧着身子,站在那门口处往里看着她们。

    “水。。。。。。”白姨娘瞧她们进来后,头往这边动了动,然后张了张口,发出虚弱的声音来。

    芸三娘看了看那个正收拾东西的丫鬟,只见她这会手里正拿着盆和好些沾了血的布等东西,便叹了口气,就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却发现那水是冰的。她又看一眼那把东西草草收拾完后就匆忙出去的丫鬟,迟疑了一下便对白姨娘说道:“这水都凉透了,我去我那屋给你拿热的过来吧。”

    “不用。。。。。。给我,都这会了,还。。。。。。在乎这个!”白姨娘躺在那儿,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芸三娘没再说什么,便拿着杯子走到她身边,稍扶扶她的头,苏姨娘也走过去帮了把手。白姨娘便不管不顾地张着唇,大喝了几口,好些还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好了,这儿脏,想必你们也坐不下!”白姨娘喝完后,躺下闭着眼睛歇了一会,似恢复了点元气,然后才睁开眼睛说道。此时那双妩媚的眼睛终于多了点生气,不像刚刚那般,看着似就只剩一口气了,还随时会断的样子。

    芸三娘和苏姨娘对视了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后劝道:“你好好保养身子,孩子以后还得靠着你呢。”

    “呵。。。。。。别说这等没谱的话,我到底怎样,我还不清楚,眼下这会还能说这么多话。。。。。。想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了。”白姨娘说着,眼睛又往房门那看了看,见柳家的还站在那儿,她冷笑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咱们三个,都是这府里的姨娘,但是,我却比你们都年轻貌美,我一直以为。。。。。。以后,我定会比你们都风光,却不想,竟是错了。。。。。。原来那边轻轻一句,我就能连命都保不住!”

    芸三娘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虽她后面那句说得很轻,但也保不准柳家的会听到。她又同苏姨娘对视了一眼,苏姨娘是个更不想招事的人,不过是怜她要走了,来看她最后一眼罢了。但若是因此沾上什么麻烦的话,她是第一个不愿的。这几十年来,在这样的人家里,什么事没见过。如果一心软就任着性子行事的话,哪还有眼下这清闲的日子可过。

    果然,苏姨娘这会马上开口叹道:“我很惋惜,到底你我也算是相处过一阵,我今儿过来就是看你,至于别的,你也清楚,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白姨娘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似累极,先是停了一会才说道:“你们放心,叫你们过来是好事,我。。。。。。不过是,趁着还有口气,多说几句感慨罢了。”她说着又看了看芸三娘,接着道:“其实我们三人中,就你命最好,我先前还觉得你蠢,两孩子。。。。。。都那么受老太太疼,你,还不为自己挣点什么.。。。。。现在才明白。。。。。。”

    “你别说太多话了!”芸三娘不想听这些,便也叹了一句。

    “女人,从一出生,就注定命苦!”白姨娘两眼无神地看着顶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悄悄滑落,“小时。。。。。家里不富裕,从懂事开始就跟着姐妹几个争馒头,长大后,争衣服 。。。。。。后进了这里,以为终于能好了,吃穿都不悉了,还有人伺候着,却不想,还要争的,竟是命!”她说着,就转过头,看着苏姨娘到:“你们。。。。。。其实也比我好不到那里去,虽是不争,但你那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苏姨娘不知是不是被她说得触动了内心,并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手里的佛珠已经停下来了。

    白姨娘接着又看向芸三娘道:“你一直那么小心翼翼,以为,她就真的会放过你吗?”

    芸三娘轻皱了皱眉,觉得没必要再在这呆下去了,可她还未开口,白姨娘又道:“我知道,你们俩都不耐烦我说话了,就劳你们。。。。。。再给我倒杯水,我这一整天。。。。。。就没沾过几滴水,一会我喝完了,你们便出去吧。”

    苏姨娘一听她这么说,便转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同芸三娘一块轻轻扶起她的脖子,要喂她。不想白姨娘却没有急着喝,而是凑近了她们,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道:“我在后面那蔷薇花架下,埋了好些金子,那都是老爷先前给我的,眼下是用不着了,我只告诉你们。只求你们得了后,看在那些金子的份上,多少替我照看一下我那可怜的女儿!”

    苏姨娘一时有些愣住,正拿着杯子的手微一斜,那水就洒了出来。芸三娘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原来,白姨娘叫她们过来竟是为的这个!这话,她刚刚说的不轻不重的,柳家的在那门边肯定是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主要的字眼想是都听到了!这话要是传到周氏寻了,甭管这事是真是假,都少不了一番折腾!要是真有,周氏也能说她们一定早就私藏了不少;若是没有,那周氏就更能说被她们吞了!好毒的心思,竟在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要埋下种子,死活都要拉着她们,替她对付周氏!

    “我知道,这要求太过分了,但是那东西真的不少,就是你们平分了,也是不少。。。。。。”白姨娘说着忽然就伸出手来,抓紧了芸三娘和苏姨娘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拿了后,一定不能不管我的孩子!”

    芸三娘已经顾不得跟她多说了,这个时候,这种话,会越说越不靠谱。而且这屋里的味道让人越来越受不了,白姨娘的样子看着也越来越吓人。而苏姨娘那边还未反应过来,柳家的还在一边竖着耳朵,虎视眈眈的,她根本就不能跟她明说了,只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白姨娘却是拼死了抓住,竟让她一时挣脱不得!

    正好这会,周氏那边派了个嬷嬷过来,说是白姨娘身子不好,到底这孩子是老爷的骨血,怕放在这儿会照顾不好,就先抱走了。要是过几日,白姨娘恢复过来了,可以过去看看。于是柳家的这会也赶紧走进来说道:“两位姨娘,这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就让白姨娘好好休息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来回打量着眼前的这三人,像是在琢磨着刚刚听得不太清楚的那几句话。

    白姨娘这会又朝芸三娘她们喊道:“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们了,东西也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芸三娘没应她的话,只是使劲地一抽手,终于挣脱了白姨娘的手。而苏姨娘那边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同时抽回自己手。于是白姨娘一下子就倒回床上,却还是张着口,依旧不依不饶地,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句话。

    然后,没一会,她就睁着眼睛,咽气了。

    死气遍满了整个屋子,伴着那浓浓的血腥味,芸三娘重重地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看,就赶紧转身出去了!
  
第五十六章 京州的天

    “金子!”周氏坐在炕上,身上披了件酒红色的银鼠短貂,头枕着金线莽缎的引枕,手里拿着牡丹粉彩手炉,挑着眉毛看了看立在旁边的柳家的,就问道:“那你问了,她们两个都怎么说?”

    “都说不知道这事,也是头一回听白姨娘说的。奴才当下就着人在那蔷薇花架下寻了一通,什么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埋在别的地方了,或是只有那两姨娘知道具体地儿。”柳家垂着脸,抬起眼,小意地说道。她跟李嬷嬷是亲戚,白文萝进府的第一天晚上,李嬷嬷被泼了水后还找她哭诉了一通,当时她虽是说了李嬷嬷几句。但那事心里却是记下了,只是对方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她哪敢有多余的心思,可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就不一样了。只要寻着机会,指定能狠狠踩上几脚。

    周氏手里拿着小铜火箸儿,慢慢拨着手炉内的灰,微垂着脸,没说话。柳家的也不敢多言,只站在那候着。

    老爷会给她金子?不管真假,周氏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烧起一把火来!她闭了闭眼睛,把手炉交给旁边的丫鬟,然后指了指几上的茶盏,马上有丫鬟给她捧上前来,周氏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才轻轻舒了口气。把茶盏交给丫鬟,又把手炉拿在手中,稍稍平静了下后,才开始细细琢磨起这事来。

    白姨娘进府不过才两年多时间,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很受老爷宠,但是那会府里每一笔银子的去向,包括老爷俸禄的用度,她都一清二楚。刚开始时,老爷确实不时给那边送些金银首饰衣料等,她也是知道的,虽心里不快,但也都压着,静等时机。而且当时老爷送那边的那些东西,也从没有一件越过她去,要是送了那边一支珍珠簪子,她这肯定会有两支宝石簪子。所以真算起来,那些零碎玩意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很快,白姨娘就失宠了。听说白姨娘当时为了收买下人,四下蹦达,已经把大部分首饰折成银子,花去不少。

    难道真是因为她怀了身孕,老爷念着旧情,另外悄悄给了她东西没让自己知道!

    周氏想起白桂花那张风流妩媚的脸,还有那双总不安分乱转的眼睛,她冷笑了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贱人,然后就对柳家的说道:“眼下年已日近,府里要忙的事情不少,不过是些没影的事,别去费神了。你只去跟那几个丫鬟嘱咐几句,让她们都好好看着,若跟以前一样,就没事,若真有什么动静,马上来告诉我。”

    柳家的一听周氏这话,知道她不打算大张声势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眼下又是年底,到底不吉利,你今晚就着人把她抬出去寻处地儿埋了了事。至于她的东西,要有值钱的,就都充入公中,然后另去帐房那领二十两银子给她娘家那送去,也算是咱府里的一点人情。”周氏轻轻交待了几句,倒不是她要放过这个可以清扫的机会,而是眼下时机不合适。其实就目前来说,那两位姨娘对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只是看着有些碍眼罢了。再说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她若真的做得彻底了,到头来可能是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准那白桂花就是想要这个结果!所以临死了还折腾出这点事来,想借别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掰一回局,可笑,她岂能如了她的愿!她若真想打压那边,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日子,还长着呢。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年后,白玉堂就上京州了。他比瑞哥儿长那么多岁,又是原配嫡子,若真从此以后就顺顺利利的,那她这些年来的心思岂不白费了!

    两天后,老太太从枫林山庄那回来,原老太妃不过是年纪大了,这两日偶感风寒,吃了两幅药,休息了几日便也就转好了。老太太这才放心地回来,进府后,刚歇一会,周氏就亲自过去跟她说了白姨娘的事。老太太原本就不太喜欢那个长得一脸狐媚相的女人,再一听生的又是女孩儿,更没多少兴趣,于是便道:“你处理好了就行,四妞儿以后就劳烦你带着,只是奶娘还是要找好的,怎么也是这府里的姑娘,我今儿累了,改日再抱来我瞧瞧。”

    周氏应下,服侍老太太休息后,才退了出来,笑了。

    又过了几日,白孟儒因公事回了西凉一趟,那会离年就剩下十天那样了,府里的各处门窗都新上了一遍油漆,并添了不少摆饰,整个儿焕然一新。

    白孟儒先去老太太那儿请了安,说了会话,才回了周氏这儿。周氏很高兴,一边为他宽衣,一边笑着说道:“老爷怎么提前几日回来了,还要上去吗?”

    “嗯,就待两日,还得上去,腊月二十九才回。”白孟儒换了官服后,坐下喝了口茶,然后问道:“听说白姨娘没了?四妞儿这会谁带着呢?”

    周氏心里咯噔地一下,面色一黯,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难产,生了近一日一夜,正巧老太太又去了枫林山庄那边。我那一整天都是急得没奈何,孩子好容易生出来了,没想她到底是去了。”她说完又是一叹,红了眼眶。

    白孟儒面上也露出几分怅然来,许久才轻叹一声道:“她也是个可怜的!”

    周氏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体贴地开口道:“四妞儿是我带着,前些天就给挑了个奶水足的奶娘,那孩子也乖巧,倒是没怎么哭闹,多是静静儿睡着。老爷要不这会去看一眼,就安排在西面的厢房那儿。”

    白孟儒抬起眼看了周氏一眼,只见她面色温柔,目光恳切,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这么些年来,他基本上都是在外面为官,只把她留在这里,不但要侍奉老太太、照顾孩子,还把这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年了,她早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娇俏,但现在看着却依旧年轻貌美。白孟儒忽然想起了自己当时因为白姨娘,似乎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但她却从未有过半句抱怨,心中不由得就多出几分愧疚来,便摇了摇头道:“晚上再过去看吧,我先陪你说会话。”

    周氏心里一喜,便点了点头道:“也是,这会四妞儿还睡着呢,老爷晚饭那会过去,她正好醒了,到时瞧着也开心些。不过老爷在这儿陪我说话,我固然很开心,只是这年节将近了,府里事情杂乱,总会有人进进出出禀报正事情,我怕老爷会不耐烦。”

    “不碍事,你要有事只管跟他们吩咐去,我就是坐在这歇一会。”白孟儒说着又看了看这房间,见里面的东西比之前自己走的时候,多了些金玉的东西。再一想刚刚回府的时候,看着整个焕然一新的大门,便又说道:“对了,今年的年节,不必跟住年那般大操大办,只把需要用的准备一下就好。眼下。。。。。。那上面情况不明,咱凡事还是尽量别惹眼的好。”

    “是。。。。。。出什么事儿了?”周氏一听这话,心中一凛,赶忙问道。

    白孟儒想了想便说道:“是秦家那边有些麻烦了,咱到底也算是与他家有联姻,眼下形势不明,万事都要小心为上。”

    当时两家联姻,白家看着的是秦家手握兵权,秦家看中的是白家世家大族的影响力。而眼下,那边出事,秦家被送到风尖浪口上,顶端的人又态度不明,似有坐山观虎斗之意。若秦家真因此败落了,很有可能会牵连到白家。如今皇权已是正统,即便是世家,也要依附于皇权才能生存下去,一步都错不得!

    周氏听到秦有出事,心中感觉有些复杂,一来是喜一来是忧。喜的是,秦家若败落了,白玉堂那可支持的力量就少了一大截;忧的是,若秦家的败落牵连了白家,那还有什么可争的。这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盼着秦家别出事了才好。

    “老爷看。。。。。。秦家会不会就。。。。。。”周氏自个琢磨一会,便问道。

    “这事不一定,秦家那边本就不太平,他们家里一直以来就闹得厉害。等着看吧,总之你记着咱这别太显眼了,先过了今年再说。”白孟儒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而就在这时,远在京州那边,眼下虽是大雪纷飞,但因年底了,多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百姓要过年的热情。繁华的京都,街上具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空气中提前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但不管外那街道如何热闹拥挤,这天子脚下,总有一些特别的地方,不但长年人烟稀少,而且那里到处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即便那些地方并不像皇城附近一样,不许平常百姓靠近,但是大家似都有自觉一般,没事不会往那边去。

    锦园,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曲元把药丸装好后,出了屋子,看了看外头整个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色,呵了口白气,然后把门掩上,拿着匣子往东面的书房走去。一路行来,除了自己踩在厚厚地雪地上,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外,别的什么都听不到,这里常常静得让他以为这是个无人居住的园子。

    曲元又呵了口气,但他很清楚,这园子里,没有需要的时候,绝少能看到人影,但是只要有需要,随时随处都有可能跳出人来。

第五十七章 辛甘性凉

    曲元进去的时候,上官锦正在案边认真地看着信件。知道曲元进来也不抬头,一边提笔落字一边说道:“又制了新的药?”

    “是。”曲元拿着匣子走过去,放在他案上道:“记着一次都不能忘了吃,否则我这一番心血全白费!”

    “知道,每次都不忘这一句。”上官锦笑了笑,写完回信后,放下笔封好,然后往后靠在椅背上问道:“眼下那边如何了?”

    “如你所料。”曲元淡淡地说道。

    上官锦点了点头,看了桌上的那几封刚刚送来的信一眼,然后又问:“当年他家负你,眼下看着是要起来了,要不要我进宫一趟。”

    “你不是说这事不会插手的吗。”曲元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书架边随便抽出本百药集来,一边翻着一边说道:“早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以前做什么。”

    “改天同我去一趟万春红楼如何,比她美的女人多的事,既温柔又解风情,想要干净的也有,重要的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上官锦笑,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贵公子样。

    曲元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真正该操心的是自己的事情,你真就打算这般下去。”

    上官锦微起身,伸手把案上那个匣子拿过来,搁在手中转了转才接着说道:“她生了个女儿,但那里里外却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我都说我早已经放下了。”曲元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接着道:“我出去一趟,你记着晚上回府去,刚刚王管家已来过一趟了。”他说完就走出去了。

    上官锦却看着被放在案上的百药集,面色淡淡的,一个一直就很严谨的人,一听到那个女人,居然连拿出来的书都忘了放回去。这也叫放下了吗?他把手里的匣子扔到案上,拿起那本百药集随意翻了翻。正要扔回去,不想忽然翻到一页,他一时停了下来。

    只见那上头写着:萝卜,一名菜菔,辛甘性凉,有红白二种,四时皆可栽,唯末伏初为善,破甲即可供食,生沙壤者甘而脆,生瘠土者坚而辣。

    上官锦看了那几行字好一会,然后以指轻轻划过“辛甘性凉”那四个字,似想到什么一般,忽然就笑了。正好曲元返身回来就看到他脸上露出那样的笑容,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忘什么了?”上官锦收起笑容,合上书反问道。

    “忘了跟你说了,这新的药,因药材没有以前的好,一次得吃两丸了。”曲元说着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手里的书。

    上官锦便把那本药集给他扔过去,笑道:“你刚忘放回去了。”

    曲元微怔,拿起书走到书架那放回去,然后便告辞离开,只是走到门边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说了一句:“没见你那样笑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曲元走后,上官锦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地,再看案上那些信件,便往外喊了一声:“影一。”马上有个人影无声闪了进来,站在他面前等着吩咐。

    “把这封信送过去。”他拿起刚刚写好的信交给影一,然后又问道:“那边没什么事吧?”

    影一接过信,小心放在怀里,然后回道:“恭亲王已经回府,只是之前路过西凉的时候,在那停了一段时间,见了个戏子,好像是为了恭王妃明年千秋的事。”

    上官锦点了点头,影一见再没别的吩咐,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孟儒返回京州的第二日,沈逸飞也准备回沈府去,书院那边已经放了假,青梅先生并不打算留在白府这边过年,而是打算要去京州拜访老友。沈逸飞一听,便请求路上同行,于是这日一早,沈逸飞同林氏告辞后,又来到老太太这边作别。

    而白文萝从周氏那请了安后,照旧往老太太这边走来。至于白玉蝶,她本以为沈逸飞还得过几天才回去的,却不想今日起来去林氏那请安的时候,忽然从林氏口中听说了沈逸飞马上要启程的事,便赶忙往老太太这边来。 

    沈逸飞风出荣寿园,远远就看到白文萝往这边过来了,身上披着狐狸毛的大氅,带着雪帽,步子轻缓,面色从容。他不由得站住了,看着那个总显得有些瘦弱的女子,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那时只觉得是个并不起眼的小丫头,没有存在感,如果不去特意注意的话,甚至都可以忽略掉。

    然而,只要注意到一次后,再见,目光就无法忽略掉她。清秀柔美的面容上,表情永远都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而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盯住时,总让人觉得似乎被她看透了一般。柔柔弱弱的外表,却能反手就给白玉蝶甩去一个耳光,听说,就连白玉堂都吃过她的暗亏。。。。。。

    不似白玉妍的温顺内敛,亦没有白玉蝶的骄横跋扈,又无外头小门小户出来的那等羞羞涩涩,缩手缩脚的习性。刚从外头进来,对丫鬟们不见得有多亲,但是却能护得住。没有刻意去收买人心,可在无形之中,却笼络了人心。

    沉香的事,他并非不知道。无论是在沈府还是在白家,他虽少参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并不等于他不明白。在这等大家族里,奴仆下人众多,主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其实忠心的丫鬟下人并不难寻,无论是白玉妍还是白玉蝶身边的丫鬟,不管是出于情,出于惧,还是出于职责,没有一个不对自个姑娘忠心的。但是,这样的忠心,很难经得起考验。那些丫鬟们何尝不清楚,如果沉香的事情换到自个身上,白玉妍能保得住她们吗?白玉蝶会想到要去保她们吗?

    很多时候,属下肯不肯卖命,是跟上位者有没有能力,是不是言而有信,有着更重要的关系。而肯卖命的人,在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她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

    白文萝走近来后,见沈逸飞站在那,似在等她的样子,便朝他点了点头客气道:“沈少爷今儿也到老太太这边说话儿的吗,怎么这早就出来了。”

    沈逸飞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我是来告辞的,年底了,该回去看看爹娘。”

    “哦,原来是这般,那祝沈少爷一路顺风。”白文萝也笑着说了一句。
   
    沈逸飞看着她这客气又生疏的笑容,不知为何,忽然很想看看她在那张笑脸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很奇怪,很莫名的想法,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白文萝并不清楚他此时的心理活动,也无意追究,便移开脚步,正要越过他走过去的时候,沈逸飞下意识地叫住了她:“等一下。”

    白文萝又停了下来,询问地看着他:“沈少爷还有什么事?”

    “我。。。。。。”沈逸飞一时有些噎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把人家叫住要说什么。看着白文萝那双不解的眼睛,怔了好一会,忽的就感到心里有些莫名的沮丧。正打算说没事的时候,前面又跑过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伴着一声清脆地“沈哥哥!”一下子给他解了这时的尴尬。

    白玉蝶小步跑过来后,微喘着气,先是瞪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有些委屈地看着沈逸飞说道:“你这么这会就要走了,而且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沈逸飞先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对白玉蝶说道:“原是同青梅先生临时说好的,早上那会怕是二妹妹还未起来,便去跟姨妈告了辞,总之姨妈也会同你说,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我还打算等你走的那天把。。。。。。”白玉蝶瘪了瘪嘴,更觉得委屈了,说着就要把袖里装的东西拿出来,只是发现白文萝还站在这,她便顿住了,然后有些气呼呼地说道:“你还站在这干什么,沈哥哥要回京州关你什么事!”

    “二妹妹,如何说话的,是我叫住的三姑娘。”沈逸飞顿时就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

    “你______”白玉蝶咬着唇,心里更是气极,但到底还是不敢反驳。

    白文萝却是一笑,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我得进去老太太那了。”便移步走开了。沈逸飞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心里的沮丧又莫名地加了几分。白玉蝶瞧着他这恋恋不舍地表情,握紧了手心,好一会才松开,然后把前两天自己打的络子拿出来说道:“沈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上次那个玉佩的事,其实我心里一直就很内疚的,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二妹妹多心了,我何曾生过你的气,终归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沈逸飞收回目光,却不接白玉蝶手中的络子,只摇了摇头道。

    “那你就收了这个,就当是原谅我了!”白玉蝶赶紧说道。

    “这个。。。。。。我现在也不事玉佩了,要这个东西也没用,平白浪费了二妹妹一片好意。”沈逸飞说着就看了看天,又接着道:“时候不早了,我不能让青梅先生久等。。。。。。”

    “你不要拉倒!”白玉蝶见他这一直推来推去的,终于受不住委屈,把手中的络子一下子扔到他身上,然后就跺了跺脚,红着眼转身跑了。让等在两丈外的丫鬟吓了一下,赶忙追了上去,路过的下人也都往这边瞧着,沈逸飞面色一时有些不好。再看落在雪地上的,那用五彩丝线打出来的络子,衬着白雪,好不刺眼。

    他无奈地弯腰拣了起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离开那里。
   
    只是才行了一小段路,旁边的小道上忽然走出一个人影,朝他喊道:“沈少爷请留步。”

    他一转头,见竟是秦月禅,愣了愣,便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个礼。

    秦月禅没说话,只朝他悄悄递过去一封信,然后就离开了。沈逸飞捏着放在袖中的那封信,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赶紧离开那里。

第五十八章 上香被劫

    她之前太高看二姑娘了,却不想是个扶不起的,只会发发小孩子脾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秦月禅进了老太太屋里后,见白文萝和白玉妍都在里头,她便走过去笑着说道:“我刚刚远远还看到二姑娘往老太太这边来呢,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哦,二丫头来过这边,怎么我没见她进来?”老太太听着便问了一句,还看了看候在旁边的如意一眼,刚刚还出去一趟。如意连忙笑了一下道:“我刚刚去了茶房那边,没注意外头。”

    “咦,没进来老太太这吗?我刚瞧着二姑娘好似还跟三姑娘碰到一块了呢。”秦月禅一听这般,就又道了一句,说着还询问地看向白文萝。

    白文萝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刚过来的时候还碰着了沈少爷,听说他要回京州去了,二姐姐像是要同他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我便先进来了。”

    “原是这般,那三姑娘难道没同沈少爷说几句?”秦月禅瞟了她一眼,一脸亲切地问道。

    “原就是不熟,多说总也不妥,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进来了。”白文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回道。

    每句话都被这般给轻轻挡了回来,秦月禅心里不禁有些气闷,却又不好多说什么。而老太太这会似乎也装起糊涂来,没插口这话题。她一时无趣,再一想,反正也不急这一会,便又松了口,随意聊了几句,就借口身上不爽回去了,于是白文萝和白玉妍也相继起身告辞。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府里各色齐备,当日一大早,白府里各员以及族内的亲戚等全集中在白家宗祠前。男的皆入内祭拜,女的在外头挨次站列。白文萝位列在尾,她抬眼看着前面,只见内外廊檐,阶上阶下,皆是一片花团锦绣。里里外外全都塞满了人,却无一人敢有交头接耳之语,面色不正之态。众人依序排好,饭菜汤点茶酒传完,供放桌上后,方以白孟儒为首,举香下拜,众人便随之一齐跪了下去。鸦雀无声之下,环佩叮当,金铃摇曳之声一时清晰无比,同时还有衣摆拂地,靴履飒沓之声响起。

    一时礼毕,众人便请老太太回正屋,扶着老太太上了正面铺着猩红毡毯的暖炕,接下来小一辈的就相续给老太太行了礼后才依次入座。

    众人陪着老太太吃了茶,几位年老妯娌们同老太太说了会话后,老太太便起身命看轿,儿孙媳妇们一应上前搀扶着上了轿,于是就从大门正门等一路回了白府正堂中间。众人随老太太入了屋后,只见里面摆设具是焕然一新,锦幔绣屏,鎏金的火盆里焚着香木,整个屋内都飘散着熏人的暖香。

    众人又依次坐下,吃了茶后,府中下人按差役进来行礼,周氏把早准备好的金银锞并荷包等物一一发派了。完后就开始摆上合欢宴,众人再起,男东女西归坐。宴中老太太宣布了明儿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到广缘寺那上香礼佛去,并今年三丫头和白玉轩也一块儿随着过去。

    白文萝和白玉轩具点了点头,周氏听到这事,脸上动了动,秦月禅却垂下眼不语。

    到了晚上,府中正门上挑起角灯,园中各处皆点上了各色灯笼,照得如白昼一般。

    府内上下人等,轮着上班的也都打扮得花团锦簇,只要得了空就三五个聚在一起,或打牌或嬉闹。

    那一夜人声杂沓,笑语声喧,爆竹起火,烟花绽放,络绎不绝。

    于是这晚上,趁着大家伙都热闹着,白文萝便寻了空,找了白玉轩去榴花房那陪芸三娘坐了一会,说了点贴心话,一直到子时过来方才回。当时白文萝还提到了白姨娘的事,芸三娘想了想,因后来周氏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她只是叹息几声,没说那金子的事情,省得这大过年的,白惹了孩子心烦。只是当知道白文萝和白玉轩,明儿要随老太太去上香的事后,芸三娘倒是很高兴。连着嘱咐了两个孩子注意着多穿点衣服,眼下正是最冷的时候,出了外头可千万别冻着了。

    白文萝回了梨香院后,只见院内院外具都点着锦绣香烛,园子那也是辉煌一片。

    木香一边服侍她梳洗一边说道:“姑娘赶紧歇下吧,这会太晚了,明儿还要早起的。我刚刚听沉香姐姐说了,每年元月初一外出上香,老太太都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准备的。”

    “嗯,你明儿早点喊我起来。”白文萝点了点头,便上床歇着去了。只是当她躺在床上后,不由就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简陋的小屋,夜里飘飞的雪花,扑素却不失喜庆的大红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母亲和弟弟的欢声笑语,还有在那锅内翻滚的大胖饺子,用红线彩绳窜着的一百枚铜钱。母亲用红绳亲手打上漂亮花绉的银锞子。。。。。。

    再也回不去了。她这么想着慢慢就睡了过去。

    果然第二日天还没亮,就听到外头有了动静,白文萝打了个呵欠,刚从床上坐起,沉香和木香就走了进来。梳洗完毕,白文萝寻了件粉红色的撒花袄子换上,再带首饰的时候,看到那个乌银的碧玺镯子,想了想,便拿起来戴在手腕上。

    沉香在一旁笑着说道:“姑娘怎么挑了个最不起眼的,怎么也是大年节,大姑娘她们这会若不是戴翡翠镯子,就是戴镶宝石的金镯子呢。”

    “就这个了,第一次随老太太出去,还是别跟她们抢风头的好。”白文萝淡淡地说道。

    沉香一想,也觉得是这样,便说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今儿就木香随我出去吧,顺便放你一天假,想去哪儿玩都行,只要在我们之前回来便可。”白文萝想了想就又说道,虽然那事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但最好还是别让沉香跟白玉堂打了照面好,而且老太太也不见得就想看到她。

    沉香一早就这般担心了,只是去与不去哪是由她说了算的。眼下见白文萝这般说出来,她松了口气,感激地道:“谢谢姑娘,我也没别的地可去,就在这备好热茶热水等姑娘回来。”

    白文萝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叫上木香,就出去了。

    记得去年,站在那街道上看着伯爵府一众香车宝马,浩浩荡荡从跟前穿过。却不想,今年自己竟就成了这一众车马中的一员,人生际遇,如此难测。

    依旧是那条街,依旧是无数站在一膏看热闹并指指点点的人们。白文萝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里往外看着。同她坐一起的白玉妍便开口道:“三妹妹自进了府后,这会是第一次出来的吧,以前可是住在这附近?”

    白文萝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摇头道:“大姐姐不知道,这一条街上,住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当时我们是住在西福街那边,想必大姐姐没去过,那儿的街道比这小多了,房子也都没这么漂亮气派的。”

    “是吗?没准我前是去过的,只是不记得了。”白玉妍轻笑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十五岁那年的元宵节,自己在这西凉城盲目地走着,却越走越陌生,脚又痛又软。那会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整个西凉城都走过一遍了。

    白文萝有些意外她会这般说,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这会垂下了眼,似不欲多说的样子,便也就没追问,又转开眼,从那车帘的缝隙那看着外面。

    广缘寺离伯爵府有近两个时辰的车马路程,位于城外一处静僻的山腰处,据说是百多年前一位出家的皇子的修行之地,因此并不对外开放。一直到那位皇子羽化飞仙后,那座寺庙才半开了门,但也只招待一些皇亲国戚,或是名门望族之人。并且前来上香的话,需要提前预定,由寺庙的主持排好日期,免得相互冲撞了。

    伯爵府是几十年前,老太太还是新媳妇的时候,府里的主母就已经开始给那寺庙供奉香火,期间从未间断过,所以才得以定了每年初一日前去上香。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出来城外,姑娘们坐得身子都酸了,可眼看着就快到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忽然就停了下来。白文萝稍稍撩开帘子一看,虽是在官道上,但这会却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头皆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就算车厢里头放着火盆,到底也不比屋子保暖,若待得久了,保不准会冻着,她便叫木香到前面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木香回来一说,原来前面两辆马车坏了,其中一辆是白玉堂、白玉强以及两位老爷坐的大马车,另一辆是两位太太和二姑娘坐的。眼下就只老太太的马车和白文萝的这辆能用,剩下的就是跟着过去的下人们的骡子车了。所以这会正安排看能不能挤一挤呢。只是看着有些挤不过来,得有人到下人的骡子车那去了,老太太正生着气,白玉堂已经踢了那车夫一脚。

    前方拖了一会,后来好像说爷们坐的那辆大马车一会就能修好,只是要等上一等了。老太太便决定,让大家都且等一等,总之也快到了。白文萝心里总觉得奇怪,想具体问问那马车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呢,于是便叫木香上车来。白玉妍一瞧这样车里有点挤了,又想着这还得等一会呢,便下去,先到老太太那车里保暖去。

    然而,白文萝同木香在车里还没说上一会话,这马车忽然就动了起来,随之就像疯了一样,朝不知名的方向冲去。白文萝和木香一时间被颠得七荤八素,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九章 杀人只是一瞬

    马车颠颠簸了近半个时辰,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赶车的人也不会因为那车内坐的是娇小姐而放慢了速度。只听那鞭子呼呼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甩在马背上,发出啪啪的脆响,急起马蹄声声。

    白文萝和木香两人只能紧紧抓着车内一切可以固定身子的东西,却依旧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颠得翻转打结起来。这情况,别说是要跳车了,一个抓不稳,很可能就滚下去摔断脖子。

    白文萝看了木香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迷惑和紧张,再又前思后想了一番,断定是有人早候在路上,专门冲着她来的。不然那半路上,府里准备出行的马车,肯定前一天就全都检查好的,怎么可能忽然就坏了。

    而且一路行来,旁边没有听到有别的车辆同行,只是事发突然,刚开始的时候,倒是听到惊呼的声音。似乎还有人追了一小断路,只是很快,那些声音就消失殆尽。

    颠簸的时间久了,身子差不多适应了平衡后,白文萝慢慢往车帘子那探过身去。这一路上,她和木香都往外喊过几次,可是没人搭理她们,只有马车如似要散了架一般,疯狂地赶着路。

    然而,她才刚靠近了去,手还未触到那车帘子,就听风声呼地往这边划过来!白文萝反射性地收回手,瞬时就见那车帘子被马鞭狠狠抽了一下,如打在鼓上一般,彭地一声震响!这要是被抽到的话,那只手八成就得废了,她心中暗幸,木香惊呼:“姑娘没事吧!”知道赶车的人油盐不进,白文萝只得退回身,稳住身子,乖乖坐好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样,这车速终于见慢了,不似之前那般颠簸,马鞭声也缓了下去。白文萝和木香才稍缓了口气,却这会忽然有一黑衣人跳上马车,猛地控开车帘子,手里拿着一把乌黑的匕首,一边弯着腰猫进来,一边警告地说道:“都给我老实点,不然就让你们见点血!”黑衣人上车后,这车速似乎就变得平缓了。白文萝后背紧紧贴着车壁,缩着肩膀,一脸惊惧地看着他问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要把我们带去哪!”

    那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再看这车子实在狭小,便一把将木香从车座上拽了下来,然后自己跨步上前,几乎是贴着白文萝坐了下去。

    白文萝赶紧往旁边退了退,右手害怕地握住左手的手腕,放置腹前,然后睁着眼睛看着那黑衣人,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妞儿,胆子不小啊,难怪。。。。。。”那人见这两丫头都长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却都很安静,既不哭闹,也不见有多惊慌,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在她面前甩着匕首说道。然而话还未说完眼睛忽然就睁大了,瞳孔紧缩,他往下一看,只见自己腹侧竟插着三枚细小的银针!

    毒素蔓延得很快,但也并非是真正的见血封喉,白文萝自然也不会真的只望射出毒针后,一切就万事大吉了。当那人下意识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腹部时,她立即侧过身,一手抓住他握着匕首的手,一手拿起旁边的铜质手炉,对准他的手关节狠狠敲了一下。趁他手臂一麻,再一个小擒拿手,不过眨眼间就把匕首给夺了过来。

    眼下只见那人面色已发青,但并未断气,并且临死前要反扑!白文萝夺过匕首后,凶器入手,记忆里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融入身体里,顺手就往他脖子上抹了一刀!流畅到堪称完美的动作,墨色的匕首划过一道漂亮的流线,鲜血瞬时喷射而出!而她,似已经算准了一般,身子同时再往旁边一闪,粘稠暗黑的血液立即喷到侧面的车壁上,她身上,没有沾到一丝痕迹。

    喉管被割断,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发青的脸上瞪着一双鼓鼓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文萝,然后,从车座上倒了下去。白文萝轻轻甩了甩沾在匕首上的血迹,又在那尸体上擦了擦,再用脚使劲把这具尸体往车座下推进去。然后才看着缩着身子,捂着嘴蹲在地上的木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起来坐这了。”

    刚刚,在那人鲜血喷出的那一瞬,木香下意识地惊呼出一声。然而外头那赶车的人却并未在意,他只当是那两妞儿不听话,同伙给了点教训。反正上头的人只吩咐把人抓回去,能问话就行,并没有特别交待不能伤害的。于是,他心里自以为是的想法,正好就解释了时从那车厢内隐隐飙出了的血腥味。

    在白文萝冰冷的目光下,木香再不敢出声,只是也不敢起身坐到那具尸体上面。她虽不是普通丫鬟,但是也从未见亲眼过杀人,到底心里还是害怕。再看白文萝刚刚那一刀下去,如似割芒草一般,鲜血喷涌而出,一个刚刚还威胁她们生命的人,瞬时就倒了下去!而眼下,只见那血,还在那人身下缓缓蔓延这。幸好这车是往内斜的这血没有流到外头去而且这会天冷,血液也凝结得快,暂时不会被外头赶车的人发现。

    白文萝见木香没动,也不理她,想了想,就下了车座,小心的蹲下去。在那具尸体上指了摸,最后从他的靴子里又掘出一把匕首来,比那把墨色的匕首要长上一寸左右。她又起身坐到车座上,然后看着木香冷冷地问道:“害怕了”

    木香咬了咬唇,这一会,她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稍稍缓过一些了。她握了握拳,就扶着微微摇晃的车壁站了起来,轻轻挪到白文萝身边坐下。腿还是碰着了那具尸体,她浑身颤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

    “过不了多会,外面赶车的人就会发现不对劲了。”白文萝说着就把那把长匕首塞到木香手里,接着说道:“现在已经解决掉一个了,可我们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几个人,但这些都不是善茬,想活命,就得拼命。”

    木香苍白着脸,看着白文萝,紧紧抓住手里的那把匕首,咬着唇,点了点头。

    白文萝垂下眼,看了看给木香的那柄匕首,只见有一边是锋利的锯齿,她便抬起眼看着木香问道:“从没杀过人?”

    木香赶紧摇了摇头,咽了一下水才开说道:“主,主子让人教过我一些手上的功夫,可是我,我学不好,后来就只学了当丫鬟做内应。”

    原是有点底子,难怪平日里只观察她的步子,却没瞧出什么倪端来。

    “既然有手上功夫,就知道如何控制力道。你这把匕首,侧面有锯齿,一会若是有机会刺入对方腹腔的话,记得不能松手,一定握紧了,转一圈,然后再拔出来。这上面的锯齿会把肠子给勾出,而即便不是刺进肚子,在别的地也能引起大出血死亡。”白文萝说着就让她当场使出几招来她看看。

    木香被白文萝刚刚的杀人手法和现在的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懵了,眼下又是非常时期,于是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文萝看了她出手示范一番后,感觉多是花架子,对付普通人还勉强可以,但要对付这些黑衣人却是困难了。只是总也比什么都不懂强,至少她目前还算镇定,要是一般小丫鬟的话,早就坏事了。

    而这手镯上的毒钎只能用三次,刚刚已经用过一次了,如果这一伙人只剩下外头那个驾车的人,倒还好办。就怕,事情难以如人所愿。而且驾车那人,刚刚他往回甩马鞭,甩在车帘子上,撩开的那一瞬。她看到对方身上的穿着与那黑衣人不同,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子。再加上眼下他驾车的位置又有一定的距离,还有犀厚的车帘子挡着。这毒针,如果不能一击就中的话,丢命的人就会是自己!

    白文萝一边把匕首藏在袖中,一边跟木香细细交待一会会遇到的情况,和该对应的法子。果然,没一会,这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估计那驾车的人也发觉这血腥味有些过于浓郁了,并且车内静得有些不太正常。木香浑身一颤,紧紧抓着藏在袖中的匕首,白文萝面色依旧沉静无波。

    “喂,怎么回事,你不是把那妞儿给宰了吧,这马上就到了,可别出什么幺蛾子!”那驾车的人回身往里喊了一声,可是那车帘却一直静静地,连动都不动一下,里头也不见有人应声。而且车停下后,这血腥味一下子就浓了起来,就好似,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一般!

    他心里微惊,别不是真出什么意外了吧。于是马上跳下车,走到那车门口,就要掀开车帘的时候,本能地感觉到有危险,忽然又顿住了。白文萝本就是打算在他掀开车帘子的那一瞬,往他脸上或喉咙中射出毒针,没想他竟停住了。

    不过是眨眼间的犹豫,那时间却似的过了一日夜一般,如此难熬!

    终于,那人在外头开口道:“里面两丫头,出来!”重要的是那两丫头,人都抓到了,送不回去的话,后果他担负不起。

    白文萝松了口气,终于答了一声:“做什么?”然后就先伸出右手,撩开那车帘。那人本是全是紧张着的,却看到那双白皙柔弱的手后,松了口气。

    只是,他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在见着白文萝眼睛的那一瞬,一道细细的银光闪过,告结了他的生命。

    “第二个。”白文萝依旧跳下,利落地补了一刀,然后转头对木香说道:“把那尸体扔下去,离开这里。

    路,已经不认识了,此处荒无人烟。

    这车上全是血迹,并渗到外头,尸体也丢在路边,亦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寻来的人后面有没有追兵。只有漫天的雪花,纷扬飘洒。

第六十章 再杀

    两人合力把尸体丢下车后,白文萝看了看四周这白雪覆盖的荒野,重新跳上车,问木香:“你会驾车吗?”木香有些迟疑地说道:“不,不太会。”

    驾驶马车不是只甩两鞭子那么简单的事,这完全就是个力量与技巧结合的经验活。光是控制马头的走向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还要控制速度,因此一般没什么经硷的车夫,都不敢狠命加速,否则马儿跑得疯了,颠簸得太厉害,就合容易翻了车。白文萝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尸体,再看看这马车要去的方向。雪已经把路面覆盖,一眼望去,只见几株光秃秃的树木和几丛干枯的灌木丛零落的点缀在雪地上。再远处还能看爿隐约的小山丘陵。。。。。。刚刚这马车一路疯跑而来,走的肯定不是官道,也不知道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前面还有没有接应的黑衣人。

    白文萝想了一下就又跳下马车,走到那匹马跟前,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然后再上车道:“走。”

    于是马车在两个小姑娘配合之下,终于重新跑了起来。车轮子在那厚厚地雪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迹,走多远同,跟多远。白文萝不敢让马车跑得太快,而两人又都不会驾车,于是这马似乎也知道瞧人偷懒一般,乐得跑一阵,歇一阵的,有时碰到枯黄的野草还自动在那停下来加顿小餐。。。。。。就这么跑跑停停,拉拉拽拽,歪歪扭扭地跑了约半个时辰后。白文萝就扔了僵绳,对木香道:“下来。”

    “姑娘,为什么不坐马车了,咱这是要往哪走?”木香哆嗦着身子,踩着雪,跟在白文萝身边,回头看了看那被白文萝拿簪子在马屁股上狠狠插了一下后。眼下正往后疯跑而去的马车,不解地问道。

    “去京州,那黑衣人应该不只就那两个,坐马车容易让他们顺着找上。快些走,上了官道就好办了。”白文萝走了一会,回头看了看她们后面的脚印,幸好天飘着雪,那脚印没一会就被雪花覆盖,了无痕迹。但这样也不一定就能摆脱了,顶多是能多争取些时间而已。

    而眼下她也不能就这么往西凉冲回去,从被劫持的情况看,能算准时间,还知道她当时是坐在哪辆马车上,指定是府里有人通风报信了。或是想要她的命,或是别有所求,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要就这么回去,没准那半路上就有人挖好陷阱等着了。若第二次被抓住的话,她的运气可就再没这么好了。所以,必须往别人料不到的地方行去,到时再想办法通知官府,至于善后的事一眼下先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以前在西福街那会,小武不知从哪寻摸来一张大景的粗略地图,还拿来给她瞧过,所知道这从凉到京州的方向,有官道的大致位置。脑中有了粗略的印象,加上凭借太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定出方向,余下的就靠她的直觉了。

    寻找活路,是动物天生本能,而对于她来说,这种本能早就深刻在灵魂里,并且不逊于野兽。

    木香看着白文箩比她还略显瘦弱的身板,平日里都是娇小姐一般养着,但是这会走在雪地上,那脚步却看着比平日里干活的她还要稳。略显苍白的小脸上,表情非掌平静,只那双黑黑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坚毅的神色来。

    木香看着白文萝,一时间走了神,脚磕到一块石头,一个不稳,就摔在雪地上。白文萝停下,看了看周围,已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前面是一小片松树林,稀稀疏疏的,能透过树林看到对面依旧是白茫茫的雪地。如果她判断没错的话,照着这个方向,穿过这片小树林,再走一段,应该就能看到官道了。只是这一路上,她直觉得危险并没有消失,是一直隐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随时有可能扑出来!于是她便看着木香说道:“走长途路的时候,呼吸要注意配合脚步,不要太急了。眼下歇不了也不能歇,起来,继续走。”

    “对,对不起!”木香赶紧站起来,一句也不敢抱怨,赶忙跟上白文萝。

    白文萝看着木香走得明显不稳的脚步,知道这会两人都是累极。怎么可能不累呢,她这个身体的先天条件就不好,即便她这几年一直就以修炼养身气功来调养,但也只是比原来好点,勉强算得上是健康。而这一路上的颠簸,刺杀,驾马车,再加上在雪地里长途跋涉,同时还要时刻注意着周围,以防突发情况。早就感体力不支,但是,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终于走进了那片小树林,白文萝抬头看着那一株株偷然挺立的松树,层层树叶都被厚厚的白雪压着,却依旧挺拔,依旧显得苍劲有力。

    墨绿的树叶衬着洁白的雪花,显得那般的洁净!可是一踏入这里后,她顿时就感觉到不对劲,空气里隐藏着杀气,全身的毛孔似条件反射一般,猛地一收缩!白文萝赶紧站住了脚,木香走到她身侧时,她低声说道:“小心了。”话才刚落,瞬时就感觉到背后的杀意突地暴涨,她没有贸然回头,而是右脚急速向前,脚尖着地,然后以右脚脚尖为中心点,左脚在地面上划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圆弧,于是身子前行的同时还猛地反过身来定住。手抬起,指按下,没有时间瞄准,亦顾不上距离是否合适。只见银光射出的一瞬,那个黑色的身影似当真惧怕一般,半途就折身闪开,却到底,还是被那银针射中了肩膀!而白文萝在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就已经转身飞快跑开,木香亦是紧紧追在她身边。

    刚刚,她射出去的,是普通的银针,无毒。有毒的银针只剩下最后一次了,那是眼下唯一能保命的东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敢随出使用。银针射出后,那人马上就会发现自己没事,并追上来,她要做好准备。

    果真,她们不过才跑出十几丈的距离,那黑衣人就追上来了。他虽发现刚刚那枚射中自己的银针没有毒,但是一路寻来时,看到雪地上那两具同伙的尸体后,就知道,那丫头身上必是有带有剧毒的暗器。而且那丫头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射了毒针后还不放心,居然又补了一刀!所以他绝对马虎不得,万一下次被射中毒针的话,他就该陪先前那两倒霉鬼去了。

    于是他追过去的同时,亦是利用林中松树的遮掩,一边走着之字形,一边追过去。

    “姑娘,他为什么没死!”木香回头看了一眼,在白文萝的示意下,就扬声问了一句。

    “毒针用完了。”白文萝低声道,并且似有些气愤地推了木香一下。

    后面的黑衣人听得有些隐隐约约,将信将疑的。只是依旧不敢大意,不过这松树林里的积雪太厚,两个身娇体弱的小丫头,想要跑得快,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须臾间,那黑衣人就追到了她们身后,白文萝算准时机,猛地朝前一个翻身倒下,同时又抬手按了一下手镯,也不管射没射中,就又爬起来继续跑开。

    然而这次,那三枚银针,有两枚射偏了,只一枚射到那黑衣人的腰带上,连皮肤都没有伤到。但他还是稍稍停了下来,小心拔出来看了一下,又嗅了嗅,真的只是枚普通的银针,并没有沾毒。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她的毒针用完了?

    再次追上时,白文萝背靠在一株松树树干上,喘着粗气,她已经跑不劲了。木香咬着牙,本是要挡在她身前的,被她暗中制止了。

    “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的命,但若不听话的话,我就挑了你的手脚筋。”黑衣人一步步慢慢走进,只是走到距离十五米那样,就站住了,他说话的同时还紧紧叮住她的手。他刚刚尝到那暗器的厉害,一次发射,是同时射出三枚银针,并且还是以为放射的形式射出去的。即但是发暗器的人对得不太准,以他的身手,也很难躲过。

    白文萝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跨步向前,又抬手,十五米,也在射程内!而这次,她要的不是最佳,而是诱敌前来的假象。

    银光射出,那人不想她手中的暗器竟还未发完,心中一惊,猛的就往后跳。只是到底也是晚了,有一枚银针从他手背上擦过,如蚁噬般的疼痛从手上传来!他赶紧看自己的手,只见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有鲜红的血珠从伤口那渗出。

    红色的血,身上亦无不妥的感觉,果真是普通的银针。

    再看白文萝,只见她面上一脸焦急的神色,还在不停按着手腕上的镯子。却怎么也发射不出银针来了!终于用完了!他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才有些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一会让你知道厉害!”

    白文萝右手依旧握着左手胧上的镯子,护在胸前,满脸惧怕地往后退。木香也紧紧贴在她身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那越行越近的黑衣人。

    他走进了,还差十步,五步。。。。。。一直到距离三步的时候,他才猛地举起手中的匕首,想要先砍了白文萝一支手臂!却不想,手还未落下,胸前就被射入了三枚闪着幽冷寒光的银针!这次,是有毒的!是她藏到最后的保命符!

    他不甘心,既然要死了,那也得拖着这两臭丫头一起。然而匕首才落了一半,白文萝和木香似商量好了一般,两人同时朝地的两边急步冲去。木香一直拿在手中,藏在身后的那把带着锯齿的匕首,此时对准了耶黑衣人的腰侧,猛地就捅了进去!

    白文萝这会也绕道那黑衣人的身后,一把抓住木香的手,使劲转了半圈,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出!鲜血瞬时疯狂飙出,半拉肠子也从那伤口处被拖了出来!

    黑衣人大吼一声,在倒下去的最后一瞬,落到半空中的匕首用最后的力气,反手一刀,终于砍到了木香的大腿上!

    洁白的雪地,瞬时被鲜血染红,天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的飘落,再热的血,也会变冷,也会被白雪覆盖。

 第六十一章 英雄美人

    木香不停的呕吐着,然而她早上吃的那点可怜的饭食,早就消化完了,眼下从胃里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清水,泛着酸味。白文萝只帮她转了一下身子,不让她的脸对着那具肚破肠流的尸体。然后撩开她的裙子,小心撕开她亵裤的裤腿,伤口很深,想是那人拼劲力气砍下去的。万幸的是,砍的是外侧,没有伤到大动脉,又幸而是在这雪天里,失血的速度缓慢了不少。

    白文萝又撩开自己的衣服,用匕首把她的中衣割下两大块来,然后把其中一块扯成细长的小段,另一块比着那伤口的长度,折叠成厚厚地长条盖在上面,再把扯成长段的布条快速缠在上面,绕了几圈,用力压住打结,动作非常利落,没一会就包扎好了。

    包扎时压着伤口的疼痛依旧止不住木香的呕吐声,肉体上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心灵上的冲击来得大!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是这么恐怖这么恶心的杀法,当手握着刀柄,刺入别人身体的那一瞬,她甚至能听到那刀刃划破肌肉的声音,简直如噩梦一般!然而更可怕的却是下一瞬,刀身扭转,绞着肌肉和肠肚,然后疯狂飚出来的鲜血,还有还有。。。。。。她不敢往下回想,=,只是看着自己身上被沾到的鲜血,这还是当时白文萝拉着她及时避开了,否则她的半边身子非得都被淋上那人的血不可!可是,即便只是桕子上被沾到了一点,她看着却还是止不住地要呕吐,并且浑身剧烈地发抖着!

    “起来,我扶着你走,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万一又有人找上来就难办了。出了这片树林,再往前一段应该就是官道,那儿或许会有驿站,到了那里后才能好好处理你的伤口。”白文萝帮她收好匕首,然后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就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声音一如开始般的平静冷清。

    木香想起来,可是动了两下,却还是使不出劲,总是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就又软了下去,拖得白文萝也差点摔了!

    “姑娘,我,我。。。。。。”木香咬着唇,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白文萝知道她眼下很大一部分是心里作用,杀人,其实很简单,手起刀落,生命瞬结柬。然而,随之而来的心理难关,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可是她现在没有时间等她慢慢恢复。白文萝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走开,木香吓一大跳,竟就止住了呕吐。却发现白文萝并不是丢下她不管,而是走到那不远处,弯下腰在那雪地里寻摸了一番。然后就见她找到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反身走回来,递给她说道:“你拿着这个,我在一边扶着你,一会走路才能方便点。”

    木香只觉得眼中微潮,无声地接过那树枝,咬着牙,靠着白文萝,一手紧紧抓住那树枝,撑着地面,终于站了起来,两人都长舒了口气。

    共患难,真的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在这极度疲惫,体力严重不支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走尚且吃力,如今再加上半个人的重量,白文萝感觉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似的。因此眼下两人行走的速度,简直就是龟爬了。

    而木香即便是手里拿着树枝,代替受伤的右腿支撑着她行走。但因心里着急,加上她的手基本使不出多少力气来了,所以那右腿还是时不时垫着走。于是这一用力,导致才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慢慢渗了出来。她渐渐觉得头晕得厉害,眼下看那天色,已经是下午,几乎是空了一天的肚子,又严重透支了体力,再加上心里上的冲击,眼下还失血过多!

    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再累再难行,白文萝都没哼一声,眼下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消耗体力。然而即便是这般,两人走了近两刻钟,也仅仅是刚走到这片松树林的边缘,木香却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搭在白文萝肩膀上的手一脱,白文萝一时拉不住,她就摔了下去!

    看着这白茫茫的雪地,天空中还不停不歇地往下倾洒着雪花,刺骨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早已经僵硬的手脚,头晕沉沉,腹中空空,再也没有力气了,好想,就在这休息一下,睡一觉。。。。。。

    “起来!”白文萝喘了口气,看了看前方,应该是不远了,于是便弯下腰,要把木香扶起来。

    “姑娘,我不行了,你先走吧,带着我,只会拖累你。。。。。。我。。。。。。”木香躲开白文萝的手,摇了摇头道。

    白文萝收回手,咬着唇,垂着眼睛看着她。

    木香沉默了一会,看了看自己的伤腿,才又开口道:“我只是个奴才,如果姑娘因为我而被拖累的话,即便我能活着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你是打算在这等死?”白文萝慢慢蹲了下去,看着她问道。

    木香沉默了,不敢看白文萝的眼睛,而是垂下脸,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腿没有人想死然而这世上有很多比死还要令人恐惧的事情!
    “你真的想死?”白文萝再次问道,然后伸出冰冷的手指,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下,接着道:“你要知道,等死,比真的死,还要痛苦万倍。刚刚你也看见了,我的手很快。就在这里划上一刀,不会很痛苦,一眨眼,就结束了。”

    木香被她那冰冷的手指划的得浑身打了个机灵!

    “真把你丢下,我也不会走得放心。所以,你若真的打算放弃的话,那我就送你一程,你,决定好了?”白文萝说着就拔出那把墨色的匕首,贴住她的脖子,淡淡地说道。“姑,姑娘!”木香抬起脸,怔怔地看着白文萝,一时有些瞠目结舌。那双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冰冷;贴在她的脖子上的刀锋,寒气逼人。只要那握着匕首的手,再使上一分力气,她的脖子马上会被割断,生命,就真的在这里告结!

    “照我的估算,最多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官道了。眼下这情况,你说是拖累也好,说是相互扶持也行。总之我是必须要走出去的,而你,若选择活着,我走到哪就一定带你到哪;但你若选择死的话,我就痛快地给你一刀。”

    “姑娘。。。。。。”木香张了张口,眼中瞬时涌出泪来。

    “没时间耽搁了!”白文萝冷冰冰地催促道。

    “姑娘,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木香终于哭了出来,眼泪越掉越凶,她狠命咬着唇,身上却还是剧烈地颤抖着。

    “别哭了,留着力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白文萝舒了口气,收起匕首,看了看天色,然后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木香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哭过一阵后,心里头的那块压头一下子就放下去了不少。

    然而,白文萝才刚站起来,朝木香伸出手拉她起来的时候,背后忽的一僵。她一下子就收回手,转过身,瞳孔猛地一缩,又有麻烦了!

    嗒嗒的马蹄声急速往这边跑来,没一会就在离她们二十几步外停了下来。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三个人,三匹马!皆是一身黑衣!

    一看那样子就是有备而来,而她,手镯里的毒针已经用完,眼下体力严重透支,身边还有一个受伤的。

    大雪纷飞,天地苍茫,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雪地上,面对着那三个骑在马背上的黑衣人,显得那般单薄瘦小。可即使是这样,那三个黑衣人竟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见他们停下后,中间那人就从怀里掏出一捆绳索,拿在手里甩了起来,而且那绳索的一头竟是带着一只爪勾!

    白文萝心里一惊,瞬即从袖中抽出那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并且脚步快速往后退!

    可就在同时,那人手中的绳索也飞了过来,白文萝到底是闪避不过,一下子就被那绳索给缠在腰上。并且还被那爪勾给搭进了肉里头!木香在一旁惊叫出声,白文萝只觉得腰间的疼痛让她几欲昏厥,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那拉着绳索的人再用力一扯,她顿时就扑到在雪地上,鼻子眼睛嘴巴全埋进冰冷的雪里,却猛地使她清醒了过来。抬手,抓住那根绳索,再咬着牙抬起头,叮着那抓住绳索的人,另一只紧握着匕首的手亦跟着抬起,手腕微往后,再往前,手中的匕首就飞了出去,墨色的匕首划破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执意,在马背上的那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无情地插入他的胸口!

    第四个!够本了!白文萝想笑,可是却忽然发觉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竟渐渐模糊起来,脑子也开始变得混沌沌的,呵,原来那爪勾上抹了毒药!终于,又。。。。。。要死了吗?这一次会到那里去?

    可是,娘,文轩。。。。。。我这次,是真的不想死的。

    她的脸,慢慢垂了下来,轻轻贴在雪地上,手也从那绳索上慢慢松开。

    马背上那人,不敢相信地盯着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然而,还未等他从马背上倒下去,他的脑袋就先从肩膀上掉了下去!而他旁边的那两人,之所没有出声,是因为,他们俩的脑袋,也是跟中间那人同时,从房膀上掉了下去!

    剑出得太快,那血甚至还未射出,那头颅就已经滚到雪地上了!随后,这温热粘稠的鲜血,才随着从马背上相继倒下来的尸体,狂洒了—地!

    上官锦走到白文萝身边,蹲了下去,小心抱起她,低沉的声音轻叹一声:“抱歉,我来迟了。

    那啥,男人嘛,是一定要救女人滴,但素,女人嘛,却不能光等着男人来救,该做的,能做的,一定要先做了。。。。。。

第六十二章 谁的暧昧,谁的冷清

    白文萝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然她还未睁眼,就感觉到有人正在她腰侧摸来摸去,滑腻腻的感觉,带着几分清凉,使得那疼痛也似乎减少了几分。

    疼痛!微有些混沌的脑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一睁眼,却不想竟会看到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白文萝怔住,与他对视了良久,然后似无法习惯他这样的注视一般,视线不知不觉就移了下去。

    高挺的鼻子使得他原本就深刻的五官愈加分明,薄薄的双唇此时正徼弯起一个适当的弧度,英挺的下巴带着几分刚毅。一身玄色阔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富贵团花,腰间朱红三镶白玉腰带,这是正经礼服,穿在他身上,奢华优雅,气度逼人。

    顶上是青色兰花绡帐,接下盖着的是青松色仙鹤纹缎面锦被,可此时她身上只穿了件淡粉色的中衣,然中衣的下摆眼下却被往上楼了起来。而那人的手,手指,正轻轻贴着她的腰侧,来回揉摸着!

    “你一一”白文萝要起身,却发觉浑身都软绵绵的,连才稍抬一下脑袋,都感觉头疼得不行!

    “醒了,别急着起来,你昨晚高烧了一夜,才刚退。我帮你上伤口的药,再躺着休息几天,才能好得快!”上官锦一边抬起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一边笑着说道,而且说话的同时,另一手在她腰侧的动作依旧未见停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就似他是她最亲的人一般。

    “这里是。。。。。。我,怎么会在这,你——”白文萝皱了皱眉头,别开脸,然后抬手要把他放在她接侧的手拿开。

    “别紧张,你就当我是大夫,帮你上药而已。”上官锦笑,轻轻拿开她的手,然后垂下眼睛认真看着她腰上的伤口。因为是冬天,又处理得及时,药也是用的最好的,过了一夜,这伤口已见愈合。眼下重要的是不让它留下疤来,否则就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肤了。上官锦看着那润白的肌肤上,几点嫣红的伤口,他眼神黯了黯,,手指又在那周围似留恋般的,轻轻绕了两圉”白文萝徼动了动,似要避开,他顿了顿,轻轻一笑,就拿开了手指。然后动作轻柔地帮她把中衣放下盖住,再把被子给她拉上,才接着说道:“昨天的事情,我一收到消息就赶了过去,虽晚了些,让你吃了苦头,但好在没出大事。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且放心休息,需要什么就开口。”白文萝不语地看着他,清冷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困惑,直觉的,她昨日出的那事,指定是跟他有关。

    上官锦对上她的目光,暗叹了口气,抬起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揉了揉道:“是我拖累了你,那边的人以为你会清楚我这的很多事情,于是便打算把你抓了去逼供出来。只是他到底也不敢动用自己的私卫怕被我顺着痕迹抓了把柄,又只当你是个小丫头,本事再大也大不了哪去,于是就着人请了一些名不经转的草莽来帮他办这事。而那些人,为了要狠赚一笔,因此半路上出了事,也一直没通知雇主。应该是想把你抓了后,再加价的,却最后全都丢了性命。”

    “别人怎么会以为我会清楚你的事情?”白文萝想了想,就看着他问道。那目光里并无没有责怪之意,亦无愤恨之情,清清澈澈,只是单纯的疑问。

    上官锦顿了顿,然后才说道:“是秦月禅与他通了信,他是个多疑的人,无论真假,必都会自己考证一番。”上官锦说着,就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她的手,握着手里,轻轻揉捏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叹道:“我检查了他们的尸体,好让人惊叹的一双手,这么柔弱,下起手来却比男人还狠绝,怎么做到的!”

    白文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才抬起眼看着他问道:“我若对她出手,你不会介意吧。"态度要表明白了,否则他到时插手的话,她就难办了。

    上官锦并不意外她会想对秦月禅出手,只是那句介意却让他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挠了挠她的手心道:“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做什么别自己出手,否则容易引起别人主意。再说,她也不过是个傀儡,而且既然事由我起,我会解决的。”

    意思是让她当做没发生过这事么,白文萝心里冷笑,就要抽出手。上官锦却握紧了,然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还当你是没脾气的呢,你且听我说。这次要抓你的人,是恭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此人生性多疑并且睚眦必报,你这次让他吃了暗亏,甭管你是不是真的清楚我的事情,我猜他多半都不会轻易放了你。”

    白文萝沉默了下去,上官锦接着道:“在野外杀人,我轻易就能帮你遮掩了去,没人会想到你身上来。但是在白府里,你若贸然出手,对方又是白府的长孙媳妇,秦家的嫡女,再加上恭亲王已经盯上你的。这万一要出了什么意外,你以为,你娘和你弟弟能躲得过去吗?”

    白文萝有些动容,抬起眼,看着他,却依旧不语。

    “你若真的有气,我帮你要了她的命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想要这样吗?只要你一点头,天黑之前,我就让你收到这样的消息。”上官锦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别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过是谈笑间的事。

    白文萝垂下眼,良久才说道:“不用了……”这说得就像是要施舍她人情一般,而且,关于秦月禅,即便不杀她泄恨,也还有别的法子能令她不好过了。

    “好好休息。”上官锦放开她的手,帮她掖了掖被子道:“给你找了个丫鬟在外头候着,我不在时,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她说。”

    “木香呢?”她想了起来,问道。

    “她在别的屋养着伤,等她伤好了再让她回来伺候你。”上官锦说着就站了起来。

    “对了,白府那边……”白文萝又想到她在众人面前被劫持了的事,也不知白府那边怎样了。

    上官锦又坐下,帮她锊了锊散在枕头上的乌发道:“你不必担心,且安心在这休养着,白府那边我已经请康王妃以她的名义,送了亲笔信过去。说是当时在路上偶遇你被人劫持,便顺手救了下来,只是你却受了伤,而这雪天路远,当下就把你送回去对你身上的伤也不好,就先留在京州,等养好了,再送你回去。”

    “康王妃?”

    “是我母亲,不过这里却不是康王府,是我办公事的地方。等过几*****下床方便了,要是不耐烦这,我带你去王府住几日也行。”

    上官锦回了书房后,曲无已经在那等着他了,一见他进来就问道:“那位姑娘怎样了?”

    “醒了,烧也退了,你的药很有效,伤口也差不多愈合了。”上官锦渍淡地道。

    “那就好……”曲元松了口气。

    “你是在担心那女人,怕我会对她出手。”上官锦冷笑了一下,走到桌案后面的椅子那坐下,靠着椅背,两手搭在扶手上,翘起二郎腿,看着他说道。
    曲元长叹了口气,没有对上他的眼睛,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那丫头没让我帮忙,因为恭亲王那边盯着,她算是暂时保住了命。”上官锦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垂下眼睛笑了一下。

    曲元松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朝他行了礼,然后就准备退出去。上官锦却在后面说道:“她早就不是当年你所爱慕的人了,你很清楚这一点,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容忍。”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再为她说什么。”曲元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怅然,然后就是了出去。之前,能为她说话,是因为没有触及到真正的利益与权势的冲突,而今,她居然同恭亲王那边搭上了线!再看昨晚,那位被带回来的姑娘,发了高烧,大人竟在她身边守了一夜,连王府都没回去。昨儿可是元月初一,晚上王妃派人来请了两次,大人也只推说是公事,不便回去。

    他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了,到底,也是她自己不知珍惜。只是昨晚那事,说起来也算是好事了,听说那位姑娘是西凉伯爵府的千金,大人总算是动了这份心思,只是不知那位姑娘想法如何。曲元自顾自地想着,一边儿忧,一边儿喜的。

    傍晚,又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的白文萝再次醒来,终于觉得精神好多了,手脚也恢复了点力气。她便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竟不觉得冷,四下一看,却没找到这屋哪有放炭盆的。

    下了床后,从脚上穿来的热度才知道,原来这屋是烧了地龙,难怪这般暖和。

    记得白府的房子,是只有老太太和周氏,还有秦月禅的房间才烧的地龙。而这里,这房间里一应东西看着都不觉奢华,却难得有这般大的手笔

    “姑娘醒了,怎么不喊一声,是要喝水吗?我这就给您倒!”她才刚拿了杯子,发出点声响,那外面马上就走进一个俏丽的丫鬟,连忙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给她倒了杯水,就双手捧到她跟前笑着说道。

    白文萝没说什么,接过茶水,喝了半杯,递回去的时候,上官锦却走了进来,见她已下了地,再看她身上依旧只穿了件中衣,便说道:“哦,起来了,怎么身上也不多穿点。”

    “是奴婢伺候不周!”那丫鬟赶忙告了声罪,然后就拿出一件驼绒外衣给白文萝披在肩膀上。

    “你出去吧,叫人备饭。”上官锦一边走过去,一边朝她摆了手。

    白文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在这吃饭?”

第六十三章 是求欢还是求爱?

    第一碗摆在她面前的是冰糖枸杞桂圆燕窝粥,再看那桌上,年年有余,团团圆圆,事事如意,笑口常开,金银满仓等竟全是她们家以前年夜饭吃的菜肴!当然,这在用科上却不是一个等级的。但这也够白文萝心里奇的了,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上官锦,刚刚他要在这吃饭,她倒没说什么。这是他的地方,他想在哪吃饭,哪轮得到她来说话的。

    只是,为何眼前这般景象看着,心里总有些怪异,怎么感觉……这像是在讨好她的意思!?

    上官锦感觉到她的视线,便抬起眼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没胃口吗?那就先把燕窝粥喝了,这是特意让人用文火隔水炖了五个时辰,你现在吃这个很合适,别的喜欢就吃一点,随意就好。”

    白文萝动了动碗里的小勺,垂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就抬起眼来看着他问道:“今天不是大年初二吗?”

    “没错,怎么了?”

    白文萝微偏了偏头,接着问道:“你不用回去?”

    上官锦笑,专注地看了她脸一会,才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大过年的,你不回自个家去,却在这陪我吃饭,到头来名声损坏的还是我。”

    上官锦:"……”

    自己难得好心,她不领情就算了,竟还被当成了驴肝肺!

    白文萝说完,就低下头,认真地吃着自己跟前的燕窝粥。上官锦本心里有些气闷的,但一瞧她吃得这般专注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就叹了口气,真是,他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的。再看她依旧显得瘦弱的小身板,手上粉红色的软绸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往后退下了几分,露出纤细玉白的手腕……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唇儿只是轻轻蠕动着,眼睛也只看着自己跟前的东西,腰肢坐得很直,却并不显得僵硬,表情也没有丝毫拘谨之色

    同家人以外的男人单独同桌共食,她倒是很清楚这样不妥,但是也只是清楚而已,却并无誓死要遵从深闺戒律之意。上官锦一直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眸里依旧带着探究,相识一年了,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她。

    没有大家闺秀的呆板,也不是风尘女子的随意,亦非乡野村姑的无知。

    他知道,她在人前向来是很乖巧,从不越矩一步;但他亦是知道,这里所有的规矩教条,根本就约束不了她。或者说,她从来就不受约束,只是适当地遵从。娇弱的身躯下,隐藏着一个凶猛且自由的灵魂!

    到底是好奇,还是吸引,他也分不清了。。。。。。

    终于吃完那晚燕窝粥,白文萝这才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上官锦笑了笑,很自然地抬起手,食指在她嘴角边轻轻擦了一下,拇指指腹触到她的下唇,轻压了一下,然后又在她避开前就收回了手,才开口道:“一会把衣服换了,穿得厚点,我带你看点东西去。

    上官锦出去后,那个叫采蓝的丫鬟进来服侍白文萝漱洗梳头,随后就见外头又走进两个小丫头,一个手里捧着一套银红色的亮缎衣裙,另一个捧着的是件银貂大毛斗篷。

    换好了衣服,上官锦并未进来,采蓝帮她穿上斗篷后才笑着说道:“大人已在那梅园里等着姑娘了,姑娘出去后,顺着梅花树的方向走过去便是。”

    出了屋,才终于看清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原来这里的房屋,不但室内的摆饰尽显低调,就是这房屋的外观亦是不显眼,甚至是有些呆板。连那舂屋的颜色也大多是青灰色,连着阴冷的色调,有种不着痕迹的狠厉藏在其中。这儿与那伯爵府里,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鲜艳的红墙碧瓦,美轮美奂的雕栏画栋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天已尽暗,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粒。

    似乎是因为过年的关系,这暗沉的房屋屋檐外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然因为没有人气,所以并不感觉到有多少喜庆,那灯笼只是起了路灯的作用。白文萝出了屋后,那几个丫鬟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却并未为她带路,只是朝她行了个礼,就无声地顺着这走廊走至拐弯处,消失了。

    她下了台阶,往四周看了看,才在东南方向那看到了一树雪白的梅花,在这暗沉的黑夜里,在雪光的映照下,好不显眼。

    走过去,才发现那有个月亮门,上头凿着梅园二字。进去一瞧,只见里头林林密密,红红白白,目光所见之处,全是雪中寒梅似为了衬这梅景,地上的积雪并无人清扫,厚厚体积了一层。她脚上穿着的是羊皮小靴,踩上去,软绵绵地,咯吱咯吱的作响。

    行了一小段路,有的树枝往下伸得太低,她低头小心穿过之时,发上的簪子却还是被树枝给碰歪了。刚刚采蓝给她梳头的时候,并未用到头油,只是给她简单绾了个发髻用簪子固定住。所以这簪子一被磁歪后,这发髻顿时就变得有些松散。白文萝站住,抬手摸了摸自个的头发,想把簪子固定回去,却奈何反弄得更加松散。她一时有些为难,再看看这梅园,那人叫她过来这边,怎么自己却反倒没了影……

    正打算要不要反身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无声地靠近,她徼惊,正要闪身避开,然后面那人却先她一步伸手握住她发上的簪子,抽了出来!一头青丝瞬时倾泻而下,夜风吹起,轻柔的发丝往上飞杨,拂到他的脸上,上官锦笑了笑,一手握着簪子,一手轻抚着她柔顺鸟亮的长发道:“总归是在这园子里,也没别的外人,不拘什么样子,这般也很好看。”

    白文萝回头,只见暗夜之下,风雪寒梅间,她的发丝在夜风里轻扬,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双淡溢的眼眸此时更是添加了一层诱人的神秘之色。

    “你让我过来这,要让我看什么?”白文萝问。

    “这马上不是看到了。”上官锦往后指了指,声音才刚落下,白文萝就听见后面突地响起一声长啸,紧接着就是嘭地一下,整个梅园忽然间被照亮了!

    她转过身,抬头,只见是漫天烟火,尽数争辉。

    烟花连着放了近两刻钟才停下,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混着寒梅冷香,还有身后慢慢靠近的,男人的雄性气息。

    烟花燃尽后,白文萝正要侧开身子走开,上官锦却已经自后面张开斗篷,把她整个包住,搂在怀中。他身上披着的是一袭暗紫色的风毛斗篷,白文萝垂下眼睛,看着包在自己身前的,华贵的紫色风毛,沉默了一会,问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上官锦笑,底下头,把唇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地说道:“都被男人这么抱住了,怎么还问要做什么?”

    白文萝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问道:“那你是在求欢?还是在求爱?”

    上官锦:"……”

    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温热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同时也有些僵住,良久,才听闻他低笑了几声,然后叹道:“求爱和求欢有什么不同?”

    “求欢这地点不合适,我也不愿。”白文萝认真想了想,然后就摇着头的说道。

    “那求爱呢?”他来了兴致,追着问道。

    “……我阻止不了别人想爱我,你若愿意,那是你的事。”白文萝看着这满园的寒梅,想了一会,又是很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他瞬时大笑,然后放开她,却把她转了过来,揉着她的脑袋说道:“你真的是越来越称我的心了!”

    白文萝叹了口气,然后问道:“这里冷,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不语,只是眼中含笑,同时手从她头顶上移了下来,滑到她下巴处,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丰润的下唇那轻轻摩挲着,空气中渐渐升起暧昧旖旎的气息,他在调情,要推开吗?白文萝心里想着,有些犹豫不决。

    “在我这呆一会就不冷了。”他终于放了手,又把她拉进怀里,用自己的斗篷把她整个儿包住,然后才接着说道:“你现在……无论是求欢还是求爱,还都不太合适。”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知道危险已除,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任他抱了一会,便转了话题问道。

    “还冷?”他问。

    “我是说西凉。”她解释道。

    “你伤还未全好,不适合长途颠簸。”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放心,你娘和你弟弟不会有事的,他们昨日就已收到你平安的消息。

    “我已经没事了。”白文萝徽蹙了蹙眉,砗上他这意思,似乎是短时间内不会放她回去。

    “我说了,我是大夫,是不是真的没事,我说了才算。”他笑了笑,又道:“明天,带你回王府住。”

    “为什么?”她又微蹙了一下眉头。

    “你不是在意名声吗,在我这待久了到底不好。回了王府,我托世子妃照看你,这样就不会对你的名声有损害了。”他说着就往下寻她的手,握住,把玩般的放在手里轻轻揉捏着。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笑,与她对视良久才说道:“是我大哥的妻子,我还未娶妻。”

    “秦月禅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着迷?”白文萝忽然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解。

    上官锦:"……”
  
第六十四章 是谁撩动的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第二日一早,采蓝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给她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服侍她梳洗完,接着又伺候她穿衣服。然而当白文萝看着采蓝捧过来的衣服,只见上身是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鹅黄色扣立领中衣,下身是月白绣花绫裙,还有一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亦是精细得挑不出一点毛病。这衣服光是摆在那,都让人觉得华贵非凡,她就是在伯爵府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好的。

    “我还是穿昨儿那套吧。”白文萝摇了摇头,眼下是要暂住别人家里,这么贵重的衣服,她受之不妥。采蓝怔了怔,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姑娘,这是大人让我给您换上的。”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只得点了点头,采蓝松了口气。出了屋,采蓝便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请姑娘随我来。

    白文萝却-问:“你可知随我一起过来的那丫鬟如今在哪?她可是要随我一块进王府?”采蓝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

    “那上官大人眼下在哪?”白文萝想了想,又问道。

    “大人在书房。”“能举我过去吗?”“这……”采蓝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白文萝清楚这地方不比普通人家,有闲人免进之处,不足为怪。“姑娘请随我来。”采蓝回想了一下大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便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而白文萝才刚走近那间看着显得异常庄重的房屋前,那扇灰黑色的房门便被从里推开,走出一位身着明蓝色提方纹冬衣的男子。

    曲元不想一出来竟会看到白文萝,愣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向采蓝,采蓝赶紧朝曲元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曲先生,白姑娘要见大人,眼下可方便?”

    “进来吧。”曲元还未开口,上官锦沉厚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白文萝从曲元身边经过时,曲元让开身,朝她微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白文萝仔细瞧了他一样,不觉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原来他就是曲元,身材稍显清瘦,五官略显平凡,但他眼神很温柔,身上的气质也比较温和。然这样的人,若是同上官锦那人的人站在一块所有的光芒定都会被上官锦抢了去。有的人,天生就能引人注意,而有的人,却是需要别人慢慢发现其特别之处。

    人各有所好,秦月禅之欲,她不好做评价,一切都是秦月禅自己的选择,所以得来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去品尝。

    白文萝推开门走了进去,上官锦抬起头看向她,一边把手里的笔放下,一边笑着说道:“本想让你在马车上先等一会,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同你一块回去,怎么这会却过来找我了?”

    好好的话,偏被他说得这般暧暧昧昧的。白文萝也懒得跟他逞口舌之能,进了屋后,只觉暖气扑面,一时竞有些闷,原来这屋也是烧着地龙。因此她便把斗篷上的扣子解开,脱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走到他桌案对面问道:“我是想问,木香可是随我一块过去的?还有你打算让我在那里住多久?”

    “嗯,也行,我让她随你一起回去养伤。”上官锦点了点头,就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戴上那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后,越发显得面如白瓷,眼若点漆,唇似红菱。而那件桃红刻丝凤毛亮缎小袄穿在她身上,贴身的剪裁,立即就把她少女初现的柔美曲线给勾勒了出来。衬着下面月白色的绣花绫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好似一朵娇花,含苞待放在他面前。

    白文萝见他只顾着瞅她,也不说话,便又开口道:“我想早点回西凉去。”

    “不急,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你身子本就有些虚症,再这雪天路遥,急着赶路容易惹出病来,不如趁这机会好好调养一番。而且我今早上也收到你父亲的亲笔信,你看看。”上官锦笑了笑,便把案上一封信递给她。

    白文萝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只见满纸都是感激之言,诚惶铖恐之意,最后写到信末的时候,才略尽父亲之责,稍提了提她身子恢复的情况,却无一句是说到要早点接地回去的话!

    白文萝看完便把信递了回去,上官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斗篷,一边帮她穿上,一边说道:“会迷你回去的,只是暂且留你几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说木香身上的伤也不轻,眼下要陪你坐长途车马的话,好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岂不是又要裂开了。”

    知道自己再说无用,白文萝便闭了口。上官锦也不在意,笑着拉起她的手,轻捏了捏,柔声道:“别气恼,我可是事事皆为你着想。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冉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偏说得这般意蜜柔情的,再加上这张脸,还有他的身份地位。她要真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估计早就沦陷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然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出于男人的猎奇心理?白文萝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便说道:“没什么值得气恼的,不过你是不是有恋童癖?”

    “什么?”上官一愣,一时没听明白这个新名词。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拉我的手。”

    “能,只要你能挣脱得了。”上官锦笑,依旧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随后顿了顿,似要安抚她般,又接着道:“放心,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会这样。”他说着就再靠近一步,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了,看着她的目光一时暗沉了几分。温热的气息从上面传来,轻轻拂到她的额头上,使得暖帽上的绒毛微微动了动,也不知似谁撩动的心。

    白文萝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我出去了。”上官锦不语,拉住地的手亦没有放开,深邃浓黑的双眸依旧注视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她垂下的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上,偶尔微动一下,很是好看;秀挺小巧的鼻子,呼吸轻缓绵长;柔嫩丰润的粉唇,隐隐透出香甜的味道……他拉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手背。

    沉默,是故意撩动的暧昧;沉默,是无声应对的抗拒。

    良久,他才放开她,又抬手帮她微调了调暖帽,然后才轻轻说道:“去吧,在外面等我一会。”声音低沉微哑。

    白文萝转身出去,上官锦往后靠在紫檀木桌案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出去了,门掩上。他才单手支着下巴,似沉思了一会,接着便笑了。

    大年初三日的京州城内,雪花飘舞的清晨,一列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小车队,从平巷路缓缓朝永和路行去。其中路过数条繁华街道,然那路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皆是主动给这列小车队让路。

    白文萝透过纱窗看到这般景象,倒没怎么惊奇。刚刚她进上官锦的书房时,曾看到过“御查院”三个字,而出去时,见这园子的大门上写的却是“锦园”两字,可再看他们此时坐的这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皆刻有“御”字的标记。

    果真身份非同一般,白文萝从纱窗上收回目光,敷下毡帘。

    “这几日我正好也有空闲,在府里安顿好后,你先休息两日,等身上的伤再好点,我便带你出来看看。”上官锦握住她因撩开车窗帘,被冷风吹得有些冰的手说道。

    白文萝没答话,上官锦犹自笑着,干脆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两手间,给她捂着。

    马车进了永和路后,行人与车辆一下子就少了下去。这里住的全是京州的达官贵人,没有平民百姓的立足之地,所以即便是大年节,这里也显得比较冷清。安安静静的一条大街上,每隔十来二十丈就有一座朱红大门,门口皆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刻着“御”字的马车在这十几对石狮子的注目下,不紧不慢地拐进一条静僻的小巷,随后就停了下来。上官锦这才放开她的手,笑道:“我先下去了,马上就到。”他说着就下了车,没一会,那车帘子又被撩开,不想进来的是采蓝。采蓝上来给她行了礼后,白文萝点了点头,她才在那车座下的小兀上侧身坐了下去。

    原来是换马车,白文萝又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车帘子,他倒是挺会做表面功夫的。

    采蓝坐下后,这一行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没一会,就在一处树荫下停住了,旁边即是王府的角门。

    白文萝掀开车帘,扶着采蓝的手下去,便见那角门处已经候了数个衣饰得体的妇人,皆敛声静气地站在那,不见纷乱。这会木香也被人从另一辆马车上扶了下来,被人搀着走至她身边后,木香难掩激动之情。白文萝瞧了瞧她的腿,只对她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上官锦同其中一人交待了几句,就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瞬微微扬起。于是角门处那几位妇人就紧着上前来,拥着白文萝,扶着木香进去了。门里早候着一体面丫鬟,瞧着她们进来后,就叫了上官锦一声“二爷”“嫂子可在园子里。”上官锦点了点头,便问道。“奶奶知道二爷今日会带客人回来,已经等候多时了,房间等一应用品也都给准备齐了。”那丫鬟笑着回道。“大哥在吗?”“世子爷刚才出去了。”

    “嗯,那你先领白姑娘过去。代我跟你奶奶说,让嫂子费心了,我先去王妃那请了安再过去。

    “是,二爷客气了,白姑娘请随我这边来。”那丫鬟行了礼,就领着奎文萝等往内院走去。
  
第六十五章 进王府

    天空依旧有零星的雪粒往下落,早有丫鬟前来为白文萝撑着伞。一路往里,庭院渐深,青石板路,流檐静壁,这王府里的一景一物,比起西凉伯爵府,总感觉多了几分磅礴之气。而且她们走这么久了,还不见内院,可想而知,这座府院占地之广。在京州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天子脚下,这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豪宅了。

    白文萝一路走,亦一路观察着旁边的丫鬟,只见每个人皆是微垂着脸,敛声静气,循规蹈矩地走着。就是沿路偶遇上几个婆子,也都是远远就在前面站住,垂首候在一旁,等她们过去了,才重新迈开脚步。

    终于到了内院,进去又转了几个弯,顺着抄手游廊走到里头,才瞧见五间大正房。前面领路的丫鬟先站住了,让人搀扶着木香往东厢那走去,说是房间已在那准备好了,木香身上不便,走了这会必是累了,先过去歇歇。

    木香随王府的丫鬟离开后,那领头-的丫鬟就带着白文萝进了世子妃起居用的三间小正房内。白文萝跟着进去后,顿时感觉屋内温暖如春。抬眼一看,只见里头一应事物,皆显得金碧辉煌,华丽至极。门内外垂手站立数个衣着鲜亮的丫鬟,采蓝陪她走到这后,就自行站在门外候着。

    领头那丫鬟一路带着她往里走,穿过一个多宝格,又绕过一个大插屏,随后才在一水晶帘子前停下往里报道:“奶奶,白姑娘过来了。“快请进来。”里面马上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

    于是那丫鬟给撩开了水晶帘子,白文萝垂着脸进去,再抬起脸。才瞧着这房内南窗下设着一炕,炕上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炕上还摆着一张炕几,几上磊着书籍茶具。挨炕左边摆着两张雕漆椅,椅上都是一色银红撒花椅搭,底下两副脚踏。椅之中间有一茶几,椅之两边,还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而那墙上,亦挂着梅兰竹菊四幅工笔粉彩画。

    屋内十美妇人正坐在那炕上,白文萝稍稍看了一眼,只见她容貌姣好,发式隆重,衣着华丽。因保养得宜,瞧不出具体年纪,只看着有二十多的模样,但实际年龄应该不只这么多。

    这位美妇人自然就是世子妃了,现任书令之长女,姓孟,闺名元音。十六年前同康王世子成婚,嫁入康王府,多年来一直深得丈夫敬爱,已育有两子一女。

    孟氏瞧白文萝进来后便笑着站了起来,走上前,白文萝才要行礼,她赶紧就扶住了,然后拉着白文萝,要请到炕上坐。白文萝推辞了一下,她一再坚持,白文萝才坐了上去。

    “二爷可回来了?”两人具在那炕上坐下后,孟氏一边叫上茶一边问道。

    “回来了,这会正在王妃那边,说是请了安后再到奶奶这边来问候,二爷交代我跟奶奶说一声,说有劳奶奶先照看着白姑娘。”

    “真是……还又特意交代一句。”孟氏笑了一下,就摆手让丫鬟出去了。又一会,就有丫鬟捧着茶盏前来,白文萝忙起身接了,孟氏便笑着道:“不必如此拘礼,就把这当自个家,听说你身上还带着伤,之前又昏迷了一整天,快快坐下来歇着,这会可是好些了没有。

    “多谢夫人,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白文萝坐下后轻轻.应道。“看你气色倒不算差,长卿那孩子本身的医术就不错,又得他亲自照料……”孟氏说到这就笑了一下,白文萝只顾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盏,也不接话。孟氏只当她是脸皮薄,到底也是禾出阁的姑娘,害羞些也是应当,因此也不责怪。然就在这会,外头忽然传来微微的嘈乱声,似丫鬟们在忙着迎接什么人,但声音来得太快。刚刚那位领着白文萝进来的丫鬟才进来报:“景阳公主来了。”马上就被一清亮的声音盖了下去:“元音姐姐,我过来了,锦二哥今儿是不是回府了。”那声音才落,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骑马装,容貌艳丽,眉眼自有一股英气,手里还拿着马鞭的姑娘撩开水晶帘子,大步跨了进来。

    “哎呀,今儿才是大年初三呢,太后怎么就放你出来了。”孟氏赶忙站了起来,迎上去说道。白文萝也随之站起,立在一旁。

    “我就说要过来找姐姐解解闷儿,太后便放我出来了。正巧刚刚在路上时听说有御查院的马车往康王府去,我便猜着准是锦二哥回府了。幸好我今儿穿了这一身,一会我要让锦二哥陪我骑马去!”景阳公主十进来,也不往旁边看,双眉一扬,就只顾着朝孟氏说着话,手里的马鞭还意识的甩来甩去的。弄得捧着茶点进来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只得小心绕开她。

    “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会是什么天气,外头还飘着雪呢,都多大了还这么想风就是雨的。再说也你也不是小孩儿了,长卿也好容易有几天空闲日子,还不让他歇歇,在王爷王妃跟前尽尽孝,就顾着陪你玩儿!”孟氏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说着就微嗔了她一眼。

    景阳也不在意,只是微撇了撇嘴说道:“我这也不是好容易出来一趟嘛,我都有三个多月没瞧着锦二哥了,也没见他进宫看我一眼去。”她说着似真有些气愤似的,下意识地就又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孟氏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公主,你赶紧的把这手里的东西放了,我这经不起你这么甩的。打碎了花瓶盘碗还没什么,万一甩着人了可怎么好。我这还有客人呢,你也学学人家白姑娘这大家闺秀的样。”

    “客人?”景阳一愣,这才瞧着站在一旁的白文萝,刚刚是见有个人影站在那儿,但也不见动晃,她只当是丫鬟来着,这会看清了白文萝身上穿的服饰后,才知自己误会了,便一边把手里的马鞭随手递给旁边的丫鬟,一边走过去问道:“这位是谁,怎的我以前都没见过?”

    孟元音走过去笑着说道:“这是西凉晋文伯家的姑娘,因前两日随家人外出上香时,遇了劫匪,幸好半路上被同是上香回来的王妃给遇上了,便让侍卫去救了下来。当时白姑娘身上已受了伤,而且那会瞧着离京州也近了,王妃便把人带了回来暂且在这养着伤。我今儿瞧她身子好点了,便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儿。”

    白文萝看了孟氏一眼,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解释,然只见那张成熟美丽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真诚的微笑,不见一丁点撒谎的痕迹。她便就垂下眼,朝景阳行了礼说道:“见过公主。”

    “不用这么客气,你既然是王府的客人,那以后就叫我景阳吧。”景阳说着就一摆手,然后便问了白文萝的名字,白文萝答了,她才自顾自地在一张雕漆椅上坐了下去。白文萝站在那炕边,有些为难地看了孟氏一眼,孟氏却朝她笑着说道:“你只管坐下,景阳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我这,徐若跟她计较这些礼节,她反倒就不高兴了。”

    白文萝一听,便只好侧着半边身子,在那炕上坐了下去。孟氏瞧在眼里,又是笑了一笑。

    那边景阳倒是真不在意这些主次之位的,她坐下后也不接丫鬟捧过来的茶,只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丫鬟便把茶盏轻轻放在她跟前的茶几上,她已经忙不迭地说道:“没想到咱大景竟还有这等不法之徒!眼里真是没王法了吗!那伙劫匪可是抓到没?”

    “抓了抓了,这事儿长卿前两日已经办妥了,你就别跟着瞎操心。”孟氏笑着说道。

    “还是锦二哥厉害,要我说,这些人就该就地正法了,免得以后留下祸患,又害了别人。”景阳说着就双眉一扬,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

    孟氏却摇了摇头笑着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天天嘴里喊打喊杀的,难道在太后跟前也是这般。”

    “哪儿敢啊我,我这不是被憋得久了吗。”一提到那宫里,景阳整张脸顿时就耷拉了下去,只是也就一瞬,她就又抬起眼问道:“对了,都说这会了,姐姐还没告诉我锦二哥在哪呢?他是在府里的吧?”

    “没错,刚才回来的,眼下在王妃那呢。”孟氏喝了口茶,点点头,轻轻说道。

    于是就在她们闲聊着的时候,上官锦那边正一脸嬉皮笑脸地讨好着康王妃。

    “我当时都说让你把她带回府里来,你偏是不肯,好好的把人家姑娘给图了两日,我还得费心给你遮掩着!”康王妃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地看着站在地旁边,小心给她捧着茶的上官锦说道。

    “母亲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上官锦笑呵呵地捧着茶,康王妃接了后,他才又接着道:“我前些日子着人寻了几匹金织云锦,今儿已经送过来了,不知母亲瞧着没。我当时看了一眼,便觉得那料子也就母亲能衬得起来。对了,还有一套首饰,是一起送过来的,正好是配那衣料。母亲可是喜欢?”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不回来,这会又想拿这些东西来搪塞我!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几年前我就急着要给你寻门好亲,偏无论多好的,你都给拒了!这会怎么忽然就对一个小小伯爵府的姑娘这么费起心思来,偏还是个庶出的!
 
第六十六章 心思难懂

    “庶出的不是与我正好相配么。”上官锦笑,随口就说说道。

    “你一一”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了一下,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是我说错话了,母亲千万莫要在意。”上官锦一瞧这样,赶忙上前作了个揖,一脸正色地说道。

    “你。。。。。。这孩子!”康王妃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似不想再说这话般,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好好跟我说说吧,那位姑娘,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官锦笑了笑,停了一会便直接开口道:“她,很合我心意。”

    “那你是打算。。。。。。”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但康王妃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个孩子,即便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上心。婚姻大事,本应是父母之命,可是对这个孩子,她和王爷却不能完全为他做主这事。但到底,这事也还得他们面上答应了才行。

    因此两日前,府里吃团圆饭的时候,她一听说长卿竟为一位受伤的姑娘要缺席了。她还特意派了人去请了两次,不想竞都请不回来!她那会心里虽有些不快,但同时也还有些欢喜的。从他十五岁那年起,她就开始操心他的亲事了,可一直拖到现在,他愣是没这方面的心思。急得她和王爷都没奈何,偏每次一提起,他就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绕着绕着,就推脱掉了!

    如今终于有了位让他上心的姑娘,于是她马上着人去查了那位姑娘的底,却不想,竟会是这样的身份。小小一个伯爵府如何配与王府结亲,即便那白家之前有些名气,但眼下哪还有当年的名声,不过是吃着老本罢了。然而这些也都算了,睁只眼闭只眼勉强也算过得去,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姑娘竟是庶出的,而且之前还是一直在外头生活,生母以前又是艺姬的身份!知道这些时,她几乎没一口气背过去!

    听康王妃这么问,上官锦却是慢慢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想好。母亲也不必这般着急,等我想好了,自然会跟母亲和王爷说的。

    “这事不用想了,我不会答应的,王爷也断然答应不了!”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根本就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于是马上就冲口而出了这话。

    上官锦倒不意外会被这么一口否决,依旧笑了笑,然他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做无谓的争辩,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对了,今日怎么没见着王爷,是出去了吗?”

    似乎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于强硬了,再听上官锦这么转了话题,康王妃顿时就软了语气,点了点头道:“嗯,去了孙太傅府里,听说是孙太傅前些日子得了副名画,请王爷过去赏画了。”

    “呵。。。。。。前两日大哥不是刚让人给寻了两副什么山水画吗,王爷还爱不释手的,怎么今日又发现新欢了。”上官锦呵呵地笑道。

    “怎么说话的。”康王妃嗔了他一眼,只是一想到王爷那爱画成痴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无奈,不觉也就跟着笑了起来。于是母子之间刚刚起的那点分歧便暂时缓了下去,接着上官锦又陪着康王妃说了会话,特意捡好听的哄她开心后,才起身告退。

    只是当上官锦刚要转身出去时,康王妃犹豫了一下,便又开口道:“长卿,如果是侧室的话,我可以答应,并会帮着说服王爷的。”

    上官锦微怔,然后就笑了,说道:“不是都说了这事我还未想好么,母亲实不必为这事心烦的。”上官锦说完就行了礼,退出去了。康王妃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自他十五岁那年起,她就有些拿他奈何不得了。虽然依旧是很亲,但是。。。。。。却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强逼不得。。。。。。只是他的亲事,这些年也不知让她愁白了多少头发,如今瞧他好容易有了这心思,怎么偏就是看上那么一位姑娘!

    上官锦出去后,天空中的雪依旧未见停,康王妃院前也种了一株白梅树,只见那一树雪白,傲然挺立,冷冷幽沓,泌人心脾。他从那走过时,有几片花瓣落到他肩膀上,上官锦两指轻轻拈了起来,放置手心看了看,忽然间很怀念那软软绵绵的触感……

    当日,带她回京州时,按理是该把她带到王府来养伤的。但他却是想都没想,就把她带去了锦园。一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二是为了自己处理事情方便,他不想一边记挂着她的同时,又要赶回去处理事情。如今一想,自己似乎真是有些太反常了……上官锦轻笑了笑,垂下手,便抬步离开了。

    那朵白梅从他指间滑落,伴着雪花,缓缓飘到树底下。才刚进了孟氏的内厅,还不等丫鬟进去说完话,景阳就从里头冲了出来,还一边嚷嚷道:“锦二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过去看我!”

    “嫂子这今日还真是热闹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穿成这样,太后没说你。”上官锦瞧了一眼一身骋上马装的景阳,便用一副兄长的口吻说道。随后又朝她身后的孟氏点了点头,再瞟一眼最后走出来的那个身影。

    “我过来找元音姐姐说话解闷儿,锦二哥,一会你陪我骑马去吧。上个月皇上赏了我一匹雪云宝马,我给它取了个名儿叫雪影,今儿特意骑了出来,可漂亮了呢,你快跟我出去看看。”景阳说着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天寒地冻的,有马车不坐骑什么马,也不怕冻着了!”上官锦说着就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出去。景阳一瞧自己要献宝,对方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生气,就扭头对孟氏说道:“元音姐姐,你跟我瞧瞧去,我刚刚已经让人牵到马房那了。”说完也不等孟氏表示可否就又转头对白文萝说道:“白姑娘也随我们一块看看去吧,对了,你会骑马吗?”白文萝似沉吟了一下才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

    “没关系,一会我可以教你。”她看着白文萝想了想又说道:“等你学会了,我的雪影也可以借你骑一下,咱走吧。”话一说完,景阳就要拉着孟氏和白文萝出去。

    “行了行了,我跟你去就是,别总这一副说风就是雨的样。那外头还下着雪呢,也容我换一下衣服。”孟氏无奈地笑了笑,便转头对上官锦说道:"长卿就陪我们去一趟马房看一眼吧,否则这.丫头是不会甘心的。”然后又吩咐道:“浅语给白姑娘把斗篷拿来。”

    一行人出去后,景阳觉得自己的小诡计成功了,好不得意。于是去马房的那一路上,她都叽叽喳喳地追着上官锦问这问那。而上官锦有时没理她的话,她也不生气,总归又会有下一个问题等着问,从没冷场过。

    白文萝是跟在孟氏旁边走在他们后头的,因此烙能清楚地观察到,景阳虽一路上对上官锦不厌其烦地说这说那,但其实是暗含着几分讨好的意思。然上官锦却总是恰如其分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生疏了。是那种客气里不乏亲切,冷淡中又带着关怀的态度。

    也难怪景阳有时候被他微堵了一口气,却转眼就抛开了,依旧又巴着上去说着话儿。

    走了约一刻多钟,才到了王府的马房。刚十进去,就瞧着一个小厮正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从马房里走出来,景阳赶紧就跑上去,亲昵地在那雪白鬃毛上摸了摸,然后才回头对他们说道:“瞧,这就是我的雪影,漂亮吧!”

    此时的天空中正飘落着洁白的雪花,那跑马场上也全被白雪覆盖,一匹浑身纯白的骏马站在其中,眼神温柔,简直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独角兽。只见它不时优雅地甩了甩被打理得很柔顺的马尾,然后又低下头,往那朝它跑过去的少女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果真是匹难得的骏马,瞧得我都忍不住要动心了!”孟氏眼睛一亮,说着便走上去,轻轻摸了摸那柔软的鬃毛,笑着叹道。

    白文萝却只站在那马房的屋檐下看着,并不上前去。上官锦负手站在她身边,眼睛看着景阳那边,嘴里却低声问道:“真不会骑马?”白文萝没应他的话,他也不恼,又说了一句:“一会回去记得吗?

    白文萝还是没应他的话,而这会孟氏已经往这走了回来,景阳却在那朝上官锦说道:“锦二哥,你也把你的马儿拉出来骑啊。”

    “你跑一圈我看看,是不是退步不少了。”上官锦笑了笑,也不动摇,就朝她说道。

    “哼!我可是进步不少了,你就等着瞧吧。”景阳被他这一激,也不管他了,说着就转身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握住马鞍,踩着脚踏,一个用力,就翻身骑了上去。动作利落,表情得意。

    “驾!”景阳扬起双眉,高高在上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掉转马头,一甩马鞭,一声娇喝,就往那马道上跑了过去。

    她今日的骑马装是火红的颜色,配那一匹纯白的骏马,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任意驰骋。如花的年纪,灿烂的笑颜,显得那般自由奔放,就似一朵在雪中绽放的火蔷薇。

    白文萝看着那个在雪地里肆意飞扬的红色身影,心里不由一声叹息。灵魂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那曾经迎风飞扬的惬意,早就消逝无踪。上官锦转头看她,白文萝感觉到视线,马上垂下眼,很快就收起那一瞬流露出来的情绪。

 第六十七章 是否要正常相处?

    景阳骑了一圈回来,非要拉着上官锦同她一块儿骑去,上官锦不愿。她本是要生气的,然一瞧上官锦微微露出不豫的神色后,顿时就收了脾气,撇了撇嘴,然后转到白文萝这边,说是要教她骑马。还不等白文萝说话,孟氏瞧了上官锦一眼,就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白姑娘如今身上还没好利索呢,哪经得起这骑马颠簸的!行了行了,如今儿这马也骑了一圉,眼下天气冷,再待下去小心冻着了,快些回屋里去吧,想骑马以后等天气好了还怕没机会么!”

    景阳一瞧大家都不愿陪她玩乐,也觉得没趣,便只好随他们回去了。半路上,孟氏便借口白文萝身子未好,让丫鬟领着她回去休息。景阳倒没说什么,爽利地朝她招了招手,说下次有机会再教她骑马,然后就回头又黏上上官锦说话。

    白文萝笑了笑,轻声告了辞,就随丫鬟离开了。上官锦往她那瞧了一眼,然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景阳,走到孟氏院子前时,便也借口有事走开了。气得景阳一时嘟着嘴,朝着旁边的石头狠狠摔了两鞭子。

    “瞧你,都是个大姑娘了,怎的还是这般孩子气。快随我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孟氏笑着拉了拉景阳的胳膊。景阳只站在那没动摇,然脸上气闷的神色已经退了下去,却多了几分迷茫之色。

    “怎么了?”孟氏这会也瞧出不对劲来,她自嫁到王府后,太后时不时也会叫她进宫去说说话,解解闷儿。记得她那会才刚生完第一胎,因此在太后那儿初见着尚在襁褓中的景阳,再一想她如此之小就失去了双亲,而她父亲又是自己的舅舅,不由母性大发。故而每次过去都是对她万分怜爱,因此景阳自小也就与她特别亲。

    景阳真名叫金月儿,是当今皇上的外甥女,由于宫廷变故,一出生就失去了双亲,因太后怜惜,故而被接入宫中。十二岁那年,新皇登基后,赐了她景阳公主的封号。

    景阳闷闷不乐地随孟氏逛了屋,让孟氏哄了好一会,才有些迷茫地道了出来:“我听说,舅舅要给我指婚了!”

    孟氏一愣,没想当那个小小的人儿,如今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时心里感叹时间飞逝,便笑着说道:“这不是好事吗,你眼见也要满十五,是该准备这事了。”

    “我听说,舅舅是打算让我和亲!”景阳咬了咬唇,眼圈倏地就红了。

    孟氏又是一愣,许久才问道:“已经下旨了?是哪?难道是。。。。。。北齐?”

    “就是那儿,还没下旨,我是听那些宫妃们说的。年前北齐的使臣曾来过一次,后来宫里就传出了这话儿。”景阳撇了撇嘴说道。

    “宫里的闲言闲语莫要放在心上,既然皇上都没下旨,这不过是些没影的事儿。再说边境那也未闻有战事要起,好好的哪来什么和亲的说法。就是要和亲,也应该是他们把公主给咱们送过来才对。”孟氏牵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这事舅舅要是下了旨,我就没有转圄的余地了!我今儿就是想过来求您帮我跟锦二哥说说,让他替我跟皇上求求情,别让我嫁到那儿去!”晋阳说着就拉着孟氏的手轻轻摇着,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孟氏不由失笑了,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真当你锦二哥是万能的,这等事,他有什么立场去跟皇上求情的。你还不如去求太后为你做主,看你瞧上哪家公子了,早点给你定下来不就好了。”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来取笑我!”景阳脸微红,就有些气呼呼地甩开孟氏的手。

    “这不是取笑,这可是正经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孟氏轻轻笑着,就拍了拍她的手。

    景阳看了孟氏一眼,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白文萝才刚在房间里安歇下,没多会采蓝就拿着一个小瓷瓶进来说道:“姑娘,这是二爷让我给您送来的,让您一定记得擦。”

    白文萝往桌上示意了一下,采蓝就把手里的瓷瓶搁到那上头,然后又道:“二爷还交待了,姑娘在这住着不必拘礼,若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一声,我马上为姑娘准备去。”

    白文萝发现这一进了王府,采蓝对上官锦的称呼就从“大人”改成“二爷”了,她-不禁仔细看了采蓝一眼,只见十七八岁的模样,容长的脸儿,五官柔美,表情温和。身上一直都是穿着蓝色系的衣服,记得她前两日穿的是水蓝色的褙子,今儿换上的是一身宝石蓝的长袄。明亮的颜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使得那厚厚的冬衣穿在她身上并不显臃肿,反看着还多出几分丰润之色来。

    “谢谢,对了,木香你们安排在哪了?”白文萝点了点头道。

    “就在右边的耳房那,大奶奶也给木香姑娘安排了个丫鬟照看着,姑娘不必担心。”

    “嗯,左右无事,我先去看一眼。”白文萝说着就站了起来,采蓝自是在前面带路,其实也就是出了门,走几步,进去另一个房门罢了。

    木香此时也正在那屋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看看姑娘去,之前在锦园那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了,却不想在那黑屋子关了一天两夜后,竞还能被放出来。那看守的人只给她传达了一句上官锦的话一一是白文萝让她回去的。

    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想门却被推开了,小丫鬟进来说道:“白姑娘来了。”她一怔,抬眼就看到白文萝走进来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白文萝却说道:“不用起来了,你就坐那吧。”

    “姑,姑娘。。。。。。”木香感激又忐忑地看着白文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白文萝这会过来是要说什么。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说说话儿。”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又看了采蓝和那小丫鬟一眼,采蓝顿时会意,便说道:“我先回去给姑娘整理一下房间,姑娘请随意。”然后便拉着那小丫鬟一同出去了。

    门被掩上后,白文萝才在木香旁边坐了下去,说道:“你跟我说说那天的事情吧,当时我好像是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在锦园了。”

    木香松了口气,便把那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白文萝听了后又问道:“那个采蓝,可是也跟你是一样的身份?”

    “不是,采蓝姐姐正经是王府里的下人,是二爷屋里的大丫鬟,听说已近跟在二爷身边五六年了。嗯……二爷屋里共有两个大丫鬟,另一个叫柳黄,相貌比采蓝还要强一些。别的还有几个次一等的丫鬟,不过都没得二爷看重,我也没怎么见过。对了,还有……”木香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又发挥了她那天生八卦的心里。并且她早就隐隐觉得上官锦对白文萝不一般,因此白文萝一问,她赶紧就搜肠刮肚的要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如今她已经把对上官锦的称呼从“主子”改成了“二爷”,即是表明她的心这会已是完全偏到了白文萝这边。只是白文萝却无意知道这些莺莺燕燕的事,了解采蓝只是普通丫鬟后,她便没别的兴趣了,于是就摆手打断了木香的话。

    而此时的上官锦这边,他从孟氏那离开的时候,本是想去看看白文萝的,只是最后却又作罢。只交待了采蓝几句,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却没进屋去换衣服,而是慢慢走到他院子后面的观雪亭里,负手站在那,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康王妃的话,多少还是对他起了一定的影响,让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柳黄原是听说二爷回来了,于是早早就备好了热茶热水,却不想那茶水都变凉了,却还不见上官锦的身影。于是出来问了几个小丫鬟,才知道二爷是去了观雪亭那。她犹豫了一下,便也绕到后面,往那走了过去。

    只是她还未走近,那个修长优雅的身影就已回头,问道:“有事?”

    看到他直射过来的眼神,柳黄心口一跳,赶忙就走近去笑着说道:“听说二爷回来了,我在屋里备了热水,却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便过来找了。

    “我在这待一会,你忙你的去吧。”上官锦说着就收回目光。

    柳黄心里微涩,但也不敢逆了他,低头应了声“是”,就有些不甘愿地走开了。

    纷舞的雪花不时往亭子内飞了进来,有几片拂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他忽然想到,她的手也是这样的温度,只是却从不僵硬,即便冰凉,也依旧软软绵绵的,让人握住就忍不住要揉弄一番。她身上也是这样,总是带着清冷的气息,然抱起来的感觉却是意外的好,意外的好。。。。。。好到让他止不住会生出更多的欲望!只是最让他心里称奇的却是她的态度,竞始终不见慌乱和羞涩!才十四岁而已,怎么就能做到如此淡定?还能让他这么。。。。。。上官锦不自觉地就笑了,想不通为什么,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让她在他面前出现真正的情绪变化。上官锦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些自嘲地抓扬起嘴角,这样的自己确实太反常了,竟被一个小丫头牵动了心绪,是不是。。。。。。该正常地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第六十八章 看得到,摸不着

    原本以为王府过年怎么会这般安静,却不想从大年初四开始,这里就连续不断请人吃年酒。外边厅上和内院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

    再加上王爷世子和上官锦在朝中亦有不少同僚,自是要宴请一番,因此这敏天来,这府里的下人几乎全都是脚不沾地的。就是康王妃也没有闲着的时候,不但要招呼家里的亲友,有时还要外出赴宴,自然就没有时间搭理白文萝。再者她心里也不喜,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便在第一日的时候派人来问候了白文萝一下,余下的就全权交给孟氏了。

    可孟氏又要忙着安排这一轮接一轮的年酒,还要招呼亲友等。不是怕自己哪疏忽了,就是担心下人们偷了懒坏了事,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因此也仅交待了白文萝一声,在这府里她随意就好,就当自个家一样。然后又嘱咐丫鬟们好好伺候着,不许怠慢,便自去忙了。

    而白文萝本就不喜凑热闹,又自觉身份不便露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如此一来,倒像是回到了伯爵府一般,只是不用每日过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还有见不着芸三娘和白玉轩而已,余的并无多大区别。照旧是身边有人伺候着,照旧是出去就有个漂亮的大园子可逛。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天,她腰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并那痂已开始掉落,能看得到伤口好了后,余下几点淡淡的印子。就连木香腿上的伤也基本痊愈,如此她再没什么可待下去的理由。

    所以,这一天下午,趁这府里晚上的戏酒还未开始,客人也都还未到,白文萝便出了房间,在走廊上上散步又恰巧碰上上官锦时,便开口叫住了他。

    此时府里的丫鬟几乎都各有各的忙活,采蓝刚刚也去了厨房那边,因此眼下他们附近并无旁的人。然上官锦却在离她几步外就停下了,面上带着优雅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道:“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这些天碰上他多次了。然每次他都是这样客气又彬彬有礼地跟她说话,面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尽数褪去,爱动手动脚的爪子也都收了起来,完全变成一个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刚开始还怀疑着他是不是换了个人,后来又觉得他变得这般客气,于她来说总归是好事,再说她也管不着人家是什么样的态度,因此也就疑惑了一下便抛开了。

    “我在府里也叨扰了多日,如今身上已无碍。前两天曾跟孟夫人说起要回西凉的事,只是夫人却把这事推到大人身上,因此就想问一下大人,关于我回西凉的日程,可否尽快安排一下,文萝感激不尽!”

    上官锦轻笑着说道:“最近府里要忙的事情多了些,一时抽不出人手,就委屈姑娘再住几日。若是觉得闷的话,可以跟世子妃说一声,让她派个人在你身边跟着,你领着丫鬟出去逛一逛也行。”

    白文萝微皱了皱眉,这明显就是拖延的话。只是看着他那装得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她想了想便忍住了,与他争辩根本无用。他也不可能留自己一辈子,左右不过是多等几日罢了,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因此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就转身回了屋。

    而上官锦站在那儿,看着白文萝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想着她刚刚那副波浪不兴的模样,一时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原本是想改变一下态度,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料不到的是,反更是被她牵着情绪走了。

    刚开始,确实在她脸上看到了疑惑的眼神,他瞬时就期待着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甚至是隐隐希望能看到几分失落的神色。却不想,一转眼,她就直接漠视了!而且变得比他还要客气起来,一口一声大人的,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这到底算什么事?上官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他站在那想了一会,直到查觉到有下人靠近了,才轻轻一闪身离开了那里。到底是在王府里,人多眼杂,他不好再像以前那般做什么小动作。因此这明明看得到,却偏偏摸不着的日子,再加上自己特意改变了态度,人家却还是那般可有可无的样,让他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也吐不出来!

    到了正月十二那日,王府的酒宴终于告了一段落,只是接下来又要准备元宵酒宴等事。不过这些事情前些天早都准备好,东西人手等也都齐全着,因此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忙了。

    于是那日一大早,孟氏起来后,见那连下了半个月雪的天初见了晴,心情不禁大好。然后等她那三个儿女过来同她请完安,自去玩乐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冷落了白文萝。心里不由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叫丫鬟们准备一下,然后便往白文萝的房间走去。

    “夫人怎么过来了!”白文萝也是刚起不久,正打算研磨练字,不料这会孟氏就走了进来。

    孟氏笑道:“白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今儿天气好,这元宵快到了,京州城内热闹的地儿不少。前些天因为忙着,我也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你,听丫鬟说你身上已大好,今儿我难得有些空闲,想带你出去逛逛。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这已在府上叨扰多日,心里早过意不去,要再让夫人这般费心的话就更觉愧疚了。”

    “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贵客,我们这王府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地方。而且也就是这年节的时候忙碌一点,平日里整个内院外院都是冷冷清清的,难得来了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我都巴不得你能一直住下去呢。”

    “夫人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都是真话。不过呢,其实我今儿是想出去买些东西,可一个人不免无聊了些,就是想叫你陪我出去一趟罢了。”孟氏说着就一脸笑的看着白文萝。

    孟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行,只是带上两个丫鬟,让府内的车夫备了辆花梨木的清油车,就携着白文萝出去了。王府的贵妇人逛街并不跟那些平头百姓一般,在路边走走看看挑挑拣拣,而是直接奔目的地去的。

    约莫行了两刻多钟,那马车就停了下来,白文萝扶着丫鬟的手下去后,才看到马车是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下的。她发现这的路面不比别处,不但宽阔,而且干净整洁,残雪也都被扫到路的两边堆起来,露出平整厚实的青石板。她问了旁边的丫鬟,才知道这叫西苑街,是京州权贵们的聚集地之一。

    白文萝再往周围看了看,只见那每家店面屋檐的檐角具是高高飞起,如凤凰展翅般,显得异常气派。再收回目光,便见这家珠宝店左右两边还有数家金银店铺,对面是绸缎庄,茶叶店,古董店,再往前还有数栋高矮不一的朱红大酒楼等。

    从珠宝店出来后,孟氏又带着她进了绸缎庄,接下来这条街上的各个店面几乎都被拉着进去一次。白文萝才发觉,其实,这女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天性都差不了多少。

    而上官锦这边,一大早,他刚从御查院出来,就被几个御查院的下属请到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楼。这设宴的是御查院内一个中等职位的官员,叫王海富,已经四十开外。他虽在御查院干了二十年,政绩却一直没什么起色,眼下年纪也大了,自己瞧着也不再有什么希望,因此便打算就这么不成不淡地再领几年俸禄,然后就回家养老去。

    今天这个酒宴原本是他趁着年节时,院里事情不多,便邀请身边的同僚,打算出去找家小酒馆,凑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而已。只是不想期间不知是谁忽然提出,说要不也请一下上官大人。王海富一想也是,他们多加的这几日假,还是上官锦看着院中暂时没什么事,特意放给他们的。而且在这年节的时候,与上司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应当,虽然他现在已经没这心思了,但他的这些同僚中,没少有年轻想往上爬的。自己就做这个顺水人情也不无不可,而且他也觉得上官锦指定是不会来,却没想,试着去问了一声,上官锦竟是答应了!

    这一下,事情起了突变,即便他还是提议去小酒馆,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但是别的人哪还愿意,最后大家就商量着一起凑了银子,在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楼订了间包房。

    于是这一席酒,王福海感觉吃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自己的肉!每上来一道菜,他心里都掂量着又飞了多少银子,根本就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幸而上官锦过来后,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同大家也都是有说有笑的,全无平日里在院中那等阴冷的模样。

    席上几个大胆地还给敬了酒,上官锦也全都一干而尽,终于把气氛给带活了起来。王福海便也只好放下那让他肉痛的银子,几杯下肚后,嘴就没再没闲着。

    只是后来,大家发觉上官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起身,走到那窗户旁站住了。

    三楼临窗的位置,视野很好,往下能看得清那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马。此时他手搭在窗台上,垂着眼睛,身子纹丝不动。眼神明暗不定
    而那座中,御查院的下属们自然是都注意到,上官大人此时的表情阴暗,眼神不明。于是个个心里都开始忐忑起来,也不知到底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还是大人眼下在想在什么了不得的朝中大事,因此皆不敢上前打扰。

    然没人知道,其实上官大人此刻脑子里想的,只是一个很简单,却又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一一看得到,摸不着。

    而且他还发现,眼下似乎还有人在觊觎他的猎物。
  
第六十九章 担心你的自制力

    几乎把整条西苑街都逛完后,孟氏才一脸满足地拉着白文萝上了车,然后让车夫把她们带到洪福酒楼那去。孟氏一边在车上点数着自己今日的战利品,一边跟白文萝介绍着这西苑街上的酒楼。据说能在这条街上开得起酒楼的,除了有财力有人脉外,手里都得有几套绝活,而那洪福酒楼最出名的就是金鱼鸭掌,贵妃鸡,昝花桃泥,三鲜活鱼

    没一会,马车就在洪福酒楼前停下了,白文萝刚下车,就瞧见那酒楼里跑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颠着个圆肚皮,朝着孟氏点头哈腰地叫了一声“姑姑!”她听后心里才恍悟过来,原来这酒楼是孟氏的侄子开的,难怪会带她到这来呢。刚刚她心里还纳闷着,孟氏到底是世子妃身份,自己又是未嫁的姑娘。按理她们两个人就这么到酒楼里吃饭,并不是太妥当的事情。然若是自家人开的酒楼,倒就没这多顾忌了。

    孟氏朝那胖掌柜点了点头,正要随他进去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就站住了说道:“真是,我刚刚好像是忘了给祺儿买笔墨了。”

    那胖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姑姑莫着急,先上三楼的雅间里歇着。祺儿都是用哪家的笔墨,都惯用什么样的,说出名儿来,我马上叫伙计买去,一会就能拿回来。”

    “若是别的东西还行,独祺儿这东西需我自个去挑选,这是他昨儿给我出的一道谜语。那孩子,肚子里的鬼点子多着呢,要你去买了,回去他准能瞧出来是我在糊弄他,定是不依了。”孟氏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道:“这样吧,你先带着白姑娘到雅间歇着去,采蓝也留下,我一会就回来

    “那也行,那白姑娘这边请。”胖掌柜虽不知白文萝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是跟在孟氏身边的,又看她这一身的衣着服饰,定是身份不低,因此说话间都是毕恭毕敬的。

    于是白文萝先是目送孟氏的马车离开后,才转了身,然正要随那胖掌柜进去时,旁边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三姑娘!”

    白文萝转头,不想竟会是沈逸飞,且他旁边还有一个李敞之。

    “沈少爷。”白文萝微有些意外,转过身,微笑着朝他和李敞之点了点头。

    “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我听说你……”沈逸飞不知为何,一时微有些激动,只是话说到一半,却又吞了下去。白文萝出事的消息,他是前几日才知道的,那还是无意中从茗夕嘴里听说的。当时他正擦着琴,瞬时就愣住了,后来经过逼问茗夕,才知道,白文萝之所以会出事,八成是因他帮秦月禅传递了消息。因为自白府烟花库房爆炸后,茗夕就借口离开了。但离开之前,茗夕却告诉给秦月禅,若是要往恭王府递消息的话,可以找沈逸飞。

    而白文萝被劫这事,就是出在沈逸飞送了信之后……虽是不能确定,但是前后一联系,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他听到白文萝出事的消息的同时,也知道她已经平安无事了。

    有庆幸,亦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厌恶!知道她这段时间住在康王府里,而他曾多次想过去拜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么贸然前去,终究是不妥,到底还是忍下来。却没料到,因李倘之今日上沈府找他,涎着脸皮,死活拉了他出来,两人竟会在这碰上白文萝!只有他清楚,看到她完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感觉有多复杂。

    白文萝自然是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激动的情绪,却只当是他听说了自己被劫的事,毕竟已经过去这些天了,他会收到消息也不奇怪,于是便笑了笑道:“沈少爷是来这吃饭?”

    “是我约了沈兄到这酒楼里见几个朋友,聚一聚的,想不到竟会在这遇到三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李敞之赶忙上前插了句嘴,然后又很是关心地问道:“那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我父亲还打算派出府里的护卫同官府的人一块前去找呢,不想没多久就收到三姑娘已经平安的消息,真是万幸了。听说身上还受了伤,如今可是大好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公子的关心。,也谢谢您父亲的仗义,我身子已经无碍了。”

    “提什么谢字,都是应该的应该的,你今儿是一个人出来的?”李敞之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就自来熟地拉进了距离,接着又问道,而且眼睛还挪不开般地直盯着白文萝的脸瞅。

    “我是跟着康王妃出来的。”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说着就往路那边张望了一下。

    “白姑娘还是先上三楼的雅间里歇一歇,这外头冷,小心冻着了,姑姑应该就快回来了。”那胖掌柜在一旁等他们说了这一会话后,才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去对沈逸飞和李敞之道:“两位公子也快请进来吧,眼下还有两间雅间是空着的。”

    李敞之早就听说了白文萝如今是暂住在康王府里,今儿在这遇到她后,顿时眼前就是一亮。白文萝今日出来,穿的正是那天进王府的那一身。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不但衬出她肤白眸亮,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淡定从容的气质;雪青色竹叶纹棉绫披风随风微微摆动着,使得她整个人瞬时多了几分飘逸之感;贴身的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地身上窈窕的曲线。。。。。。再看那脸上恬恬淡淡的微笑,如似雪中娇艳的红梅,让人见着后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同是男人,沈逸飞自然感觉到李敞之看白文萝的眼神不一般,因此便顺着那胖掌柜的话道:“李兄,咱们该进去了,莫让大家等久了。”

    “哦,哦,好的,那三姑娘……”李敞之点了点头,然后又询问地看向白文萝。

    “三姑娘自有掌柜带着。”沈逸飞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悦。

    白文萝顿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看了沈逸飞一眼,沈逸飞微窘,然后就拉了拉李敞之,又朝白文萝点了点头,就先行进去了。李敞之无法,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朝白文萝告了辞,然后才追上沈逸飞。

    白文萝看着他们进了酒楼后,才慢慢收起笑容,也随着胖掌柜走了进去。

    这一切,全数落入与洪福酒楼相连的百香楼三楼窗户旁的一双眼睛里。

    上官锦在看到白文萝最后对沈逸飞露出那个笑容时,眼眸瞬时变得阴冷。直到看着她走进酒楼后,他才慢慢收回目光,却依旧站在那窗户旁,似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回身叫王福海跟他出了包房。

    包房内,御查院的下属们满心忐忑,面面相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然才没一会,就见王福海又反身回来了。还不等大家询问,王福海随即就笑眯眯地开口道:“大人说了,他忽然想起有事要离开一下,这顿酒宴就当是他请大家的年酒,让咱们都别客气,尽管放开怀饮去

    而此时的洪福酒楼那边,白文萝随那胖掌柜进了三楼的雅间后,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采蓝就推门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姑娘,二爷在楼下,叫您下去一趟。”

    “嗯?什么事?”白文萝才刚拿起茶杯,又放了下去,问道。

    “不知道,二爷只说让姑娘出去一趟,好像是有事要说。”采蓝摇了摇头。

    白文萝握住茶杯沉吟了一会,便站了起来,随采蓝下去了。

    酒楼旁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那车上并无“御”字标记。采蓝给她掀开车帘后,便见上官锦正坐在里面,看到她后就朝她伸出手道:“上来。”

    “大人找我什么事?”白文萝迟疑了一下问道。

    “酒楼附近来往的人不少,再不上来就有人往这边注意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西凉吗?”上官锦看着她一脸戒备地样子,忽然又露出那一脸吊儿郎当的笑容来。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扶着采蓝的手上了马车,小心的坐到他对面。只是那车帘子才刚放下,这马车就动了起来。白文萝一惊,就要起身撩开那车帘子,却被上官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往他那边拉了过去。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妙,轻轻巧巧地就使她跌到了他的怀里,同时腰身被他另一只手臂给禁锢住。并不算宽敞的车厢里,似乎一下子就充满了男人雄性的气息。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上官锦并未答话,只是嗤笑了一下,然后就解开她的披风,扔到一边。再又调整了一下她坐在他怀里的姿势,让自己抱得更方便些,才握住她的手,俯下脸在她耳边说道:“带你去个地方,有东西送你。

    “大人该知道我是同世子妃一起出来的。”

    “知道,我已经交待采蓝了,采蓝会跟嫂子解释的。”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她柔软的手,停了几下后,似乎想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间,白文萝顿时手握成拳。上官锦笑了一下,也不勉强,便整个包住她的手。

    “总归我现在也不能跑车,大人您该放开我了。”

    “讨厌我这么抱着你么?”

    “。。。。。。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大人没有足够的自制力,马车这么碴,您没发现我现在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吗,连动一下都不敢。”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坐在车座上,她后背靠在他怀里,他还抱得这么紧。这马车偶尔颠一下,再小的摩擦,那也是摩擦。她都能感觉得到,他不可能没有感觉。

    上官锦的脸顿时绿了,好才贴着她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第七十章 骚包的马,刺杀的刃

    马车是在一处异常空旷的地方停下的,被上官锦扶着下去后,白文萝往周围一看。只见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有几间低矮的石头房子,更远处有落光了叶子的小树林,眼前的空地皆被白雪覆盖,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异常耀眼,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地方。

    她才询问地看着上官锦,上官锦笑了笑,便打了个口哨,没多会就听见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随之就看到一个飘动的白影从房子那朝他们跑了过来!是马,一匹雪白的,几乎与这雪地融为一体的骏马,身姿矫健,动作优美,飘逸的鬃毛似流光般在风中闪动。只是眨眼间,它就来到了他们跟前,鼻子往外喷着白雾,额前柔软的鬃毛稍稍盖住了它一边的眼睛。白文萝忍不住伸出手帮它轻轻抚了扶那额前的鬃毛,这是一匹比景阳公主的雪影更为优秀的白马,无论是资质还是外形,都高上了一个层次!

    “这是纯种的雪龙马,真正的千里宝马。”上官锦也在那鬃毛上抚了抚,似自语般的道了一句,然后就拍了拘那银色的马鞍对白文萝笑道:“喜欢吗?”

    “这就是你说要送我的东西。”白文萝收回手,偏过脸,看了上官锦一眼。

    上官锦笑,亦是看着她,不语,眼眸浓暗。白文萝轻叹一声,又看了看这匹宝马,心里无奈地道了一句:这么骚包的马,他送得起,她可收不起啊!再说这玩意儿又不能装在口袋里,这可是活生生的一匹宝马。就算她收得起,也养不起。更先别说回去怎么跟白府的人交待了。

    “来,我教你骑马。”上官锦也不理她心里怎么想的,说着就把她拉了过去。

    “呃,我这穿的是裙子!”然白文萝话才刚落,上官锦已经翻身上马,然后俯下身,伸手往她腰上一捞,就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坐好了。”他在地耳边低语,裙摆很宽,跨坐上去并不困难。

    “你这是在教我?”白文萝微侧过脸,瞥了一眼贴着她坐在地后面的上官锦。

    “这样安全点,来,抓住缰绳。”他笑,然后拉着她的手握住缰绳,接着又道:“觉得手冷了就收回来。”他说着就用自己的斗篷将她整个她包住,只露出了脑袋在他身前,然后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握住缰绳,脚往马腹上一踢,雪龙马就带着他们往雪地上跑了去。

    这马上颠簸的幅度比在马车里不知大了多少倍,特别是上官锦让马儿慢慢行了一段后,忽然就让雪龙马飞快地奔跑起来!风在耳边呼呼地刮过,吹乱了她的头发;马蹄踏在雪地上,溅起的雪粒飞到她的脸上。冰冷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睛被风刮的睁不开,身子受不住颠簸,似要掉下去一般!她不由得低下头,紧紧抓住他环在她身上的手臂,侧过身子,脸埋在他的臂弯里,被冷风吹得发抖的身子尽量往他身上贴去,以便吸取他的体温。

    不知什么时候,上官锦才放慢的速度,松开缰绳,把被风刮起的斗篷拉过来,重新把她整个包住,然后两手环抱住她,把她彻底地拥在怀里。

    “还冷吗?”他在她耳边低语,沉厚的声音,温柔的语气,微烫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隐约的药香,似都跟这包住她的斗篷溶在了一起一般。

    上官锦甩开缰绳后,雪龙马的速度渐渐变缓,白文萝才慢慢睁开眼,抬起被冷风刮得微红的脸,终于微带着怒气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要放开手,想要坐正了。这样扭着身子极为不舒服,大腿也被拉扯得很疼。

    只是她才刚要动作,上官锦的双臂就箍紧了她。

    “放开,我不舒服!”她皱着眉说道。

    上官锦垂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终于松了手臂,却是两手都滑到她的腰上,然后整个把她托了起来,手臂再往她臀上一托,就让她侧身坐到马背上,再把她整个搂在怀里轻笑着说道:“这样就舒服了,嗯!”

    此时,他的一只手臂是环在她的腰腹之上,微微碰到了她的胸部下面,虽隔着衣服,却是依旧能感觉得到不一样的触感!白文萝沉默了,微有些僵硬的沉默。

    上官锦却笑出声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许久才开口道:“丫头,你还太小了!现在紧张还太早!”

    “可你却是要忍不住了不是吗?”白文萝看了看自己确实还不算丰满的胸部,然后就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环在她身上的手瞬时收紧,男人的气息一时压得很近。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他箍紧她好一会,直到她觉得呼吸困难了,才慢慢放开。然后抬起她的下巴,手指重重地在她唇上压了几下,似叹息,又似警告般的说道。

    异性身上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白文萝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放松了身子,垂下眼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再不说什么了。

    一下子就示弱了,忽然间变得这般乖巧,让人分不清她之前说的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上官锦微有些愣住,然后便放开了握住她下巴的手,重新环抱住她笑道:“从不吃眼前亏是吗?”

    白文萝没应声,上官锦也不再开口,拥着她在马背上,任着那马儿带着他们在雪地里随意行走。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般,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和带着节奏感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也不知为何,那雪龙马忽然变得有些躁动起来。走的步子再不似先前那般带有节奏感,还时时地颠两下,使得坐在背上的两人贴得更紧了。且因这忽然的颠簸,上官锦环抱住白文萝的手臂,若有若无地在她的胸部上蹭擦了几下。然白文萝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她刚刚才放松的身子忽然间就绷了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地告诉她,这冰空的气里,这天地之间,有危险正在徐徐近!

    “呵。。。。。。没事的。”感觉到她的紧张,上官锦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只是话才刚落,他猛地就抱着她从马背上弹了起来,与此同时,前方的雪地里突地爆出一道寒光,卷起雪雾,杀气腾腾的直往他们射来!

    上官锦才抱着白文萝跳离马背,那道寒光瞬时就从他们刚刚坐的位置刷了过去!只有分厘之错,只是毫秒之差,一方成功避开,一方首击失败!

    雪龙马因受惊而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前蹄扬起,马蹄声瞬时远去。

    两人落到雪地上,滚了几下,白文萝只感觉自己被他死死压在怀中,呼吸困难,耳边听到的是金属相撞的声音!这天似乎一下子卷起了暴风雪,满含煞气的风声,卷着雪粒,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耳膜被猛然间增大的气压压得生疼!环在身上的手臂如铁箍一般,挤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无孔不入的杀气,强悍的气息,曾经无比熟悉的危险,如似魔咒一般,贯穿了她的前世今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跟着沸腾起来!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瞬间,上官锦已抱着她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周围的杀气瞬时褪去,金属相撞的声音亦歇了下去。从他怀里抬起头,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惯有的笑容,带着几分不在乎的吊儿郎当。

    “结束了。”他轻笑着说道,然后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带着几分亲昵的安抚。

    她转头,便看见不远处躺着三具白衣尸体,尸体附近的雪地已被鲜血弄脏。还有另一个尚且活着的白衣人,眼下却被两个灰人给制住了。只见他在挣扎中被死死按在雪地里,随后就听到喀吧的一声,似手脚被掰断的声音。然后那白衣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眼光再往旁边一扫,就见这附近的雪地上掉落了几柄闪着寒光的弯刀,造型看着有些怪异,不像是汉人常用的武器。

    缓缓收回目光,便见上官锦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只见那剑身还在微微颤抖,有几滴血珠正顺着剑身缓缓滑落,滴到雪地上,倏地就染出几朵鲜艳的红梅来。而那剑身,不留一丝痕迹,光洁得耀眼。

    远处又有一灰衣人跑过来,却是停在那倒在地上的白衣人旁边,似在问着什么话,风中传过来的是她听不懂的异国语言。

    一场跨越国界的刺杀行动吗?自己是否也在无意中扮演了某一个角色?

    之前那一瞬沸腾起来的血液已慢慢冷却,白文萝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就要放开因刚刚的危险,而抱住了上官锦腰背的手,却被他环在肩膀上的手更用力地抱了一下。直到远处的灰衣人往他这边走来时,他才放开,然后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到自己背后。

    那灰衣人往这边走过来时,白文萝已经觉得那个身影很显眼熟了,直到他走近后,才认出来,竟是阿尔巴!

    “确实是古雅的古纳人。”阿尔巴走到上官锦跟前,垂下头,捧上一柄弯刀说道。

    “嗯,把剩下的那个带回去。”上官锦接过那柄弯刀看了看,便淡淡地交待了一句。

    阿尔巴点了点头,便反身回去了。很快,那雪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都被处理干净,几阵风卷过,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随之消散,这里就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上官锦又打了个口哨,刚刚不知跑到哪去的雪龙马又从远处跑了回来。

    “来,我带你回去。”他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看着完全不似就在片刻之前,他宛若弑神般,才手刃了几条人命。

    原来,他们如此相像。

    只是才刚要上马,前方忽然有人骑马急奔而来。

    “大人,王爷找您,让您马上回去。”急奔而来的人在他们与卜面扳了缰绳停下后,就从马背上跳下,低垂着头,单膝跪在上官锦面前说道。

第七十一章 提亲暂搁

    上官锦刚十进康王爷的书房,就见一位公公正捧着茶盏,坐在康王爷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吹着。

    “皇上派了杨公公过来,让你马上进宫去。”康王爷瞧着他进来后,只打量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刚刚去了哪,就直接说道。上官锦注意到康王爷说的是让,而不是宣,说明皇上是私下叫他进宫去的。

    “上官大人。”杨公公见到上官锦,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来客气地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如果大人眼下方便的话就请随老奴进宫去吧,皇上正等着呢。”

    上官锦看了康王爷一眼,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才朝那公公点了点头道:“公公请。”

    一直到掌灯时分上官锦才从宫里回来,一回王府他就直接往康王爷的书房去了。

    书房内,那张与上官锦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早被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这会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棱角分明。即便他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即便他的头发已见花白。然他的身板却依旧健硕挺拔,并无丝毫佝偻之态;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他的一个眼神扫过,依旧会有人合觉得心里发颤,腿脚发软。

    这个自小就手把手教他一切的男人,在他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男人,他的父亲,皇上的叔父「亦是前任御查院的主事。二十多年前,大景还没有御查院,是在先帝的首肯下,由他一手创办起来的。

    “过来,看这个。”上官锦进去后,康王爷也,不抬头,依旧看着铺在桌上的一张精细地描绘了大景和北齐,以及这两个国家周边的一些小诸侯国的地图开口说道。

    上官锦走了近去,康王爷指了指大景版图的东面,一块空了的地方道:“这儿,听说北齐已经找到能过去的路了。”

    上官锦只见康王爷指着的那块地方,那里连国界饯都没有,只是一块空白的地方,就写了“古雅”两个字。

    “嗯,是咱们的人找到的,却被.他们抢了先。”上官锦点了点头道,这事一直是他负责,他自然清楚。而康王爷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把御查院全权交给他,然却几乎是跟他同时知道这个消息。

    “你打算怎么办?”康王爷终于从地图上收回目光,抬起脸,看着上官锦问道。

    上官锦笑了笑,看着那块空白的地方道:“就让他们先去帮我们探一下路,岂不是很好。”目前那几个古纳人还不可全信,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北齐人不知盯上多久了,果然乖乖中了他的套。

    “皇上怎么说?”康王爷点了点头,又问道。很多事情,他们两人之间并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就已彼此心知肚明。

    “北齐一边在偷偷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边又怕被咱们暗算了,便提出合作,条件很诱人。皇上不想错失多咬他们一口的机会,打算让我去一趟北齐,顺便也去那儿看看虚实。”上官锦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打算过去?”

    “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眼下时机也合适。”上官锦看着那块空白的地方,沉吟了一会道。古雅与大景相接的东面,固有大山,毒瘴和沼泽隔着,使得敌百年来,大景和北齐都无法找到一条可以长期通行,顺利进去的路。偏那块地方却是西临兴海,不但水陆通向许多小岛国,甚至还能通向一些西洋国家。

    而且古雅那个地方,北齐和大景打探了这么多年,基本摸清楚那里并非是一个君主集权制的国家。他们那只有一个象征意义的城主,并没有正规的军队,几乎所有人都在做生意。

    但是反过来一思索,古雅能独立存在这么多年,并不只是单单靠这天耧屏障的保护,其中或许还有他们查探不到的秘密。因此,他便设了这么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

    如若能找到一条通向那边的路,并把古雅收八大景的版图,即便只是附属国,这其中所能获得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无论是大景还是北齐,都不能不动心。

    “今天收网了?”康王爷对他的决定不置可否,而是又问道。

    上官锦又笑了笑,就点了点头,对于康王爷熟知自己身边的一切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今天的这一场诱敌刺杀,他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

    古纳人,并非出自北齐,而是来源于古雅。早在数百年前,古雅和北齐原是有一条通道,那时两个地方之间的贸易往来非常频繁。然人心总是贪婪的,一次侵略性的战争,带给了古雅灭顶之灾,几乎大半的古纳人都被抓到了北齐,成为最下等的奴隶。幸而后来出现了史书上有记载以来的一次最大地震,日月无光,山河改变,于是那条链接北齐与古雅的道路就消失了。

    而那个岭候,大景还未建立,中原这块地几乎是北齐一统天下。后来,皇朝腐败,自然就有揭竿而起。北齐皇室最后一路败退往北,丢掉了一大半的疆土,才终于保留了国号。于是,这天下就一分为二。南边出现了一个新兴的强大皇朝——大景。

    而古纳人在北齐过了这么多年,渐渐繁衍了下来,也早已脱去了奴隶的身份,并慢慢被北齐人接纳。然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从未忘记过自己曾经所受到的苦难,也不曾忘记过自己真正的家乡。

    北齐那边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一母亲会召唤想要回家的孩子,要找到通向古雅的路,非古纳人不可。敌人的敌人既是朋友,于是,大景便与他们联系上了。

    北齐自然也是要防着这一点,因此一个多月前,上官锦就收到北齐那边要派人刺杀他的消息。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地设了这么一个套,从收到消息开始,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同一个地方驯马。然而对方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忍耐性,竟然迟迟不动手,诱饵还是不够香,勾不上来,这网就收不了。

    于是,今天他便下了狠心。美人在怀,谁都会以为他必有疏忽……

    猎物果然出动了,这张布了一个多月的网终于顺利收了起来。虽没想北齐那边竟是安排了古纳人进行刺杀任务,这么多年来,他们果真也是没少费心思。幸好他特意留了个活口,如今这可是他们手里握的一个大筹码。眼下北齐想要谈合作,这个筹码一抛出去,且让他们头疼着呢。

    康王爷没有多问具体情况,总归该知道的他早也知道了,便问了问上官锦到了北齐那边后的具体安排,然后又稍稍指点一下,就让他出去了。

    上官锦照旧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就要转身,没想康王爷却又叫住了他,问道:“白府的那位姑娘,我听王妃说,你对她很有意思?”

    上官锦没想王爷竟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本想在走之前跟母亲提这件事的,既然王爷问了,那我跟王爷说也是一样。我想娶她,请求王爷能在我走之前,派人到白府提亲去。

    康王爷看了他许久,才慢慢说道:“她不适合当你媳妇。”声音里头并没有不悦,只是单纯的不赞同。

    上官锦笑道:“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今天事情的经过想必王爷也都清楚,这样一位临危不惧,处乱不惊的女子,我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需要的是一位能为你传宗接代,能帮你打理好内院的女人,不是要陪你上战场的士兵。”

    “是个女人都能传宗接代,她打理内院的能力也不用怀疑,最重要的是我能喜欢,王爷是明白我的。”上官锦摇了摇头,语气很轻,态度却依旧如初。

    康王爷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看着他说道:“即便我和你母亲都答应,你觉得你能娶得了她吗?”

    “王爷这是答应我了?”上官锦有些意外,没想会这么快就松口了。

    “此事再议吧,你这次的北齐之行,依我估算,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提亲之事,就等你回来再说,你先下去准备这事吧。”康王爷想了想便说道。

    “如此也好,希望王爷能帮我劝一下母亲,是我任性了。”上官锦说着就毕恭毕敬地对康王爷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门被掩上后,康王爷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这一刻,他看起来才像个真正的老人,像个对孩子无奈的父亲。

    从康王爷的书房出来后,天已尽黑,由于元宵将近,王府内各处都挂上了灯笼,映照得一片锦绣辉煌之专厂,盛世繁华之景。上官锦在长廊上慢慢踱着步子,想了想,就往内院那走去。

    刚到孟氏院前时,正好碰到孟氏从里头出来,立马便站住了,笑着朝孟氏行了礼道:“见过嫂子,大哥可在里头?”

    “在着呢,你进去吧。”孟氏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幸好王妃今日外出赴宴,眼下才回,不然我还真帮不得你,再没下次了!”

    “我明白,多谢嫂子。”上官锦笑了笑,就进去了,只是他进去后却没往上官荣的房间去,而是闪过身,往白文萝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离 别

    眼下白文萝才刚用完晚饭,正好轮到丫鬟们下去吃晚饭.采蓝服侍她盥洗毕后,也退了出来,不想在门口看到上官锦走来。采蓝怔了一下,上官锦只朝她摆了摆手,她便垂下头,行了礼,悄悄地走开了。

    今日雪停后,天一入夜,这气温就下降得厉害。白文萝吃完饭,因惧冷,也不出去外头散步消食,呆坐着又怕困盹了胃里停食,因此便拿出针线来消磨时间。

    上官锦进去后就见她正坐在灯下,低垂着脸,表情认真且温和。于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活,见那正绣的是一支红梅,便笑了笑问道:“今天可是吓着了?”

    白文萝已经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只是摇了摇头,也不出声。

    “过两天就送你回去,会来得及让你和家人一起过元宵的。”上官锦说着挪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她身边。

    白文萝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谢谢!”

    上官锦笑了笑,把她手中的针线和绣品拿开,然后把她的手拉过来包在掌中说道:“要离开了,除了这句谢,就再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文萝要抽回手,却被他抓紧了,只得作罢。然后认真想了想,便开口道:“那匹马我养不起,而且也用不着。”

    “没关系,我帮你养着,以后会有用得着的时候的。”上官锦笑,揉了揉她的手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文萝垂下眼睛,沉思了一会,便抬起眼问道:“我回去后,恭亲王那边……可还会出什么事吗?”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现在他那边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估计眼下也顾不上你,待他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来了。

    “回来?”白文萝挑出这个字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锦笑,也不答话,只轻轻揉着她的手。柔软的触感,滑腻的肌肤,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她。只是当看到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此时安静地看着自己,就让他不由得就回想起白天的时候。拥着她坐在马背上,狂奔而起时,她反过身来抱住他,当时自己竟会有激动的感觉!有多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久得都快忘了。

    如此聪明,冷静,亦懂得沉默的女子。刺杀事件后,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曾开口提过一个字,却让自己越来越介意……

    那样的回忆,似乎让他有了瞬间的忘情,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白文萝顿时一皱眉,就要抽回手。上官锦回过神,叹笑了一下依旧握住她的手,却抬了起来,放置唇边,用力嘬了一下,接着问道:“再没什么要说的吗?”

    白文萝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怔然地看了他好一会。上官锦满眼含笑,说着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才放下,追着问道:“没有要说的了吗?”

    “大人想让我说什么?”白文萝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抬起眼问道。

    “大人?”上官锦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讥讽地说迸:“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下属了!”

    白文萝垂下眼睛沉默了,上官捏了捏她的手,想要生气,却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无奈,僵持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叫我一声呢?”

    白文萝依旧没有言语,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会,那灯芯忽然爆了一下,接着外头传来采蓝微微的咳嗽声,提醒着下人们都吃完饭,就要回来了。

    上官锦终于放开她的手,却拉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叹息一声,才笑着说道:“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要有自制力得多了,至少我有耐心等着你长大。”他说完就放开她,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眸黯了一下,然后就松开手,转身出去了。

    白文萝慢慢坐下后,下意识地要拿起针线重新做活,却发现刚刚那副绣了一半的绣品不见了!她怔了怔,手指慢慢摸着针线篓,跳动的烛火使得她的脸色明暗不定,表情模糊不清。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就如没人知道,她的灵魂,其实并不属于这里,她的身体和内心,并不在一条线上。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上官锦不知何时已经在康王爷的书房里了。而且父子两人似乎已说了多会话,两人跟前的茶水早已变凉。

    “恭亲王那边,就烦王爷多分点心。”上官锦握着已经变得冰冷的茶杯,轻轻说道。

    “你是为公,还是为私?”康王爷看了他一眼问道。

    “既是为公也是为私。”上官锦坦然地说道:“找到去往古雅的路,就是通过恭亲王透露给北齐那边的,虽没直接证据,但是他同北齐皇室有勾结的嫌疑洗脱不了。至于白三姑娘,估计已经被他盯上了,我确实担心他会趁我离开的时候,会使什么手段。”

    “北齐那边的事,你以为皇上心里不清楚,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迟迟

    不办他?”康王爷喝了口冷茶,慢慢问了一句。

    上官锦笑了一下,停了一会才道:“一是他还没有真正生出异心,二是御查院的职权过大,皇上需要有人制衡住。”

    “你既然清楚,就不要与他硬碰硬。即便他之前因秦家兵权的事,惹了点麻烦,却并未真正有损失,皇上照旧看重他。而你此次出行北齐,事情并不轻松,绝不能分了心,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康王爷的声音沉稳有力,徐徐缓缓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我明白。”上官锦一脸正色的说道。

    “对了,此次远行,你的药曲元可都给你准备好了?”康王爷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问道。

    “昨日就已交绐我,有半年的量,眼下药材全用完,他今一早便出京州寻新的药材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的师父还没找到?”康王爷面色微黯,眼中现出一丝淡淡的担忧来。

    “正找着呢,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的。”上官锦说着,面上不自觉地就现出那惯有的笑容来,康王爷吞了他一眼,忽然就点了点头道:“白家三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会派人看着的。”

    “多谢王爷!”上官锦终于松了口气,康王爷却叹了口气。

    于此同时,白文萝这边也准备起身了。昨日上官锦就派了人跟她说,今日会道她回去,让她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昨晚孟氏已经来看过她,还特意送了好些东西,她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而王妃那边,今早也着人过来地问候了一声。白文萝便礼貌地说想要亲自过去谢一谢王妃,却被那仆妇给客气地挡了回去。说是这几日王妃要忙着见的人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怕姑娘过去了怠慢了姑娘,到底不好,姑娘的心意王妃心里明白如此等等,然后便回去了。

    收拾完后,白文萝看着这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里面是几套衣服和一些扇子之类的女孩子用的东西。之前来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会回去,却顺了不少东西。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就把桌上那个填漆匣子拿了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放了几支玉簪子,还有一只耀眼的鎏金镶红宝石手镯。簪子是孟氏那日领她出去时,给她买的。东西不是很贵重,以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不管是送的还是收的,都不会有多少的负担。

    白文萝看了一会,便把那个手镯拿了出来,然后盖上匣子,放回桌上,一会自会有丫鬟过来收起。

    手镯是上官锦给她的,之前那个乌银镶碧玺的镯子已经被他收了回去,如今换的这个,不但外表升级了,里头也升了一个等次。如今的这个红宝石镯子,不但能连发十次毒针,里面还藏.了两种毒药,一是能让人昏迷的,一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白文萝抚摸着那个镯子,回想起上官锦给自己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叹了口气,放在她手中说道:“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姑娘,咱该走了。”白文萝微有些愣神中,木香轻轻走了进来,一边说,一边帮她拿起包裹。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把那手镯拿出戴上,就随木香出去了。

    先去跟孟氏告了别,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才随着管家婆子从王府的角门出去,外面早有马车候着。白文萝转身向——路送她出来的采蓝道了谢,才扶着木香的手,不想正要上马车时,一撩开车帘子,竟会看到上官锦坐在里头。她怔了怔,上官锦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上来。

    马车行了一段后,木香就下手车,上了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马车。

    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俩时,上官锦才拉过白文萝的手,看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戴上的红宝石镯子。他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道:“我送你一段路。”
  
第七十三章 甜蜜*交手

    “你。。。。。。是特意过来送我的?”白文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上官锦原就满眼含笑,再听她这么一问,笑容更深了,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往后靠了靠,伸出另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肩头,满是惬意地问道:“你希望我是特意来送你的?”

    白文萝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干脆闭上眼睛,不语了。她知道他肯定是清楚她的意思,却偏喜欢往自个脸上贴金。

    上官锦也不说话,就这样半搂着她,让她靠着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才慢慢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那天带你去骑马的事,你可是介意了?”

    “什么?”白文萝睁开眼,一时有些不解。

    “那场刺杀,戎先前就已经知道,却还是把你带入了危险中,介意吗?”他底下头,看着她问道。车内的光线并不好,再加上他此时是半垂着眼睛,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见眉毛底下是一片阴影。

    白文萝慢慢坐直了起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意外。因为那天的那场刺杀,她当时就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应该之处。像他们这种人,本就是物尽其用,而且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利用与被利用,本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关系。而且,那天他能在那种情况下,护地毫发无伤,她已经很庆幸了。

    原来,这事情,竟比她心里所认为的,还要好!

    “似乎,介意的人是你啊?”白文萝迟疑了一会,微偏了偏脑袋,看着他说道。

    “你真的不介意?”上官锦似松了口气,又似有些不确定,伸出手,在她脸上抚了抚,接着问道:“为什么会不介意?当时只要我稍一疏忽,你可能就没命了!”

    “这个……我为什么要介意?”白文萝反问,想了想,又接着问道:“而-且,我介意有用吗?介意和不介意,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上官锦的手顿了顿,似被她问住了一般,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当时可能不会,以后就会了,只要你介意,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白文萝一时沉默了下去,眼睛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似在确认他这话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

    “不相信我说的?”似的知道她心里会这般想的一样,上官锦笑了笑,一直轻轻揉捏着她的手,不知怎么,忽然就把她的手腕抬了起来,然后他的五指猛然间侵略性地挤进她的指缝间,十指交缠,掌心相握!

    这样几近缠绵的动作,手掌心的温度如此贴近的相互传送,白文萝似被烫着了一般,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抽出,却早被缠得紧紧的。

    “文萝。。。。。。”他第一次叫她,声音低沉且性感,白文萝粘起眼,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他。他很少有这样的神色,平日里不是吊儿郎当的笑,就是带着戏谑地笑,偶尔收起笑容,面上顿时就显出阴冷的神色。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霸道,偏又透着醉人的温柔!

    “文萝。。。。。。”两人对视了许久,他叹息一声,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拥了过来,紧紧抱着,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才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能懂,很难。。。。。。只当你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他的吻落到她的发上,她是能感觉得到的,可是,更让她震惊的却是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

    十指交缠的手掌,一直到马车停下的时候还未分开,一直捂到两人的手心都出了微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是这车厢太狭小了,许是他拥得太紧了,她觉得不但是自己的呼吸,甚至是全身的毛孔,都浸入了他的气息!

    “大人,前方就是接应处,该换车了。”马丰停稳后,就有声音传了进来,是催促他们分开的声音。

    “我该走了,你会一路平安顺利的。”他又是一声叹息,似满足,又似不舍。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丰慢慢放开了她。两人的手因握在一起久了,还出了汗,分开时发现他们的手指竞粘在了一起,微微用了力才完全分开。

    上官锦笑,无比惬意,俯下脸在她耳边说道:“看,你到底是舍不得我呢。”

    白文萝只觉得手上出了汗,湿湿凉凉的,有些不舒服,便很自然的在衣摆上擦了擦。上官锦一瞧,脸上的表情似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一般。

    白文萝擦完后才看着他说了一句:“你其实是顺路的吧。”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丫头!”上官锦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像是不想再受她的气一般,就转身下了车。因此没有看到白文萝最后微微扬起嘴角,露一抹醉人的笑,带着不属于青涩少女的风味。他若回头,定能迷醉在其中。

    车帘被放下后,外头响起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没一会,那车帘又被从外头掀了起来,木香的脑袋探了进来,朝白文萝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姑娘”,就小心上了车。

    两人具已坐稳后,那前头的车夫才刚要甩马鞭,白文萝忽然就感觉到地面有微微的震动,接着很快就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听着似有五六匹马的样子,步伐非常整齐,一起一落都带着经过长期的训练契合才能有的节奏感。

    空气里莫名的就染上了紧张的气氛,木香悄悄挑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然后说道:“好像直冲着咱这边来的,一共六匹马,装束整齐,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衣着比较突出,应该是领头的。”

    “别理他们。”白文萝轻轻说了一句,听那架势,不是冲着她来就是冲着上官锦来的。不过此时上官锦在外面,怎么也轮不到她出头就是了。

    果然,那马蹄声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后,就听到一个略显粗哑的声音说道:“真是意外啊,竟会在这碰上你,不是听说皇上派你出使北齐吗,怎么还在这儿?”

    “二哥真是好雅兴,难道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还能打得到猎物吗?”上官锦微含着笑的声音,不答反问,沉厚,淡定,从容。

    “就因为是冬日,所以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说来前面那马车里是谁呢?怎么也不出来露个脸,既然不是御查院的马车,怎么胆敢档在本王面前!”

    “那车里是康王府的客人,我正好顺路,王妃便命我护送她出城。因是女眷,故不方便出来露面,还请二哥见谅,莫惊扰了王府的客人。

    “长卿客气了,既然是王府的贵客,自然情有可原。我之前倒是听说了,康王府前段时间住进了一位受了伤的姑娘,莫不是就是丰里头-的那位?”白文萝听到那声音说着,忽然就靠近了过来,接着又听到有风声划过,吹得那厚重的丰帘哗哗地抖动了起来,似翻未翻。

    木香一时紧张得双手握成拳有些担心的看着白文萝道:“姑娘。”

    白文萝只看着那抖动的车帘,从微微掀起的缝隙间瞧到外头此时似乎已经交上手了。但却看得不清楚,只是瞧着外头并未乱起来,双方的人马都整整齐齐的站着,只有几道残影不时在那其中闪过。

    不过是须臾间,那一番动静就停歇了下去,接着就听上官锦说道:“想来二哥是想与我在此比划一下,那我自当是乐意奉陪的。”

    “呵呵。。。。。。长卿莫要介意,比划以后有的是时间,眼下你有正事在身,自是不能因一时意气而耽误了,如此可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多谢二哥提醒,那么就此别过了。”

    “好走,等着你建功归来。”

    “谢二哥吉言,告辞!”

    这一场较量,来的快,去得也快。木香长长的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终于没事了。”

    白文萝却看着那车帘子道:“还说不定呢。”总感觉那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果然,她的声音才刚落,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卷着风往车厢这袭来,同时又有另一股力量从旁边拦截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木香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这危险就已经过去了。车内的人依旧毫发无伤,但是那车帘子到底还是被掀了起来!

    外头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白文萝抬眼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几分阴霾的眼睛。

    同样是俊朗的容貌,甚至那眉眼间还与上官锦有几分相似,却整个是一斡睥睨硌神态,身着箭衣,高高的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忽的就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只是一瞬,双方都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那车帘就落了下去,挡住了这视线的交流。

    “二哥这是要做什么!”上官锦的声音的声音已然见冷。

    上官恭强压住胸口那要往外翻出的血气,刚刚他是忽然偷袭,可对方不但轻易拦下,还让他吃了暗亏!旁人或许没有看出来,他却是很清楚,这一次的交手,他明显是处了下风,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停了好久才咬着牙说道:“呵呵,抱歉了。”然后又转头对着那车帘后的人道:“刚刚无意惊扰到姑娘,还忘姑娘莫怪!”

    “刚刚并无人受惊,还请王爷莫要放在心上。”车厢内传出一个清清冷冷,客客气气的声音,如那天空中开始飘落的雪花,丝丝透着心凉。
  
第七十四章 回西凉

    马车终于顺利往前驶了去,由于有恭亲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上官锦也不好再上白文萝的马车,只是在外头交待了几句。然后就站在那,看着马车驶远后,才又同恭亲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也往自己的方向起程了。

    天空往下落的雪花渐渐密了起来,纷舞的雪片淹没了那两个方向的车队。恭亲王一身玄色的箭衣被雪花慢慢染白,那双阴霾的眼睛一直就死死盯着上官锦远去的方向。直到身边的随从提醒了一句,他才点了点头,抿着唇,咽下嘴里的血腥味,然后扬了扬下巴,一句话不说就掉转马头,示意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白文萝轻轻挑起车窗帘了一角,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问道:“这大概多长时间能到西凉?”

    “咱这马车跑得快,应该四个时辰就能到了,姑娘要是觉得累的话,让他们等下在驿站那略停一停,休息一会再走也来得及。”

    “不用,再歇的话,回去天都黑了,尽快赶路,我受得住。”白文萝摇了摇头,放下车帘子,然后半躺在那铺着长毛毡毯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养神。

    时间在车轮子的转动下慢慢流逝,回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直到天将擦黑的时候,白文萝才看到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官锦派来一路护送她的人,自进西凉城后,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白文萝往前起身,掀开车帘,只见眼下天色已晚,又下着雪,然那街道却反比往日热闹了几分。也不见有赶着要出城的人,大家都是慢悠悠,笑呵呵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看看。而且这路两边的商铺前具都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并陆陆续续点亮了起来,只见流光转动,好不惹眼!

    时间飞逝,又是一年元宵到。

    白文萝似想起以前还在西福街时候的日子,不由得笑了笑,看着这马车也快行进大民路了,正打算要放下帘子,却忽然被一个声音吸引住,使得她的手迟疑了一下。

    “老板,我们就要这两个,来给你钱,你收好咧!”

    由于街上的行人较多,那车夫走到这后便将车速放慢了,只管慢悠悠地赶着,也不着急。因此白文萝才注意到前方约莫十米处,一个卖花灯的小摊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萧蜜兮和赵文!眼下萧蜜兮身上穿着件簇新的大红袄子,头发也尽数盘了起来,站在她旁边的赵文正接过她手里的花灯,低声笑着说了句什么,萧蜜兮顿时就转过来一笑。

    王府的马车,即便没有刻上任何标记,那外形也与普通人家的马车不一样,到哪都能引人注目。因此,在这马车渐渐往那方行过去的时候,果然成功格引起的萧蜜兮和赵文的注意,两人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终于在萧蜜兮对上她的目光之前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

    看样子,他们两人已经成亲了,瞧着过得也不错。

    “赵文哥,我刚刚好像看到。。。。。。”那车行过去后,萧蜜兮的目光依旧紧紧追着那辆马车,嘴里喃喃的说道,只是那语气却是非常的不确定。

    “什么?”赵文并没有注意到白文萝,他刚刚只顾着小心萧蜜兮了。

    “我好像看到萝妹妹了!好像啊,可是,又不太像。。。。。。”萧蜜兮说着,又摇了摇头。

    赵文本被她先前的话弄得有些愣住,再听后面,又有些糊涂了,便把她拉到旁边人少的地方问道:“怎么会见到萝妹妹,在哪儿看到的?怎么还像又不像的?”

    “你刚刚没看见吗,就在那辆过去的马车里啊,她掀开帘子了呢,虽然没等我细看她就放下了。可我只瞅了一眼「当时还真以为是萝妹妹!只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姑娘身上穿得很好,很华贵的样子,那马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车。。。。。。”

    “你是说,你刚刚在那辆马车里,看到了位跟萝妹妹很相像的姑娘。”赵文终于听明白了她的话。

    “不是,不,也可能是吧。。。。。。”萧蜜兮本想反驳,只是哈了想,便又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不可能是萝妹妹的,芸婶不是早带着爹妹妹回淮州去了吗,哪可能还在西凉。”赵文摇了摇头道。

    “可是赵武两月前不是修书回来,说他在淮州没找着萝妹妹一家吗!”

    “赵武不过是随人过去学做买卖,又不是专门找人去的,而且淮州那么大,没准是芸婶他们搬家了,找不着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刚刚马车里的那位姑娘,她掀开车帘的时候应该瞧着你了吧,若真的是萝妹妹,还不出声喊你了。”

    “这,说的也是。。。。。。”萧蜜兮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脸去,看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却莫名的,总有些放不下的感觉,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马车依旧是在白府后院的小角门那停下的,白文萝才掀开车帘,就看到老太太身边的王嬷嬷,还有周氏身边的碧影并着几个丫鬟小厮等,都站在那儿,像是在专门等着接她。

    果然,白文萝脚还未落地,碧影希赶忙上前来殷勤地扶着。王嬷嬷亦是客气地问候了两句,另一边早有白府的管家,在那请车夫和两位王府的随从进府去了。木香拿着包裹跟着白文萝身边,然后在王嬷嬷的带领下,一行人簇拥着进击了。

    因为下着雪,怕路滑,碧影便在一旁小心地扶着白文萝的手,完后便笑着问道:“姑娘是先回院子去洗把脸,换身衣服,还是直接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和太太早上就收到了信儿,听说姑娘今儿会回来,已经叨念一天了呢。这会大家伙都在荣寿园那,老太太说先等三姑娘回来了,再一块儿用晚饭。”

    “哪还能让老太太再等下去,木香先把包裹拿回院子,然后把里头那些香扇子等小东西拿出来,一会带过去。”白文萝说着就随碧影直接往荣寿园那走了过去。

    随着碧影跨进老太太的内厅时,只见里头莺莺燕燕,穿红戴绿,或坐或站,似乎真是家族聚会,几乎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她扫了一眼,却发现独不见白玉妍的身影。就连白府的两位老爷,还有少爷们都在那外厅坐着呢。

    瞧她进来后,大家似一时都静了下去,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隐隐有些变化。而最高兴的莫过于白玉轩了,然这段时间他到底也练得成稳了一些,只是面上有些激动地看着一别多日的姐姐,却没有急着跑前来。

    “三丫头快过来我瞧瞧,真是老天保佑,到底是平安回来了。”老太太这时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朝正向她行礼的白文萝招着手说道。

    白文萝先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后,说了两句宽慰的话,然后又给周氏以及白盖儒行了礼,接着才转回到老太太身边。

    “对了,康王府那边过来的人可有好好招待着?为何不请进来我好好谢谢他们!”老太太让白文萝在自己榻上坐下后,拘了拘她的手,然后就转头问向王嬷嬷。

    “回老太太,陈管家已经请进来了,正在前院那招待着呢。本也是说了,老太太想亲自谢他们,但他们又觉得进这内院到底不方便,便做罢了。”王嬷嬷在一旁恭敬地回到。

    “嗯,只是到底也都是王府的人,又对咱家有恩,怎么也是要亲自谢一番的。既然进来我这不方便,那你去外厅那,叫大老爷过去亲自招待他们一通,这大老远的,人家送了他亲闺女回来,怎么也得过去表示一番才对!”

    “大老爷刚刚已经过去了,还说让老太太别等他,跟姑娘说完话后就直接开饭吧。”

    “这才对了。”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问白文萝这前后的事情经过。这一通应对的话,白文萝早就想好了,总归说的跟他们听说的大抵一样,只是适当地添加了一些她的心情。比如自己当时有多害怕,被康王妃救了后又有多激动,然后这些天来心里有多焦急,多想早点回来等等。

    “既然三妹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康王妃怎么也不早点送你回来?”听她说完后,白玉蝶顿时就开口问道。

    “本来也是想早些天回来的,只是那几日里康王府一直忙着请人吃年酒,我瞧着实在不好在那当口给人家添麻烦,于是就没开口。”白文萝笑着说道。

    “三丫头这么做就对了,已经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自是不能再不识抬举地任意麻烦人,这失了礼数,人家还当咱白府是没教养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过头对周氏说道:“你一会回去,赶紧备份足礼,安排好人,明儿一早,就叫人送到康王府去。”

    周氏笑着应道:“这礼我早些天前已经备好了,就等着老太太发话呢。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命人摆饭。而那坐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月禅此时忽然开口道:“三妹妹今儿穿的这衣服真漂亮,我记得三妹妹那天穿的可不是这一身呢。

    “嫂子糊涂了不是,在王府住那么多天,难道还能就只穿一身衣服,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王府里的东西了。”还不等白文萝开口,白玉蝶就瞟了秦月禅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白文萝看了她们一眼,便笑着道:“确实是,这衣服是世子妃送我的,我回来的时候,世子妃还给了我好些香扇香巾什么的小玩意儿,让我带回来,说是给姐妹们玩儿。我推辞不过,又看并不是贵重东西,就收下了,一会我让丫鬟给二姐姐送过去。

    白玉蝶又撇了撇嘴,倒也不说什么。而秦月禅此时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她自从知道白文萝逃过了一劫,后来又听说白文萝竞住进了康王府,再加上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再看到白文萝这般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而且那浑身上下,看着都似变了个模样般,她心里就更别提什么滋味了。

    而眼下她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白文萝到底是怎么住进康王府的,真的,是康王妃带进去的吗?还有,关于那场劫持的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第七十五章 情

    进白府的那第一次全家一起用早膳后,白文萝再一次成了席上的焦点。在老太太难得的好心情下,大家各怀心思的打听着有关于康王府的一切事情。其中,白玉蝶问得最直接,秦月禅问得最委婉,周氏问得最温和。。。。。。那顿晚饭一直吃到月亮斜挂天际,大家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散了。

    白文萝出了荣寿园后,看着那清冷的月华静静的洒在府内的花园里,白雪反射出水银般透亮的光,为这个冬夜又添了几分凉意。刚在屋里捂热的手,这一出来,马上就变得冰凉了,她不由得抬手在嘴边呵了口气。

    秦月禅跟在她后面出来,递给她一个手炉,满是关心地笑着道:“这夜里寒,三妹妹走回去梨香院的路有点远,拿这个在路上捂手吧。

    白文萝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扬起嘴角笑道:“多谢嫂子的关心,其实我的身子并没嫂子想的那般柔弱,不过是几片小雪花而已,还能受得住,嫂子还是要注意好自个的身子才是。”

    秦月禅依旧笑着,很自然地收回手炉,一边捂着手一边道:“看到三妹妹能平安无事回来,我真是松了口气。本想找你多聊聊的,只是你今天也坐了一天的马车,到底是累了,我也不好多叨扰,只能改日再过去看看你。”

    “谢嫂子体谅,我这会确实是精神有些欠妥,也是不敢邀嫂子过去,怕怠慢了嫂子。”白文萝同是笑着说道。

    “说得这么客气做什么,好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走了。”秦月禅最后笑了一笑,就转身往栖风院那走去了。没人注意到,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面上的笑容尽数褪去,眼中露出又是嫉恨又是不甘的情绪。捧着手炉的双手,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浮了起来。

    白文萝又呵了口气,站在外头等白玉轩出来后就叫住他,然后同他一起去了碧云轩坐了一会。刚刚在老太太那儿,她压根没什么机会同他好好说话,只能这会抽点时间来看看。

    “你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吧。”白文萝进了白玉轩的房间后,像是全身都放松了一般,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在他脑袋上拍了拘。只是这一拍之下,忽然发觉他似比进白府前长高了一些,于是便笑着仔细瞅了他两眼。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快坐下歇歇啊。”白玉轩摸了摸脑袋,嘿嘿笑着说道。明明刚刚看着还显得有些成稳的样子,这会一到她面前,似乎又变得有些傻乎乎了起来。

    “我瞧你好像是长高了点,看着也像是懂些事了。”白文萝说着就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嗯,是高了点,这衣服都改长了呢。”白玉轩说着就伸了伸手,然后又摸了摸脑袋,就瞅着白文萝看了好一会,才傻乎乎地笑着说道:“姐姐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同样的话,自回了白府后,已经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多次了。却只有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里热乎乎的,还隐隐泛着微酸。白文萝笑了笑,然后才略带着歉意地说道:“让你担心了,娘她没有太担心吧,我听说你们当天就收到我已经平安的消息了。”

    “嗯,是那天快到晚上的时候,老太太才收到康王府那边送来的信,然后我就赶紧跑过去告诉娘了。”白玉轩点了点头道。白文萝却听得心里微有些不舒服,若不是白玉轩想着,估计没人会想到要把消息告诉芸三娘吧。

    “娘她这几日过得也还好吧,有没有出什么事?”合文萝暗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

    “没有,姐姐放心,有我呢,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娘的!”白玉轩一脸认真的说道,右手还不自觉地握成拳。

    “我知道……”白文萝点了点头,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拘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心里却隐隐透着伤感和无奈,她现在的力量还是不够强。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听说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了。”白玉轩看了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还是像以前那般的细弱,顿时想起白文萝自回了白府后,就一直没歇过,便马上说道。

    “知道,我就是过来瞧你一眼,这就回去了。”白文萝说着便站了起来,又吐了口气,然后就往外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便回头对白玉轩道:“好了,你别跟着出来了,外头冷。”

    “哦。”白玉轩往外瞅了一眼,应了声,然后备的就转身跑回屋去。白文萝愣了愣,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然也不过是眨眼间,就见他又从里头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手炉,走过来后就一把塞到她手中道:“姐姐拿着这个,暖手,舒服一些,我这还有一个。”

    白文萝愣了一下,捧着这个暖烘烘的小手炉,忽然就笑了起来:“呵。。。。。。谢谢你了,行了,我走了。”然后便转身,叫上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云轩后,白文萝小心捧着小手炉,又往榴花房那走去。木香见她面上早已显出微微的疲惫,再一想之前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一回来又被白府的人拉着问这问那,忙于应付,接着还吃了那么长时间的晚饭,依旧不得闲。眼下她都觉得累得不行,偏姑娘却一个累字都不曾提过。在王府的时候,二爷就曾交代过她,让她时刻注意着照看好姑娘,不宜太劳太累了。

    于是木香迟疑了一会,便小心的劝道:“姑娘,这会都这晚了,要不还是让我过去跟芸姨娘说一声,姑娘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过去看芸姨娘可好?”

    白文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木香讪讪地笑了笑,嗫嚅地说道:“我是担心姑娘的身子,到底这一天,太劳累了,姑娘若是累出病来,心疼的还不是芸姨娘。”

    白文萝面上的表情缓了缓,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去看一眼,姨娘也不会留我久的。”

    木香再不敢说什么,只亦趋亦步地跟在她身边。

    芸三娘早上起的时候就得白玉轩传来的消息,说白文萝今天会回来。于是她这一天都伸长了脖子,终于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听说人回来了。于是就赶忙叫巧儿出去打听一下,巧儿出去好一会后,回来说三姑娘确实是回来了,是康王府派了马车和护卫亲自送回来的,好不风光。才进府,就被老太太叫了过去嘘寒问暖的……

    芸三娘听了后,那颗悬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去,这饭也没那么难下咽了。吃完晚饭后,她算了算,觉得老太太那边也该吃完了。虽还挂着心,想看看闺女-,但一想白文萝这一路劳累,回来后还没歇一会,就马上过去陪着老太太吃饭,又觉得心疼,便想着自己这什么时候见不好,还是让孩子好好歇一歇是正经。

    于是便宽了心,算着明儿什么时候过去看一眼,自己这段时间还又给她新做了两件衣服,也不知合适不合适,有没有长胖了点……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外面巧儿忽然就进来说道:“三姑娘过来了!”

    芸三娘一惊,抬起头,就见那撩开门帘走进来的可不正是白文萝!

    “我瞧着这时候还早,姨娘应该还没睡下,便过来看看姨娘。”白文萝进去后,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看了木香一眼,木香会意,便过去拉着巧儿出去了。

    “好孩子,你怎么这会了还过来,也不知道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坐了一天的马车回来的吗。”芸三娘有些激动地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看着,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说道。

    “我没觉得累,就是想过来看看娘,瞧瞧你过得好不好,一会就回去了。”白文萝同她一起坐到那炕上说道。

    “傻孩子,只要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娘可就能过得比谁都好!”芸三娘拘了拘她的手,然后又叹道:“那天他们回来后,我一听说你的事,真的是给吓坏了,幸好没事啊!幸好没事!娘真想去庙里给那康王府烧炷高香,谢谢他们!”

    白文萝失笑了一下,然后道:“娘别放在心上,这道谢的事,老太太已经让大太太办去了,不会失了礼的。”

    “也是,娘这能给的,也就是一片心意罢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行了,知道你好好的,这一回来还让娘看了一眼,娘是真的放心了。你快些回去歇着吧,瞧你这会脸色都不太好了,快回去吧,啊!”

    “知道了,娘也早些歇着啊!”白文萝说着便站了起来。

    芸三娘正要送她出去的时候,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下就轻轻说道:“对了,你今儿在老太太那,可有见到大姑娘了?”

    “没有,我正奇怪这事呢,只是见他们都没说,当时也就没问。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唉,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了,白府里出了好些事。大姑娘如今好像是被老太太禁了足,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之前你不在的时候,轩儿差点跟大公子起了冲突,还是她给劝下的呢。

第七十六章 连二接三

    白文萝想要多问,芸三娘却不欲多说,到底还是把她给赶了回去休息。

    外面夜色渐浓,国中花灯具已点上,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只见那院门口也挂上了两盏琉璃花灯。早有守夜的婆子候在那儿,瞧着她回来后,赶忙走上前来好一阵嘘寒问暖。白文萝笑了笑,知道因为她回来后,老太太说为给她压惊,全都赏了这梨香院的下人。

    还未进屋,就瞧着沉香从里头有些急切地跑了出来,看见她后亦是难掩激动之色,站在那嗫嚅了好久才说道:“姑,姑娘回来了!”

    “嗯,热水备好了吗?我要先去洗个澡。”白文萝点了点头,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问道。

    “知道姑娘回来定是要泡澡的,水正好烧滚着呢。”沉香赶忙上前帮她宽衣,然后又让木香把要换的衣服等物带上。

    在大沐桶里坐下后,白文萝似终于能歇了口气般,拨了几下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沉香在她身后小心为她洗着头发,良久,白文萝才慢慢开口问道:“这些天来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沉香知道白文萝回来定会问她这些话的,早就准备好了,于是就慢慢开口,一件一件地道了出来。

    原来,正月初一那日,不只出了白文萝被劫持那事,往下还连接着出了好几件事儿。

    事情还要从白文萝事出后说起,据说老太太当时就命马上掉头,也不去上香了,让人赶紧到官府报案去。却没想一行人才刚回到西凉城,忽然就被几位壮汉领着一名年轻女子,冲上前来,把前头的车生生给拦住了。车队不得已停了下来,于是那一伙拦车的人马上就开口指骂伯爵府的种种劣行。紧接着衙府那边就有消息悄悄传了过来,说是有人告白府的大公子凌辱丫鬟,以至凡名丫鬟惨死!

    原来那名拦车的年轻女子,就是之前被秦月禅退出府的叶眉。当时把她送出府后,没几天就听说人没抗住,半夜里走了。秦月禅也没在意,便如往常一般给几两银子,让人草草埋了了事。却没想这会竟见到活人,一时也懵了!

    青天白日的,这事就这么在众目睽溟之下被扯开,老太太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幸好白孟儒马上就让家丁把那几名拦车的人给押到衙府去。然后又让人赶紧把老太太道四府,请了大夫。接着他便同白孟庄一同赶去衙府,一是为这诬告的事,二是为半路上府里的姑娘被劫持的事。

    那一天的白府极为不平静,连着出了两件大事,就是想压也是压不住,没多会大家就悄悄传开了。少不得有多嘴的在背地里嚼舌头,又有多事的偷偷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会老太太已经缓过神来,当下就揪出几个话多的,亲自监督,让人狠打了几十大板。只是因为顾着是大年节,所以当时还留着他们半条命,然后就让人关在柴房里,也不准送水送被。

    这一番震慑之下,大家再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小心着做着自己的事。终于,下午的时候,白孟儒等人从衙府回来,说诬告的事情顺利解决了。

    原来那叶眉当时被送出府后,趁着一天晚上看守的人没注意,就偷偷跑了。后来砰-两个看守的人发现后,因怕被责罚,于是就谎称人死了。

    而那叶眉逃走后,正巧遇上了自家的几个远房亲戚。而她的那几位亲戚本就是穷慌了的主,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于是就想出这么个点子来,撺掇着衅-眉到衙府告状去,然后他们几个再趁机拦住伯爵府的车队,大声嚷嚷起来,妄想着借机捞点钱财打打饥荒。只是到底底气不足,几人被押进进了衙府后,还不等用刑,就乖乖服了软,把那点鬼点子全招了,还画了押。

    至于叶媚,她原本就是白府买进来的丫鬟,当时是签了死契的,这一通告状根本就不成立。而且她眼下还是逃奴之身,因此被打了三十大板后,就又重新被退回了白府。

    虽说这事是这么顺利解决了,但是白府的名声却到底是被抹了黑。老太太依旧是气得脸色发青,把跟前的人一个个骂了个遍,然后又令白玉堂去祠堂那跪着,秦月禅也陪着过去。白孟儒当时更是没好脸色,这等给府里抹黑的事,是他最痛恨的!而且之前他才刚为白玉堂铺好前路,这事一闹出去,若传到京州的梅翰林耳中,那他先前费的那些心思估计就白搭了!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因为大年节,老太太又气在头上,他准是会令人打白玉堂板子。后来气愤之下,便狠狠说了周氏一顿,周氏一边抹泪一边道歉,说都是自己的错,没管教好孩子等等。

    至于白文萝的事情,衙府虽当下就派人出去找了,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依旧没个信儿送回来。这等事情,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老太太只说了一句,总归无论死活,人一定得找到,白府是再丢不起这样的脸。其实,没人知道的是,那会,老太太已经冷了心,即便以后人找着了,她也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却没想到的是,一直到傍晚,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时候,竟收到了京州康王妃的亲笔信。信中说,白文萝已经被她救下,还带回王府里养伤,并提出等白文萝伤好后,王府会负责把人送会西凉去。于是根据那信中提到的时间对了对,大家便知白文萝到底是没来得及出什么事。再者这又是康王妃的亲笔信,而且那信中还隐隐透露着很欣赏白文萝的意思,因此老太太这才终于放宽了心。而且之后白孟儒又收到了御查院主事上官大人的信件,因为是康王妃碰着了这事,所以御查院就顺手把那伙劫匪的事给办了,让全府的人不用再担心了等等。

    两件大事总算是完好解决了,只是白玉堂和秦月禅到底是因为叶眉的事情,冷了老太太的心。再又过几天,白孟儒着人往京州的梅翰林那送礼去,不想竟会被退了回来!白玉堂的前程终归是受了影响,他自己也觉得没脸,于是整日里把自个关在房间里,秦月禅也不敢多话。老太太和白孟儒皆气他不争气,也不理睬,只有周氏依旧像之前一般,时时着人过去嘘寒问暖着。

    事情过去几天后,白玉堂因在屋里呆得烦了,便出来园中散步,没想就与白玉轩碰上了。后来不知怎的,两人竞起了冲突,白玉堂当时就动手甩了白玉轩一个耳光!好像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白玉轩顿时牛脾气也上来了,正要顶着脑袋上去,幸好白玉妍路过,死活给劝了下来。

    后来这事报到周氏那去,周氏两边都安抚着,而白玉妍却又不知为何,因此顶撞了周氏几句。周氏倒也不生气,依旧是好言好语的劝着,耐着心都给哄了回去。

    再过几日,眼瞅着元宵近了,于是府里便又开始新一番的忙碌。老太太因之前那两件事,心里堵得慌,根本就过上个好年。直到过了这些天后,心里的气基本消了,再者白文萝的事也是因祸得福。因此就命这元宵得好好准备一番,又让周氏提前订了戏班过来。偏谁都没想到,竞又因此出了新的事情,而且还是出在谁都料不到的,白府最贤淑稳重的大姑娘,白玉妍身上!

    事情是出在正月十三的那日,那天一早,周氏就请了良凤园的戏班过来。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伙都聚到观月楼那吃酒看戏。约莫着唱了三四出戏后,席上的气氛才慢慢好了起来,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了笑,于是大家伙才真正放松了心。

    后来,听说是一直到快散场的时候,周氏因多喝了两杯,就起身去了园子里走走,打算散散酒气,却没想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原是不在意的,只是再一听,竟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她心中起疑,就悄悄走了过去,这一瞅,才发现竟是白玉妍在同一男子说着悄悄话儿!可惜有假山石挡住了那男人的脸,她没看清是谁,只是那衣着看着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

    这事非同小可,原本她当时还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好。却不想就在那当会,另一边同时也有丫鬟往这穿了过来,想是瞅着了白玉妍和那男子「吓得就叫了一声。那男子的身影马上就从假山后头躲开了,她赶紧过去追,却还没追上就没了影。

    而那边的丫鬟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偏还叫了出来,于是心慌之下,就趁着没被叫住,就赶紧从另一边溜了!周氏当时也没瞧着到底是哪个丫鬟,生怕这事给传开了,也顾不上白玉妍的哀求,就赶紧把事情报到老太太邵去了。

    偏这事不管怎么问,白玉妍死活都不开口。于是这一石就激起千层浪,老太太气得没奈何,就下令禁了白玉妍的足,一直到出嫁,都不许再从自个的院子出来!

    至于那男子到底是谁,因周氏说看着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那戏班里的人了。老太太一想那些戏子一个个生的那等模样,心里顿时就确定了几分,气得一下子就摔碎了手里的杯子。然这事却不能明着去质问,而且到底是没抓住实质的把柄,于是只得硬生生地吃了这个哑巴亏,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把那戏班提前打发了出去。

    “那个丫鬟不会是你吧?”白文萝听完后,慢慢睁开眼睛问道。

    沉香愣了一下,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大姑娘的事确实是被我给碰上的。当时那个地方很暗,我猛一瞅还以为是个鬼影,一时惊慌就叫了出来。后来再一瞅就知道不对了,更加害怕,也没多想就赶忙跑开了,却没想……会害了大姑娘!

    白文萝没说什么,只慢慢拨着水,氤氲的水气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

    沉香看不出她此时在想着什么,只默默地帮她擦着头发,不敢再开口。

第七十七章 白文萝的思虑

    洗完澡后,白文萝回了房间,刚坐下来晾头发的时候,木香就把那两小罐花蜜露给拿了过来。白文萝接过,打开其中一罐,用手指挑出一点,在手掌心匀开,然后轻轻抹在脸上,又仔细揉了揉。

    “咦,姑娘用的这个真好闻,看着好像比大太太用的还好呢,这是康王府里的东西吗?”沉香正帮她梳理着头发,瞧见白文萝用的花蜜露后,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白文萝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接着道:“行了,这也晚了,你们都出去吧,不用候在这了。我坐一会,等头发晾干后就睡了。

    木香和沉香轻轻应下,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白文萝把目光从镜子那移到妆台上,然后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拿起其中一罐花蜜露。粘稠的透明胶状,含着淡淡的花香,被装在精致的缠枝莲花小瓷罐里,这是这个时代的润肤露。之前在西福街的时候,因为从未见过芸三娘用过,她还以为这里没有这些东西的呢。虽然那会到冬天的时候也会觉得脸上干,不过因为年纪还小,皮肤的底子好,并未觉得多难受,习惯后也就没什么了。就是每到冬天,她脸上都会现出两抹淡淡的晕红。

    而进了白府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也有这种护肤的东西,只不过价格太贵,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就是在白府,这东西也是每月都有分例的,太太们是每月两小瓶,姑娘们是每月一小瓶,想要再多用就得自己掏钱让人到外头买去。

    就算是这个时候的空气没有污染,但是皮肤的保养和没有保养,差别依旧是很大。在康王府住的那几天里,她也曾见过世子妃的那几个孩子,其中长子已经十五岁了!那会她才意识到,原来孟氏的年纪竟是跟芸三娘不相上下!可是,孟氏面上看着,顶多是二十多的样子,而芸三娘。。。。。。

    白文萝想到这就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进了白府后,她也曾另外掏钱让人去外头买这个东西,然后送到芸三娘那去的。可是芸三娘却死活不愿用,才送过去,芸三娘马上就让丫鬟给送了回来!

    她知道,芸三娘舍不得让她花这份钱,即便花得起,她也不想让闺女把钱花在自个身上。白文萝拗不过她,又不可能硬着把这东西往芸三娘脸上抹,佼只好作罢了。虽心里觉得有些泛酸,但白文萝却不可能因此自己也不用,陪着一起受罪。正好相反,她在自己身上用得最大方的,就是这个东西。

    自进了白府,知道有这护肤的东西后,她就开始注意保养。

    不但是脸上的皮肤,就是手和脚还有身上也都不放过,因此每个月都要在这上面另外花费一笔不小的钱。

    而住进康王府的那段时间里,也不知道上官锦是不是从木香那得知了她的这个习惯,她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着人给她送了一罐花蜜露。采蓝曾说过,这个花蜜露不是外头卖的东西,是曲先生特意为宫里的娘娘们调制的,康王妃和世子妃也是用的这个。后来她要回西凉时,上官锦又特意让人给她准备了两罐,另外还说了,等用完后,会让人再给送过来。她没说什么,坦然受之。

    白文萝又抬起脸,看着那镜中映出来的人影,芸三娘给她的这副皮相很好。之前在西福街的时候,一来是年纪尚小,二来是条件不允许,她便没过多往这上面注意。而且当时一直就以为,他们的生活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没想却进了伯爵府!

    身份忽然之间起了大转变,虽然这吃穿用度全变好了,她却很清醒的知道,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能把握的只有自身。女子的容貌很重要,非常重要,无论在那里都是一样。一副好的皮相,使用得当的话,很多时候,能给自己行很大的方便,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

    白文萝一边想着,一边把那花蜜露仔细地抹在手脚上,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势,要做不同的准备。以后,总会有用到这副皮相的时候。

    把身上都仔细抹完后,她起身要拿件外衣披上时,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香扇和两条香巾。那是要给白玉妍的,因吃晚饭那会她没在场,白文萝便让木香拿了回来。

    挑了件厚点的袄子披在身上后,白文萝便走到那桌前,随手拿起那把香扇子看了看,脑子开始回想沉香刚刚说的那些事情。

    叶眉告状的事,出现得很戏剧化,就像她被劫持一般,好似早被人安排好了一样。而且叶眉那件事,应该是很早以前就被人着手安排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买进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还是被送出去时,才起了这份心?

    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当口把这事撕开来?白文萝把炭盆移近些,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整理着思路。

    这等事与之撕开了,倒霉的肯定是白玉堂,那么谁会从中获利?短期内……倒是看不出什么具体利益来,但若按长远来说,可就真不好说了。而且,白玉堂因这事所受的影响,可算是立竿见影的,梅翰林连礼都给退了回来。那么他前去京州的事,即便没有黄,也是受到很大的阻碍。

    白玉堂眼见就要青云直上,所以周氏到底是坐不住了?若真是她的话,这女人的手段,照实是又阴又狠啊。不但心思深沉,也有足够的耐心,并且还会把握好时机。

    白玉堂的事,老太太心里会不清楚吗,否则当时沉香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白文萝眼中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不是不清楚,而是装做不知道而已。那层窗户纸,没人敢去捅破了,周氏自然也不会犯这个糊涂。但是若不桶破了,就不能对白玉堂造成影响。而且这个影响,必须得是不可忽略的,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混过去的。

    叶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子,深更半夜的,怎么就能逃得走。偏又那么巧,还遇上了自家远亲。而后,一个逃奴的身份,竟会生出这等要告主家的糊涂心思。。。。。。安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狠狠的这一击!这等心思手段,要是盯上白玉轩的话。。。。。。

    白文萝一时微微皱起眉头,她的这个身子已经十四岁了,在白府待不了多长时间。算着年纪,她出嫁时,白玉轩还未成年,而且她会嫁到哪,眼下还不知道。如果那会白玉堂还不见什么起色的话,周氏的心思定会开始转到白玉轩的身上,事情,不能这么下去。

    白玉堂不好了,秦月禅估计也好过不起来吧,若是……那两边能对上的话,拖个几年。等白玉轩成年后,那她即便嫁出去了,多少也能放点心了。

    白文萝想到这,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香巾。白玉妍和戏子夜里在园内私会?那个温厚贤淑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偏又是被周氏给撞见了,或者,这也是周氏故意安排的?她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她刻意安排的,就不会被沉香撞到了

    总归,那个女人是个心狠,目的性强,并且还会把握时机的。

    平日里头,因为上头有老太太压着,所以她并不会在这府里任意兴风起浪。但是,若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就绝不会错失了。之前,白姨娘的事,不正是这样么。

    明儿,先去看看白玉妍吧,顺便问问白玉轩的事,怎么就同白玉堂起了冲突?刚刚在碧云轩的时候,他竟连提都没跟自己提起过,真是。。。。

    夜气渐寒,因坐得久了,又一直在专注着思索,这时回过神,才发觉手脚整个都是冰凉的,身上不由得就打了个寒颤。抬手摸了摸头发,见晾得差不多了,便唤了丫鬟进来,让她们把那炭盆再晓得旺点,然后就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洗漱完后,照旧去了周氏那边请了安,接着又去老太太那说了会话,然后才带上那些小礼物往白玉妍那走了去。

    果然,才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白玉妍那多了两位婆子。白文萝认出她们之前都是在荣寿园那当差的,这会却被派到这边来,看来老太太果真是下了死心。

    “三姑娘怎么过来了?”那两婆子没想白文萝这会会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走上前来,笑着问道。

    白文萝瞧着她们档在自己跟前的样儿,笑了笑便说道:“嗯,我昨儿回来一直就没见着大姐姐,听说她身上不太利爽,便过来瞧瞧。

    “姑娘才刚回来,应该多歇息几日才对。”其中一个婆子笑了笑,然后往白文萝手上瞟了瞟,就问道:"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能让我瞧瞧吗?”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姑娘的东西,什么侍候轮到你来检查了!”木香在一旁顿时不悦地瞪起眼睛。

    “嗨嗨,姑娘千万别生气,她是糊涂了,不会说话儿!她就是见识短,想着姑娘是从京州带了什么稀奇玩意,便想瞧瞧两眼罢了,哪是什么检查的,这话说得我们如何受得起!”另一位婆子赶紧就陪笑着说道,却依旧不见让开身子。

    木香还要说什么,白文萝制住了她,然后打开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就是一把小扇子还有两条香巾儿,都是世子妃给的,让我带回来给姐妹们玩儿。昨儿就已经给二姐姐那逞去一份了,大姐姐这边自是不能落下的。嬷嬷们这会也瞧了,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那两婆子被说得面上讪讪的,赶紧让开了身,忙不迭地点着头。
  
第七十八章 美丽的梦

    “听说当时身上还受了伤,如今可是都好了?”白文萝进来后,白玉妍一边唤丫髻上茶,=,一边拉着她一同坐到炕上问道。

    “早都好了,这是从京州带回来的几样小玩意,是康王府里的世子妃给的。”白文萝坐下后,就把手里的东西给递了过去,然后又瞧了瞧白玉妍放在炕几上的书,只见是本琴谱。眼睛再往旁一瞅,便见那旁边的花梨木琴案上正摆着一把瑶琴,另一边的双环耳镂空雕花青瓷香炉内,轻烟袅袅,室内生香。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妍那张秀美的脸上依旧是眉眼温和,只是在微垂下眼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淡淡的愁绪来。

    “三妹妹有心了。”白玉妍虽此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超,却依旧是礼貌地都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才放下客气地说道。

    “其实我今儿过来,主要是想要跟大姐姐说一声谢谢的。”白文萝笑了笑,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谢?有什么事要谢我的?”白玉妍怔了怔,便抬起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听丫鬟们说,轩儿他前些日子冲撞了大哥哥,幸好有大姐姐在一旁劝解,最后才没事的。”

    白玉妍一听她这么一说,便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那算不得什么,再说轩哥儿同样也是我弟弟,而且大哥他最近的心惜不太好,我既是碰上了,自是该去劝解一番。都是一家人,三妹妹无须为这个向我道谢。”

    这会丫鬟捧上茶来,白文萝接过,拿起茶盖,轻轻吹了一口,似犹豫了一下,又盖上了茶盖,然后把茶盏放到炕几上,才接着问道:“也不知到底是为的什么事,好好的,轩儿怎么就冲撞了大哥哥,姐姐能否告知一声,一会我好说说他去。”

    白玉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就是几句口角惹起的,主要是大哥因心情不好,脾气暴躁了些,让轩哥儿受了委屈。三妹妹别放在心上,其实之后大哥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只是面上拉不下来而已。”

    “没放在心上,姐姐别误会,我就是担心轩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想提醒他注意些罢了。”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道。

    白玉妍听了这话,似有所触动,忽然就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怅然地说道:“轩哥儿能有你这样一位时时为他着想的姐姐,真是有福气了。”

    “大姐姐怎么这般说,虽眼下我和轩儿是住进了府里,但之前是什么样,大家心里还不是都明白着。真正被老太太、太太棒在掌心上疼着的,还不是大姐姐。”白文萝悦着就捧起茶盏,吹了吹,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白玉妍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是笑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白文萝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眼间的愁绪似又浓了几分,接着白玉妍又道:“说起来,三妹妹进这府里也有半年时间了,可觉得这好吗?”

    “锦衣玉食,华屋美婢,跟这些比起来,自然是好的。”白文萝笑了笑,就放下茶盏说道。

    “那除了这些呢?”白玉妍又问。

    “除了这些,别的也没什么不好。”白文萝摇了摇头道:“不过大姐姐跟我不一样,我是自小从苦里出来的,既不会吟诗,也不喜作对,更别说那些琴棋书画的雅事了。说白了,只要勉强能吃饱穿暖,我在哪都能待得下去。”

    “三妹妹还真是豁达性子,只是,如果能保证温饱,那外头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过。至于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也不过是平日里用来消磨时间罢了。”

    “大姐姐可是没听明白呢,仅仅是温饱的生活,和过得舒服的日子,那是天地之差。就拿眼下这冬天来说吧,身边没有丫鬟们服侍了,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光是洗衣裳,就不是件好受的事。带着冰渣的井水,一桶又一桶的把双手泡在里面揉搓着,等那一盆衣极洗完,那双手基本上就没感觉了。因此在冬天,手脚开身是掌有的事,或者随便抹点药膏,或者就那样晾着不管,等着天气好了随它自行愈合。还有,晚上睡觉,为了省点炭,那炭盆也是不敢烧得太旺的。第二天天还未亮,炭火就已经熄了,早上被冻醒是常有的事,起来后也不会有人给捧上热茶热水,先得披上衣服,耸肩缩背地自己去厨房烧了水,接着就开始劈材,掏米,烧饭,算计一天的活计,是亏了是损了。。。。。。”

    “原来,三妹妹以前是这么过来的。”白玉妍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个一出生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平日里连稍有点凉的茶水都少有沾唇的时候,更别提会在冬日里用冰水洗衣服了,这确实是她无法想象的事情。

    “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这基本是上天注定好的事。大生来就是富贵命,何必去想哪些清苦日子呢。”白文萝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白玉妍垂下眼睛笑了笑,然后才道:“只是好奇,问问罢了。三妹妹说得对,这命是上天早就订下的,不是随便能改得了的。”

    “很多事情确实无法改变,不过如果努力一些,多少总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毕竟在自己的熟悉的环境里求生,总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茫然无助地挣扎来的好不是。而且大姐姐相貌好,性子温柔,又知书达理,待人宽厚,体贴下人,只要以后用点心,没有人不会珍惜的。”白文萝轻轻开口,慢慢说道。

    白玉妍一下子拍起眼,眼神闪了闪,满是不确定的看着白文萝,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张了张口,终又闭上了。

    白文萝却是笑了笑,又道:“我说了是过来谢谢大姐姐的。”

    “你——”白玉妍征了怔,迟疑地看着她,却依旧问不出口。

    “呵呵,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姐姐莫要放在心上。”白文萝说着就站了起来告辞。白玉妍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把白文萝送出去的,只是回屋的时候,发现那炕几上的茶水已经被丫鬟们收了去,重新挨上热的。她有些茫然地走过去,端起来,喝了一口却一下子被烫伤了唇!候在一旁的洗翠赶紧跑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一脸紧张地问道:“姑娘可是烫着了,烫得厉害吗?怎么喝得这般急!”

    “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白玉妍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道。

    “姑娘。。。。。。”洗翠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下去。”白玉妍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句。

    “是。”一见姑娘忽然沉下脸来,洗翠不敢再站在那儿,行了礼,就轻轻退了出去。

    白玉妍有些无力地在炕上坐了下去,怔怔地看着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难道,她前天晚上的事,真的被传得全府都知道了吗?

    她不是要她只是,只是想着,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元宵过后,他就要离开西凉,从此,这一生可能都再见不到了。所以,她只是想。。。。。。去跟他说两句话而已。白玉妍怔怔地坐在那,慢慢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原本也没想要去找他的,只是他唱完那一场后,接下来就再没他的戏。

    呆坐许久,终于借离席,不知不觉就又走到那个,曾数次偷偷看着他经过的地方。原只是想最后看一眼的,却不知怎的,见到他的身影后,心慌情乱之下,脑子似懵了一般,竟出声叫住了!而他,竟真的走了过来,她愈加六神无主,几乎想转身就道。

    他问她什么事,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当时到底都说了什么,只感觉是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似乎是问到了他还记不记得她,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元宵节发生的事情,然后又说了她很喜欢看他的戏,说了谢谢,说了….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白玉妍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那一刻,确确实实有一种叫做爱惜的东西,在她的一里瞬间绽放。那一刻的慌乱,几乎是她这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美丽的事情。虽然随后便是极快的凋零,很快,一声低微的惊叫,猛地,就打碎了她还来不及沉醉的美梦。

    她甚至还未回过神,忽然就看见了周氏那张神色莫测的脸。然后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周氏根本就不听她解释,也不顾她的苦苦哀求,转脸就把她带到了老太太跟前!

    可是,她还是很庆幸,周氏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很庆幸,他当时离开得快。因此即便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她丝毫没有要给府里抹黑的心思,她也认了。

    禁足的日子,其实也是跟往常一般,,且还不用日日去给周氏请安,她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只是,到底是觉得委屈,到底也会生出几分怨恨来。

    于是,在屋里呆坐着的时候,不由得就会想。如果,真的似他们认为的那般,她成功逃到外面去了,那这日子,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要好呢?

    外面是什么样的日子?

    白玉妍慢慢垂下眼,看着自己那除了偶尔做些针线外,什么都不曾碰过的手。良久,有些凄然地笑了,确实,什么人什么命。她既没有抗争的勇气,也没有抗争的条件,而且,关于那一场美丽的梦,至始至终也都是她一个人而已。

第七十九章 埋下种子

    白玉妍并非是个糊涂人,只是性格有些软弱,但本性善良。她今天过来提点这几句,就是为了还加之前劝解了白玉轩和白玉堂冲突的情。至于白玉妍能不能想得通,就只能看她自个了,她再也管不了多少。

    从白玉妍那出来后,正好遇到刚刚让她派去打听消息的木香,于是白文萝便带着木香一边往栖风院那走去,一边问着她打听到的事情。

    没多会,就到了栖风院,人还没升去,秦月禅就忙着从屋里一脸笑地走了出来,还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这正打算过去看看三妹妹呢,没想这就过耒了,这天冷,快些进来,双燕去把我的手炉拿来给三姑娘捂捂手。”

    白文萝随秦月禅进屋前,悄悄给木香递了个眼色。木香会意,便没随她进屋去,只在那外头候着,没多会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又跑开了。

    “三妹妹这是打哪儿来?”秦月禅领着白文萝坐到那炕上后,又亲自接过丫鬟捧过来的茶盏递给白文萝问道。

    “从大姐姐那过来的,昨儿分的那些香扇香巾,因大姐姐缺了席,我刚刚便送了过去。出来时想着这一天也没什么事,就等着晚上度元宵了,便过来瞧瞧嫂子。”白文萝接了茶,笑着说道,然后再往那炕几上一瞥,只见那上面搁着一把小扇子,正是她从京州带回来的东西。

    秦月禅笑了笑,在白文萝对面坐下后,便将那小扇子拿在手里,一边摆弄着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想不到元音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这般的心思灵巧,这些小玩意虽不值得什么钱,但却是挺着人喜欢的。”

    “元音姐姐?嫂子认识康王府的世子妃?”白文萝马上就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啊。”秦月禅似回过神般,失笑了一下,才说道:“我们秦家跟康王府本就有来往,我娘亲和康王妃还是手帕交,因此小时候倒是不时到那康王府里玩。”

    “原来是这样。”白文萝点了点头。

    秦月禅见她没追着问下去,便又自己开口道:“说来自我娘亲过世后,我也就少过去康王府那边了,也不知道那儿是不是还跟原来那般。世子妃的那几个孩子应该都已经长大了吧,还有康王爷的锦二公子可是成亲了?记得他比我还长几岁呢,小时候去那的时候,他就跟个小大人一般了,常常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来捉弄人。”

    白文萝端起茶慢慢喝了一,放下后,才不急不蕴地开道:“世子妃的公子和姑娘我倒是见过几次,听说大的都已经十五了,就是那位小姑娘也有十一了。至于锦二爷,好似还未成亲,我在那府里也就见过他两次,没怎么注意。

    “是吗。”秦月禅笑了笑,也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似沉思了一会,便又抬起头来问道:“三妹眼下应该是住在王府的内院里的吧,怎么还会见到锦二爷呢?”

    “是过去陪着世子妃说话的时候,偶尔碰上的。”白文萝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对了,嫂子,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几个下人说了几句闲语,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你说。”秦月禅还在思索着该怎么继续打听下去,却忽然听到她把话题一转,便只得顺着她说道。

    白文萝却顿了顿,似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样子,秦月禅一瞅这样便笑着催道:“到底什么话这么难开的,难道是那些下人嚼舌头,说了么难听的了?

    “也不是,我听着,好像是关于那个叫叶眉的。”白文萝轻轻道了一句,看了秦月禅一眼,又接着道:“我刚刚从园子那走过来的时候,听到几个仆妇婆子闲在一处悄悄的说,那个叶眉自被关在柴房里后,夜里时常说胡话,好似说什么有人支使她做什么什么的,具体的也没说清楚。”

    秦月禅顿时凝重了神色,白文萝便接着道:“我昨儿回来后,也听说了之前咱府里发生了些事情,刚刚不想会听到那些话儿,总觉得这事,还是跟嫂子说一声的好。”

    “你是听哪几个下人说的?”秦月禅想了一会,就正了脸色问道。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是在那转角处听着的,我没瞅清是谁,而且她们也没说几句就都散了。”

    秦月禅还要问什么,却这会白玉堂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一看就很是不好。白文萝便顺势站起来朝白玉堂问了好,然后就告辞了。秦月禅一瞧白玉堂的脸色,也不知他是不是先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再一想自己刚刚问的话,顿时就有些心慌。有意要再留白文萝一会。可白文萝到底是推辞出去了。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白文萝出去后,白玉堂就盯着秦月禅问道。

    “什么?”秦月禅一时分不清他问的是什么,便有些怯怯地问道。

    白玉堂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会,秦月禅只觉得胸口砰砰地跳得厉害,也不知他这会心里在想着什么。良久才听到白玉堂开口道:“我早就怀疑这事不对劲了,果真有问题!你赶紧去柴房那把叶眉给领回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秦月禅也是个心思剔透的,经他一提醒顿时就回过神,便忙站起耒应了声就要出去,却又忽的被白玉堂抓住了手臂。她回头,就见他一脸阴森森他笑道:“等我顺利上了京州,到时若想打听关于康王府锦二公子的事,可就方便多了不是!”

    秦月禅心里猛地一颤,腿脚差点软了下去,他刚刚,果然在外头听了好一会!

    只是,到底也是去得晚了,当秦月禅领着两婆子才刚走到柴房时,就听说叶眉已经咽气。知道的下人都说,她被从衙府领回来后,就一直高烧,整个人糊里糊涂地,也没人敢靠近去看一眼,熬了这么些天,终于是走了。

    白玉堂知道后,脸色阴得可怕,沉默了好久又问了两句,知道叶眉走之前,周氏曾派了婆子去看过一眼。

    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查的,即便最后找不出真凭实据,但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能被发现,那就已经够了,足够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至于秦月禅,不管她心里恋着谁,这一场战争,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都避不开躲不了。

    于是,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过元宵时,白文萝瞧着这席上波涛暗涌的气氛,就知道事情已经照着她预定的方向,开始发展下去。以后瞧着有适合的时机时,她再适当地加把火就行,让他们谁都没法分心到白玉轩身上。至于最后,谁死谁活,她根本就不关心。

    而这接下来,得要开始操心自己的事了,因为听说白玉蝶的婚事,似乎就快要定下了。

第八十章 一年后,提亲

    阳春三月的时候,白玉蝶的喜事终于订了下来,男方是西凉知府的三公子,并不是沈逸飞。白玉蝶为此大闹了一通,不知摔碎了多少花瓶盘碗,却依旧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后来,为了安抚她,林氏特意带她出去偶遇了一次知府家的三公子,此后白玉蝶的抵抗情绪才慢慢缓了下去。终于死了心,认了命。

    其实并非是林氏不懂得她闺女的心思,也不是沈逸飞不好。而是在之前,沈逸飞住在白府的那段时间里,她看得出来,她的外甥从不曾将自己的闺女放在心上过。沈家的门槛并不低,而且沈逸飞的那两个嫂子的出身亦是很高,如果就这般硬凑成一对的话,到头来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再者京州离西凉又远,白玉蝶嫁过去后,若没有丈夫一心护着,她又是这等被宠坏的性子,是绝对会吃亏的。

    而西凉知府同白孟庄算是多年好友,两家又是世交,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那知府大人家的三公子,林氏很满意。虽相貌较沈逸飞次了一些,但人家年纪轻轻就已考了功名,为人也比较务实。她是曾见过几次面的,后来又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其人品确实很好,性格温和,平日里接人待物都是不急不躁,倒是跟白玉蝶有互补之处。还有一点让她满意的是,两家离得近,都是在西凉城内。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一直就希望她能嫁得近点,以后若有什么事,她也好照应得到。

    或许白玉蝶眼下并不能完全理解她母亲的这一番苦心,但她也明白,自己就是闹翻了天,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无法如愿。自小就满心倾慕的人,心里并没有她,这是最最无奈的事,因此她找不出能为此努力的理由。后来,经过林氏的安排,偶遇了一次那知府家的三公子后,觉得也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又加上沈逸飞自年前回了京州后,就一直未再回西凉,她的心终于开始摇摆了起来,林氏便趁机再是一番耐心的劝说,终于让白玉蝶慢慢接受了现实。

    白玉蝶的事定下后,白玉妍的亲事也开始进入了准备阶段。至于周氏那边,也不知秦月禅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年后没多久,老太太就发话说周氏一个人管理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让秦月禅以后为她分担一些。如此一来,这就变成了两个人在管家。周氏的权力—下子就被分割了一半,秦月禅又是个聪明的,好几次都差点揪出周氏往年在账上做的手脚,因此这两人一直就在明争暗斗着,谁也没个舒心的时候。

    白文妍心里明白,老太太之所以会这样安排,不是听了秦月禅说了叶眉的事,就是她自己查出了什么来。因此才会这样直接削了周氏的管家权,算是狠狠下了一番警告。

    不知不觉,夏天就过去了,秋意渐浓之时,周氏终于把白文萝的亲事提了出来,老太太也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事。

    原先,白文萝从京州康王府回来后,确实是闪过一些念头的。倒是没妄想要与康王府结亲,白文萝毕竟是庶出,王府不可能看得上。所以就只是想拉拉关系,只要能与其旁支结上亲,也是好的,毕竟那是皇亲国戚。而且康王妃当时特意多留了白文萝那么些日子,这样的态度,不让她多想都不行。

    然而奇怪地是,自从白文萝回了西凉后,康王府那边似乎就一下子改变了态度。白府曾多次想要结交,却都被给客气地挡了回来。

    眼下白文萝快十五了,这事再不定,就晚了。既然对方那边无意,老太太便也只得把那份心思抛开了。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期盼得太高了,这一回忽然掉下来,就很难有看得满意的人家。于是这一拖,就拖到近了白玉妍的大日子,偏那选的吉日又近年底,府里只得先紧着这事开始忙了起来,老太太便干脆决定,白文萝的亲事就等白玉妍出嫁后再说。

    这是进了白府第二年的第一场雪,还有三天,就是白玉妍的大婚之日了。白文萝进了白玉妍的房间后,只见里面一应东西都被贴上了大红的喜纸。白玉妍穿着一身粉色的褙子,坐在坐在那炕上,不知在缝制着什么。

    “大姐姐怎么这会还在动针线!”白文萝走过去笑着说道。

    “哦,三妹妹过来了。”白玉妍抬起头,就唤丫鬟上茶。

    “难不成大姐姐的绣品还未做完!”白文萝也不等她招呼,就在她旁边坐了下去问道。

    “不是,就是闲得心里有些发慌,便随便动动手,打发时间罢了。”白玉妍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炕几上那个做了一半的荷包说道。

    这会白玉妍房里的丫鬟棒着茶走了—进来,白文萝一瞅,已经不是之前跟在白玉妍身边的洗翠了。她笑了笑,接过茶,等那丫鬟退出去后才问道“老太太把你身边的丫鬟全给换了。”

    白玉妍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叹了口气道:“嗯,换了才能放心吧,只是可怜她们几个跟了我那么多年,最后也没捞着什么,就都陆陆续续地被打发了出去。”

    之前那件事,老太太当时不过是为了不把这事张扬出去是,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只禁了她的足。后来才开始一个一个,不动声色地把她身边的丫鬟全给换了。她到底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那一路走到现在,多少也明白了些事情,这就是内院里的生活。她虽然觉得委屈,却能忍受得住,至少比起让她在冬天里用冰水洗衣服,要好受得多了。

    以后,她也要学着这样生活吗,白玉妍面上不由得高出几分既迷茫又惘然的神色来。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掀开茶盖,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再过三天就是大姐姐的好日子了,怎么还这般不开心?”

    “三妹妹何必问这个。”白玉妍回过神,笑了一下。这一年来,她们之间的感情拉近了不少,虽然两人一直就没点破那件事,但也都知道对方心里头清楚。这种感觉很奇妙,故而白玉妍倒是没少同她说些心里话。

    白文萝没答话,只是放下茶盏,看着这满屋的喜庆之色,微有些出神。白玉妍似明白一般,轻声安慰道:“三妹妹不必忧心,你的亲事到底也得老太太点头了才行,她怎么也不敢乱来了。”

    白文萝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过今儿是过来恭喜大姐姐的,怎么倒是扯到我身上来了。”

    ‘说起来还不是不放心你,我以前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深思那些事罢了。那女人手段太厉害,幸好我是在她进门之前就订下的,虽然。。。。。。”白玉妍说道这顿了顿,看着屋里的大红喜纸,咬了咬唇才接着道:“虽然听说那方家少爷有了心上人,不过到底人品家世都是好的,两家也是世交,而且哪个男人不得三妻四妾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只要我不出什么错,谁也动不了我的位置。”她不知是在说给白文萝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白文萝也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慢慢想着自己的事。。。。。。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那一日,天下起了小雪,混着一轮又一轮的爆竹碎屑漫天飞舞。整个伯爵府都陷入里欢庆的海洋里,迎亲的队伍到后,身着大红嫁衣的白玉妍被背进了花轿,在响震九天的唢呐喇叭锣鼓和爆竹声中,被从伯爵府的正门抬了出去。

    门口凑了无数前来观看热闹的百姓,有人羡慕有人好奇有人嫉妒有人不平。。。。。。

    白文萝只随那花轿送到肯院,就反身回来了。今天,是白府大姑娘的大喜之日,无论是迎宾还是接客,都轮不到她身上。回了梨香院后,见那屋里只木香一个人,整个院子都是空荡荡的,她便随口问了一句:“都跑去凑热闹了吗?前面正发红封呢,你怎么没去领?”

    “我怕姑娘回来这屋里连口热茶都没有,再说有沉香姐姐过去,她会帮我领回来的。”木香说着就给白文箩倒了杯热茶。

    “个人领个人的,你去吧,我这会不用人伺候。”白文萝接过茶就朝她摆了摆手。

    “还是等有人回来了我再过去,也不急这一会的。”木香笑道。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说什么。木香在那儿站了一会,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我昨儿悄悄去问了那送花蜜高过来的人,还是没有锦二爷的消息。”

    “问这个做什么?”白文萝又看了一眼问道。

    木香怔了怔,一时答不出话来,白文萝却笑了一下,然后—道:“行了,你出去吧,以后再别说这个了。”

    木香退出去后,白文萝走到妆台那,拉出屉子,拿出里头的锦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那个红宝石镯子。她拿了起来,脸上若有所思,良久,似有些失望地轻轻叹了气,然后就放了去。

    白玉妍出嫁后,白府二房那就开始着手准备白玉碟的婚事,毕竟白玉蝶依年纪摆在那儿,总不能哥哥还未成亲,妹妹倒是先出嫁了。于是,这一拖,又两个多月过去了。

    一直到白文萝过了十五岁,将近那年夏天的时候,老太太才终于把她的亲事提到明面上来了。却不想就在这会,竟连着有两家上门来提亲,并且其中一家来头不小,老土太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第八十一章 算计*拖延

    那天下午白文萝刚从芸三娘那回来,一进屋,就发现沉香和木香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就连旁边的也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木香眼中带着点焦虑,沉香面上现出几分不安,只有眉眼间全都带着笑。她扫了她们一眼,也没开口问,先洗了手,擦了脸后,打算小憩一会时,才单让木香留了下来给她摇扇子。

    “有什么事情吗,怎么你们一个个脸色、表情都不对劲。”白文萝一边脱鞋袜一边问遂道。

    “姑娘刚刚去了芸姨娘那,所以不知道。今儿有人过来给姑娘提亲了。”木香轻轻说道。

    “提亲?”白文萝抬起脸,问道:“是谁?”

    “一早来的是李家的人,是给李家小公子提的,来的人还是那李公子的大伯母。后来。。。。。。”木香说道这就顿了顿。

    “嗯,后来怎么了?”

    “后来,那李家的人才走不久,恭亲王那边也派来人过来提亲,说是要娶姑娘当侧妃!”木香说完,就小心的看着白文萝。

    “恭亲王?他怎么会过来提亲?”白文萝一时有些怔住,沉吟了一会又问道:“可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回复的?是应了哪一边?”

    “听说老太太还没有应,只是留下了庚帖。”木香摇了摇头道。

    “是吗。”白文萝想了想,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木香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文萝便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姑娘,我觉得恭亲王那边指定是不怀好意的,他一直以来就跟锦二爷不对头。之前劫持姑娘的那件事没得逞,后来因为一直有王爷的人看护着,他没找着机会,如今却想出这个法子来,姑娘可要小心啊!”

    白文萝笑了笑,瞟了她一眼道:“这事跟我小不小心没关系,我又做不得主,看老太太和太太怎么决定吧。”她说着就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木香愣了愣,看着白文萝面朝里躺在在床上的背影。初夏已到,白天里睡觉的时候,白文萝就只在腰下面盖了一层薄薄的单被。眼下她这般侧身躺着,轻薄的软绸中衣服和那层有些懒洋洋地搭在腰上的薄被,一下子就把她身上的曲线给突显了出来。

    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了,锦二爷怎么还没消息!木香满是忧心地想着,姑娘的年纪等不住了啊。连她天天跟在身边伺候着,都能感觉得出来,姑娘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好看。特别是那身段,现在她伺候姑娘沐浴,都不敢直看。如今的姑娘,跟刚进府的时候,着实有了很大的差别。

    白文萝并没有真的入睡,转过身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李家来提亲,她倒没有太多意外。之前,在白玉妍出嫁那天,府里摆筵席的时候,她就曾在园中遇到过前来祝贺的李敞之。那会他一直借口跟她说话,拐弯抹角地赞美她,她便清楚了他的心思。再近一次的就是一个多月前,白玉妍大婚当日。而那会,不光是李敞之前来祝贺,连李夫人都过来了,夫人还特意在老太太面前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了好一会话。

    那会她就隐隐有感觉了,没想果真没料错。

    就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想了,白玉妍出嫁前,周氏给她提的人选,基本都是世家公子或是官家子弟。只是要么是已经娶了妻的,要么是家中已经开始败落,要么是官位太低;若有那家中不错,官位也过得去的人家,偏对方又是个鳏夫。。。。。。总之老太太都不满意。

    而今,李家前来提亲,虽说李家是商人身份,但如今商人之后照样能参加科举,这贵贱已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了。而且李家又是西凉首富,也向来与伯爵府交好,那李敞之又尚未娶妻,相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话再说回来,她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这亲事,还真说不上谁高攀了谁。如果没有恭亲王也过来插一脚的话,以她对老太太的了解,,没准还真的很满意这样的一门亲事。

    只是恭亲王为什么会过来提亲呢?一年多前,在京州城外见的那一眼,就感觉那个男人不好惹。难道真是因为想要从她身上打听上官锦的事,所以才过来提亲?这理由有点不靠谱,而且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过来提亲,偏等了一年多?这耐也太好了!

    侧妃吗?侧妃还不是个妾的身份,能有什么权么。而且那个男人,要影响他,看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李家,即便她嫁过去是当正妻,可毕竟李家是商人身份,在权贵面前还不得低头,连伯爵府都要巴结着,她到时如何成为芸三娘和白玉轩的后盾?

    就在白文萝想着这些事的同时,那其中的每一方人,也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李家那边,之前原是以为这事八成可行,虽说老太太和周氏并未当场就应下,但是瞧着那态度都是没大问题的。然而,没过多会,竟有消息传来,说是恭亲王也着人去白府提亲了。当时李敞之没反应过来,还问道:“那白府的二姑娘不是已经订亲了吗?”

    “不是,提的是三姑娘,听说是要娶了当侧妃的。”来报消息的人说道。

    “什么!”李敞之一时怔住,坐在一旁的李夫人,还有刚从白府回来的,李敞之的大伯母也都愣住了。

    于伯爵府的关系再进一步,都是他们乐意见到的,但是,却从没想过,要因此去得罪地位更高的权贵。

    与此同时,远在京州的恭亲王,这段时间,沐休的时候,一般喜欢去万春红楼喝上几杯,乐上一乐。眼下的他正同楼里的一位美人下着棋,没想他身边的谋士却忽然走了进来。上官恭眉头微皱,刚拈起一粒黑棋子,顿了顿,便又扔回棋盒里,然后示意身边的美人退出去。

    外头的门被掩上后,上官恭才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向闯进来的人问道:“什么急事?竟跑到来了!”

    “王爷,刚才收到消息,我们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剩下。”那名谋士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上官恭沉着脸接了过来,很快就扫完了,良久,他才慢慢折起那封信,然后阴森森地赞了一句:“真是好手段!”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那谋士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想问我为什么要派人去西凉伯爵府提亲,还特意让人放出了这个消息是吗。”上官恭手搭在那棋盒上,玩弄般着拨着盒里的棋子,面上不带喜怒地说道。

    “是,虽说王爷娶侧妃的事属下不该过问。但这个当口,是不是有些不太妥,而且那位也不过是位庶出的姑娘。”

    “我的直觉,长卿对那位姑娘可不一般,还得一年多前,那件事吗?当时虽没告诉你,但后来你大抵也察觉到一些了吧,连御查院都插手了,幸好我当时没让身边的人去办那事。”

    “王爷是说。。。。。。”

    “我那边还未动手呢,他就收到消息了,还是大年初一日,竟连团圆饭都顾不上,就马上动身了。呵,正常四个时辰的路,生生让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之后还护得滴水不漏的,而且他离开后,竟还说动了康皇叔出力!”

    那谋士听得怔住,一时无话。上官恭拈起一粒棋子,捩着笑道:“你说,我把这提亲的消息散布出后,那白府可还敢驳了我的面子!到时他回来,瞧着自己费尽心思护了这么久的人却躺在我怀里,会是什么样!”他说完,就把那粒黑棋子啪地一下,按了下去,杀了一片白棋子!

    这一日的白府,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白府的面子好像一夜之间忽然涨了起来,竟连恭亲王都派人上门来提亲!

    忧的是,这亲事还未应下,为何外面就全都传了起来。人人都道白府将与亲王府结亲,个个羡慕得不得了的样子。老太太却隐隐觉得这事不对劲,总似有点被逼迫的感觉。今天恭亲王府那边派人过来时,那言语中也不似提亲的口气,倒像是吩咐事情的样子。

    到底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老太太心里自有一番考量,并不是每一位皇亲国戚,她都是闭着眼睛就巴上去的。而且这事也着实太突然,白府从未与恭亲王有过往来,这忽然就上门提亲,事出异常必有诈。

    没准这跟朝堂中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万一白府站错了队,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于是老太太当时便借口这事,还是需要与白文萝的父亲说一声才能表态。而白孟儒年后就因差事,被派去了与西凉相邻的一个郡县。虽不是很远,但是来回也得一天的时间,就算是马上修书过去,即便只是送信回来,也得是明天的事了。所以这事,她便暂定三天后给答复。

    其实,真的如白文萝所想,如果不是恭亲王忽然插进一脚的话,老太太是准备与李家结亲的。可是现在,事情忽然起了变化。。。。。

第八十二章 夜色朦胧

    每当人们在为难着一件事情,想要多点时间来考虑的时候,那时间总是溜得很快。往往是眼看着就要到期限了,却迟迟做不出诀定来。

    一转眼,两天时间就过去了。白孟儒收到老太太的信后,他感觉无论答应与否,都有必要回去一趟。

    之前他就是因为秦家兵权纷争的事,到底受了些影响,才刚升了职,就被调离了京州。如今朝中形势瞬息万变,他虽没处在那漩涡中,但到底是有所察觉的。一个不小心,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做了别人的陪葬。因此他看了信后,就赶紧把手中的事情交待了一番,请了假,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由于时间紧迫!他让车夫一路加速,跑得那马都吐了白沫,才终于在下午时分回到白府。

    那会老太太正好午睡刚起,其实这两日她根本就没怎么睡得着,不过是躺在床上装个样子罢了,起来反更觉头疼了。如意才刚服侍老太太洗漱毕,外面的丫鬟就进来报说大老爷回来了。老太太赶忙擦干了手道:“快叫进来!”

    白孟儒进来后行了礼后,便有丫鬟捧上水和毛巾,他草草擦了把脸,就在坐下老太太跟前坐下道:“最近这天已开始变热,老太太体息得可好。

    “才闭上眼,这眼皮就一个劲儿地跳,没个安歇的时候!”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你这是—路赶着回来的,可耽误什么事没有?”

    “老太太放心,儿子都是安排好了才赶回来的。”白孟儒接过丫鬟棒上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似思索了一番才又开口道:“只是这恭亲王提亲的事,老太太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有决定了没?”

    “这不是叫你回来商量着吗,朝中的事我到底是不清楚,只是之前秦家的事,我心里留了个疙瘩,那一朝起一朝落的,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老太太叹了口气,说着又抬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

    “老太太好好保重身子才是要紧,千万别为这事太过于焦心了!”

    “我没事,就是这两日里睡得少了些,你继续说。”老太太摆了摆手道。

    “依我看,李家倒是比较合适三丫头,咱家也能压得住,以后甭论是庄子里的东西还是别的,都能多些收益。就是不明白,那恭亲王怎么会看上咱家三丫头的,白府也不曾与亲王府有过交往。而且眼下那外头,也不知哪得的消息,竟都传成板上钉钉的事了,咱这要是回绝了。怕是会得罪了亲王府!”

    “我可不也是这么愆的吗,要不是之前秦家出了那事,给了我个警醒,说实在的,这还真是件天大的好事。”老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虽说都是男人在外头的事,但我到底是放心不下,只是你如今也不在京州了,可了解那上面的消息?”

    白孟儒想了想道:“其实,秦家那件事,对恭亲王倒是没什么实际的影响。我听同僚说过,眼下那朝中,恭亲王那一派依旧是如日中天。所以才想不通,怎么就看上咱们家了呢,还是看中了三丫头,就怕这里藏着什么事。”

    “只是这事眼下看来,似乎不答应不行了。我总觉得。。。。。。”老太太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便放低了声音道:“外面那些话,好像是那边故意放出来的,不然没道理传成这样!”

    “咱们白府,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值得他这么惦记的,就是我如今也不在京为官了。”白孟儒一脸沉思,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把这事反复的想了又想,于是又道:“只是照老太太这般说的话,恭亲王那边是势在必得的,这事咱不答应也得答应。不过。。。。。。。反过来一想,那上头的事,谁上去谁下来,又哪是咱能说得准的。要是因此,以后能让堂儿靠到那边,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到底白家是需要个出脱的人来撑一撑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在白府这边已近做了决定的时候,康王府那也正为这事烦恼起来。

    天已入夏,王府中的牡丹又开始争芳吐艳,康王妃午睡起来后,感觉身上依旧有些倦懒,怕又想睡,便起身走到那园中秋散步。只是还没走一会,就有丫鬟找过来说王爷有请。

    “王爷不是说今儿要去不太傅家吗,怎么这会了还没过去。”康王妃进了房间后,就见康王爷正负手站在一幅溪山春晓图前,一脸沉思的样子。

    “哦,你来了。”康王爷回过身,同康王妃块在那椅子上坐下后才说道“长卿之前跟你说过那位白府的姑娘,你可还有印象?”

    康王妃微怔了一怔然后才笑着问道:“王爷怎么问起这个来了,那不过是长卿当时的戏言罢了,还值得放在—旁的。”

    “他是认真的,你心里明白。”康王爷摇了摇头,淡淡道了一句,然后又起身站在那副画前。康王妃一时无言,看着那个男人伟岸的背影,心里隐隐生出作些担忧的感觉来。果然,没过一会,就听到康王爷开口吩咐道:“明儿一早,你着人过去提亲吧。”

    “王爷!”康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康王爷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她愣了一下,又慢慢坐了下去,却依旧是不甘心道:“王府怎么能娶那样的姑娘,长卿不过是一时糊涂,王爷不劝着倒还罢了,怎还任着他胡来!再说,这也都过去一年多了,长卿估计早就淡了这份心,就算王爷心里疼他,也不急这一会的,至少也该等他回来了再议也不迟啊。”

    “再迟就晚了,几日前恭王府就派人过去提亲。眼下白府那边还未点头,只是我怕他们也不敢拒绝了。”康王爷摇了摇头道。

    “既然如此,咱在这节骨眼上过去提亲,不是明摆着要跟恭王府作对吗,就为了那一个丫头,王爷”康王妃愈加不赞同了。

    “你好像早已知道子安过去提亲的事。”康王爷慢慢转过身说道。

    康王妃怔了怔,一时接不上话,算是默认了。康王爷倒没说什么,走过去坐下,喝了口茶,然后才又道:“我前些日子就失去长卿的消息,他最近做事越来越肆意大胆,似乎不把自己当回事般。”康王爷说到这,似轻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道:“眼下这事,我想为他定下,免得他回来后,万一生出什么事来,他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平日里看着不在乎,实际心里最在意,认定了就难改得过来了。要不然他这亲事,能让他一直拖到那会才动了心思。”

    康王妃听了这话,楞了好久,只是担心归担心,心里到底还是不乐意,于是便道:“可是,恭王府那边怎么办,两家王府去抢一个伯爵府庶出的姑娘,这传出去,还真是成笑话了!再说,到底是恭王府先去提的亲,就算伯爵府不敢得罪了咱们,难道就敢得罪了恭王府!他家就剩那么一个姑娘,还能撕了两半不成!到最后,估摸着就是按个先后顺序给定下,到时咱们这也不是白让人过去提亲了,徒惹一身笑话。”

    “尽人事,听天命,到时长卿回来了,也说不得什么,你去准备吧。”康王爷不欲再多说,直接把这事给定了。

    晚饭过后,白文萝从老太太那回来,本打算去芸三娘那说一下这个消息,只是想了想又作罢了。晚上洗完澡后,开了窗,然后就坐在那窗户旁晾着头发。一直天已浓黑,屋里的蜡烛已烧了半截,那一头长发也早晾得蓬松滑顺。她却还坐在那没动晃,脸上也不见喜忧,不知在想着什么。

    “姑娘,天已晚了,该歇息了。”木香从外头进来轻声提醒道。

    “嗯。”白文萝站了起来,松了松微有些僵硬的手脚,轻轻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便在床上躺了下去。木香帮她放下纱帐,然后便吹了灯,出去了。

    恭亲王,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一白文萝入睡前,心里这般无奈地想着。

    夜已三更,整个白府除了园中几个守夜的下人外,皆已入睡。在这初夏时节,即便是夜晚时分,这花草树木生长茂盛的园子内,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不知名的虫鸣之声响起,却更显出深长的幽静。

    皎洁的月光透过雪青色的纱窗,洒进了那间简洁素雅的闺房内,柔柔的月光静静地漫过这屋内窗前的一角。是谁的脚步轻踏而来,手触到纱帐的瞬间,床上的女子猛地就坐了起来,手里握着一只三寸来长的针锥直往床外的黑影刺过去!

    尖锐的针锥在黑夜里闪过一丝妖冶的微光,似闪电般的速度,带着死神的煞气,直往心脏而去!

    “呵一一是我!”他包住她的手的同时,就拿走了她手中的针锥。

    纱帐被撩了起来,夜色赚胧,却依旧能见那双深遂的眼睛里,满是含笑一如当初。

第八十三章 湿 吻

    已经一年半了,再次握住那只手,依旧和记忆中一样,柔若无骨,肌肤细滑,包在手里,恨不能直接把它化入掌心。。。。。。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对视了良久,夏夜的风,带着如烟似雾般的月华,从那纱窗外慢慢飘荡进来,吹动了轻薄的纱帐,缱绻地缠绕在两人周围,带起几分暧昧的气味。

    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白文萝要抽回手,他不放,然后另一只手随手就把一边的纱帐给撩了起来,挂在铜钩上,接着就州身在她床上坐了下去

    白文萝大吃一惊,腿往外一移,身子往下一滑,瞬时就溜到了床下。只是她的一只手却被他紧紧拉着,到底也走不开,只得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呵————逃什么,我不过是累了,借你的床坐下歇一会?”他开口,同时把她拉了近来,夜色朦胧的房间里,男人低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性感。白文萝根本挣不过他的力气,脚才着地,马上就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往前,大腿顿时就抵在他的膝盖上。

    “脚冷不冷?要不要坐上来?”他笑,柔声问道,只是还不等她出声,他拉住她的那只手又微微用力拽了一下,一下子就把她整个带进了怀!同时并且张开膝盖,夹住她的大腿,再一手从她腰上环了过去,另一手顺着她的胳膊移到她脸上,然后张开五指,探入她的发间,扶在她的后脑勺上!

    简直是侵略性的动作,几乎把她整个禁锢在他的空间内,一分都动弹不得。

    “丫头,你长大了。”把她带入怀里后,就这么禁锢着她,看了良久,才从心里发出一声轻叹。

    白文萝不语,亦没有挣扎,只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也不知是刚刚被吓住了,还是因为紧张的原因。

    他无声地笑着,探入她发间的手微动了动,拇指恰巧就触到了她软玉一般的耳垂,似有若无拨弄了几下。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似要逃开般的往一般微侧了侧头,他才停住了动作。

    “听说李家和恭亲王同时向你提亲了,告诉我,正妻和侧妃,你想哪个?”他轻声开口,说话时的喷出来的气息撩到她的脖子上,带出丝丝微痒来。

    白文萝依旧不语,只是微皱了皱眉,看着他。视线已经适应了这房间里的光线,两人又贴得这么近,他自然没有放过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眼中的笑稍稍淡了几分,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却过了好一会,依旧是听不到答案。

    “呵一一你不在乎是吧,对你来说,谁都一样是不是!”他再次开口,莫名的,那低沉微哑的声音里,似带上了几分自嘲。

    “两个都不想嫁!”这时,白文萝忽然开口,声音亦是很轻,这般听着让人觉得似少了几分平日里惯有的清冷味道。

    上官锦怔住,一时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原以为她就这么沉默下去了。就如他这么抱住她一般,既不拒绝,也不回应。却没想,她竟就这么回答了

    白文萝说完就又闭上了嘴,上官锦把她搂归了点,几乎是让她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柔软含香的身躯刺激着他的神经,问出来的声音愈加低哑:“那我呢?”

    他问她,靠近她,开口的同时,鼻尖几欲触到她的鼻尖。夜色朦胧的房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炙热似火,在她脸上来回巡视,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白文萝只觉得男人雄性的气息越来越强烈,几乎是侵略性地朝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袭来,把她包围,将她吞噬。独属于他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往她鼻间冲进去,温柔的声音,却是不可抗拒的语气。一时间觉得他这般的禁锢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再也沉默不下去,想要挣开他的的怀抱,然才稍稍动了动身子,要挣开他的手,才微启开唇,要叫他放开。他的唇就压了过来,封住了她的声音,他的手稍稍加了力道,就制住了她的挣扎;他的舌也借势从她微启的唇齿间冲了进去,舔弄,灵巧的舌尖细细描绘着娇嫩的啃咬,或轻或重的引逗,传递着心底深埋的情愫和欲望。

    吮吸,反复耐心的纠缠,相互追逐地厮磨。。。。。。

    他探入她发间的手,用力抵住她的后脑,环她腰上的手,收得紧紧地,两腿死死夹住她的下身。四唇交接,呼吸交缠,火花四射!他冲进来的舌头卷扫着她口内的每一寸地方,她气恼,想要咬他,却反被他卷住自己的舌头,拉进地的嘴里,慢慢品尝起来。她要退,他不放,她气极,身上开始挣扎了起来。

    却不想,在这夏日,睡觉的只穿一件单薄中衣的她,里头也只一件轻薄的抹胸,因这一番的挣扎,竞使得自己的胸部在他胸膛上蹭擦了几下。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些晚了。

    如今的她,已非是刚进府时的那般模样,这一年半来,她的身体就如吸收了充足的阳光和雨露的花朵一样,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之前的瘦弱单薄,如今变成了娇小丰润。不变的只是依旧纤细柔软的腰肢,就连四肢也增长了一些,而她身上女性的特征已非常明显,甚至可说是非常诱惑。再加上这夏日贴身的软绸中衣,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身上的玲珑曲线。

    上官锦自是早就注意到她的身子跟一年半以前的不同之处,特别是把她这么禁锢在怀里后,那样的感觉更加强烈,只是他一直就尽量地让自己忽略这些。可是现在,她忽然在他怀里这么地扭来扭去,柔软又饱满的胸部在他身上磨蹭着,而他,此时又在深吻着她!

    瞬时就觉得自己小腹下猛地起了反应,浑身肌肉倏地就紧绷了起来!

    折磨,撩动,挣扎,最后终于强忍着,极度不甘地,提前结束了那个吻。

    白文萝也感觉到了他下身的反应,顿时明白自己刚刚的那一番挣扎,就此时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因此也是马上停了下来,看着他,微张着唇,喘着气,却再不动了。上官锦胸口亦是一起一伏地,呼吸声比之前沉重了许些,同时瞪着两眼,紧紧的盯着她看。

    看着她在黑暗中依然泛着光泽的双唇;看着她线条柔和的脸;看着她优美纤长的脖颈;看着她脖子下面稍稍露出来的锁骨;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亦是被带得一起一伏的,饱满的胸部

    良久良久,直到已经分不清这一呼一吸到底是属于谁的时候,他才终于松开了她,分开了身体间的接触,只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沙哑地说道:“下次,就不会放过你了!”

    她终于垂下眼睛,一时沉默下去。

    他看着她,抓住她胳膊的手一直就没有放开,直到感觉自己身上的燥热逐渐平息了后,才又开口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嗯?”白文萝抬起眼。

    “嫁给我,你可愿意?”上官锦重新笑了起来,抓住胳膊的手微松了松,然后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下来,握住她的手,如以前一般,轻轻揉捏着。已经换成了玩笑般的口吻,让人听不出真假来。

    白文萝看了他一会,忽然就抬起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后面轻轻抹了一下。入手是微有些湿润的汗渍,刚刚被他抱住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许些汗。

    上官锦一时被她这样主动的接触弄得有些愣住,还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时,忽然就听到她开道:“赶了很远的路过来的吗?你这么喜欢我?”

    上官锦再次怔住,模糊的光线中,看着她脸上认真的神色,好一会才轻笑羞开口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这般问你的?”

    “不然还能是什么,论家世,论地位,论名声,论能力,论容貌,我应该都入不了王府的眼,除了你喜欢我,还能有别的理由吗?况且明天,我父亲和老太太就要应了恭亲王那边的提亲了,因此你才这么急着赶来的,不是吗?”她微微偏着头,面上的表情很认真,说话的声音轻而平,似真的经过一番严谨的思考后,才得出的结论。

    上官锦这会是真的愣住了,没有哪个女子能像她这般,把这种话,这样自然地挂在嘴上。

    偏又是这样一幅认真且纯粹的表情,让他想起了他的下属在他面前说话时的情景!为什么,这么情意绵绵的话题,竟能被她说得如同嚼蜡一般。

    上官锦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那波浪不兴,淡漠如水的表情回想着她刚刚的“分析总结报告”。忽然间,有种被耍的荒谬感,好似这一直以来,被耍弄的人是他。

    对她的好,她心里是完全明白的。

    捉弄她的时候,她心里亦是清楚,所以,就才就一直那么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

    他,怎么这会才反应过来呢,这个聪慧又狡猾的丫头!其实,一直以来,被捉弄的人,都是自己!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上官锦心里生出了许些难以忽略却又让他哭笑不得的挫败感!

 第八十四章 谁是谁的猎物

    过来,别在地上站着了,虽是夏夜,到底这地板也是凉的。他说着就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她没动,上官锦笑了一下,就从那床上站起,伸出手,微弯下腰,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她才反射性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就已经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午夜的微风将床边的纱帐吹得轻轻飘拂了起来。因俯下身的关系,他额前的几缕发丝垂落到她的脸上,碰到她的睫毛,有点痒痒的,她才眨了眨眼睛,他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将另一边的纱帐挂到铜钩上,又将她的脚跟移到床沿,放下,然后轻声说了一句:“等一会。”就转身走开了。

    心似有所悟,于是目光追着他的身影,想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当看到他自那更衣处的架子上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走过来,真的就在她床前单膝跪了下去,她终还是吃了一惊,心中微震,下意识地就要把垂在床沿外的小腿收回来,却已被他抓住握在手中了。

    “急什么,刚刚在地上站了一会,眼下也不能叫丫鬟起来给你准备热水,只能这么帮你擦一擦了。”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轻笑着说道。

    “你————”她有些愣愣地看着做到这一步的他,不是感动,而是不敢相信。

    有的人,即便是屈膝跪下,却依旧能让人觉得丝毫无损他高贵与文雅。

    由于是背着光,所以更显得他的身材高大,即便是单膝跪在她面前,却还是被他投下的阴影笼罩住。

    他一手托起她一只光洁的脚,一手拿着毛巾,轻轻拭擦着她沾到许些灰尘的脚底,动作轻柔且细致。。。。。。她的脚很小,仅就他的手掌长,脚型很美,圆润小巧的脚趾头,一个一个排列在那,靠得很近。看得心里痒痒的,就试着拿手指挤进去一下,这般动作顿时就使得她把脚一缩。他赶忙握紧了,垂着脸,扬起嘴角,无声地笑着,手上的动作也就老实了下去。

    几乎比她手上的肌肤还要滑腻的触感般握在手中,同是柔软且带着弹性。他心中微叹,擦完后依旧不舍得放开,只稍稍侧了一下身,让窗外的月光照了过来。就见那如牛乳般细白滑嫩的脚背,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微微反射出一层柔和的白光来!

    暧昧的黑夜里,这一双洁白小巧的脚完整地展现在眼前,还被握在手中,掌中是清晰的滑腻的触感,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如被下了魔咒般,他微托起她的脚俯下脸,唇覆了上去,在那脚背上落下一个近乎是虔诚的吻!

    白文萝微张开嘴,连缩回脚的动作都忘了,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个男人,他连。。。。。。这样的动作,都能做得那么优雅!

    忍住想要用力嘬,想要顺着她的脚背慢慢移上去的动作。唇缓缓离开后,微微抬起眼,就看到她纤细的脚踝,在淡紫色的宽松软绸裤腿下,显得那么诱人,再往上。。。。。看不到了!,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脚背上,使得她身上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这个抓住她的脚,单膝跪在她面前,微低着头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的动作,眼下却隐隐赶发出兽的气息!如野兽在盯住自己的猎物前的沉默潜伏一般,在等待着适合的时机扑上去尽情美餮!

    “你一一”白文萝腿上终于用力缩了缩,他才回过神,似无奈般的轻叹了一声,才慢慢放开手,然后站了起来。

    却忽的就在她跟前俯下身去,两手分开在她两侧撑着床,脸靠近她,深邃的眼睛下是一片阴影,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低哑的声音直言不讳地说道:“真想,现在就把你扒光了压在身下!”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她缩了缩身子,微往后退了退:他瞬即抬起一只手,从她脖侧穿过她的长发,托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又附下脸,在她发上重重地按了个吻,接着道:“可是,现在还不行!不过,用不了多久了!你要嫁的人是我,只能是我!记住了!”他此时的声音异常冷硬,是几近于命令的语气!

    白文萝没应声,他也没让她说什么,看了她一会,便慢慢放开。然后又帮她轻轻抚了抚微有些乱的头发,那声音似一下子又变得温柔起来:“我该走了,什么也别多想,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说完,又拉起她的手,捏了捏,然后帮她放下纱帐,才终于转身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她—个人后,从纱窗外溜进来的夜风,将垂在床前的纱帐,吹得一阵一阵,起起伏伏。

    白文萝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下巴支在膝盖上,手摸着自己的脚背,那里,是他刚刚亲吻过的地方。

    终于,完全落网了吗?之前还以为,白费那么多心思了呢?她又在膝盖上轻轻蹭了蹭唇,然后微扬起嘴角,他的吻技不错!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知道他对她有意思,挑逗与勾引,调情与诱惑,她都很熟悉。而异性身上散发出来的好感,对她来说,原就不是件陌生的事。只是之前,她怕会把握不住,这个男人外表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其实心思深沉,不可琢磨。她不能确定他对她到底能放多少心思,所以才放了长线。能钓得着,是她赚了,钓不着,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损失。

    自进了伯爵府,她就明白,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因此那只求嫁个普通踏实的男人,守着母亲和弟弟,,平淡安康过一辈子的事情,根木就是个妄想。不过,就算万一真能有那样的机会,她也不会那样选择的。非是她趋炎附势,而是自进了伯爵府后,芸三娘的后半辈子能不能过得好,靠的是她和文轩有没有出息。可等到她出嫁的年纪,文轩还远未成年。再者那科考的事,除非天纵奇才,否则谁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最先的希望,是要出在她身上。她只有嫁得好了,才能成为他们强而有力的后盾。然而在伯爵府里,她只是个庶出的姑娘,条件有限。与其让老太太或周氏给她选一个像样的大户人家,又连是做妻还是做妾都不能保证。那还不如自己先看中了,摸清了,再嫁过去来得好。

    而撞上了上官锦,那是上天再一次把机会放在她面前,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刚开始,确实只是想着要怎么摆脱他,后来,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意思后。她心里才慢慢生出这个念头来,只是那会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也不知他可是已经有了妻室。

    一直到出了被劫持的那件事,从锦园里醒过来后,然后又进了康王府,她才终于确定了。而木香在一开始跟她说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她听了一半就打断。并非是真的不感兴趣,而是她还不能完全相信木香,生怕木香才一跟自己说完,转身就过去告诉了上官锦,这太容易让她露出马脚了。

    男人总有猎奇心理,总是难得的才是最好的,特别是这种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能力,都堪称绝对优秀的男人。她不能过早地把目的表露出来,否则很可能就让他早早失去兴趣,但又不能在他面前过多的玩弄心思。直觉的,她心里就清楚,,无论是明着引诱还是暗着勾引,在那个男人面前都是行不通的。于是,她干催就执行了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回应。

    果真,他很吃这一套。他送她西凉的马车上,她几乎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在他背后无声地笑了出来。

    因此,她原是以为,从康王府回来后,过不了多久,他该会有所表示了。却不想,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一年半。那人却似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罐花蜜膏送过来,让她知道,他到底还是惦记着她的。

    可是,她的亲事都提上来了,眼见就要订下,却还不见他的消息那会,心里终是对自己有了些失望。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今天,在老太太那儿知道了府里的意思后,她就一直坐在那窗前想着以后的事情。

    虽不清楚恭亲王要纳她为侧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却几乎能肯定,恭亲王会看重她的可能性很小。而自己要想迷住他的话,同样也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就算以后真的把他迷住了,又能保证得了多长时间,而且那上头还有一位正妃。很可能,到头来她除了在那王府里多得些衣物首饰外,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所以,从老太太那回来后,她便知道,以后的路会很不好走。别说是要借势护着母亲和弟弟了,自身能不能保得住都难。

    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一切,从头再来。

    却不想,那个家伙竟在这个时候来访了,简直就像在赶末班车一样。

    他强吻她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松了口气。原来,这一直以来,自己对他的影响,比她所以为的还要严重。忍不住,就想试试,他到底能有多看重她。于是,第一次,主动做了身体上了引诱。。。。。。有些意外,他竟真的忍住了,还推开了她!再接下来,他对她做的,已经是赤裸裸地在表达着自己的情意了,用他的方式,温柔又强势。呵————这一份情意,能从恭亲王那边获得吗?没有试过,但她却感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些骄傲的男人,这样的事情,真的不是女人付出了多少,就能够获得他们这样的情意。

    对于上官锦,她真的是超出意料的满意了。

    其实除去上面所说的种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使得他在她心中的选择远远超于其他人。那就是她在他面前,不用过多的伪装和解释,他能容得下她一切看起来超出常规的事情。那份心胸和自信,是她需要的,也是她欣赏的。

    以后的生活,她并不希望自己永远小心翼翼,永远担心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第八十五章 赐 婚

    上官锦上了那辆已侯他多时的黑马车,驾车的人也不等他吩咐,就尽全力往早定好的方向赶过去。浓重的深长,这急促的马蹄声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驰而过,不知惊醒了冬少梦中人。
    其实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他不应该去看她,还耽搁了这么久。可是,从这路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进去了。之前原以为最多也就离开半年时,只是没料到会出那样的意外,生生让他在那里多停留了一年。而她的消息,也自那边出了意外后,就断了。

    一直到手中的事情暂告一段,他才瞒住自己的行踪,悄悄赶了回耒,却不想一回来就听说了她即将要定亲的消息。

    虽心里早有了对策,但还是不免着急。再一想,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她可有什么变化?又想问她一句虽然无论她点头与否,他都是该怎么办照旧是怎么办,却还是想去说一声

    眼下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那边,他早安排好人守在伯爵府门口。而他这连夜赶路,算着时间,正好能在皇上下早朝时到京州。到时,得先向皇上详细汇报这一年多来的事,接下来还不知会讨论多长时间。

    上官锦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紧皱着眉头。那边出了意外后,恭亲王不止一次派人刺杀他,可惜上官恭的手脚做得太干净,一直就揪不出有力证据。御查院和恭亲王一派的斗争,自他接手御查院前就有了,而皇上那边,一直以来并没有明确地表态过,帝王的心思。。。。。。

    这个夜晚,对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然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说,当他们头顶的天空初显晨曦的微光时,他们的命运将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转变。

    京州的城门还未开,一辆急驶而来的马车根本无视城门外的等候线,直接冲了过去。马上有守城的万兵上前来喝制,城楼上的宫兵顿时就握紧了手里的弓箭。驾车的人瞧着快冲刺城门的时候,才猛地一拉缰绳,令马扬蹄止步,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往那上前来的官兵一扔,命令道:“开城门!”

    那官兵本想大骂的,只是接到那扔过来的牌子后,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再一瞅跟前的这辆黑马车,这才感觉到那通身如墨般的车辆,隐隐透出阴冷的煞气。还未等他回过神,此时正在城楼上巡视的将领已看到了这一幕,赶忙就叫身边的人跑下去。前来的人接过那官兵手里牌子看了看,脸色也是微变,随即就朝那城楼上打个手势,然后才把那牌子恭恭敬敬地还了回去。

    京州的城门为他缓缓打开,那辆黑色的马车直接往皇宫的方向急驶过去。

    前方早有人往皇宫内传去了消息,黑色马车行到皇宫门口时,跟在皇上身边的公公王长贵已经站在那候着了,旁边是一辆御用的明黄金顶马车。上官锦刚一下车,那王公公赶紧就请他上旁边的马车,上官锦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踏步上去。

    下了车,也不用王公公领路,只问了一句,然后便疾步穿过那长长的宫廊,直往正清殿走去。行至正清门外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到来了。

    殿内的宫人进去报了一声,听到里头传出进来的声音后,上官锦稍整了整衣服,然后才边步走了进去。

    “皇上。”进了御书房后,上官锦只是微倾身,低头行礼,并未下跪。

    “嗯,你一路辛苦了,赐座。”嘉盛帝刚下早朝,眼下正在几位太监的服侍下换朝服,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瞧着上官锦进来后,眼中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已过了而立之年的帝王,即便他上位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一身的帝王之气及手段,自他上位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显示了出来。

    市井繁荣,国泰民安,有前者的功劳;强敌俯首,疆域扩张,是他的政绩。

    而整个大景,这等面圣不跪的尊荣,能享受得到的人亦是寥寥可数。

    换了常服后,嘉盛帝才又看了上官锦一眼,然后走到桌案后面坐下,拿起案上的几本奏折翻了翻道:“那边的事,我已知道了个大概,详细的,你现在说说。”

    “是。”看着皇上坐下后,上官锦才在那御赐的凳子上坐了下去,然后便有条不紊地把这一年多来的事情,一件一件细细道了出来。也不知两人讨论了多久,期间一直没有人敢进来打扰,直到嘉盛帝发觉杯里的茶水已见底,才唤了太监进来。

    “皇上,眼下已近中午,您自下了早朝后还未曾用过什么呢,一会这午膳可是就在正清殿内用?”候在外头的王长贵进来后,弯着腰,一脸笑眯眯地说道。

    “嗯,就摆在这,说得也差不多了,长卿先陪朕用了午膳再回府去。”嘉盛帝点了点头,就吩咐下去,王长贵便领命退下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趁着这当口,上官锦赶紧开口道。

    “说。该好好赏赐你一通才对,除了赐封候爵外,你还想要什么?”嘉盛帝说着就往后靠到椅背上,看起耒心情更是好了,连刚刚谈论事情时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上官家的血脉,所出的男子似乎皆是五官深刻,线条冷硬,而上官锦与嘉盛帝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两道剑眉,一样上扬的角度,一样锐利的眉尾。

    “臣想以爵位封赐封换皇上赐婚!”上官说着就起身在嘉盛帝面前跪了下去。桌案后的嘉盛皇帝沉默了,垂着眼睛看着这个从他十五岁起就正式跟在自己身边的臣子,之前自己确实曾答应过他,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只是眼下北齐那边要送公主过来联姻,他这会封他爵位,就是打算把北齐的公主赐给他。如此一来,也方便他以后的行事。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良久,那座上的人才缓缓开口问迢。

    “回皇上,是西凉晋文伯家的三姑娘。”上官锦微抬起头回道。

    “我听说恭亲王之前已经过去提亲了。”嘉盛帝眼眸微暗看着他说道。

    “是,所以臣才想请皇上赐婚。”上官锦点头道。

    “你真是胡闹!”嘉盛帝猛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他说道:“你们两个如今就快要水火不容了,眼下还要为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再打一场吗?”

    上官锦不语,依旧跪在那,嘉盛帝看了他一眼,似叹了口气,然后就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三个月后北齐的公主就到了,你做好准备迎娶,至于别的女人,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皇上,臣,不愿!”上官锦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道。

    “大胆!”嘉盛帝顿时就低喝一声,正好外面王长贵正要领人把午膳拿进来,一听这动静,赶忙就转身往外摆着手,全轰了出去。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了,多少也摸出个规律,多年耒一直深得盛宠的上官大人估计又惹毛了皇上,此时是谁靠近了谁遭殃。

    “这事可是由得你愿不愿的!”

    “皇上,臣只是王府里的一位庶子,虽多年来一直深得皇上看重,但臣的身份确实配不上北齐的公主。而且皇上从一开始就许诺过臣,答应由臣自己来选自己的女人。如今臣已选中了那个女人,只求皇上赐婚,臣感激不尽。”

    “你!”嘉盛帝似一时被噎住了一般,瞪着眼睛看了他良久,然后负手从那桌案后走到他面前,垂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可清楚,与北齐结亲后,对你以后的行事会有很大的方便。”

    “皇上,即便不娶他们的公主,北齐那边的事情也依旧在臣的掌握中。还有古雅那边的事,如今已初现端倪,眼下臣若是与北齐过于亲密的话,对古雅那边来说,也不是件好事。还请皇上三思。”

    嘉盛帝在御书房里慢慢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趟后,又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上官锦,想着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心里迟疑了一会,终于决定做个遵守承诺之人。于是甩袍走到那桌案后面坐下喊道:“来人,拟旨!”

    上官锦终于松了口气,开口说道:“谢皇上!”

    “行了,你赶紧给我滚回去休息!”嘉盛帝一阵没好气地说道。

    “是。”上官锦站起身,正要告退的时候,那座上又传耒一句:“对了,这次在外面耽搁的时间长了,眼下你的身体如何。”

    “谢皇上关心,臣的身体很好。”

    “那就好,你下去吧。”

    上官锦出了正清殿后,抬头看了看这皇城内的天,只觉阳光耀眼,已是中午时分。

    而这一日,西凉的伯爵府这边,从早上开始,就出现怪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就是自恭亲王提亲后,已经过去三天了,到了白府该表态的时候。于是这日一早起来后,老太土便着手派人往恭亲王那送信去。

    而是为何,那所有派出去的人,全都出了意外,不是马车翻了,就是马儿癫了。总归这送信的人,没有一个能走得出白府一里外的。

    这简直就是邪了门了,可是这信若送不出去的话,那恭亲王还不以为是白府耍了他。因此,一直折腾到快傍晚的时候,白孟儒一瞧这实在是耽搁不下去了,便跟老太太商量着,要不由他亲自去一趟。

    然而,就在他将准备出门的时候,那外头就慌慌忙跑进来几个小厮报说:“宫,宫里派了位公公拿着圣旨过来了!”

    整个白府都似炸了锅一般,白孟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跪下接旨的,只听那公公用尖细的嗓子念道:“白府三姑娘,白文萝,良贤淑德,特指给康王府二公子,上官锦为正妻。。。。。。择日完婚。”

第八十六章 各怀心思

    白府送走宣旨的公公后,大家似乎还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老太太一时也有些发懵,怔了好久才问向一旁的白孟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会给三丫头指婚了呢。”

    “这。。。。。。之前三丫头不是在康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吗,那会康王妃还特意多留了些时候,是不是他们家。。。。。。”白孟儒满是不确定地说道。

    “没道理,那边若真有这心思,之前咱们家示好了那么多次,也不会都给拒绝了。”老太太摇了摇头,接着又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忽然降了这样的圣眷,我这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

    “也是,那康王府的二公子可是御查院的上官大人,一直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白孟儒说着就不由得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旁边的周氏眼珠儿一转,就笑着开口道:“甭管怎么说,依我看,这十足十是天大的好事啊,有哪家姑娘能有咱家这般长脸的。这事三姑娘还不知道呢,得让她过来跟她说一声。”她说着,瞧老太太没有表示反对,便笑眯眯地吩咐旁边的丫鬟去请白文萝过来。

    “说起来,府里这几位姑娘,就数三丫头最是让我满意的,可恨你接回来得也太晚了,让她在外头受苦了那么多年。”老太太手里捧着茶盏,明着是跟白孟儒说着话,只是说完后却瞥了周氏一眼。

    周氏面上的笑容微僵了僵,也不敢接话,白孟儒赶忙走上前来说道:“都是儿子的错。”老太太叹了口气,慢慢喝了口茶放下后,就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事情也过去了,总归能接回来就好,重要的是以后。三丫头这亲事啊,想来也是天意,原本我从去年开始就挂记着了,却一直就没定下来,这一琢磨,就感觉好似专门为今天准备的一般。”

    周氏赶忙笑着附和道:“我当时还说了,三姑娘是个有福的,能得老太太这么上心,果真,这不是降了天大的福气了吗!”

    老太太笑了笑,然后似想了起来,赶忙道:“差点忘了,这事恭亲王那边怎么办?”

    “这。。。。。。圣旨都下了,谁还敢抗旨,我现在马上修书派人送去。”白孟儒也回过神,说着就要去书房准备。老太太却叫住了他道:“这事,会不会因此得罪了恭亲王。”

    白孟儒想了想,便摇了摇头宽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又非我们的意思,怎么也不会恨到白府身上的,老太太且放宽心。再说了,这若是因此与咱府结怨的话,还不表明了这是对皇上旨意的不满。而且三丫头以后是康王府的人了,上官大人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么也都会顾忌着些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太太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那颗心也就慢慢踏实了下去。正好这会,外头的丫鬟进来报三姑娘来了。

    白文萝从梨香院出来的时候,就有嘴快的丫鬟给她说了这个消息。她虽早有预料,却还是吃了一惊,想不到那人竟会用这种方式来给她传达他说的好消息。进了厅内,分别行了礼后,白文萝就微垂着脸,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候着。

    老太太满眼含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只见她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纱衣配月白色长裙,腰上柬着明黄色的串珠丝绦。头上未戴首饰,脸上也素素净净的,只乌发上晷了支滴溜圆的东珠簪子,配两朵嫩黄色的小绒花。就那么静静站在跟前,不急不躁,端庄素雅。她是越看越满意,心想自己当时果真没有看错这个丫头,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了。周氏此时也是满脸含笑地看着白文萝只是眼中的神也有些复杂。特别是刚刚老太太瞥了她那一眼后,她的心没来由地就有些发慌。

    而白孟儒似乎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了自己亲闺女一眼舰,一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发怔。也不知是对这些年来感到愧疚,还是想起了芸三娘年轻的时候,或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跟自己的闺女说话。

    “三丫头,来,过来我这。”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说着就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白文萝走过去后,老太太便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说道:“知道了吧,你的亲事,由皇上给你指婚了。”

    白文萝垂下眼睛,点了点头道:“是,刚刚听丫鬟们说了。”

    “呵呵。。。。。。叫你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自己的东西要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缺的赶紧说,这事儿估计是快了。”老太太说到这就转头对周氏说道:“眼下这事得跟康王府那边通信了,就由他们来选日子吧,咱配合着安排就是。还有,二姑娘的亲事得先办了,一会你去找二太太到我这一下。

    周氏忙应了,然后想要跟白文萝说几句,却看白文萝面上淡淡的表情,还一直垂着眼,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得笑了笑,作罢了。

    白孟儒想了半天,最后只跟白文萝说了句:“好好准备。”就再无下文了。

    白文萝应了声后,估摸着他们还要跟着商量这事,自己在这待着到底不便,便陪老太太随意说了几句话儿后,就退出来了。

    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伯爵府,秦月禅听双燕说完后,手里握的茶杯啪了一声,就落到地上!

    双燕正说得欢着呢,忽然被吓一跳,一下子住了口,再一瞧,就见秦月禅不知何时那脸色竟变得比纸还要惨白,她一时吓住了,嗫嚅地说道:“大奶奶,你。。。。。。”

    “哦,我手滑了一下,你把这收拾了吧。”秦月禅回过神,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然后勉强正了正声音吩咐道。

    “是。”双燕也不敢多问,应了声就赶忙蹲下去把那些碎片捡起来,然后又让小丫鬟进来仔细擦一遍,免得留下细小的碎片。她也不知怎的,好像是自大奶奶同大太太一块儿管家后,大奶奶的心情就总是阴一阵晴一阵的,她在跟前服侍也比以前更加小心起来。今天府里传出了这等喜事,她本是想着,那平日里瞧着大奶奶跟三姑娘也走得近,若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跟着开心一些。于是就赶忙过来说了,却不想,瞧着大奶奶这样,似乎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

    “你收拾完就出去吧。”趁着双燕蹲下身的时候,秦月禅胸口起伏了几下,然后才又说了一句。

    “是。”双燕早感觉到秦月禅的心情又要变得阴起来了,于是看着小丫鬟们收拾妥后,就赶忙出去了。

    在双燕的示意下,丫鬟们也都跟着退了出去,这屋顿时像死一般的静。秦月禅只觉得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般,扑通扑通地在胸口那剧烈地跳着,手紧紧握在一块,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看着摆在这屋里头的花瓶盘碗,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疯狂破坏一切的欲望来。

    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她不能碰任何东西,否则无法解释。可是,她好恨,好不甘,上天为何会这样不公。竟把一切好的全都给了那个丫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同一时间里,康王府那边,康王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康王妃道:“我都说了,他是势在必得的,自小就是这般。幸好一早他就派人回来提前说了这事,省得你着人过去提亲了。”

    “真是。”康王妃有些气闷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事是皇上下的旨,她再怎么也不能说出不满来。

    “跟伯爵府那边通信吧,派个人过去,正正经经地把日子定下来,然后好好准备,也这么些年了,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康王爷说着就站了起来,打算再过去书房那边。康王妃无法只得应了,却心里到底是堵着一口气出不来。

    康王爷的书房里,上官锦已经候在那多时。康王爷进来后,便直接开口道:“你在古雅的那一年时间了,都打探到些什么?”

    上官锦把早已准备好的宗卷递给身王爷,等康王爷打开看完后,他才开口又细细说了一遍。

    而与此同时,恭亲王府的书房里,一张异常结实的花梨木桌子,猛地就被一个拳头打出几条裂纹来。候在上官恭旁边的谋士劝道:“王爷莫要动怒,既然他都说动了皇上下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混账东西!”上官恭咬着牙,又是一拳砸在那桌子上,只是这一次他的力道到底是收了几分,那张桌子才没有一下子散了架。旁边的谋士叹了口气,没再劝什么。这件事,到底是恭亲王之前太着急也太有把握了。事情还未定下,就到处都给张扬了起来,如今倒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下谁都知道恭亲王丢了面子,连争个女人都争不过上官大人,这口气,也不知以后会怎么讨回来呢。

    上官锦从康王爷书房里出来后,看着已然升起的明月,忽然就笑了笑,这会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第八十七章 准 备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过后,白文箩在屋里觉得闷得慌,一早起来做绣品也做得脖子都酸了,勉强在床上躺了一会,只听院中的知了一个劲地叫个不停,也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木香在外屋听到动静,进来一看,便笑着说道:“要不我拿扇子给姑娘扇一会吧,不会吵着的。”

    白文萝摇了摇头,只让木香服侍她洗了脸,重新梳了头,换了衣服后,就打算去芸三娘那边看看。自赐婚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眼下正是七月酷暑。由于这期间还有白玉蝶的亲事要办。而她的亲事是皇上下旨赐婚,对方又是康王府,自是马虎不得,于是两家协商了一下,看了吉日,就把日子定在了明年的正月初三。

    穿戴好后,正要出去时,就见暮雨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竹编的大篮子。只见那篮子里盛着好些新鲜的时令瓜果,一个个的皮上还带着水珠,瞧着好不水灵。

    “姑娘起来了,这是庄子那摘的新鲜水果,早上送过来的,用井水浸了小半天。老太太让我送来给姑娘去去鲜,只是也交待了,让姑娘可别贪嘴吃多了,小心闹了肚子。”

    “辛苦姐姐了,这大日头的还送这个过来,其实让个小丫鬟拿过来就成了,或是说一声,我让丫鬟过去拿不也成。”白文萝笑着道了谢便让木香接了过去。老太太身边的如意,年初的时候发出去配了一个管事的儿子,太后照旧又回了老太太院里当差,只是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如今暮雨便成了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大丫鬟。

    “正好我闲着没事,就拿过来了,姑娘这屋还真有点闷热,这会是睡不着的吧。老太太昨儿还说了,要不让姑娘般到荣寿园那住一段时间,那还凉快些,正好荣寿园那还有一间耳房未用。”暮雨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木香后,就拿出香巾擦了擦脖子,笑着说道。

    白问萝摇了摇头遂道:“我这一过去,少不得又得折腾老太太一通,眼下这府里要忙的事多了,怎好再添麻烦的。再说我本也不怕热,其实这屋也就这会闷了些,等那日头再偏点,渐渐就凉快了,我晚上睡觉都还盖着一层被呢。”

    “都说姑娘体贴,果真是不假,只是这白日里头不歇一会的话,到底没精神。”

    “不碍事,我都是早早眯了一会,然后这会出去那树头低下坐一会,走动一番,还能更精神些。”

    暮雨笑了笑,又随意说了几句,然后就回去了。白文萝看着那一篮子的瓜果,便叫木香拿个盘子过来,然后她把一半装在那大盘子里,让木香捧着随她往榴花房那走去。没想会在榴花房那看见白孟儒,她倒是知道白孟儒昨儿就回府了,却没想他会来芸三娘这。白文萝进去后就是一愣,白孟儒瞧着她也是一愣,坐在一边芸三娘赶忙站起来说道:“那外头大日头正晒着呢,姑娘怎么这会过来了,巧儿快给姑娘倒杯茶来。”

    白文妒先给白孟儒行了礼,然后才接过木香手中的水果盘子道:“这是老太太刚刚给我送来,我瞧得多了。自己也吃不完,就给姨娘拿些过来,这天气热,吃点儿新鲜的瓜果也爽口些。”

    “这,真是,姑娘留着自己吃不好,还拿来。”芸三娘笑了一下,就接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有些讪讪地看了白孟儒一眼,白孟儒也瞧出来自己在这儿有些碍眼了,心里微觉得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起来说他还有事,然后就出去了。

    瞧着白孟儒出去后,白文萝才问道:“他来做什么?”

    “他是你爹,以后可别这么一口一个他的说了。”芸三娘有些责备地嗔了白文萝一眼,然后就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还拿出帕子在她额头上擦了擦。

    “我知道了,老爷刚刚过来这说什么了?”白文萝马上改口,又问了一句。

    芸三娘知道自个闺女在这一点上很固执,就是在白孟儒面前,也只是恭敬地喊父亲,从未叫过一声爹的。她无奈地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就随口问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娘也没想他会过这来,估计是看了你的面,刚刚在这,也多是问你以前的事情。”白文萝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芸三娘却似忧又似喜地说道:“萝儿,你这亲事,之前一直是娘心头的一块大病,就怕选错了人。却没想这天竟降了圣恩,只是也太好了,那王府比这伯爵府可是更。。。。。。”

    “娘别担心,我之前不也在那康王府里待过一些时吗,那康王妃和世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白文萝笑着安抚道。

    “萝儿,我一直就想问你一句。”芸三娘叹了口气说着,就往门那看了看。木香和六儿这会都在外头说着话,声音时大时小的,想是都没注意里面,于是才又接着道:“之前也没机会好好问问你,你在康王府那段时间里,那康王爷的二公子是不是对你。。。。。。要不皇上好好的怎么会给你指了婚?”

    白文萝一愣,垂着眼想了一会,估计老太太他们也都这么认为的吧,只是没人好意思问出口。芸三娘只当她是害羞,便又说道:“娘只是不放心,你不知道这做姑娘和做人家媳妇是不一样的。那种地方,若是没人给你撑腰的话,就算是顶着皇上赐婚的,日子也很难好过得起来,你跟娘说实话。

    “娘猜得没错。”白文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芸三娘说,那个要娶她的人,其实就是曾经救过白文轩并闯进她们家的那位公子。毕竟这话要说出了,后面要需要解释的事就多了,而且芸三娘准又会添新的担忧。

    “那他对你好不好,人怎么样?”芸三娘一见她点头,赶紧就又追着问道。

    “娘这话问的,其实我也就是在康王府的世子妃那见过几次面罢了,说了几句见面的话而已,哪谈得上这些啊。总归。。。。。。人应该是不错的,娘就不要担心。”白文萝说着就垂下脸。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问就是了。”芸三娘一瞧这般,心里多少也有点谱,便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可过了一会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你的嫁妆,可怎么办呢?”

    白文萝一听便抬起脸来,笑着摇了摇头道:“娘愁这个做什么,嫁妆的事,不管从那方面说,老太太都不会心疼的,您就安心吧。”

    而就在母女两谈引这嫁妆之事的时候,白孟儒从芸三娘那出去后,又去了一趟老太太那,正好也说到了这事。

    “老太太,我觉得还是将三丫头的嫁妆弄得跟大丫头一样吧,另外再加一个庄子给她。”白孟儒这话一出口,坐在一边的周氏脸色顿时一变,却也不敢贸然插嘴。

    “嗯,我也是想着该将她的嫁妆准备得像样一些,只是同大丫头一般就行了,也没必要越过去这么多。再这前头还有个二丫头呢,虽是有二房准备着,但到底也别差太多了。”老太太一边看着周氏准备的嫁妆单子,一边说道。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前两日收到康王爷的信,说是徐州那有个七品的职差正空着。如果堂儿愿意的话,他可以荐举过去,在那待个三年,再回京,以后很多事儿就都好办了。”徐州在京州的南面,虽比不上西凉大,但那边的商贸非掌繁荣,人口也不算少。

    ‘这,好好的,康王爷怎么还想起这事来了。”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赶忙抬起头来问道。

    “康王爷那信中没明说,只是瞧着那字里的话,这似乎是上官大人的意思。我想着,应该是为三丫头考虑的吧。到底堂儿之前那事,影响终是不太好。如果堂儿能去徐州待个三年回来,到时以前的事也都淡了,政绩也有了,名声也该起来了,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这个情,咱们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让三丫头风风光光嫁过去,也不会丢了脸。”

    “堂儿什么时候能过去?”老太太问。

    “说是明年春就可以去了,正好在三丫头出嫁后。”

    “如此甚好啊,咱家三丫头果真是个有福的。”老太太想了想,就笑开了。

    周氏一看这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心里一时乱成一团。之前她好容易把白玉堂的事给搅黄了,这还没过两年呢,怎么又见起来了。只是转而一想,这白玉堂要是过去徐州那边的话,估计秦月禅也会跟着过去,到时白府的掌家大权又会落入她手里。而且,这两年来,那秦月禅的肚子一直就没见有什么动静。就是白玉堂之前在房里收了两小妾,也都没见有消息传出来。。。。。。。这没准,还真有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之前白玉堂摔马受了伤,被送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回了娘家一趟。因此一直就不清楚到底伤得如何了,只隐隐约约打听到,说是会留下病根,只是到底是什么病根,又是不清楚。

    于是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各打算盘,忙忙碌碌准备着的一家人,终于迎来了白玉蝶出嫁的那一天。

 第八十八章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九月凉秋,伯爵府里又一件喜事传出,眼下整个白府的下人议论最多的是,这二姑娘的办完了,接下来就是三姑娘了,还是皇上赐婚,听说二房的二奶奶如今也诊出怀了身孕,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喜—事连连那。

    一大早,白文萝才刚洗漱完,衣服还未换上,就有丫鬟过来笑着说道:“大姑奶奶回来了,这会正在二姑娘那边呢,大姑奶奶请三姑娘赶紧儿过去。”

    “哦,大姐姐这早就过来了。”白文萝一瞧见是白玉蝶身边的小丫鬟,便赶紧让木香将自己今儿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帮她换上。

    “是,因为二姑娘今日的吉辰较早,听大姑奶奶说,她今儿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就是想赶在前头过来看一眼。”

    “好的,我这就过去。”白文萝穿戴好后,就随那小丫鬟出去了。

    一路上都能看到端盘捧碟的丫鬟在这府内来回走着,每个人身上都穿得异常鲜亮,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样子。每次府里办喜事,老太太过后都会对府里的下人按差另外行赏,人人有份,这也算是白府的惯例了。所以,人人都盼着喜事,好顺便沾沾光。

    才走到白玉蝶的院门口,就瞧见那院子里有好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在那廊檐下说着话儿。其中——位相貌身段儿最为拔尖的,却是白玉妍的陪嫁丫丫鬟,白文萝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冬蕊,想是今日跟着白玉妍回来的。

    “三姑娘过来了,我们奶奶刚刚正说着呢。”冬蕊眼尖,白文萝一进来就瞅着了,忙扭着细腰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白文萝点了点头,笑道:“今儿就你跟着大姐姐回来的吗?”

    “不是,夏馨也跟着呢,在里头伺候着,我是专门出来等着姑娘的。”冬蕊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笑着,走路时腰身微摆,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媚态。

    白文萝看了冬蕊一眼,见她的头发已是尽数梳了起来,身上穿的也跟以前有了些不同。便想起当,她还是老太太专门给白玉妍挑的陪嫁丫鬟,心里不由得就是叹息一声。甭管目的是什么,这对白玉妍来说左右也都是一刀。

    进了屋后,便见白玉蝶已经穿扮好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是隆重耀眼的榜姝凤冠,端端正正坐在那。旁边亦是一身盛装的林氏,正在帮她摆弄着嫁衣,已梳了妇人头的白玉妍也在一旁打量着,不时指点两句。

    “二太太,奶奶、二姑娘,三姑娘来了。”两人进去后,冬蕊马上就甜甜地报了一声。

    白玉妍回头,见着白文萝后便站起身朝她朝手笑到:“三妹妹快过来帮忙瞧瞧,这凤冠儿戴得正不正?”

    白文萝过去先是朝白玉蝶道了一声:“恭喜二姐姐。”

    白玉蝶只是闷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林氏在一旁轻轻戳了戳她,她才又淡淡地道了一句:“三妹妹若不嫌弃我这寒酸,就随便坐吧。”

    “这孩子。。。。。。”林氏一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二姐姐说笑了。”白文萝笑了笑也不在意,便在旁边拣张椅子坐下了。

    一旁的白玉妍却叹笑着说道:“二妹妹还是这个性子,这眼见就要嫁人了,以后过去夫家那边可不能这么任着性子来了,到了那边难道还要别人都像家里的人这般容你让你的。”

    “大姑奶奶这话说得对,也就三姑娘才不跟你计较,以后知道收敛点,不然你让我怎么放心?”林氏点了点头,说着又叹了口气,声音酸酸的。

    白玉蝶只得道:“我知道啦。”

    正在这会,喜娘从外头走进来,笑呵呵地说道:“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时辰到了,该上花轿了!”

    林氏一看那桌上的漏壶,赶忙招呼着旁边的丫鬟过来准备,大家一时间就变得有些忙乱起来。白文萝瞧着插不上手,就只在一旁看着,约莫过了一刻多钟后,白玉蝶终于盖上了喜帕,由那喜娘背着出去了。院门口的花轿一起,白府的爆竹马上就跟着响了起来,炸出一个红彤彤的喜秋之日。

    白文萝依旧是随着那花轿,一直送到外院,然后看着花轿一路被抬出去后才反身回了内院。此时这府内的各个厅里都摆上了酒席,亲朋好友照旧是络绎不绝,林氏送了白玉蝶出去后,也就开始忙着招呼客人,顾不上她们两个。

    白玉妍一瞧周氏和老太太眼下也忙着,便只让丫鬟过去说一声,然后就随白文萝去了梨香院。只是从方家跟着白玉妍过来的那两婆子,也是亦趋亦步地跟着,见白玉妍进了白文萝的房间后,她们不好也跟着进去。便在外头陪笑着说道:“奶奶跟姑娘说话,也别太劳神了,如今身子重要,要注意保养着,不然我们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自个明白,嬷嬷们放心吧。”白玉妍看了她们一眼,就微皱了皱眉。

    “嬷嬷们就放心吧,不过说两句话儿,我还能累着大姐姐了。木香,你带两位嬷嬷到外头喝茶去,好好招待着。”白文萝笑着吩咐了一句,那两位嬷嬷便只得同木香走了。

    白玉妍叹了口气,在白文萝屋内坐下后,瞧着那桌上还摆着做了一半的绣品,便拿过来笑着说道:“早听说了三妹妹的好事了,果真是个有福的,如今也算是放心了吧。”

    白文萝笑了笑没应这话,而是看了看她的肚子问道:“瞧着她们盯得这么紧,怎么还答应让你出来的?”可能是怀孕的关系,白玉妍如今看着比原先丰润了些许,只是眼下那肚子还未显出来。

    “已经三个多月了,大夫说可走动一下没关系。”

    我便着人带信给老太太,求老太太今儿派人过去接我回来看一眼,这才松了口,让我出来了。”白玉妍放下手中的绣品,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然后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

    “瞧这样子,姐夫对你应该是不错的,能这么紧张。”白文萝说着就接过沉香端进耒的茶盏,放到她跟前。

    “这紧张的是孩子。”白玉妍接过茶盏,拿盖子轻轻拨着,好一会才有些苦笑着接着说道:“老太太之前说的果然没错,我这一诊出怀了身孕,他就把那表妹给收了房。幸好没提平妻的事,只是我也没想到,那姑娘竞甘愿为妾!”

    “所以你便听老太太的意思,将冬蕊也。。。。。。”

    “不然那女人太厉害了,我又怀了身孕,没办法。。。。。。而且,冬蕊只算是房里人,还未升为妾,依旧在我身边伺候着,这样他怎么也会到我那边去。如今我也想开了,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也有个依傍。”白玉妍说着,就有些凄然地笑了笑。其实她也知道,这些话跟白文萝说并不妥当,但是,也只有白文萝能听她说一说了。

    “大姐姐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大夫没跟你说,心情不好的话,是会影响到孩子的。”

    “呵是说过要我平日里尽量过得宽心一些。也是,我是不该跟三妹妹说这些的,再过几个月,也到了你的大喜之日了。听了这话,估计心里不踏实了。”白玉妍有些歉意地苦笑道。

    白文妒摇了摇头,摸着那摆在桌上的绣品,轻轻说道:“没关系,大姐姐知道我不是那等被几句话就影响了心惜的人。而且这事儿,多了解点也没什么不好,或许我以后也要面对这等事呢。”她说完,就笑着看了白玉妍一眼。

    白玉妍一愣,有些怔怔地看着白文萝明明是带着笑,眼中却依旧是波浪不兴的神色,不由得叹道:“也不知三妹妹这般沉稳的性子是如何养出来的,我若能有三妹妹的一半,估计那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不少。”

    白文萝笑道:“大姐姐是柔中带韧,只要再耐点心,必会达成所愿的。”

    白玉妍沉默了一会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她是需要耐心。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两婺子就过来催了一下。白玉妍无法,想着这还得过去老太太和周氏那边说几句,确实再耽搁下去,回去就晚了,便只得站起来告了辞。白文萝也不多留,送她出了梨香院,却没跟着一块过去老太太那边,只在园中站了一会,看着这园中的秋色,还有那不远处来来回回不停忙碌的丫鬟仆妇们,忽然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就回梨香院去,便随意拣了条小路,在这园中慢慢散起步来。

    沈逸飞其实昨晚就到西凉了,只是为了避嫌,便住在自家的别院那。然一早带着贺礼过来后,还是被白玉堂强拉到席上,狠狠灌了几杯。直到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的时候,才借口溜开了,打算先在这园中散散酒气,然后就告辞离开。

    自从出了白文萝被劫持的那件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似愧疚,又似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坦然地在这白府里待着了。以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家的那些事,只是他不关心,也不参与。可是现在,他还能说那些事情真的跟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吗?特别是想起那个女子那双平静乌亮的眼睛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___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第八十九章 私 探

    老太太前段时间也给她找了两个身姿样貌都拔尖的丫鬟,眼下正在荣寿园那儿学着规矩,是由府里的老嬷嬷专门调教。说是过两天就给她送到梨香院来,先伺候几月,熟悉了后,以后带过去那边也好拿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荷花池边,前院那依旧有爆竹声传来,夹杂着笑语之声,热闹繁华到了极致!白文萝看着那池中已经开始拜谢的荷叶,目光微沉了沉。原是要找四个美貌丫鬟的,不过因为她执意要带着木香和沉香。老太太也觉得那些新找的丫鬟就是相貌好些,到底也不会伺候人,而且沉香的相貌原本也是个拔尖的,虽年纪大了些,但是因白文萝坚持,便点头遂了她的意。

    这里,但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家,嫁姑娘的时候,都是连着以后的事情一并跟着盘算好的。其实这样也不错,自己身边的丫环手里攥着她们的卖身契,总比以后从那外头冒出来的强。白玉妍和白玉蝶出嫁的时候,都是这么安排的,她也不会例外。

    之前芸三娘知道这顿足捶胸时候,虽是叹着气,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倒是耐着心给她讲着里头的弯弯绕绕。同时还给予她打着预防针,让她心里要清楚,越是身份尊贵的男人,他以后的姬妾越是不会少。

    当时,芸三娘还无限伤感地说道:是娘不好,把你带回了这里,就避不开这个命,先前是担心你会嫁得不好,如今是担心你嫁过去后要面对的事。。。。。。若当时,让你早早与赵武成了亲,也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她并不后悔进了这里,当时若不是进了白府的话,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到于男人会有三妻四妾的事情,她当然知道的。

    白文萝伸出手搭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灰烬黑粗糙的石头表面,衬得她手上的肌肤如凝脂一般。上天待她不薄,这张皮相在她的精心呵护下,越长越好。只是这世间有万紫千红,各有娇媚,谁也保证不了谁能一世只留恋一朵花,特别是对于那些有能力得到更多的男人,若心存妄想,就显得可笑了。

    她只求,她们不受损。只要她应得的他不吝啬给,她自然也不会拦着他该有的享受。

    沈逸飞走着走着,就发觉自己走到西院这边来了。

    这边也是一样的人声鼎沸,他怕遇到熟人,难免又要痛饮一番,便宜悄悄顺着小道,往荷花池那边走过去。眼下大家都忙着往各个厅院里凑热闹,而且秋日也没有过荷花可赏,因此这会也就那边清净点。

    只是没想,这一走过去,竞会看到那个婷婷的身影。

    白文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远远看到那个身影,也是微怔。还以为这会,没人会往这清冷的地方过来呢。

    既然已经碰上了,就这么转身离开的话,似乎更为不妥,沈逸飞只好硬着头皮走近了几步。只是当他走近了,看清后,一时却怔住了,似要忘记如何开口一般。原来一个女子,从清秀到迷人,只需一年半的时间就足矣。不变的是,那双乌亮的眼睛,依旧平静如初,却暗含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

    “原来是沈少爷,好久不见了,是来祝贺二姐姐的吧。”白文萝见他愣住,便先开口客气的说道。

    “哦,是,我看着这边清净,原是想过来走走。。。。。。”沈逸飞回过神,一开口,却不知为何自己越说越觉得像是解释一般,傻透了,便宜只好闭了嘴。

    白文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道:“沈少爷请自便。”然后就转身,打算把地儿留给他。如今两人的年纪都大了,她又是已定了亲,若被人瞧着她在自家园子里同别的男人站在一块,终是不妥。

    “三姑娘。”见她转身要离开,沈逸飞不知为何,只觉得好似酒气往脑上一冲,那想要叫住她的话竞就脱离口而出了。

    白文萝站住,回身,问道:“沈少爷还有何事?”

    “我。。。。。。”沈逸飞一时结舌,憋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说道:“听说皇上给三姑娘赐了婚,日子定在明年初,真是。。。。。。恭喜三姑娘了。”

    “谢谢。”白文萝装作羞涩地低下头,微微一笑。或许连沈逸飞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黯。带着残荷清香的秋风吹起他纯白丝绸质地,镶着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的衣摆,冷冷的空气倏地就贯穿了他的身体,酒似醒了七分,俊秀的脸上微显出苍白之色。

    旁边似乎有丫环将要行近,已经听到有清脆地话语传来。沈逸飞迟疑了一下,以往一直清澈的双眼此时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他深深看了白文萝一会然后微颔了颔首,就转身先行离开了这。

    白文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走开的背影,微偏了偏头,见有两丫环往这穿过来,便宜走上前去问道:“可有见着轩哥儿这会是在哪?”

    “刚瞧轩哥儿正在老太太那边呢。”两丫环见是白文萝,便宜站住笑着说道。

    “你们这是要往老太太那边去吗?”白文萝瞧着她们手里拿着的是两套精致的珐琅杯子。

    “是,刚刚那边有一个珐琅杯子打碎了,大太太便让我们去领两套,备用着。”

    “恩,去吧。”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哦,那个杯子是谁打碎的,可是轩哥儿。”

    “不是,是位客人不小心碰翻了的。”

    待那两丫环离开后,白文萝想着老太太那这会人应该不少,她这时过去的话,少不得会被那些贵夫人官太太们拉着问东问西,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先去芸三娘那待一会。

    这么打定主意后,就转身要从旁边的假山那传过去,只是当她刚一靠近那假山时,脚步忽然迟疑了一下。然而还不等她往后退,旁边忽然就有个身影闪过,随即腰身被人抱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眨眼间就被强拉到那假山之间的阴暗处,她还未站稳,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眼前的那张脸猛地靠近,压下,重重的比上次还要贪婪地掠夺,在她唇上和口内肆无忌惮地吮吸啃咬着,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贴在她胸侧的手掌越来越热。他很高,她不得不垫起脚,仰着头,却还是觉得累,只好把手从后面环上他的背,借点力,她的这般主动,似让他有所触动,那个吻慢慢温柔了下来,极尽地缠绵,最后才用舌尖轻轻舔着她的唇线,依依不舍地离开。温热的手掌却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了起来,似安抚,又似挑逗。

    “你。。。。。。怎么过来了?”她放下后脚跟,手也从他的背上滑到他的后腰上,想要收回来,被他用力地拥了一下,只好在他腰上环住,然后微喘着气问道。

    他笑,一手依旧在她后背慢慢抚摸着,一手抬起来,扶住她一边的脸颊,拇指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偶尔在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上滑几下,然后笑道:“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为什么不从前面进来。”

    “那样不就看不到你了。。。。。。”他说着,声音就低哑了下去,眼睛一直盯着她丰润的唇。

    白文萝一瞧这样,就低下头,把脸侧过一边说道:“我一会还得见人呢。”

    他低笑,俯下脸,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道:“才两次,似乎就进步了不少,你不喜欢?”她微抬起脸,瞟了他一眼喜欢:“很喜欢。”“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又紧紧地抱了她一下。

    刚刚的那点不快瞬时烟消云散。

    “不觉得我这样不守妇道”她再问。

    他低下脸看着她,又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红唇,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他笑了,忽然就坏坏地说道:“在我面前可以随意,只有在我面前,只有我。”

    白文萝低下脸,全身似乎都放松了下去,轻轻靠在他身上,前院那依旧有欢声笑语隐约传来,过了一会,她才说道:“今儿人多,丫环这么久没见着我,该找来了。”

    他微松了手,扶在她脸上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慢慢滑到领口那。微凉的手指稍稍探了进去,触到里头滑腻的肌肤,眼眸暗了下去,低哑地声音在她挑逗地说道:“还有三个多月,就能撕开这里了。”

    被他微凉的手指冰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从他腰上收回手,要拿开,却被他反手握住了。这次没有揉捏,而是抬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印下一个吻,然后才说道:“确实该走了,下次就是在京州见面了。”

    上官锦从白府出来后,坐进御查院的马车里,王福海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一见着他就笑呵呵地说道:“大人,咱该走了吧?”“嗯。”上官锦点了点头,那马车就动了起来。

    “也不知这次的事,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办得下来。”王福海有些担忧,又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

    “东面的柳州,面临西海,眼下虽未形成规模,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那里必会成为大景对外的商贸重地,到时各地来往的人也跟着多起来,你好好把握机会。”上官锦淡淡地说道,此番前去柳州,明面上做的,都是在打掩盖。真正要做的,是要打通柳州跟随古雅那边的消息通道。

第九十章 命运的走向

    十一月中旬,老天爷飘下这一年来第一场雪的那日一早,王嬷嬷就领着那两个调教好的美貌丫鬟进了梨香院。白文萝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两个花一样颜色的丫鬟。穿着水红色夹袄的叫金萱,容貌艳丽;穿着嫩绿色长褙子的叫银兰,眉眼妩媚。都是刚满十五,正是水嫩鲜艳的年纪,再看那双手,具是白白嫩嫩的,一瞧就知道不是干活的手。“有劳嬷嬷带她们过来,木香,你去给她们安排房间吧。”白文萝看了几眼后,只问了名字,没再多说什么,就直接吩咐道。“是。”木香应了声,就让那两丫鬟随她走。可那两丫鬟却是先看了王嬷嬷一眼,又迟疑地瞧了白文萝一眼,她们本以为姑娘会多说几句的,没想就这样打发了,一时心里有些忐忑。

    “如今你们俩僦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王嬷嬷随即就板起脸,厉声喝道。

    那两丫环吓了一跳,赶紧就垂头应声,然后又转过白文萝这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王嬷嬷便转过白文萝这边接着说:“虽这两丫环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不过姑娘也不必跟她们客气,该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左右都是丫,姑娘就是心性软,也千万别惯坏了她们的性子,真以为自己跟别的丫环不一般了。”

    这话,王嬷嬷是特意当着地两丫环,以及这院子里所有下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算是给白文萝面子的同时也有警告那两丫环的意思。白府送到姑娘身边的陪嫁丫环,无论以后如何造化,也是决不能存有要爬到姑娘头上的心思。

    “我知道,谢谢嬷嬷提醒,不会让老太太失望的。”白文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朝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便领着金萱和银兰出去了。

    送了王嬷嬷出去后,白文萝站在外头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秋去冬来,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近了。“姑娘,回屋去吧,这雪虽好看,但也别冻着了。”沉香在一旁轻笑着说了一句,白文萝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真的不着急?”

    沉香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明白白文萝的意思。

    她眼见就十九了,这府里像她这般大的丫环,基本上都发去配人了。其实她要随白萝到康王府的话,最好是先配了人,然后以仆妇的身份跟着过去是最好的。现在这般,因为年纪摆着那儿,确实有些尴尬。虽姑娘并不防着她,但是到了康王府后,准会有那边的丫环排斥着。

    见她沉默下去,白文萝便点了点头道:“随你吧,要是到了那边有看中的人,我再帮你说也是一样?”

    “谢姑娘。”沉香哽了好久,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不过,”白文萝正往回走,忽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同金萱和银兰有一样的心思,也。。。。。。”

    “姑娘。。。。。。”沉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白,急性子立马上来了,也不管不顾地就打断了白文萝的话,然后满脸正色的保证道:“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那样的心思,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可以现在就把我随便指给那个小子,然后再带过去。。。。。。”“急什么,我不过是说你若有那样的心思,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主要是得看对方那边的意思,我不会拦着,只要,她们能争得过。”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就进屋去了,留下沉香站在雪中,回想着白文萝刚刚的话,一时有些懵住。

    时间似那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一般,簌簌地从眼前,从指间悄悄滑过,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京州的康王府那边正式送来了聘礼。聘金厚足,余下的海味,三牲、酒、生果、帖盒等等总共三十样东西,具是都是包得稳稳妥妥还封上大红的喜纸,叫了八个人派了两辆大车,挂上红绸,专程从京州一路送到西凉来。那一路上赢了无数风光,老太太红光满面,喜不自胜,白孟儒也特意赶回来一趟。周氏准备了几桌酒席,众人又是热闹了一番,只有秦月禅,看着那一抬抬红彤彤的聘礼被般进来,心里苦水简直是冒了泡。

    没有人清楚她这段时间来,一直受着怎样的煎熬。原白文萝被赐婚的事,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想阻止,却丝毫机会都找不到。自从白文萝定了亲后,基本就不往她这边来了,有时她坐不住了,过去看一眼,白文萝接待她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带着明显地客气与疏离。她硬着头皮试探了几番,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摸不着,那心里简直是急得火烧火燎的!偏这事不觉没办成的时候,又知道了白玉堂自过了年,也就是白文萝出嫁后,就要到徐州当差去了,而且那意思似乎还是要她随着一块去。照白玉堂那脾气,她若是离开白府,没了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可是,不愿跟着过去的话,她又不敢同他说出口。后来拐着弯,试着跟老太太提了一下,却马上被怒斥了一顿,说她贪图享乐,不愿与丈夫同甘共苦,接着又劝了一通,说是白玉堂以后若是地位起来了,风光的还不是她。再又说了,如今她嫁过来眼见就快四年了,却只得了一个丫头,这两年来肚子一直没见动静,这让她跟着过去,实际上是为了她好,别到时候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如此种种,她跟着去徐州的事就定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掉入了绝望的深渊,谁来救救她!如果如果曲元在身边的话,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这聘礼送过来后,伯爵府就该准备着把嫁妆送过去了。

    十二月中旬,挑了个好天气,伯爵府便把已经准备齐全的嫁妆整理妥当。雕刻着华丽花纹的花梨木的箱柜,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四大箱四季的衣服,十二床大红锦绸面的被褥,六套首饰,金银珍珠翡翠红蓝宝石分别各一套,还有各种铜锡器皿,香茗喜烛等,以及白文萝亲手作的绣品,都特备在奁仪录上,一一开列,合成一册厚帙。那奁仪录用大红的锦绸装裱好事,专门装在一个盒子里,摆放在彩亭上,让送嫁妆的人扛着,走在队列最前面。于是,那一日,伯爵府送嫁妆的队伍,几乎引来了大半个西凉的老百姓前天驻足观看。爆竹的红色碎屑几乎是铺了一路,随着一路追着观看的人群,一直到出了西凉城。

    “这伯爵府真是喜事连连啊,前不久才刚嫁了两位姑娘,如今又一位要出嫁了,听说这位还只是个庶出的姑娘,可看着这排场却比前两位嫡出的姑娘还要大呢。”一位已经梳了妇人头,容貌甜美,说话时那双眼睛很自然地就弯成了半月形,嘴角边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的年轻妇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感叹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庶出的?”赵武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萧蜜兮的话,一边仰着头找他大哥的身影。他是昨天刚回的家,今天就被他大哥拉出来帮忙给他爹娘买米面糖料等东西,偏萧蜜兮也跟着出来凑热闹,只是没想才走到这,就碰上伯爵府送嫁妆队伍,于是周围顿时就涌过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赵文怕萧蜜兮被人撞到了,便让他们在这儿先站着,他去买了东西后再过来。“小武你才离家多长时间,怎么就什么都给忘了,我爹和你哥不都是盛兴的金银工匠,那伯爵府可是盛兴的常客咧。这次他们家嫁了三位姑娘,那里头的首饰嫁妆,可是有一大半是我爹和你大哥打的哦!”萧蜜兮笑眯眯的说道,眉眼弯弯,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的。

    “哦。”赵武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句。

    萧密兮有些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只是看到他那长胡茬的下巴,还有已经长得比赵文还要高壮的身板,想着他这几年在外漂泊,不由得就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说道:“小武,你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吧,爹和娘年纪也都大了,前两日还打算着要给你寻门好亲事呢,还记得我家后面那个姓马的人家吗,她家的闺女今年也有十四了,还没定亲,已经有媒婆上了好几趟门,要不。。。。。。”

    “嫂子,你这样很快会变得跟我娘一样的那,小心我哥嫌弃你!”赵武咧嘴一笑,嘿嘿嘿地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花了这么长时间,连淮州都跑遍了,也没打听到萝妹妹的消息,而且现在算着萝妹妹也快十六了,就算你找着了,又能怎样,没准早就已经嫁人了。”萧蜜兮白了他一眼,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说什么呢,怎么还站在这块,那队伍都过去了,趁着人少,咱赶紧买面粉去。”正在这时,赵文抱着个大袋子从地人群中穿了过来。

   “没什么,走吧走吧,大哥,嫂子还是你看着吧,我先过去了。”赵武说着就大步迈开先行走了。

    留下萧蜜兮轻轻叹了口气,和一时有些不解的赵文。

    没有谁能看得清这命运的走向,也没有谁能想得到这个引得无数人观看,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嫁妆队伍,那预告着即将要出嫁的女子,就是赵武找了好几年,曾经差点就成为他妻子的白文萝。

    而就在康王府和白府正为这一场婚事准备着的时候,北齐那边忽然派使臣来到大景,特意带来一个消息,原来那原先说好要送过来联姻的北齐公主,因为忽然长了水痘,不得已,只得延迟一段时间了。
  
第九十一章 大婚

    伯爵府这一年的大年节,几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梨香院这边。因为正月初三就是白府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了,于是老太太大年三十那日祭了祖,吃了年夜饭后,就命白文萝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里什么事都不要管了,只管把精神养足了就是。

    毕竟从西凉到京州,那一路上需要的时间确实不短,不养足了精神,到了那一日,坐了几个时辰的车轿后,到京州时估计连拜堂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正月初一早上起来,白文萝先是沐浴了半个时辰的香汤,接着保养头发,修理指甲,再全身护肤。这一通下来往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要是还有时间,就去老太太那说两句话,然后便回来休息。

    其实近这一个月来,她基本上天天都是这么过的,随着那日了一天天的逼近,连丫鬟们都难掩激动紧张的心情,却只有正主是瞧着一点事没有的样子。

    老太太也自是没少注意这边,听了丫鬟们的反应后,心里更加满意,又命丫鬟们事事都得好好仔细侍候着。

    初二那天,白文萝早那一套保养护理的事情都做完后,吃了简单清淡的午饭,这几天来,连饮食都注意了许多,味重的全不能碰,她倒是没在意,总归是这几日罢了,一切都坦然受之。

    “姑娘这是要出去么,老太太说姑娘中午该休息一会儿才是。”午饭过后,白文萝让丫鬟把她的大氅拿来,一旁的金萱便笑着说。

    “我去芸姨娘那一会儿,老太太要是派人过来瞧了,你就说我一会就回头,耽搁不了多久。”白文萝说着就披了大氅,吩附沉香看屋,然后就带着木香出门了。

    于是在沉香的吩咐和六儿的领头下,金萱和银兰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准备茶水的准茶水,两个人心理虽有些不满,但也不敢抱怨什么,只盼望能早日随着姑娘进康王府里去。

    “怎么这会儿还过来,老太太不是说了,要你这几日好好休息的吗?要有什么话叫个丫鬟出来传就行了,或者让我过去瞧你不也一样。”芸三娘看着白文萝过来后,又是欣慰又是责备地说。

    “一想我明儿一早就走了,这不过来看娘一眼,心理怎么也不踏实。”白文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傻丫头,娘这是为你高兴着呢,别舍不得娘,女人都这么一天,娘这不是还有轩儿嘛。”芸三娘被她说得心理感伤,却依然笑着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随后母女随意聊了两句,然后又提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其实该说的,要说的,早已说完了,包话洞房男女的那点事儿,芸三娘担心周氏想的那么周全,因此早在之前就隐晦地跟白文萝提过了,当时弄白文萝心理哭笑不得,却面上又要装出一付羞羞涩涩,又要显得听得懂的样子。

    约摸坐了有盏茶的功夫,木香进来催了一下,白文萝只好起身。

    “去吧,好好休息,明儿是要早起的,娘明儿也去你那院子看看你,送送你,”芸三娘着明显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闺女,想她当年还是个豆芽菜的模样,一时心理泛酸,强笑着说道,眼圈却是止不住的红了。

    白文萝看着芸三娘的这样,心理也阵阵发涩,然后扫了扫这冷冷清清的屋子,心理一时有些怔然,难道芸三娘的后几十年,就在这渡过么?

    “娘,如果,以后我能带你出去的话,你想要出去吗?”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问道。

    “出去,去哪?”芸三娘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总归是离开这里,不让您后半就只拘在这几间屋子里,娘,你愿意吗?”

    “萝儿,你,你在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胡话来了!”芸三娘一时听着心里有些发慌,满面紧张地看着她说道。

    “不是”。白文萝暗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只是舍不得娘以后天天呆这几间屋子里,怕我这一出嫁,娘会闷坏了。”

    “说什么傻话,娘也没有天天呆在屋子里的,呆了这几年,才发现这府里能说话的人多了去了,就怕没时间聊天,那会闷坏了,没瞧我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嘛。”芸三娘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白文萝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便叫木香进来,披上大氅后,在芸三娘的目送下,离开了榴花房。

    正月初三,如期而至。

    才寅时三刻,屋外的天还是浓黑的时候,白文萝就被叫醒了,照旧是泡了小半个时辰的白汤,回屋后,屋内烛火煇煌,院外已闻喧嚣。丫鬟婆子们在早在候着了。

    扑香粉,描黛眉,点红唇,长发高梳,凤冠正戴。

    最后穿上大红嫁衣里,天还未亮,屋外只有稀疏的小雪花片往下飘落,屋内的丫鬟婆子们看着端端正正坐在秀墩上的白文萝。看那金丝刺绣的霞帔上,垂下华丽的流苏,看那一直拖逦至裙裾的凤尾花纹,精致华贵,看那宽大的袖口上,同是以金丝绣上两寸来宽的缠枝纹饰。繁重精美,看那从袖口微微露出来的一双玉手,衬着那大红的嫁衣,染上凤仙花汁的指甲,如极薄极脆的淡红的琉璃瓦。在烛光的照映下,只是流光微转,却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让他进来,你们先出去一下。”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向旁边吩咐了一句。

    “姑娘,这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得上花轿了。”一旁的王嬷嬷说道。

    “我知道,就跟轩哥说几句话,不会误了时辰的。”

    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退出了后,一身锦绸的白玉轩便走了进来,只是当他猛地看到一身嫁衣的白文萝,一时怔了怔,才规规距距地行礼道:“姐姐。”想了想又道:“恭喜姐姐”。

    “过来,”白文萝笑了笑,便从那绣墩上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道。

    白玉轩走近了,依旧是有些怔怔地看着白文萝,原是一肚子话,眼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想来想去,其实也就是平常说得那些,眼下却似乎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白文萝微抬起来眼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笑着叹道:“轩儿这就长得比我高了呢?”白玉轩已经十四岁了,半年前开始,他的身高就一个劲的往上窜,如今瞧着是白文萝高出一拳。

    “姐姐。。。。。。”他又开口,却依旧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满眼不舍,喉咙哽住。

    白文萝依旧笑着,轻轻说道:“娘就交给你了,”白玉轩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要照顾要自己的身子,也要好好读书,”白文萝又道,白玉轩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如今我嫁到康王府,这白府没人再敢轻视了你和娘。”

    “姐姐,你。。。。。。你到了那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姐,姐夫要是对你不好!”白玉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说道,到底,这几年在白府,他长大了,总也明白了些事。

    “这个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不相信我吗?而且这是皇上的赐的婚,没人敢说不满。”白文萝笑,轻施粉黛的她,眉眼微扬,如满怀自信的壮士,风采无人可及。

    “姐姐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白玉轩有些怔怔然地说道,然后又恢复了小时候那傻乎乎的模样,有些呆呆地接着道:“我相信姐姐,却还是担心。。。。。。”

    “姑娘,老太太和大太太还有芸姨娘过来了。”两个人正说着话,木香忽然走进来说道,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有竹轿放下的声音,还有多个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就瞧见五六个丫鬟围着老太太和周氏走了进来,白玉轩只得退开到一边,白文萝先是给老太太行了大礼,接着就是听着一些说了好几回的叮嘱话,白文萝也只得一遍遍地听着,芸三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白玉轩悄悄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身边,白文萝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于是面上的笑容又柔了几分。

    就在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喜娘满面笑容地进来说道:“喜时到了,花轿已经候在外面,新娘子该上轿了。”

    于是照例地一通忙乱后,白文萝终于被喜娘给背了出去,只是当她附在喜娘背上时,差点没被喜娘身上那浓郁刺鼻的香味给呛到!一路都有丫鬟给她打着红绸伞,遮住天上不时飘落的雪花,此时天并未全亮,白府的园内喜洋洋的大红灯笼一个个的亮着,红光映着白雪,冷清中透着喧闹。

    忍了一路刺鼻的香味,终于坐进那八抬大花轿里,这是只抬着出城,然后就换车,到京州后,需要再换花轿,一直被抬到康王府的大门才算完。

    只是当白文萝坐在花轿里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熏得重了,刚一进去就觉得轿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对,她只要低声问喜娘:“这里头是不是多了什么味道?”

    “啊,?”喜娘弯着身回头,愣了一下才笑着道:“这大喜的日子,总得焚点香熏一下的,新娘子快坐好了,注意头盖别掉下来,马上就起轿了,这路远,马一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于下放帘,起轿,爆竹声不绝于耳,硝烟味无孔不入。

    她这两天不光是吃的清淡,量又少,今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后,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就折腾穿衣打扮的事了,最后还是木香偷偷给了她两鸡蛋和一块糯米糕,喝了两口水,只是这天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极重的,又加上花轿里的香气熏人,似乎才坐上轿子没多久,她就觉得头有些晕。

    最后出了城,换了车,少了那熏人的重味后,似乎好了点,可是却不知是何时,她竟在车子里晕了过去。

第九十二章 烽火中飞向你

    上官锦是正月初二才赶到京州的,辛苦了三个多月,柳州那边的事情初见成效,总算是不负圣望,于是他回去的时候,是直奔皇宫而去,果然皇上听了后,是龙颜大悦,一直留他谈到天色将黑,才似想起明儿是他的大喜之日,这才放了人。

    因花轿是要从康王府这边派过去的,而这一路上所需时间不短,要赶上明日吉时的话,必须是今个天黑之前就派过去,正好明儿一早到西凉。

    这段时间,除了柳州的事情外,御查院那并无大的事情需要让他过去处理,于是上官锦出了皇宫便回府准备一切事宜。

    当晚,花轿派出去后,府里就已经摆酒宴请亲戚好友了,来得都是同姓至亲,上官锦自然少不得要出面招呼一番,虽然知情的人都知道皇上赐婚之前,恭亲王曾大张其鼓地去白府提过亲,但是那晚,恭亲王还是提亲带了贺礼前来,前且面前并无丝毫芥蒂之色,反还大大方地同上官锦喝了好几杯,随后又叫上好些同撩等,拉着上官锦聊天扯蛋,那酒席闹到下半作才歇。

    上官锦回屋时,已感到微醺。柳黄早给他准备好了醒酒汤,端给他喝后,便轻轻问道:“二爷是要先歇息,还是沐浴后再歇?”

    上官锦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柳黄看着他微露出疲态的面容,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什么,却被候在一旁的采蓝拉了一下,终是带着她出去了。

    夜渐深沉,上官锦在太师椅上养神片刻后睁开眼睛,抬头按了按额头,刚刚微显醉醺的眼睛已见清明,他坐在那想了一会儿,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似的。

    眼下他最在意的自然就是白文萝那边,这会算着时间,再过一会她那边应该上轿了,为了以防意外,迎亲的队伍里,他安排了十二个暗影,余下的还有康亲王府派出的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骑卫队二十四名,这一场亲事,可以说是代表了皇上,御查院还有康亲王府的脸面,有谁敢在这上面打主意的?就算的打了主意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这主意也不是说打就能打了。

    至于恭亲王,即便真抱着想把这事搅黄的心思,但只要他动手了,就摆明是跟皇上过不去,他不可能是冒这种险的。若派亲信去办,保不准会被果出蛛丝马迹来,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像上次那样,请一些江湖人士来的话,那么在他的暗影和康王府的骑卫队面前,根本成不了事,如果把场面搞大了,那要揪出把柄就更容易,得失相差太大,上官恭不是那种只为了争一口气,就把自己全陪进去的人,

    上官锦想了一会儿,就自个摇了摇了头,然后看了看时间,一算这也睡不了多少时候了,便命人准备热水,躺在那冒着浓浓白气,全部由汉白玉砌成的池子里,全身的的肌肉渐渐放松后,他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以至于关心则乱。

    。。。。。。可是,上官恭也不是白白咽了一口气的人,上官锦在热水中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忽然睁开眼睛,哗地从池子里站了出来,一把扯下挂在旁边的衣服,快速穿上,急步向外走去,吓了候在外面的柳黄一跳,待她回过神来,就只看到上官锦急忙向书房那边走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可是书房那边,她是不能随便跟过去的,过去了也靠近不了,于是一时有些茫茫然地站在那门外,看着那屋里一应俱全的奢华至极的摆饰,辉煌的喜烛把一切都照得红彤彤鲜亮亮的,可是她的心里却膨胀着发酸的情绪。

    他终于想起自己疏忽什么了,这段时间光顾着古雅那边的事情,刚刚在宫里,皇上问的也全是关于古雅的事,却没一句是提到北齐的,这太不正常,按说,北齐那边早该把公主送过来了,去柳州前,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北齐公主收入后宫,后来他在柳州的时候,倒也听到了北齐传到大景的消,说是北齐公主因长了水痘,所以过来的时间延迟了,而他埋在北齐的人也传来消息,消息中确定那公主确是长了水痘,当时柳州那边的事情繁杂,因此他就把这事暂时撂下了。

    可是如今一想,自回来后,似乎没有人跟他提起北齐那边的事情,算着时间,那公主的水痘应该早已消退,而北齐那边打算什么时候将人送过来?这段时间里那边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如果说……他的这场亲场,最有可能插手捣乱的,其实是非北齐莫属,那边原本就是想要把公主塞给他的,还随送了那么多诱人的条件,可他心明白,这块肉有毒,到底没上钩,因此还说服了皇上,拦住这场别有算计的联姻,但是,若北齐那边不死心的话。。。。。。

    从书房那边的后门悄悄出了王府后,他没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提着气,一路赶到御查院,正门已经关了,摸进去时,差点跟自己的暗卫动了手,进了御查院的书房,急忙传了留守的亲信过来。

    问后,却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这段时间御查院的一切事务皆是正常的,只是他离开的期间,皇上私服来过查看一次,这御查院本来就是皇上的东西,他过来倒也没什么奇怪地,之前也偶尔会过来看看。

    于是上官锦又问了关于北齐公主的事,这才得知,那公主竟也是在这最近这个时候送过来的,如今已在路上,自着时间,正是前后这两天会到达京州!

    “把地图拿来!”上官锦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心里那不好感觉越来越重,他的亲信也察觉出上官锦此时整个人都是阴冷的,不敢多问,赶紧把地图拿来放在他面展开,

    “北齐那进了大景后,往京州这边来,走得是那条路?”

    他的亲信在那地图上顺着一条道的方向小心划了一下,又解说了几句,上官锦冷着脸看着,那条道跟白文萝过来的路并不一样,但却有相接的地方,就在从西凉到京州的中余,他说得,那附近,有一处有已荒废多年的小村寨,因那儿地热较偏,周围的土地也不够肥沃,所以多前那个村庄迁徒后,朝廷也没管,就任它荒废着。

    “影一!”凝重的声音,比那夜里的雪还冷,如冰似石,划破这黎明前的黑暗,天边露出了第一道微光。

    白文萝是被周围的刀剑声给震得惊醒过来的,她一睁开眼,就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车上了,她的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前面是两个执剑而立的黑衣人,周围是数具洒了地鲜血的尸体。

    头上的凤冠已落,身上的嫁衣亦是狼狈不堪,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手脚也使不出多少力气来,果然,之前那些浓重的香味有问题,应该是把迷香一类的东西混了进去,可是,即便她觉得不对劲,却也吸了进去,可能是害怕被发现,所以用的量并不重,并且混入了那么多香料,所以她才这会就醒过来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有人劫亲?

    她又抬眼往上面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这是处在一间圆形,二十平米左右,屋顶很高,四面都有高高的小窗口,墙壁是用泥土和石片砌成的房间里,并且这圆形墙壁的一边还转设一道交叉的小门,也不知是通向哪的,而那两个黑衣人,背对着她,而对着唯的能上来的楼梯口处。

    “夫人,夫人醒了,请放心,大人马上就过来。”其中一名黑衣人回头发现她醒了,便后退两步,站得离她近一些低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白文萝说着就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垫起脚尖,往那窗户外看去,外面依旧飘飞着雪花,可是她竟然看到了下面的道路,和远方的山丘,这是什么地方,这房间怎么会这么高,目测那下面的距离,粗略估计,也得有三十米之高。

    “车队遇到突袭,前面埋了炸药,周围又埋伏了刺客,还与北齐的队伍撞上了,情况很乱,不得已,把夫人带到这村寨的碉楼上。”

    “碉楼?”白文萝有些诧异,难怪这么高,只是这样不是切断退路了吗?下面肯定有人守住了,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两个黑衣人没再跟她多说,因为又有一新一的刺杀涌上来了。

    血腥的杀戮,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一个又一个被切断脖子或是被砍断四肢,然后随即就从那楼梯把尸体扔下去,凌历的刀锋,泼洒的鲜血,残忍的手法,恐怖的死法,似乎真的震慑了下面的人,这一刺杀后,再没人敢冲上来。

    只是,还来不及庆幸,这碉楼忽然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剧烈摇晃起来,白文萝才趴在那小窗口旁看了一会儿,就被震得差点又倒在地上!,浓重的硝烟味顿时弥漫上来。

    “小心,失礼了!”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抓住了白文萝的肩膀,护住她。

    “居然还有炸药!”另一名黑衣人走到另一个窗口旁往外看了一眼,接着又人那小门侧身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后就反身回来头来说道:“你护着夫人,我下去拖一阵。”

    没有过多的交代,两个黑衣人之间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一就往那洒满鲜血的楼梯口走了下去,一个依旧沉默地护在白文萝身边,谁都清楚,这一下去,几乎就没有了生还的机会,而赢得的,可能也只是片刻的时间,生离死别就是这么简单。

    下面,又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以及人死前痛楚的嘶喊声,那样的惨烈,好似藏在空气中的无形得箭,声声都往人心时直射进去。

    白文萝和那个护在她身边的黑衣人都没有说话,命运就在这一刻,展现出它极残忍的一面,没有丝毫的余地,生命在意料中消逝,下面的爆炸声接着又起来了。

    碉楼震动,摇摇欲坠。

    黑衣人抬头,从那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然后移步,走到到窗前,朝远方望去,

    “大人来了!”他声音,给了白文萝希望,却带着临死前的平静

    “请夫人再坚持一会,我下去后,夫人数到三十,然后从这边门出去,就能看到大人到下面了。”黑衣人平静地交待完。然后就反身下楼去了,这附近,可能还有弓箭手藏着,他必须绝这个后患。

    从一数到三十,也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

    在这一场混着无数阴谋的惊天刺杀面前,渺小如她,或许只是被卷入其中,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反抗的本事。

    心中默数,三十声一落,她便从那小门旁探身走了出来。

    碉楼的下面,已经着了火,熊熊的大火卷起高飞的火舌,似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势将一切吞噬,埋在周围的火药又开始新一轮的爆炸,白文萝站在楼顶,感觉下面犹似连着有强大地震一般,整个碉楼东摇西晃,她甚至站不稳,这碉楼眼看就要坍塌了!

    前方,果真有一众黑骑飞奔而来,如似死神镰刀,所到之处,凡是迎身上去的,皆瞬间人头落地,而跑在最前的那个人影,跨下骑着的,赫然是那匹真正的千里宝马,通身纯白的雪龙。

    上官锦飞马奔来时,已经看到那碉楼之上的红色身影,眼见就到那碉楼之下时,他打了手势,随即后面就有人冲到他前面,再行一段,算准距离后,他立即紧拉缰绳,令马扬路蹄而止,亦同时抬边示意边高喊:“跳下楼,我接住你。”

    高高的碉楼之上,白文萝孤身一人,上面是深远的天空,是飘落的白雪,下面,是火红的热焰,是弥漫的硝烟,是连续爆炸的火药。

    原来她已没有退路,站在这楼十丈高,摇摇欲坠的碉楼上,唯有飞身而下。

    生与死的距离如此接近,风声在耳边呼啸,耳膜似要被破裂一般,失重的身体不停地向下坠,心脏紧缩,胸口被空气压得窒息住,明明就是一瞬,可时间却忽然变得无限漫长,任她细细品尝着接近死亡的味道。

    那红色的身影跳下来的同时,上官锦飞身而起,一连踩着前面数个黑衣人的肩膀,往那碉楼的方向高高跃起,时间与角度配合得刚刚好,他稳稳地接住了她,落地,两人在地上连续翻滚着,还未等她在他怀中睁开眼,他已经抱着他跃地而起,又重新落到了马背上。

    身后的碉楼,在她落下的那一瞬,轰然倒塌。

    无数烟灰飞地,淹没了雪花。

    雪龙马带着他跑了近千米后,白文萝才缓过劲来,在上官锦厚实有力的怀抱中缓缓睁眼,原来她还活着,刚刚那瞬,来接她的不是死神,而是这个男人。

    后面的影一追了上来,接紧缰绳说道:“大人,北齐的公主也救下来了,北齐的队伍似乎死伤更重。”

    “你留下,处理后事,然后让人把公主带到京州去。”上官锦沉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又问道:“迎亲的队伍损伤如何?”

    “骑卫死了十五人,多是被炸药炸到了,余下的都受伤了,暗影死了四个。”影一的声音有些沉重。

    “嗯,别的呢?”上官锦问话的时候,环在白文萝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紧了。

    “夫人身边的丫鬟死了一个,剩下的只是受了轻伤,余下都没有大碍。”影一说到这,看了看上官锦,才接着道:“还有,还有就是夫人乘的马车已经坏了,眼下离京州还有段距离,要重新找马车的话,可能就赶不上吉时了。”

    “给我一匹马,我可以骑马。”白文萝从上官锦怀中抬起来,冷静的说道。

    上官锦垂眼看了她一眼,松了松了,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对影一道:“你留下处理这边的事,安排人快速送消息到王府,王爷知道该怎么准备。

    “是。“影一应声,掉转马头,跑了回去,白文萝顺着影一往后一看,只见上官换带着的那一队如死神般的暗卫,已经重新整顿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们身后。

    她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天空中的雪花从始至终在无情地飘落。地上的积雪凌乱不堪,碉楼那边的硝烟味直往这窜过来,伴着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也不知是谁。

    “路还很长,你得与我同坐一骑。”上官锦看着她平静的脸,俯下唇,在她脸侧吻下,随即抬头扬声而笑:“勇敢的新娘,抱紧我,我带你拜堂成亲去!”

    硝烟弥漫,碉楼轰塌,天地苍茫,红的嫁衣,白的宝马,黑的护卫。

    马蹄声起,雪花飞扬,古道漫漫啊,谁的新娘!

第九十三章 新婚之夜 (一)

    拜堂的吉时是下午酉时三刻,重新启程的时候,已过了午时。于是,这一次是真正的长途颠簸,即便上锦因顾及她的感受,并未真的死命赶路,并且还一手紧紧护着她。白文萝却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似要散了架一般,幸好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否则这会非整个吐出来不可!

    身上的霞帔太碍事,早就已经弃掉,上官锦用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抱得严严实实的,并让她把头埋在大氅里,别让冷风给刮到脸上。

    一个多时辰后,就在白文萝觉得自己快要被颠得晕过去时,终于看到了京州城门。被颠得狠了,胃里翻腾得难受,速度好容易慢下来后,她只觉得整个人是晕里晕乎的。身后的男人,强悍的手臂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因此她并未勉强自己去注意他们这一行人是怎么进城的。

    眼睛半睁半阖间,马蹄轻缓的嗒嗒声中,就发觉自己被带到一处幽静的房屋前。

    “好了,到了,这可休息一下。”上官锦拉了拉缰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就翻身下马,接着又将她从马背上整个抱了下来。

    “这是?”她终于清醒了一些,在他怀里抬起眼,看着这处僻静的房屋,一时有些不解。

    “你得先打理一下,顺便休息一会,花轿就在那城外候着,时间差不多后,就带你上花轿。然后咱们便可拜堂成亲入洞房了!”上官锦抱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此时他面上那阴冷的表惜已经尽数褪去,只余下一脸灿烂得耀眼的笑容。

    那屋里的摆饰很简单,没什么奢华之物,只有一位妇人和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候在里头。瞧着上官锦抱着白文萝进来后,她们面上并未惊讶之色,只是赶忙准备着该准备的东西。

    白文萝在一铺着软垫的背靠椅上坐下来后,旁边的丫环马上就把水和毛巾捧了过来。在那两丫鬟伺候在白文箩洗脸擦手的时候,上官锦问旁边的妇人道:“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回二爷,都准备好了,因为嫁衣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制得出来的,所以世子妃便把自己当年穿的嫁衣给送了过来,凤冠也是。”

    “这就好,你们都好好伺候着。”上官锦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白文萝一眼,正好白文萝此时也抬起眼,两人的目光对上。上官锦顿时一笑,白文萝微张了张唇,似想要说什么,只是迟疑了一下,又闭上了。

    上官锦似了然般的一笑,然后就转身出去了。趁着这会还有一点时间,他需要了解很多事情!火药是只有朝廷才能使用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批量的火药。要从境外运过来是不可能的,那在大景,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得来这么多火药?而且在那路上设下这个埋伏,若没有官府的人里应外合,传消息打掩护,也不可能做得到这种程度,什么人会这么大胆!甚至连北齐的车队都一起暗算了!为的是什么?若不是他赶去得及时,眼下白文萝和北齐公主必是已经全部丧命。

    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眼下整个大景,能制火药并土量存放的地方,除了朝廷的火药库外,就属御查院有这个特权了。这次的事情,他直觉,自己八成也是被算计了进去。

    白文萝在那两丫鬟的服侍下洗了脸擦干净后,那妇人就开始为她重新梳头绾发,上妆换衣。这期间,没有人多嘴过一句,白文萝亦没有多问什么,静静地由她们服侍着妆扮完,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因是雪天,日头短,她妆扮好后,这屋里的光线也明显地暗了下去。一丫鬟把灯点上,另一丫鬟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和一盘小糕点,捧到她跟前说道:“姑娘先吃点垫垫肚子吧,一会就要上轿了。”她早就饿得胃里抽筋,手脚发软了,只是刚刚因一路颠簸,一时也吃不下什么,而眼下歇息了这一会后也有了些胃口。那燕窝和和糕点的量并不多,很快就被她吃完了,之后就在椅子上坐着静静休息了一会。待手脚恢复了些力气后,旁边的妇人先是出去看了一眼,然后便进来请她上轿。

    大红的喜帕又被盖在了头上,然后由那妇人扶着她坐进里停在房屋门口的一顶小轿。待那轿子重新放下时,那妇人为她推开帘子请她出来后,她稍稍掀开头盖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城外了,旁边停着的赫然就是八抬大花轿,还有一众迎亲的队伍,就连她那几个丫鬟的身影,她也瞧见两个。

    天初见暗后,太阳下得很快,坐进了大花轿,轿门一关上,就觉得眼前的光线更加暗了。在这种时刻,这微微摇晃的胖子,竟让她有了些熏熏然的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似乎已经懒得去琢磨了,记忆中有多少次是这样与死神擦身而过。

    神思有些恍惚中,发现轿子微震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了周围传来喧闹的声音,原来是已经到王府门了!接着就是踢轿门,她亦是轻轻一脚踢了回去,然后也不知是哪来的喜娘,笑呵呵地就打开轿门,扶了她出来。

    自头盖底下仅留的那一点视线看到,眼下天几乎已经全黑了。周围全是烛火映出明晃晃的亮光,还有无数纷乱的脚步一路随着她走进王府的大门。

    余下的一应事情,她就犹如牵线木偶一般,旁边的人提醒着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晕晕乎乎地绕了一圈后,总算是顺利拜了堂,然后就被喜娘和丫鬟扶着送入了洞房!

    新房似乎离那热闹处很远,走到这边后,那爆竹声和喧嚣声都渐渐弱了下去,进了房间,就更是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起来。

    “木香吗?”随着她进来的,除了喜娘外,还有四个丫鬟。刚刚人太多,她没注意,眼下清静后,她便从那走路的脚步声听出来了,便开口问了一句。

    “是,姑娘。”木香赶忙在一旁应道,只是瞧了瞧这屋里的另外三个丫鬟,她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白文萝知道是她后,只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原以为会等很久的,没想那桌上的红烛才烧了小半截,上官锦就推门走了进来,外面似乎也有几个人跟着过来,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轰走了。

    他慢慢走近,她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喜娘赶紧笑嘻嘻地走过来,口一张,那一连串吉祥贺喜的话就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然而上官锦却中途打断了她,然后命她赶紧把事办完,然后出去。那喜娘一愣,只是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可心里却想着,见过猴急的,就没见过猴急成这样的!

    头盖被挑起,眼前的光线顿时一亮,白文萝怔了一会,然后微抬起脸,就看到同是一身华贵的喜服,英俊的脸上,一双满是含笑的眼却又含着几分莫名的情绪。接下来喝完交杯酒后,屋里的人就全被赶了出去。就在这边拜堂的时候,皇宫那边,嘉盛帝在御书房里,看着新接到的消息,笑着说了一句:“长卿这孩子,也太肆意妄为了!”

    而恭亲王,在康王府的酒席上,看到一对新人拜完堂后,略坐了一坐,就起身告辞了。
 
   
 第九十四章 新婚之夜(二)

    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俩,白文萝瞧着桌上的红烛慢慢滑下一滴蜡油,烛火噗地跳了几下。旁边的根雕高架上,紫金香炉里焚着清幽的百合香,

    此时那外头的夜空中还簌簌地飘落着雪花,可是这屋里却无一丝寒意,地板是暖的,脚踩在上头还能感觉到温温的热气。她穿着这一身华贵沉重又繁琐的婚服,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坐了这么一会,身上竟微出了一层薄汗。

    “过来这坐。”先帮她把凤冠拿下来后,上官锦才伸出手,在她的袖子地下找到她的手,握住,然后把她拉到桌子边坐下,接着道:“先吃点东西,今天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是吗?”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桌上的几样小点夹到她跟前的盘子里了。

    她抬眼看了看他,跳动的烛火将她点了口脂的红唇映出一层诱人的光泽。他深邃的眼眸暗了一暗,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又松,然后似叹了口气般,放下筷子,轻轻拈起一块梅花糕送至她唇边,笑着道:“别着急,夜还长着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先吃点东西,免得一会没力气了。”

    她垂下眼睑,看着送至唇边的糕点,仅就一片梅花大小,呈半透明状,轻薄的粉红色,有淡淡的甜味和清雅的花香。她微张唇,他手中的梅花糕就瞅准机会送了进去,并且食指还顺势探进她的口中!白文萝含住梅花糕,舌尖轻卷,就在他探进来的指尖上轻轻扫过,同时还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这是不动声色中,微带着淫靡与勾引的动作,可那看过来的乌黑眼眸内,却纯粹得什么都没有,眼角眉梢中,依旧是带着几分清冷的淡漠。

    犹似冰山底下藏着的火种,他不过才窥视到一丁点,就觉得浑身都似要烧了起来!

    被她勾得想要把食指整个探进她的口腔内揪住那条灵巧的舌头,而她却似知道他想要这么做一般,舌尖才扫过,头马上就往后微一退,双唇在他的食指上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吐出他的指尖。

    又是微低下了头,半垂下眼睛,只轻轻蠕动着双唇,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拈动着自己的食指,看着她因垂下脸,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心里一阵痒痒的。却又舍不得破坏这难得的气氛,只得忍着心中的躁动,耐心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细嚼慢咽,自己也跟着稍稍吃了一些,只是却一点都品不出味道来。

    因这桌上摆的东西多是甜甜腻腻的,白文萝就知吃了几块糕点,然后喝了点酒,便放下了筷子。上官锦一瞅,便也跟着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把一旁的茶水给她拿过来,让她漱了口,接着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她心中了然,便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一贴近,总会闻到他身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药香,此时还混着几分淡淡的酒香,加上她刚刚亦是喝了几杯,一时有些熏熏然的,一双眼眸半睁半合地看着他。手轻轻抬了起来,抚上他的脸侧,上官锦一楞,然后低下头,满眼含笑地看着她道:“等不及了吗?”

    “这屋里似乎太热了,有些闷。”她说着手就从他脸上滑了下来,同是穿着一身婚服的他,刚刚还喝了酒,这会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脖子上粘湿湿的。

    即使觉得热,但她的手却还是微凉的,柔软的指尖在他脖子上轻轻抚了一下,无辜地举止,却暗含着勾引的动作。微抬起的红唇似无声地邀请,他心中一热,低头就含了进去。

    甜软的味道,唇舌纠缠间,恨不能直接吞入腹中!抱住她的手越来越紧,忍不住轻轻噬咬,她亦是动情地抬起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宽大的袖口垂落了下来,露出整条纤细光洁的手臂。如牛乳般细滑的肌肤贴在他的脖子上,又滑又腻的吻愈来愈加狂野!

    只是,忽然间,他就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喘着粗气垂着眼睛看着她,眼眸浓黑。他慢慢睁开眼,有些不解的看回去,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双唇微启开,舌尖探出来,舔了一舔,马上又缩了回去。

    “活生生的妖精!”他低语,然后又叹道:“真让我为难啊,再这么下去我就忍不住了!”

    她正不解他的话是何意,只是还未问出口,便见他竟抱着自己往这房间的后面走去,只见那重重纱幔后面,竟还另有一间屋子,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是一间奢华的浴室!

    汉白玉砌成的池子里,被洒了花瓣的水正腾腾地往上冒着浓浓的热气,水池子旁边沐浴需要的一应东西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你今天一路上颠簸得厉害,眼下休息一会后,虽已经没多大感觉了,但明天一早起来,肯定会浑身酸痛,特别是大腿那。“他在她耳边低笑着说道,放下她后,又接着道:”若是我一会,动作得大了,你明早上就得起不来了!这是药汤,先在里面泡一会,我帮你全身按摩一下,明日起来就不会太难受的。“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落在她的腰上,手指轻轻动几下,就解开了她的腰封。随后那腰封便顺着她的裙摆嗖的一下,就落到地上。三寸来宽的腰封,上面以金丝刺绣,珍珠点缀的牡丹花纹在那铺着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闪着暧昧的柔光。

    大红的霞披从肩膀脱落,窈窕的曲线顿时清晰地映入眼帘;宽大的裙裾滑到地上,与那繁复的霞披交迭在一起;水红色的软绸中衣缓缓展开,一点一点脱下,漫过纤细的手臂中,最后软软地落了下去……脚下凌乱地铺了一地的衣服还有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以及数个手镯,头钗等饰物,池中的水汽不停地往上升腾,混着药香与花香,角落处的鎏金烛架上,只一支红色的花烛顶着一豆微微晃动的火光,晃得眼前的人影似也随着那烛光轻柔微摆起来。。。。。。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滑腻柔嫩的肌肤诱使人止不住要生出蹂躏的欲望来。烫热的手心缓缓移到她的脖颈上,此时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红底金线粉花肚兜,和下面水红色的撒花亵裤。

    他的手指移到她脖子后面的打着蝴蝶结的线上时,她突然就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一咬唇,就急步往那池子走过去,踩着台阶,下到了水中。

    上官锦一愣,收回手,心中微空。再看她泡在水里,低下头,一脸羞怯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热。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光了,然后也下到池中,从后面把她抱住。

    浓浓的水汽在两人周围缭绕不去,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光洁的肩膀,然后一路移到她脖子后面,用牙齿咬住,慢慢扯开系在那里的蝴蝶结。

    腰后面的蝴蝶结早已被他轻轻拉开,前面的手一松,那件薄薄的红底金线粉花的肚兜就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在他们周围微微荡漾着。

    前面,已经没有遮挡的东西了,肌肤相贴的触感,亲密无间。他的手瞬时就从她的腰间往上移了上去,握住胸前的那一团柔软,轻轻揉捏,缓缓揉搓,慢慢挤压。。。。。。一声舒服的轻叹顿时从喉咙里发了出来。垂下眼睛,所看到的是这世间最美好最诱人的曲线,手中的触感,耳边的呻吟,眼中的诱惑,体内的浓火控制不住地被撩了起来,他俯下脸,在她的背后和肩膀上不停地轻吻吮吸啃咬。。。。。。下身紧紧贴着她,隔着薄薄的亵裤,用力顶着她。。。。。。

    “你,要在这里行房吗?”被他揉弄了许久,白文萝才喘着气,好容易问出话来。

    他吮吸噬咬的动作慢慢缓了下去,手里的揉捏也逐渐轻了下去,良久才微微抬起脸,声音低哑地轻叹道:“真是,考验我的意志啊!”他说着,手就从她胸前松开,慢慢移了下去,一路往下探。她赶紧并紧了腿,他笑,手却已伸进她的亵裤内,慢慢探到她的大腿处,细细地抚摸了一下。接着另一只手臂忽的就把她整个转了过来,然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往下那只手也搭在她圆滚的臀部上,揉捏了一会,接着就往下一滑,顺利地就探了进去!手指在那里触到了不同于水的,滑腻的粘液,他无声地笑了,便故意地拨弄了几下。

    白文萝被他转过来,拥在怀里的时候,她的两手也环上他的腰,此时被他这一刺激,便报复性地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只是还没下重口的时候就松开了,然后轻轻嘬了嘬,接着就伸出舌尖,在那顺着浅浅的牙印一圈一圈地绕着舔着。

    他浑身瞬时一紧,她亦不放过,头往下一低,唇就找到他胸前的敏感处,整个含住!柔软的双唇轻轻地挤压,灵巧的舌头湿漉漉的噬舔,还有牙尖略显调皮的戏弄上官镜箍住她的腰身的手骤然收紧了,瞳孔猛的扩大,快感瞬时传遍全身!

    就在他爽的想要出声的时候,她忽然就松开嘴,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微扬,眉眼微挑,声音却无比冷静的说道:“你要忍不住,那现在就上床去,免得在这做了,那床干干净净的,我明儿早上就说不清了!”

    上官锦如似空气中啪的一下,忽然就摔倒了地上,好一会才回归神,然后气得咬牙切齿的瞪着她说道:“你是专门来破坏气氛的么?”

第九十五章 新婚之夜(三)

    “不是,只是在提醒你。”她抬手,揽上他的脖子,掂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一吻,又道了一句:“别生气。”然后就把手放下来,顺着他的胸膛轻轻拂过环住他的腰,整个人柔顺乖巧地靠在他怀里,看着要惹毛他了,马上就给快糖吃,还变得这般温顺无害的样,真是真是妖精妖精。”

    又是无奈又是可气,偏还是发不出火来,揽在她腰身的手臂收紧了,薄薄的亵裤挡住了他的顶撞,带着药香与花香的温水在他俩之间温柔的滑来滑去。把她紧紧压在怀里,垂下眼,看到的就是她背后诱人的曲线。浸没在水中的亵裤已变得透明,轻轻的贴在她的臀上,若隐若现的勾勒出中间顺滑而下的深沟,还有两边在水红色半透明的丝绸下透出雪白的半圆,手在她光洁的臂上轻轻抚摸,滑腻的肌肤诱着他催着他逼着他,往下往下再往下于是,稍稍拉了拉她的亵裤,胸膛不由得剧烈起伏,呼吸沉喘,软香温玉,若没了最后这层阻挡,他还能忍住?

    她刚刚的那句话,虽然很煞风景,却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真是,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上官锦深叹了口气,终于忍住,只隔着那层亵裤在她臀部狠狠的捏了几下,然后就拉着她在那池子里的台阶坐下,依旧把她揽在怀里说道:“你就是故意撩拨我又折磨我的!”

    白文萝一边伸出手拨弄着水,一边贴在他的胸膛说道:“这不是已经任你拿捏了么?”

    “没错!”他有些气呼呼的说到,手就在她身上某一处用力按了下去

    “啊!”她猛的一吃痛,一时低呼出声,然声音并不大,还带着几分压抑,听着反像是呻吟。

    “别叫,给你按摩啦!”上官锦叹气,把她抱在怀里这么揉捏着,她再配合这么出声的话,他就是有再大的意志力也是抗不住的!

    接下来经他手上的动作,她已经明白了,刚刚不过是太突然了,不时吃惊出声,因而这会已经乖乖闭上了嘴。

    他手上的力道控制的很好,穴位也按的准,之前虽然是休息过了,但是浑身的肌肉的都还是处于紧张僵硬的状态。她也清楚,如果不管,就照着情况,明儿早上一起来,准会受罪。而这会,有他帮着给她按摩舒缓,确实觉得全身肌肉都慢慢放松了下去,明显感觉到整个身子都舒畅无比。

    你不想问今天的事情吗?约莫过了有一刻多钟后,他忽然开口问道。

    “恩?”她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舒服地享受着他的服侍,忽然听到这一句话,便半睁开了眼。

    “你差点丧命了,不想问怎么回事吗?”他微低下头,看着她问道。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便垂下眼睛淡淡地说道:“还有什么好问的,花轿和喜娘都是从你这边过来的,路上又是炸药又是刺客,还那么巧遇上了北齐公主。那其中的每一件事,想着都不简单,我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谁花这么大手笔来对付。准是你这儿出了什么问题,而我不过是卷入其中罢了。”

    火药,在这个时代来说,相当于现代的军火了。而北齐公主的队伍也因这事,在大景的国土上,损伤惨重,这必将会引起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不过是因为太严重了,远超出她可触及的范围,便干脆懒得去想。

    上官锦没说话,手在她身上有规律地揉按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见他没吭声,白文萝顿了顿,嘴角一扬,又接着说道:“而且那花轿中的香料被混入了迷药的事,我想,虽然秦月禅对你念念不忘,恨不能这样做了,但是她还没那个本事。应该是你这边有内奸混入了,所以今天的事情,你的人死伤也不小。”

    “嗯,大抵是这样。”他忽然笑了笑,然后就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白文萝却忽然想起自己在碉楼中时,那两个护在她身边的黑衣人。

    近乎于虔诚的忠诚,还有对自己生命的漠视,冲入那一片刀光剑影中的时候,他们心里可有过一丝后悔?

    杀着与自己无关的人,护着与自己无关的人,既从不问也从不想,这都是为什么?就像生命就该如此。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一刻,她才发现,曾经的那个影像,其实已经离她很远了。有人,把她慢慢的,不知不觉中,拉离了那里。。。。。。

    “长卿。”她忽然在他怀里开了口。

    上官锦一愣,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低下头,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为了娶我,你今天的损失不小啊,不觉得不值吗?” 她抬起头,问。

    上官锦看了她好一会,才轻轻扬起嘴角,温柔的表情如这池子里的水波一般,在脸上慢慢荡漾开来:“嫁给我,你要承担的风险不小,后悔吗?

    没想他会这么问,她微有些怔住,然后不由得就笑了一下道:“有失必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好像是被她那一笑晃住了,他眼睛一暗,怀里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心底的那股火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好像泡了有一段时间了,揉捏得也差不多了,应该起来了。

    只是当他就要将她抱起来的时候,白文萝忽然又开口道:“虽然是因你才遇到这事的,不过你能赶来救我,我还是很感激。”

    他顿住,凝眼看她,问:“只是感激?”

    “还有感动。”

    “只是感动?”

    “还有惊诧。”

    “只是惊诧?”

    “。。。。。。还有喜欢,你很强,我很喜欢。”她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说道。

    “。。。。。。”他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文萝啊,要你爱上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说完,就接着她从水池里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扯过旁边的大毛巾将她整个包住说道:“来,自己擦干,然后到床上去。”

    将她推开一些后,他也扯过一条毛巾,胡乱擦了一下,然后就把旁边的袍子披在身上。再转头看她,只见她里头的纱衣也已经穿上了,正在系外衣的带子。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挡下她的动作,然后将她抱起来说道:”还系它做什么,马上就要脱掉了。“

    房中的红烛已经烧了半截了,紫金香炉内的百合香也只剩下了灰烬,然那散发出了的香味却更浓了一些。紫檀木的水滴跋步大床上,大红色的纱幔被放下,大红的鸳鸯缠枝莲纹锦被上,花生核桃之类的坚果被细细拨到床脚处。

    两人在床上坐下后,他揽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她发上的最后一支簪子抽出来,一头微沾到水珠的乌发瞬时倾泻而下,有些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垂落到被褥上。他俯下脸,在她耳边轻吻地说道:“别紧张,我保证,会很舒服的。”

    吻慢慢顺着她的脖颈慢慢滑了下去,她才知道,他刚刚给她的那些吻,含着多大的隐忍。衣服从身上缓缓滑落,他将她慢慢放到枕头上,退下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半阖着眼,浓黑幽深的双眸肆无忌惮地在刀子身上一寸一寸扫过,来回巡视。直到看得眼睛都觉得羞涩了,他才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这躺在鸳鸯锦绣的大红被褥中,躺在他眼前,纤细润白娇美的身躯。

    揉捏,轻划,爱抚,俯下身,细碎的吻,轻慢的吮吸,一次又一次。。。。。。

    淫靡的呻吟使得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上沾到她滑腻的蜜丨防和谐丨液使得他的下身开始发涨炎热。舔了舔唇,抬起脸,看着她微张的唇,迷醉的眼,探身向前,腰身挤进她的大腿间。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伸手从她细弱的脖颈那穿过去,将她轻轻捞了起来,让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头枕着他的肩膀,侧过脸,轻吻着她的耳垂道:“别害怕。”

    白文萝没出声,只是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再怎么了解,这到底也是个未经情事的身体,在他这高超的调情手段下,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微微轻颤。

    上官锦轻笑了一下,道:“放松。”说着一只手已经顺着她后背的曲线滑了下去,来到柔软的纤腰,圆滚的臀部,然后顺着她的大腿一直抚摸到她的脚踝那。最后抓住她的脚踝,慢慢将她的双腿分得更开些,曲起,绕过他的腰,接着他的腰身突地便更进一步地挤到她的双腿间,白文萝浑身一紧,他已经顺着她的脚踝往回抚摸,一路滑到她的大腿内侧。白文萝只觉得身上颤抖得愈加厉害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他的手却在这时从她的大腿那穿过,一下子托起她的臀部,几乎把她整个抱在怀里。然后一边调好姿势,一边低下头在她发烫的小脸,丰润的双唇,小巧的下巴,优美的脖颈,一直到她纤细的锁骨,一路来回舔舐啃咬吮吸轻吻着,混着两人身上的薄汗,带出湿润的水渍。。。。。。

    他调情的手段实在太高超,并且有足够的耐心,白文萝开始觉得身上渐渐发烫,身子由战栗变得酥软,体内有火苗被点燃,并且不停地跳跃,疯狂地燃烧着,搅乱着她的神智!

    “别忍着,叫出来,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说着,就适时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又在她脖子侧颈轻轻吻着,低哑性感的声音诱惑着她,灵活的手指在她身上到处游走,拔弄着她身上最敏感地的方,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流连不去,辗转反侧。

    就在她微仰着头,启开唇的时候,他下身突地就是一挺,她反射性地就要弓起身体,却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肢,往下一扣,就顶了进去!难以言喻的紧窒,温暖,瞬间把他包容。

    他轻叹了一声,她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叫出声来,带着分明的痛楚,抓住他肩膀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很疼?”他轻叹,忍住了想要直接冲进去的欲望,暂停下来,手顺着她的腰抚摸到她的脸上,轻轻抚平她的眉头。

    “还好,能忍受。”白梦萝咬了咬唇,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启开唇说道,声音里带着隐忍之意。

    “真坦白。。。。。。”他又叹了一声,总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却带着属于她的倔强,让他着迷。

    “我保证。。。。。。马上就不疼了。”他吻干她眼角渗出来的水渍,一遍一遍在她脸上轻吻着,手指一次一次在她身上挑逗着,他的耐心简直可以无限延长,直到感觉她身上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才封住她的唇,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卷扫着她口内的每一处嫩肉,吸住她的舌头,手箍住她的细腰,紧接着下身再用力一挺,终于完全顶了进去!

    疼痛使她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身体被那个粗壮的东西充斥得一点剩余空间也没有,涨得满满的,让她想要尖叫!身子又慢慢被放到了床上,紧接着就感觉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体里不停地进出,摩擦,蹭动,疼痛开始褪去,快感节节攀升。。。。。。

    待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挥汗如雨。他的长发此时亦是凌乱的散了下来,从他肩上垂到手臂上,伴着滴落的汗水,丝丝缕缕地贴在他的脸侧,透出难以言说的性感,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味道。。。。。。

    她的手从他的手臂上移了上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微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缠住,顺从身体里本能的欲望,迎合他,回吻他,舔舐,吮吸,抚摸,揉搓……那样直接、自然、坦白,毫无做作,亦不羞涩。

    他微愣了一瞬,随即愈加兴奋起来,动作更加卖力。。。。。。

    良久良久,直到那桌上的红烛只剩下一小截的时候,清理完两人身上的粘液后,他才满是怜爱的吻她闭着的眼睛,问道:“很累?”

    “嗯。。。。。。”她模糊地应了一声。

    “还疼吗?”他躺下,将她搅到怀中,接着问道。她没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好大胆呢,谁教你的?嗯?”他轻轻吻着她,柔声问道。

    她慢慢睁开眼,瞟了他一下,然后才说道:“白府的书房,百年以来,藏书数以万计,上至奇门遁甲术,下至情趣春宫图,内容丰富,包罗万象。。。。。。”说到春宫图那三个字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声音,音色柔媚,醉人心神。

    “。。。。。。书房中怎么还有那些东西?”他有些哑然,好一会才想来问道。

    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自然是被我找到了暗匣,原以为是什么秘密呢。”说到这,她忽然抬起脸,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的,好一会才接着道:“书中亦还说了,男人啊。。。。。。”她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便在她腰上狠掐了一把道:“男人怎么了,快说!”

    “男人只有在女人穿衣服的时候,才喜欢她优雅端庄的样子。”

    她笑,眉眼中万种风情,半藏半露,勾人魂魄,迷人心窍。

    他张了张口,许久才道:“这话你也能说得这么直白!”

    “直白?最直白的不就是那进进出出的事情么?还需要怎么修饰?”她偏了偏脑袋,垂下脸,又枕在他的胸膛上。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就笑出声来,抬手揉着她的脑袋,连连叹息,他真的是被她彻底打败了!

    夜渐深了,屋外还飘着零星的雪粒,连下了半个月的雪,京州的天,是刺骨的冷,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吗?

    上官锦看着他怀里渐渐沉睡过去的容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一批火药,就是从御查院被调出去的,他将白文萝救回来,再赶去御查院火药库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一章 黛眉弯弯画

    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睡了一夜,其实并不是太习惯。一早,屋里还是昏暗暗的一片,上官锦才动了动身子,白文萝就醒了。然她还没睁眼,就感觉上官锦在她眉间吻了吻,低哑的声音略含笑的说道:“还要睡一会吗?”说话间,手就慢悠悠地在她身上游来游去。

    “今儿要给王妃敬茶的。。。。。。”她微蹙了蹙眉,只好半睁开眼。嘟哝着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嗯。。。。。。”见她醒了,他便把脸埋入她的脖颈啃了啃。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侧开脸,躲了躲。

    “还早,还早。。。。。。”他一边在她脖子上蹭着,一边含糊地说道。

    “王妃都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一会还要梳洗呢,今儿我若过去的晚了,会不会被罚?”她往后缩了缩肩膀,一手挤进他俩之间,抵在他的胸膛上,硬是把他推开了些,然后两眼无辜的看着他问道。

    上官锦叹了口气,干脆侧起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从她的腰身那慢慢抚到她的脸上,拇指轻轻梳着她的眉眼。刚刚睡醒的她,脸上却反略显出几分疲倦来,

    知道她昨晚睡得并不好。其实他也一样,第一次抱着别人睡一夜,时而想着这满怀的温香,时而又想着朝中的事。。。。。。时间不知不觉就滑过去了,他真正合眼的时间很短。不过早上身边还躺着这么一个人,肌肤相贴的亲密,鼻间是温暖的甜香,感觉倒是意外的好。眼光落到她丰润的红唇上,想起昨晚的热情缱绻,眸光暗了暗,然后又看了看她略显疲惫的脸色,只得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晚不了,王妃这会还没起呢,一会我陪你过去,别担心。”他说着便俯下脸,凑近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起身,把昨晚扔在床尾的那几件衣服捡过来。

    两人穿好衣服后,下了床,上官锦往外唤了一声,马上就有一位体面的婆子,还有三位各有姿色的丫鬟走了进来。白文萝一瞧,那三位丫鬟里,除了采蓝和木香外,另外一位容貌最好的,她不认识。不过昨晚喝交杯酒的时候,倒也见过她在候在一旁,估计就是木香曾跟她说的那位柳黄了。

    丫鬟们整理了床铺,木香拿起那条落了红的白棉布给那婆子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心迭起来,装进那婆子递过来的小锦匣里。那婆子接了锦匣子,小心拿在手里,

    然后就笑眯眯地朝上官锦和白文萝说了一溜儿地吉祥话临走时又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才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就有小丫鬟们捧着热水毛巾等陆续走了进来,服侍他们洗漱完后,白文萝走到那云母屏风后面换衣服时,却发现上官锦进了这房间后面的浴室内。只是这屋里的丫鬟,却没有一个是跟着进去的。然没一会,她就听到有水声从那传出来,同时还有轻微的脚步声。昨晚在那里泡药汤的时候,她倒是注意到,那浴室里也有一个小门,难道他还有早上起来要沐浴一次的习惯?

    心里不解,但也不着急着问,换好衣服后,出来坐在妆台前,木香便同往常一般帮她梳头绾衣。原本以为这新进门的二奶奶,会趁着这会与她们说几句的,却没想,从她们进来到现在,白文萝基本上就没开过口。正在一旁帮忙采蓝整理被褥,挑拣坚果的柳黄,一时心里有些莫名地忐忑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木香便为白文萝绾好了发髻。这期间,白文萝发现那几位在这屋里收拾东西的丫鬟,总是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偷偷地往她这边打量过来。

    除了采蓝外,每一个都是尽量磨磨蹭蹭的,半天时间了,就是没见一个出去。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吱声,戴好珠钗后,就让木香拿出眉黛脂粉来。只是才刚往脸上轻轻扑了一层薄粉,就见上官司锦从那浴室里走出来了,她一瞧,他确实是淋浴过的样子,发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她才刚放下手里的粉饼,眼角的余光就看见柳黄朝上官锦走了过去,像是要服侍他换衣服的样子。

    然没想到的是,上官锦竟会在这会对柳黄说道:“以后这些活就交给二奶奶了,你就做别的。”

    白文萝微愣,转过头,就看见柳黄那张精描红化的脸上已经变了神色,连那捧着衣服的手都微微发起抖来。采蓝眼尖,在一旁看到后,赶紧就笑着走过去说道:“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那柳黄你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吧,我再找找有没有藏在被褥底下的。“

    她说着还拉了柳黄一下,然后接过她手风景点的衣服,示意木香过去接着,再把手里装着花生和核桃的小篮子放到柳黄手里。

    一旁正收拾桌子的小丫鬟们都在偷偷瞧着这一幕,谁都知道,柳黄是王妃特意挑选出来,送到二爷房里的丫鬟,只是这都三年了,也没传出二爷收了她的消息。

    如今二奶奶一进门,听着二爷那意思,柳黄好像连做贴身丫鬟的资格都没有了!

    “采蓝,以后这院的事情,皆由二奶奶来定夺,不必再来回我了。”上官锦接着又道了一句,这话一出,这屋里的人顿时神色各异。柳黄的脸上又白了几分,木香却是偷偷笑了一下,唯有采蓝面色如常,忙应下后,然后就一边拉着柳黄,一边对那几上小丫鬟道:“手脚都麻利点,收拾完了就出去。”

    白文萝心里一边有些感慨,一边仔细帮他整理着腰带和衣领袖口等地方。之前还想着,自己要怎么在这院里立威,以后好立足。然而刚刚他那简单的两句话,就明明确确地定下了她的位置,省了她多少心思。这个男人,真当是心细如发,内院里的事情,他甚至比女人还要了解。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男人的态度问题,态度明确了,哪里还能翻得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帮他穿好衣服,束好头发后,才想起自己刚刚化了一半的妆,便说道:“再等一会,我马上就好。”她说着就在那妆台前坐了下去,今天就是要去给王妃敬茶的,必须要正式一点,衣饰妆扮,一点都马虎不得,上官锦却接过她手里的眉黛,笑着道:“给我,我帮你。”

    “不用。”可是,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拿过去了。旁边的石砚被移了过来,透着光泽的眉黛在那上面轻轻磨辗了几下,加水调和后,他才拿起眉笔,仔细沾了沾,猛抬起她的下巴,满眼含笑。

    柔情蜜意心,黛眉弯弯画。

    “很好看!”他放下眉笔,表情一如刚刚画眉时的认真,仔细打量了几眼,才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拿起旁边玫瑰膏一样的口脂,取了一支白玉细簪子,稍稍挑起一点,然后轻轻抹在她的唇瓣上,又以簪子沾了水,将那唇上的口脂仔细化开。

    她的唇色本来就偏红,如今再加上这一层薄薄的口脂,顿时就透出几分诱人的亮泽来!

    “一会我再吃了它。”看了许久,手在她下巴那捏了捏,然后就有些坏坏地笑着说道。

    白文萝轻轻抿了抿唇,他顿时眸光,一暗,然却听她开口问道:“你,刚刚在泡药汤?”他出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带这药香味,跟她之前那几次闻到的味道一样,只是要浓上几分。

    “嗯,隔一段时间会泡一次,你不必在意。”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不变,只是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打算。然后又打开旁边的胭脂盒,挑了点在手中,再稍微加点水化开一点,然后就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沾着,在她面颊上淡淡的抹了一层妆化好后,白文萝看着看着镜中那两面生香,明眸善眯的女子,瞟了瞟正在一旁擦着手的上官境,微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手艺比女人还好。”

    上官锦一愣,然后就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揉捏了一下,笑着道:“不会是吃醋了吧?”

    “走吧,天都亮了!”白文萝没理他的话,站起来,看了看已经发白的窗户说道。

    “小气鬼!”上官境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就拉着她出去了。

    出了外面才知道,原来这天,竟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抬起头,透过纷扬清撒的雪花,甚至能看得到那天空中隐隐约约翻着这的乌云,冷风忽的一下就刮了过来,猛地扬起她身上的斗篷,冰冷的空忽地就灌进了身体里。上官境赶紧帮他整了整斗篷的扣子,然后小心帮她带上了帽子,再让旁边的丫鬟给打着伞,才领着她往正苑走去

    踩了一路的雪,直到靴子里的脚都走得出冰了,才总算到了廉王妃的院子,被上官境领着进了屋,马上就有几个丫鬟为上前来帮他们脱了斗篷。正好这会,一身贵气的廉王妃这会也扶着一位丫鬟的手,从堂屋里陪着廉王爷一块走出来。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二章 风云变幻

    上官锦笑了笑,拉着白文萝走到堂屋的主座前候着,随即就有丫鬟把两个跪垫摆在他们跟前。等康王爷和康王妃落座后,上官锦便拉着白文萝跪了下去说道:“父亲,母亲,长卿带着媳妇来给你们敬茶了。”

    白文萝跪下后就不好再抬着头,只得垂着脸,因此并不知那上面的人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看到有两双尊贵的脚放在她跟前,还有那往上一截的华贵衣摆。

    上官锦的声音落下后,康王爷嗯了一声,于是旁边的丫鬟就捧着茶走了过来。上官锦先接过,再递给白文萝道:“这是给父亲的。”白文萝点头,接过,依旧是垂着脸,小心举过头顶,捧到康王爷跟前道了一句:“父亲请喝茶。”

    康王爷接了茶盏后,她才两手交叠地放在前面,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礼毕,稍抬起脸,视线微往上移,就见康王爷把茶盏放下,接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封,并两块羊脂白玉佩,搁在旁边的丫鬟递近来的托盘里,由那丫鬟捧到白文萝跟前,然后便简明扼要地道了一句:“以后你就是王府的媳妇了,向王妃敬茶吧。”

    “是。”白文萝先是接过那托盘,谢过了康王爷,然后再交给侯在一旁的木香。上官锦这会才接过另一盏茶,递给白文萝道:“这是给母亲的。”

    白文萝照旧是小心接过来,微微移了移身子,双手举过头顶,捧到康王妃面前道:“母亲请喝茶。”

    好一会,也不见康王妃将茶盏接过去。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正想再说一句,上官锦这会却开口叫了一声:“母亲。”声音里带着几分笑、几分恳求、还有几分执意。

    “呵。。。。。。果真是个水灵的人儿,让我瞧得闪了神。”康王妃似笑了一下,这才接过了白文萝捧过来的茶盏。于是白文萝照旧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康王妃也拿出一个红封还有一对金手镯搁在丫鬟递过来的小托盘里,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都起来吧,是叫文萝是吧,你既是入了王府,那么以后就要守这王府里的规矩,我一会让苏嬷嬷过去跟你细说的。”

    “是。”白文萝这才抬起眼,便见那座上的康王妃,一身华贵的凤穿牡丹朱红长袄。瞧着应该是已过了四十,眼角处已有淡淡的细纹,但依旧能看得出,她当年必是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只见那细细描画的脸上,眼角和眉尾是皆是往上飞扬,天生就是那种凌厉的美人。

    白文萝心里暗叹了口气,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而且,眼下她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里,就已经含着几分挑剔与不满。

    “母亲,我又不是娶了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何必这么着急。再说那苏嬷嬷一天要帮着母亲管的事业不少,规矩的事,就由我跟她说吧。”上官锦扶起白文萝后,便笑呵呵地对康王妃说道。

    “你这孩子,就心疼你媳妇到这份上了。”康王妃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当着康王爷和上官锦的面说什么,只得嗔了他一眼。

    “这都是长卿一直以来向王爷学习的。”上官锦嘿嘿一笑,顿时就顺着康王妃的话说了下去。康王爷马上咳了一声,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略带责备地说道:“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天生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还能教出什么好规矩来。别好好的姑娘进了咱王府,却被你给带坏了!”

    上官锦照旧是嘿嘿一乐,接着道:“母亲放心,如今有媳妇管着,长卿以后一定是规规矩矩的。”

    “到底王府也有王府的规矩,你这么护着,到时人家说的可不是你那。”康王妃说到这,就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那意思就是在等她主动出来说话呢。

    然而康王爷此时却轻轻端起茶盏,慢慢道了一句:“好了,就随他们吧,长卿是个知轻重的,白家出来的姑娘也不会差到哪去,总归他们两人能过得好就行。”

    “王爷”康王妃没想到康王爷会在这时堵她的话,一时有些不满。只是猜转过脸,不想就发觉康王爷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眼睛一直看着门外,不知在等着什么。康王妃猛地想起早上的时候,康王爷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心中忽的生出几分不安来,顿时就是收了声。

    好似这凝重的气氛影响了大家一样,一时间,这堂屋里就沉默了下去。白文萝有些不解地看了上官锦一眼,上官锦只是对她露出个轻松的笑来。

    只是,没过一会,就见那外头的小厮领着一位公公走了进来!

    还不等他们起身,那公公便朝康王上官锦略点了头,然后就直接开口道:“皇上口谕,传王爷和上官大人即刻进宫。”

    那公公的声音才落下,康王爷似已经准备好,也不问什么,就起身了。上官锦也跟着站了起来,而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他先是朝康王妃说道:“今儿不能陪母亲说话了,等我从宫里回来后再过来身母亲赔罪。”他说完,又看了白文萝一眼,依旧笑了笑,然后才对那位公公点了点头,便就随着康王爷走了出去。

    真到那外面人影看不见了,康王妃才又回屋坐了下去,外头已经起风了,竟连这里头的帘子都微微晃了几晃,呜呜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里一阵烦躁。偌大的一个堂屋里,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康王妃又瞧了瞧随她进来,依旧微垂着脸,静静候在一旁的白文萝。虽知道这事情不是因为她而起,但到底也跟她有些关系,若不是长卿赶着过去救她,或许还能早点着手准备这事。终归是不喜这个儿媳妇,只是她这会心里乱乱的,挂念着皇宫那边,到底也没心思与她多说什么,便道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别的以后再说。”

    白文萝抬起脸,看了看朝她微微摆着手的康王妃,道了声“是”,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乖乖退了出去。新婚第二天,就被皇上急召进宫,再瞧刚刚那气氛,八成是为昨天抢亲刺杀的事了,天要起风云了吗?

    白文萝出去后,才发现那外的狂舞的雪花,几欲迷了人眼!

    木香帮她仔细整了整斗篷,然后才扶着她的手,叫一旁的婆子撑着伞走了出去。

    又是长长,长长的雪路,脚踩在地面上来不及清扫的积雪上,发出一声一声空寂的声音。天空如此阴暗,前路迷迷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终于走回到刚刚出来的地方。白文萝先站住,微抬起头,往那院门的门楣上看去,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叫关雎阁。

    “你跟我说说,迎亲那天我先离开后,你们都怎么安顿的,眼下别人都在哪?”白文萝进了房间后,把候在一旁的丫鬟都遣退了,单留下木香,然后才问道。

    “早就想跟姑娘,呃,二奶奶说这事了。”木香说着就笑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开口道了出来。

    原来来那天,死的那个丫鬟是银兰,金萱和沉香都受了点小伤。

    白文萝被上官锦接走后,留下处理这事的人,先是把女方陪嫁的人,没有受伤的挑了出来。其中就有木香,还有一位婆子和两名仆妇,然后上官锦的人便在那附近找了马车,分了人护送他们加速往京州赶去。至于受伤的那些,包括沉香和金萱,还有两房下人,一直是到上官锦与白文萝入了洞房后,才让人给送了过来。眼下正安顿在关雎阁的小偏院那,就等着白文萝如何安排。

    “沉香和金萱的伤势如何?”听木香说完后,白文萝问了一句.

    “就是一点小擦伤,我想眼下应该已经无碍了。只不过金萱的伤是在手背上,她一直担心会留下疤,因此托我跟二奶奶请两天假,能不能等她伤好了再派给她活。沉香是手臂上的擦伤,她说已经无碍了,就盼着早点过来伺候姑娘。”

    “嗯,既然伤没完全好,就让她养着吧。一会你去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还有,出去把采蓝叫进来一下。”白文萝点了点头,就吩咐道。

    “是。”木香出去了,一会采蓝便跟着进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大串这院中各处的钥匙。白文萝才刚开了口,采蓝便就笑着把这院中的一应事务,一五一十地都说与她听。包括人员名单,负责事项,完后还把那一大串钥匙给捧了上去。

    原来这关睢阁内,眼下的丫鬟仆妇并不算多。听说是年前的时候被放出去了一批,而之后上官锦一直就没让新的丫鬟进来。因此这会他的房里,出采蓝和柳黄两个贴身大丫鬟外,就只剩下四个小丫鬟。余下的还有七八个粗使的仆妇和婆子,以及另外三位专管小厨房的下人。说来人手确实是有些少,如今一看,正好白文萝带来的这几房下人派上了用场。

    很快,木香便叫了白文萝陪嫁的那几房下人过来了,于是询问了采蓝一番后,白文萝便在每一处都安插上自己的人。而这房里,她也为沉香预先留了位置。从始至终采蓝都是点头的份,因此即便原先的人心里有不满,也不敢这会就顶撞上来。

    只是当那些下人各自领命出去后,柳黄却依旧站在那儿,没有动晃。知道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走到白文萝跟前,垂着脸,缓缓跪了下去。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三章 心里准备

    白文萝淡淡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此时屋里除了她和柳黄外,就剩下木香和采蓝了。主子没开口,站在一旁的丫鬟自然也就不敢贸然开口,于是这三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全都落在柳黄身上。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谁先沉不住气,是显而易见的事。

    果真,还没过多会,就听到柳黄低泣了几声,然后才怯怯地抬起脸,含着泪看了白文萝一眼,又垂下脸乞求地说道:“今儿早上,我若哪对二奶奶有了不敬之处,求二奶奶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果真,还没过多会,就听到柳黄低泣了几声,然后才怯怯地抬起脸,含着泪看了白文萝一眼,又垂下脸乞求地说道:“今儿早上,我若哪对二奶奶有了不敬之处,求二奶奶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好二奶奶,求二奶奶别让二爷赶我出去!”她说完就开始磕起头来,磕得那地板砰砰作响。

    “扶她起来。”白文萝垂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然后才开口,同时瞥了旁边的采蓝一眼。采蓝刚一听柳黄这话,心里就连连叹气,二奶奶哪是随便能让人糊弄的。偏柳黄这傻丫头就是不听劝,死活要跪下来做这一番样子,可那话却又说得太不知轻重。采蓝才走过去,那边木香根本不用白文萝示意,也赶紧走过去帮忙,硬是将柳黄给拉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王妃送过来给二爷的丫鬟,照理,连我都得对你礼让三分。既然不是做了什么错事,那么接下来有什么话,就站着说吧。”见她站好后,白文萝才缓缓开口。

    “不是,我”柳黄一听这话,又想要跪下去,只是却被一旁的木香给拉住了。

    “你也别着急,我刚刚听明白你的话了。”白文萝又道了一句,然后就把目光转向采蓝,问道:“采蓝,今儿早上,二爷是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采蓝一愣,看着不露喜怒的白文萝,赶紧正了脸色,轻声说道:“二爷说了,以后服侍二爷的事,就交给二奶奶来做,让柳黄去做别的。”

    “嗯,当时我可说过一句话。”

    “没有,二奶奶,当时并未开口。”

    “那二爷当时的话,可是表明了那是我的意思,可是还说了要将柳黄赶出去,并且还都是我让的?”

    “没有,二爷从未那般说过,也没有要将柳黄赶出去的意思。”

    “嗯,那刚刚柳黄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说来我是刚进门,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你就趁着这个机会跟我好好说说吧!”

    “请二奶奶息怒,柳黄刚刚确实说错了话,误解了二爷的意思,同时我也因是疏忽,未及时纠正,请二奶奶责罚!”采蓝面色微变,原是想要跪下去的,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黄,再看了看白文萝的脸色,便就站住了,只是低垂着脸。

    柳黄一时脸色刷的就白了几分,唇抖了抖,顿时挣开木香的手,硬是跪了下去哭道:“二奶奶,二奶奶,是我说错话了,请二奶奶责罚!只求二奶奶别将我赶出去!”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穿着一身鹅黄色衣服,看着好不可怜的身影。心里叹了一下,能跟在上官锦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年的,果真是有几分心思。原是没多大的事,硬是被她给说出来这么多来;原是上官锦的意思,硬是被她给扯到自己身上来!刚刚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却绕来绕去,还是死咬着自己不放,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责罚她一般。当真只是柳黄她自个的意思,还是有人授意她这般做?

    她若是个心性冲动,又急于立威的,自然是经不起这么三番两次的刺激,估计当下就拿柳黄来开刀了。只是这样一来,康王妃那边若是一句话问下,扯到最后,其实也不过是丫鬟说了句不太妥当的话,她却拎住不放的惩罚了一通,而且她这才是刚刚进门。到最后,给所有人的印象,想必就是既刻薄,又容不得人了!而且还有可能因为这事,康王妃念在柳黄尽心服侍上官锦多年的份上,如今又受了委屈。或许到时她就做主给柳黄开脸,瞧着个适当时机,让上官锦正式收了房也说不定。

    谁知道会不会这样呢,女人之间的事情总是不好说,特别是婆媳之间,那种挑剔与不满只要在心里生成了,要想改变过来,就跟让母猪上树一样难!而眼下康王妃明显就是瞧她不顺眼,因此只要是与她对立的人,那在康王妃眼里,必是瞧着比以前顺眼几分的。

    “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说话的时候,多斟酌一番,想清楚了才出口,我也不是个容不得人的。只是今儿早上,既然二爷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不过你是康王妃送过来的人,又跟在二爷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是比较了解二爷的生活习性。以后你就专门负责这屋的茶水吧,这也不算违逆了二爷的意思。采蓝,你带她下去整理一番,别这么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一进门就拿个丫鬟开刀呢!“

    “是,还不谢过二奶奶!”采蓝赶忙应了声,然后就走到柳黄身边轻轻推了她一把。

    都拍案定论了,柳黄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于是满是感激的说了一通谢谢!才抹着泪起身,随采篮出去了。却不想,她们会在那外屋的门口碰上孟氏,柳黄赶忙又擦了擦眼睛,然后给孟氏行了礼,就有些慌乱的出去了

    白文萝在里头听到了动静,便起身迎了出去。

    “今儿早上你去给王爷和王妃敬茶的时候,当时我没在,这会是特意过来跟你赔罪的。”孟氏拉着白文萝的手坐下后,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让身边的丫鬟把新婚贺物呈上。

    “嫂子言重了,这赔罪的话我哪能当的起!”白文萝双手接了贺礼,道了谢,然后就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道。

    “呵呵,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不过你这才刚进门,我担心你会以为被怠慢了,吧委屈藏在心里闷着,我那一得了空,就赶紧过来于你解释一通。”孟氏一脸温和地笑着,然后结果木香奉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才接着道:“其实,这说起来,都跟昨日的事有关。今儿一早,宫里就召了王爷和长卿进宫去,想必你也是知道了吧。”

    “是,当时我也在场。”白文萝微点了点头哦,也没着急发言。

    孟氏看着她这般端庄沉稳,不急不躁的模样,眼中顿时露出几分赞赏来,于是那语气便跟着又柔和下去几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世子爷说,昨日的事情,牵扯得很大。若不是因为昨日是拜堂之日,估计长卿当晚就被照进宫了,北齐的队伍在大景境内除了这么大的伤亡,万幸的是北齐的公主安然无恙,但到底这事,也闹得大了。

    世子爷眼下任职的是礼部侍郎,因此昨晚就出去同北齐外使进行交涉。只是这都一晚上了,也不见回来,偏后来又听到了一些对长卿来说不算好的消息。而我那大儿子墨儿向来就跟他二叔较亲,于是那孩子一大早就偷偷溜了出去,说是要打听消息,偏祺儿也跟着他一块胡闹。唉,此事非同小可,我担心他们会惹出事来,或是王爷知道了,少不得要狠狠罚他们一通,于是就只得紧着派人去寻他们俩。王妃那边只好托了病,早上就没有过去,只是也着人悄悄跟王妃说了实情,因此你过去的时候,王妃才都没有提起我这边。

    “原是这般,嫂子不必介意,我并不觉得委屈。”白文萝点了点头,说着就露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来。

    孟氏看了她一会,想了想才说道:“虽咱这内院的女人,向来就不该管男人在外头的事,但我觉得还是提前与你说一声的好,昨日的那些火药,后来查出是出自御查院。因此这事,如果最后没有抓出主谋的话,很可能长卿就要为此担负责任了。眼下大理寺和刑部已经在皇上的许可下插手此事,你刚进门,王府就出了这事,心里还是要有点准备的好。

    “难不成会。。。。。。”白文萝微怔了一下,抄家?流放?还是砍头?她不太清楚朝中之事,只是听孟氏说得这般严重,因此往最坏的想,就是这些了。

    瞧着她问了这一半的话,孟氏恍悟过来,知道她想得严重了,便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只要有王爷在,王府还是这个王府,我刚刚指的是别的,总之,以后要有什么事,你也别太意外了。。。。。。”

    听她这么一说,白文萝倒是真的迷糊了。只是孟氏却没有再多往下说的意思,稍稍喝了口茶后就把话儿一转问道:“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瞧见个丫鬟,好象眼睛红红的,是顶撞你了吗?”

    “不是,是今儿一早,二爷没再让她服侍了。。。。。。”白文萝说着就微低下头。

    孟氏顿时会意,忽的就冷笑了一下道:“虽是王妃送过来的人,不过丫鬟就是丫鬟,你该敲打的时候就得敲打,否则容易得意忘了形。”

    “谢嫂子提醒。”白文萝抬起脸,又接着道:“对了,昨儿嫂子借我穿的那套吉服,等我收拾干净了就给嫂子送过去。”

    “呵呵。。。。。。那套东西,自十几年前穿了那么一次后,就搁在箱底了,真没想到还有拿出来的一天,昨儿看到你穿着走进来后,我就好像看到十几年前的自己一般,真是怀念啊,这一转眼,就过去十多年了!”孟氏说到这儿,唏嘘了一番,然后又接着道:“说来那会我进王府的时候,长卿也才八岁,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能娶媳妇,那一套吉服,也算是我送的贺礼了,还拿回来做什么。”

    “那怎么好意思!”

    “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了,我该回去瞧着我那几个孽障一眼,免得他们又出什么乱子。晚饭的时候,会给你正式介绍一下的,那会世子爷和长卿也该回来了。”孟氏说着就站了起来,白文萝赶忙站起身送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孟氏忽然转过头对白文萝说了一句:“这么些年,我第一次看到长卿这么在意一个人,你好好待他。”

    雪花依旧漫天狂舞,天空依旧暗沉阴郁,白文萝目送着孟氏的身影出了院门后,才转身回了屋子。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四章 回 来

    料不到的是,当天晚上,王爷,世子爷,还有上官锦都没有回府!白文萝到康王妃那儿的时候,孟氏和她的那三个孩子都已经在那了,除外还有一个是姨娘所生的,看着才五六岁光景的小丫头。

    康王爷的世孙,也就是孟氏的长子,名为上官墨,表字子墨,年十七。因孟氏曾说过,上官墨与上官锦较亲,白文萝因此多看了他两眼。只见是个眉粗嘴阔,面上线条粗硬,长相也较粗犷的少年,但是并不难看,只是眉眼间跟上官锦一点都不相似。不过一看就是个脾气直爽的,见到她后,马上就咧开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二婶。

    余下的两位,二少爷上官祺是个斯文俊秀的少年,身上的气质看着倒是与上官锦有些相似。只是年纪尚幼,十五未到,瞧着面上的稚气还未全脱,然那言语间已显露出成熟稳重的风度,并且进退有度。

    而那位小姑娘,名为上官毓,刚满十二,虽还是一团孩子气,但瞧着那眉眼,长大了必是个美人胚子无疑。

    剩下的那位庶出的,年纪最小的姑娘,叫上官璃,是由她亲娘,姓段的姨娘领着的。母女都有些羞羞怯怯的样,那小女孩见了白文萝甚至都不敢开口叫人,仅是蚊子般的哼了一声,顿时让座上的康王妃不满地皱起眉头。孟氏赶忙打了圆场,康王妃也懒得跟她们计较,便就过去了。

    于是相互之间简单行了礼后,白文萝便站在一边服侍着康王妃用膳,段姨娘也是站在一旁候着,只是这满屋子沉闷且压抑的气氛下,谁还有心吃得下饭的。大家基本上都是陪着康王妃,草草吃了两口罢了。特别是上官璃,平日里她本就少出来接触这样的场合,加上年纪又小,性情内向羞怯,坐下后,甚至没怎么敢动勺子。

    这才是大年初四,白文萝看着这一桌一点都不马虎的美酒佳肴。记得两年以前,她暂住这里时,那个时候,整个王府都在准备着请人吃年酒,其热闹程度,自不必说。而今,大年节还未过,又加上上官锦才刚大婚,正式应该大肆庆祝的时候。可眼下瞧着,哪还有半点过年的热闹气氛。王府里似乎连请客摆宴席等一应事务都免了,只有外头的房屋各处都挂着的大红灯笼,琉璃花盏,以及彩色丝绦等喜庆之物,提醒着他们,眼下正是过年节大婚期。

    一桌人坐着吃饭,却连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整个花厅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但是席中的一应礼仪却都不能有丝毫马虎了,于是这磨啊磨的,伺候着康王妃吃完,又等着她跟孙辈们说了会话。直到孟氏轻轻提醒了一句,康王妃才似乎想起,白文萝已是空着肚子,在旁边生生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今儿心情烦闷,倒是忘了你还没吃,快坐下吧,元音你让丫鬟们吧新的热茶换上来。”康王妃看来白文萝一眼,说着就朝孟氏吩咐道。

    “是,弟妹快来坐下,这也伺候半天了,累坏了吧。”孟氏笑着朝白文萝招了招手,然后又吩咐了旁边的丫鬟吧那些已经变冷的菜撤了。

    “不累,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白文萝笑了笑,走过去,道了谢,然后才在孟氏旁边坐下了。

    “行了,我这也有些困倦了,想进去歇一会。虽王爷还在宫里,但眼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这到底也是大年节,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只要别过了火,好好玩闹一番都随你们。”似不想跟白文萝同坐一桌般,白文萝才刚坐下,康王妃就站了起来,然后轻轻交代了两句,就扶着丫鬟的手转身走开了。只是她在将要走进去时,忽然微微顿了顿,稍偏过头往白文萝这边看了看,又瞅了瞅侯在她旁边的丫鬟,打量了几眼,然后才收回目光进了穿堂。

    康王妃离开后,这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只是眼下大家都吃完了,白文萝坐下后,还未动筷子,孟氏担心她会觉得尴尬,便示意上官墨们先离开。而段姨娘也是不敢在这会坐下同桌吃饭的,康王妃一离开,她便也顺势跟孟氏告了辞,经孟氏点了头,她才带着上官璃出去了。

    “多谢嫂子。”花厅里最终只剩下她和孟氏后,白文萝看着新端上来的热菜热汤,便笑着道了句谢。

    “不瞒你说,你还未进门之前,长卿就已经托了我,在这王府里,他若不在时,让我多照看着你些。”孟氏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盏,笑了笑道。

    白文萝微低下头,似羞涩般,一时没接话。

    “眼下那边的时局还未定,不过正如王妃刚刚所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要太担心。”孟氏接着又道了一句。

    白文萝点了点头,说道:“让嫂子费心了。”

    “呵,快些吃吧,免得一会又凉了。”孟氏摇了摇头,笑的温婉。

    天,阴沉了三天。上官锦也整整三天未归,包括康王爷和世子爷也是,没人清楚事情进展的如何了,或许有人清楚,只是并未跟白文萝说。这几天里,孟氏也过来看过她两次,略坐一坐,但提到这事的时候并不多。就是偶尔点到了,也多是让她放宽心,余的再没有了。

    只是,正月初七那日,应该是白文萝回门的日子。可眼下这样,自然不能回去了。于是那日一早,在孟氏的帮忙安排下,白文萝备了满满一车的回门礼,又亲笔修书一封,然后派人一同送到西凉去。

    是夜,那倾洒狂舞了整整三日的鹅毛大雪,终于有了见缓的趋势。沉香服侍白文萝沐浴完后,叫上木香拿着毛巾过来,一边仔细挤着头发里的水,一边开口道:“二奶奶莫要太担心,我瞧着那雪似乎快要停的样子,明儿那天应该是要放晴了。这是个好兆头啊,没准二爷明儿就回来了。”

    白文萝淡淡的笑了笑,也没开口,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梳。一旁的柳黄往这边看了两眼,眼圈儿微红了一下,然后赶忙就端着已经变冷的茶水出去了。沉香顿时朝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了一句:“一整天阴阳怪气的,跟谁都欠了她似的,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

    “别在二奶奶跟前乱说那,小心别人听到了。”木香马上轻轻提醒一句。

    沉香顿时会意,一时有些懊恼,赶忙说道:“二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以后说话注意着点,眼下我才刚进门,若是你们犯了错,让人抓了把柄,到时我也不好太偏袒着。”白文萝说着就放下手中的玉梳,然后接着道:“都出去吧,不用你们服侍了。”

    白文萝在床上躺下后,木香进来帮她放了纱帐,然后又吹了灯。屋里一时暗了想下去,只有外屋那被罩在银红纱罩的烛光,丝丝缕缕地透了进来,隐隐约约地照出满屋的寂寞。

    夜渐深,天空飘落的雪渐渐停了,偶尔一阵夜风刮过,将树枝上的积雪卷了起来,纷舞,飘落……

    她一直以来的睡眠都很浅,这几日更甚,就是半夜风吹在窗户上发出微微的声响,她都能醒过来。只是连着几日这般的睡眠质量,身子终于觉得疲倦,白文萝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才躺在床上没多会,就慢慢进入了梦乡,本以为,今晚终于可以一觉到天亮了。

    却没想,也不知何时,她忽然又惊醒了过来!还未睁开眼,就发现,有人,在她脸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吵醒你了?”黑夜中,他的声音轻缓沙哑,带着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

    “你。。。。。。”她怔了怔,然后就要起身,他却将她按了回去,然后草草把外衣脱掉,就上床掀开被子挤了进去。将她搂了过来,然后把被子盖好,被窝里的温暖香甜让他轻叹了口气。

    手掌摩擦着她的胳膊,下巴在她脸上蹭了蹭,又在她额头上吻了几下,然后才垂下脸开口问道“这几日可曾担心了?”

    “你没事了?”她亦问。

    “先回答我的问题,担心我了吗?”他说着手就从她的衣摆处探进她的衣服里,慢慢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自然是担心的。”她说着就动了动身子,往她身上贴近了点。他的手还有些冰凉,忽然就探到她的背上,那感觉,竟是有些怪异的舒服。

    “想我了?”他笑,手就往下慢慢滑了去。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没事了吗?”白文萝说着就要移开身子,上官锦只好把手移上来,搂住她说道:“还没最后下定论,不过不会有大事的,别担心。”他说着就抬起另一只手,忽的就将她整个抱到他身上,让她压在他身上,然后把手移到她脸上,捧起她的脸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让我好好瞧瞧你,几日没见,可有瘦些了?”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五章 欢愉之后的对谈

    两人在黑夜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外屋暖暖的烛光悄悄探了进来,透过大红色的纱帐,映出他眼中隐隐跳跃的火光。

    “嗯,好像没什么变化啊。”良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却照旧含着几分笑意。

    白文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刚刚他在她脸上蹭的时候,就发觉脸上微有些刺痛,这下一摸,果然是那上头已经冒出好些硬硬的胡渣来了。

    “你似乎很疲惫啊。”他的一只手掌从她脸上滑下,顺着她的肩膀往她身上游移下去是,她便轻抚了抚他的脸说道。

    “嗯,在你身体里休息一会怎样?好多天没做那进进出出的事了!”他笑,轻松地语气里带着点以往那惯有的,吊儿郎当的味道。

    “学人口舌!夜深了,还是好好的睡觉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她没阻止他的手,只是略有些不悦的说了他一句,可那声音却是极致的轻缓柔曼,听在他耳中全是酥酥软软的,透着难言的诱惑。

    “那就吻我一下。”手在她臀上停下,捏了捏,然后就试探般的开口要求道。

    “一会可别控制不住了。”她倒没拒绝,只是稍有些挑衅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俯下脸,唇贴到他的唇上。

    上官锦微扬起嘴角,手移了上来,搂紧了她。

    舌尖滑了进去,深吮浅舔,长舌顺势潜入,最后分不清是谁在缠着谁,上官锦只觉得心都酥麻了起来,她的吻其实很轻,却是委婉中带着挑逗,就似纯真中透着妩媚,不知不觉就把人挑得心猿意马起来

    良久之后,只闻男女沉喘的呼吸声,也不知是谁兵败如山倒,是谁偃旗息鼓退兵。只是那稍稍分离开的双唇,犹似带上了不可抗拒的磁力一般,才稍一分开,就自爱他大掌的强按下,又忙不迭得紧紧的粘在一起。

    身子的衣衫在簌簌的摩擦声中,自然而然的滑落下去。

    粗重的呼吸渐渐短浅杂乱,柔曼的呻吟缓缓参入低泣。层层叠堆积起来的欢愉使她觉得脑子有瞬间的恐怖,最后慢慢收回伸直,他已停下律动,正紧紧的抱着她,压在身下,浑身是汗。

    也不知粘贴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披衣起身,下床找了毛巾帮她擦了身体后,才重新挤进被窝。

    做完爱做的事,接下来就该进入谈话的主题了。

    “今天的会门里我已经送过去了,是嫂子帮忙准备的。”休息了一会后,呼吸慢慢平稳下去,她便先开了口。

    “嗯,我知道,抱歉”他说着就轻吻她的额头。

    白文萝,没应声,其实她成亲当天发生的事情,伯爵府那边并不太清楚。他们只知道她的迎亲队伍与北齐的队伍碰上了,似乎受了点影响,但是并没有耽搁拜堂的及时。而且那之后,王府这边也没送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因此都以为没出什么大事,至于御查院这边的事情。没有最后拍案定论,自然也没有谁敢大肆张扬起来的。

    虽眼下北齐队伍在大景遇刺的事情,但但凡有点耳目的人都听说了。但是,火药的事,却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内情。所以,上官锦近日没有陪着白文萝回门,白府那边只当是上官锦是受了皇命,忙着查北齐遇刺的事情,因此抽不出空来。当然,白文萝近日在那封信里,也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地这么点了一下,总之看到信的人,怎么理解都行。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开口道:“嫂子还说了,让我对你的事情,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后来又说,王府里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而这个准备,是指别的事情。”她说到这,就顿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情的花,那这个心准备,指的是什么?”

    上官锦垂下眼,看着她已经退去情欲的幽黑双眸里,是纯粹得什么都没有的平静,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但想了想,便叹了口气,笑着道:“是嫂子多虑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真想听吗?”他在她肩膀上慢慢抚摸这,心里也在犹豫。

    “。。。。。。是。”她点了点头。

    上官锦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了出来,只是他似乎是嫌夜太长了,竟从事情的最初起因慢慢说起。

    原大景自建立以来,一直就站在北齐的对立面,两国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打打停停,持续了数百年。一直到先帝继位后,前后五十四年间,大景的国力进入了一个空前鼎盛的时期。而北齐那边,因朝中党派斗争厉害,导致国力日渐衰落,于是几场战事下来,几乎是节节败退。因此两国之间,经过一段时间的谈判协商,才终于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期,一直到当今皇上继位。

    只是这和平的约定,是需要共同的利益来维持的。而当今皇上,却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君王,每个有抱负的君王,都希望能够一统天下。北齐自然也感受到了威胁,知道和平条约即将破裂,于是就将早准备好的,古雅的事情抛了出来。简单来说,就是你大景是选择继续合作,共同发财呢;还是选择倾尽国力,再打一场胜负难定的持久战。

    就在这个同时,北齐那边还忽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矿。只是那个地方,就在大景与北齐的交界处,不过有九成是在北齐的领土上的。但是,这也足以引起争端了,而且这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让大景皇帝挑起战争的最好借口。

    然而,北齐却在这个时候,主动站了出来。表示希望能与大景共同开发这一处的铁矿资源,并且愿意六四分,既大景拿六,北齐只拿四;与此同时,北齐还答应了,可以允许大景的商人在北齐自由行商,并且还能降低他们的关税。不过这种种的优惠政策,大景必须得答应他们一个附加的条件后,才能成立,而那个条件,既是联姻。不过,他们最愿意联姻的对象,却不是大景的皇帝,反而是御查院的主事,近几年以来,一直同北齐都有交涉的上官大人!

    “为什么是你?”白文萝听到这,便不解的问了一句。

    上官锦低头,认真的看了白文萝一眼,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来一般,好一会才说道:“北齐提出的这些诱饵,不过是想拖点时间罢了,但仅是拖点时间的话,他的付出的这些代价又着实太不合算。当然就想再偷偷做点手脚,希望能从中捞点别的好处。眼下大景国力强盛,想要从外面击破实为不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使其内乱,到时他们便能够趁虚而入了。”

    “你与北齐联姻,会使你和皇帝之间生出矛盾来吗?”

    “这个很难说,不过最有可能的是,这样的联姻,会使得大景好容易与古雅联系起来的那条线断掉。北齐的人,应该早知道我这边早就!与古雅联系上了,因此就想出以这样的方法,正大光明地来一场破坏。公主若送到深宫去,也就是多个封号罢了,除了有面子外,别的什么也捞不着。只有放到外面,放在我身边,才有可能起作用。

    而且,只要将北齐的公主送到了我身边,他们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到时,北齐的势力必会想方设法,慢慢渗入到大景的势力中心。”上官锦说到这,忽的就笑了一下,接着道:“公主,联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算不上是阴谋,只能是阳谋,不过却是个充满诱惑力的阳谋,让人不想不上钩都难。”

    “那皇上的意思呢?”白文萝睁着眼睛问,此时她已睡意全无。

    “皇上嘛。。。。。。”上官锦又笑了一下,才道:“皇上是个有深谋亦有远略的帝王,并且还有很大耐心。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齐眼下再衰落,他们也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称帝了近千年,就连由着雄才大略的先帝,也不成做到的事,皇上自然是要三思而行。因此北齐提出了那些条件后,皇上可能是想着,这一方既能借着北齐的手,提早把古雅那边的事圈定下来。同事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那么巨大的一个铁矿,得以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大量制造兵器,为以后的战事做准备,多加几成胜算。至于北齐的那点心思,皇上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因此自然是答应了。”

    “随意他们就把公主送过来给你了?既然如此,皇上如何又给你我指婚呢?难道即便是这样,北齐那边也不介意?”白文萝抬起头,极为不解地问道。

    上官锦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哑的声音满是温柔地问道:“告诉我,如果北齐当真把公主送到我身边,你介意吗?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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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回复:名门喜事(全本) -shijian- 给 shijian 发送悄悄话 shijian 的博客首页 (798611 bytes) () 03/31/2011 postreply 04:04:07

真的是很好看 -最爱小土猫- 给 最爱小土猫 发送悄悄话 最爱小土猫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09/2011 postreply 03: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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