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 作者:潇湘冬儿
[东京攻略:第001章:任务开始]
勾人心魄的娇喘声,和男子畅快的闷哼声,不断的从主卧里传了出来。豪华的套房外间,宽大的沙发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懒的坐在上面,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战服,玲珑的身材曲线毕露,雪白修长的脖颈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富有雕塑性美感的尖瘦下巴,显示出她倔强的个性。下身,一条最新的数字化迷彩作战裤紧紧的包裹住两条修长的美腿,脚蹬军用作战软靴,靴子内侧,一柄美国造的防御大师匕首正静静的绑在那里,锋利的刀光紧贴着女子嫩白的肌肤,隐隐透出一丝寒芒。
突然,两声畅快的叫声登时在主卧响起,女子的嘴角斜斜牵起,一丝冷笑悠然划出。很好,该开工了。
拔出别在腰后的柯尔特2000式手枪,动作迅速的安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的长发,站起身来,轻松的向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房门紧闭,内部反锁,女子微微一笑,随手拿出一根银色的钢丝,对着钥匙孔就插了下去。对付这种简单的门锁,甚至用不上两秒钟,钢丝轻轻一扭,房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充满情欲的糜烂气息登时传了出来,男女荷尔蒙的气味在空气里缓缓弥散。女子靠在门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举到嘴边,轻轻的对着枪口吹了口气,眼光扫向床上刚刚激情过后,相拥的一对男女。冷笑一声,轻声唤道:“嗨!很爽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霎时间好像是炸弹一般的在主卧炸起!
原本趴在明美身上的杰森,登时翻身而起,身躯犹如豹子一般,动作迅猛,丝毫不拖泥带水,猛地弹地而起,手快如闪电的向床头抓去。
“噗!”的一声,血光四溅!
女子素手一扬,锋利绝伦的防御大师登时刺穿了杰森的手掌,狠狠的钉在了床头的红木之上。
明美的眼睛瞬间放大,被杰森吻得红肿的嘴唇张成O型,就在她马上就要大声惊呼的时候。女子眼中一抹寒芒闪过,右手一甩,透过消音管,柯尔特2000发出一声闷响,明美的瞳孔瞬间扩大,一个黑洞洞的血洞开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上,鲜血潺潺而出,赤裸丰满的身躯一个抽搐,她就倒在了宽大的床铺之上。
女子面不改色,淡淡的转向满脸惊恐的杰森,嘴角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杰森,刺激吗?”
鲜血从杰森的手掌处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流下,他面色发白的盯着床上已是一具死尸的山口明美,声音发颤的急声说道:“季儿,你冷静点,你相信我,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不是李季儿。”女子淡淡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笑颜如花,可是在杰森的眼里,这笑容却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周身发颤。
他连忙说道:“好,好,李小姐,你听我解释……”
杰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子打断,只见她缓缓的走上前来,黑洞洞的枪口威胁性的抵上了杰森的额头。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弯下腰,一脚踏上他赤裸的胸膛,枪口在杰森的面上缓缓的滑动,突然猛地插进了杰森惊恐长大的嘴里。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李季儿。”
少女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杰森手掌里的匕首,鲜血登时喷射而出,杰森双眼瞬间长大,强烈的疼痛瞬间而来,可是柯尔特2000的枪口却紧紧的插在他的嘴里,让他除了一声闷哼,发不出一声呼救。
少女缓缓靠近杰森,趴在杰森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来自Z国国安局军情9处的特工003,现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残害过的生命判刑,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杰森的瞳孔登时闪过一丝绝望和恐惧,这时,寒气森森的匕首突然发出森冷的光芒,匕首一点点的逼近,他只感到喉咙处一阵恐怖的冰冷。
少女的眼里露出意思憎恶和残忍,握着匕首的手潇洒的一挥,一串血珠登时带起,匕首森冷,在半空中定格。
杰森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抽搐,被割开的喉咙处血液潺潺涌出,血腥味弥散,被他带到地上的薄被已经被血液浸透,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搞定收工,接下来是收尾的活。少女吹着口哨,轻松的走到卫生间将手上的鲜血洗净,然后用卫生纸将沙发和房门的指纹擦干净,然后将卫生纸朝手上一裹,拿起床头的电话,很快,酒店大厅电话拨通,电话接通后,少女却并不说话,只是将话筒轻轻的放在了一侧。
一切妥当,少女仔细的瞧了眼现场,见再无破绽。悠闲的来到阳台,转过身来,最后看了一眼杰森那恶心的身体,嘴角蓦然牵出一抹冷笑,手指轻轻拨动腰带上的纽扣,一条钩锁登时激射而出,猛地插进阳台的墙壁上。少女一甩长发,再无半点留恋的翻身跳下阳台。
就在这时,走廊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七楼外急速下坠的少女眼光一闪,暗暗道:“R国的警方,倒是有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少女稳当的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之上。一个银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静的放在灌木丛中,少女拿出一件米黄色的风衣,两下穿在身上,换上一双同色的皮靴,将作战靴往包包里一塞,就站起身来。
甩了甩柔顺的长发,婀娜的向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姐,请留步。”
一名警察疾步走上来,拦住了少女的去路,沉声说道:“酒店里发生命案,现在这栋大楼已被封锁,还请小姐不要进去。”
“什么?命案!”少女突然捂住小嘴,双眼大睁,惊恐的表情惟妙惟肖,口中所吐的,却是最纯正的R国语言,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东京腔调。
“是的。”年轻的警察看着这幅美人吃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发晕,连忙说道:“小姐不用害怕,我们警方已经将整栋大楼包围了起来,凶手插翅难飞,一定会抓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坏人的。”
“哦,那就好。”少女惊惧的拍了拍胸口,娇声说道:“还是都靠你们,我们市民的生命才会有保障,那这样吧,我就不进去给你们添乱了,我这就走了。”
年轻警官大晕其头,连忙连胜答应,好像整个东京城真的要靠他的保护才能治安稳定的样子。
“对了,”少女突然回过头来,颇有些娇羞的看着那名年轻的警官,扭捏的说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户路第四十七号,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年轻警官一愣,立马点头如蒜捣,这桃花运若是不抓住,就不是个男人。
少女回眸倾城一笑,迈着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边上的宝马760,引擎声一响,车身流线般的就驶出了停车场。
“喂!什么人,停车!”一对外围巡逻的警察突然迎了上来。还没等少女开口,那名年轻的警察就跑了上来,大声的叫道:“让这位小姐出去,她没有问题。”
看着前面渐渐散去的人群,少女将头探出窗外对着警官微微一笑,随即一踩油门,车子就驶出了红日大厦。
夜色浓郁,今日的东京,注定不是一个可以安睡的太平夜晚。
[东京攻略:第002章:代号山猫]
白色的宝马760呼啸而过,稳稳的停在一家灯火暧昧的酒吧面前。隔的老远,也能听到里面疯狂的音乐和DJ的震耳欲聋的尖叫。一身米黄色大衣的少女打开车门,对着一旁的泊车小弟放肆的抛了个媚眼,就在男子色眯眯的眼神中,摇摆着走进了酒吧的大门。
进入夜总会,穿过一条带着金属装饰地走廊,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厅映入眼帘,大厅内已经是人满为患,耳边音乐劲爆,放眼四处,激光灯闪烁,一派乌烟瘴气之景象。大厅的一侧有个环行吧台,吧台前围坐了不少男女,吧台内则围了一圈打扮性感的吧姐,正陪着围坐的客人喝酒猜拳。
吧台内中间的台子上立有一根钢管,一名身着性感的女郎正把着钢管大跳钢管舞,扭腰摆臀,动作火辣,一群男人围在那名女郎的身边,疯狂的叫嚣,不时的从下面伸出手去,尽力在舞女身上揩油。
少女一身保守的大衣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颇为显眼,可是她还是淡笑着走了进去,对着吧台帅气的调酒师大胆一笑,流利的日语顿时流出,“给我半打清酒。”
R国的夜总会里除了提供国外的红酒、威士忌以及各种啤酒,更多的,还是本土最具有特色的瓶装清酒,当然,这里的顶级清酒价格也是不菲。
一个单身的妙龄少女,独自一人要半打清酒,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围寂寞男人的注意。淡笑着打发掉几波模样猥琐的男人,少女抬起手腕,一点二十五,时间差不多了。随即,貌似慵懒的站起身来,眼光微微一瞟,就锁定了目标。对着不远处一群注意她好久的男人款款走了过去。
“先生,”少女声音柔媚,媚眼如丝,一幅喝多了酒的微醉模样,伸出手去搭在一名长相颇为帅气的男人的肩上,轻声说道:“我喝多了酒,站不稳,先生可以送我去卫生间吗?”
帅气男人霎时间双眼放电,在周围朋友齐刷刷的一片羡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站起身来,扶住了少女柔软的腰肢。
寂静的女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少女四下看了一圈,一把拉开门,轻佻的勾住男人的领带,媚眼一挑,就将他拉了进去。男人这时候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上道的将一个黄色的牌子挂在门外,正在维修的标志醒目的提醒其他人,这里面此刻不得进入。
门刚一关上,男人立马没了刚才的那份绅士的模样,一把将少女抱起,将她抵在墙壁之上,贼手也迅速的攀上少女,下身缓缓的挤压了过去。
反之,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微醉的神情,双眼清明无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眉头微皱,突然竖手为刀,对着男人的后颈就斩了下去。
男人的身体登时没了方才的激情,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少女伸手拨了下男人的眼皮,很好,深度昏迷,没有半个小时绝对不会醒过来。抬手看表,已经一点半了。时间刚刚好。
少女一把脱下身上的大衣和靴子,穿上作战靴,转身看向卫生间通向外面的风扇,嘴角一笑,就有了主意。
不出一分钟,少女就从风扇口翻了出来。酒吧内的轰鸣此刻已经到了高潮,少女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知名的乐队会到酒吧表演一个小时,时间配合的刚刚好,她迅速的跑到停车场,小心的打开自己的宝马760后备箱,拉出一个超大的背包,就走向停在一边的一辆黑色悍马。
对于一个合格的特工来说,偷一辆车的时间绝对要控制在五秒中之内。很快,黑色的悍马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停车场,向着红日大厦的方向,高速驶去。
方才离开大厦前往酒吧一共用了四十分钟,行动迅速的日本警方的动作已经接近尾声,少女潜伏在早已被搜擦过的树丛里,双眼死死的注视着红日大厦里的一举一动。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少女眉头一皱,默想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003,机票已经定好,明早八点,手脚利落点,还赶得上晚上一起吃晚饭。”
充满磁性的男声突然响起,少女特工003脸色微变,她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的寒声对着话筒说道:“你要是只这件事要说的话,现在最后找个妥当的人来为你明晚收尸。”
“不是吧,一个月没见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男人不为所动,仍旧笑着开着玩笑。
少女面色一寒,沉声说道:“你不信的话,大可试试!”
“好..好..”听出少女不像是开玩笑,男人连忙正经了起来,沉声说道:“行动有变,你只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行动时间,三处传了可靠消息,三点钟M国FBI处会有所行动,所以,你必须在三点半之前撤离。”
“知道了。”
“还有,拿到东西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安全带回总部,我会为你申请年假,夏威夷是个好地方,你可以考虑去休息一下。”
“多谢你的好意。”
“祝你好运!”
“YOUTOO!”少女恶狠狠的回了一声,就将手机关掉。看着前方的红日大厦仍旧没有完结的意思,略略犹豫了下,就在手机上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一个微微有些沙哑的男声低沉的响起,听起来好像正在睡觉被吵醒了一般。
一抹笑容从少女的嘴角滑开,她压低声音温柔的对着话筒轻声说道:“打扰你了吧,在睡觉吗?”
“小诗?”男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大声叫道:“小诗,我到处找你,我简直要疯了!你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被叫做小诗的少女连忙伸手捂住话筒,谨慎的向一旁望去,见四周无人,才小声的对着话筒里疯狂的男人说道:“唐羽,我现在在法国波尔多,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公司要联系这边一个新品的葡萄酒,要我过来做一个市场调查吗。我工作实在太忙,就忘记和你联系了。”
男子仍旧有些怨气,嘟囔着说道:“我到处找你,你那个公司也是莫名其妙,我去了几次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老板的电话我都快打爆了,他就是不接。小诗,我还以为你又不告而别,像上次一样,一年半载的没个音讯呢。”
他能接你电话才怪。小诗心下暗暗道,可是嘴上还是敷衍男子道:“怎么会,上次不是我到国外去进修吗?正好你在考博的关键时期,我就没有打扰你,以后都不会了。”
“小诗,”男子这时候似乎也精神了起来,没有了睡意,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学期结束,我博士就读完了,上海一家公司已经签了我,待遇方面也不错。我现在已经学有所成,可以给你舒适的生活了,你看你是不是辞了你的那份工作。这些年,你为了我的学业,到处东奔西跑,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我真是对不起你。现在,可不可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就当是安我的心。”
男子的声音十分的诚恳,潜伏在灌木丛中的少女的眼眶不由得一阵酸红,尽管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仍旧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唐羽,我听你的,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真的?”唐羽开心的叫道:“小诗,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给你一个温馨的家庭。”
“好啦!收队!”警察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登时将少女从温馨甜蜜的氛围中惊扰了出来。她原本柔情蜜意的双眼霎时间好似豹子一般锐利的射向远处,声音仍旧保持甜蜜的对着话筒说道:“唐羽,我现在要开工,等我回去之后再说,拜拜。”说罢,也不等唐羽说话,就挂了线。
一队队的警车呼啸而过,可是小诗却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杰森的死,绝对会引起X部队的警觉,作为亚洲地区的联络员,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酒店里,X部队一定会对有所行动。
果然,警车离开之后不出三分钟,两辆八成新的丰田就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小诗戴上红外热成像夜视镜,黑暗里的一切登时一目了然。
[东京攻略:第003章:雷霆手段]
丰田车缓缓启动。一离开视线范围,小诗立刻动作迅快的戴好黑手套,跟着从皮带扣里拉出钢丝。灵巧的开打之前自己偷来的悍马,跳了上去。
还好,小诗的动作迅速及时,出街口的时候刚好能看到丰田车正向右拐去。
一路向南,小诗一直间隔着5辆枳车左右坠着那两辆速度不慢的丰田车,二十分钟之后,丰田车驶上了高速公路。已是深夜,路上车少人稀。对于这种目标醒目的车辆小诗保持着500米左右的距离稳稳咬着。
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两辆丰田车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下来。小诗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若是目标真的住在酒店,那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果然,两分钟之后,外部电梯在四十搂停了下来。
3处的情报如果没错,这上合酒店是大道寺家族的企业,四十层内有两套豪华级别的总统套房,以目标的身份和地位,所住的地方基本已经明确。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潜入酒店,解决目标人物。
小诗的视线不由得犀利了起来。R国是当今世界唯一一个公开承认黑社会合法的国家,而大道寺家族更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黑社会家族,在R国政治经济上都有着不可动摇的关键地位。近日来军情三处有可靠情报渠道表明,大道寺家族和目前国际上贩卖人体器官的神秘组织X部队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而前阵子在阿富汗因M国驻军问题而被俘的Z国人质被残忍肢解的事件,更是让Z国这个一向以温和友好的外交方式为主的国家彻底愤怒。于是,国防部和军情部通力合作,决定以雷霆手段来打击恐怖分子,连同在阿富汗事件中起了恶性作用的不友好国度,都要以强硬的态度还以颜色。
所以,军情情报3处和行动9处共同组织了这次代号为山猫的狙杀行动,以003为主的国家特工,纷纷潜入R国、阿富汗、M国、F国,要以雷霆的手段为死在阿富汗的Z国援助团队成员报的血仇。
夜色浓郁,小诗目光森寒,两分钟之内,她已经想到了不下数十种无声无息潜入酒店进行暗杀的计划。可是为了后续目标的连续实行,都不得不放弃了省力的想法。算了,小诗长出了一口气,掉头开向之前的酒吧,就让那家伙多活一会吧。
灵巧的返回酒吧,翻身越进卫生间内,震耳欲聋的音乐不断的冲击着人的耳鼓。男子仍旧昏迷的躺在地上,小诗嘴角一笑,走上前去,轻松的将他拉起,素手灵巧的攀上他的脖子,对准穴位,用力一按。
“嗯…”
男子闷哼一声,悠悠转醒。小诗眼光一闪,踮起脚来,就将樱唇迎了上去。
男子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似乎还有些迷糊,感觉到唇上的温软,下意识的迎合了起来。
“喂!我叫山田光子,先生怎么称呼啊?”
“山口……山口耕一……”
男人埋首在小诗的脖颈之上,声音急促的说道。
“先生,送我回酒店,好吗?”
这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信号,来夜店本就是找刺激的,而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位青春靓丽的美女,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这样飞来的艳福。
山口耕一瞬间忘记了刚才头脑有些昏迷的事情,他一把拦过小诗的纤腰,绅士的笑道:“愿意之至。”
跟同来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山口耕一在一群男人羡慕的目光中和小诗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一路驱车前行,男子和小诗很快的来到了上合酒店,顺着车道将车开上了酒店的大门,一个漂亮的横甩,停稳车,门口侍卫的门童很殷勤的将车门拉开。小诗很自然的拦上了男子的胳膊,亲密的走进了大厅之内。
大厅明亮宽敞,虽然已是深夜,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小诗满脸含笑的侧过头去对山口耕一说道:“山口先生,麻烦你先去登个记,我先去下洗手间。”说完,从兜里套出一叠钱,数也不数的塞到了山口耕一的手里。
国内虽然对R国男人诸多诟病,可是准确来说R国男人还算是比较绅士的。见小诗掏出钱来,山口耕一面色一变,接也不接的,就向前台走去。可是小诗怎能让他如意,若是随便他开房,那还有什么戏唱。眼见神口耕一已经套出了身份证件,连忙追了上去,一把将钱递到前台小姐的手上,“总统套房。”说罢,对着山口耕一抛了个媚眼,撒娇的摇了摇山口耕一的手臂。
看来自己不但找到一个难得的美女,这小姐更是一个出手豪爽的富婆。山口耕一心下暗喜,拦着小诗的腰就向电梯走去。
宽敞明亮的卧室,富丽堂皇的装修,高档典雅的装饰,军情处出钱让自己享受,小诗自然不会跟国家客气。她从钱夹里抽出两张钞票,笑着打赏了门外的侍者。还没关上门,就被身后的山口耕一一把抱在怀里。
小诗的眼中闪过一丝恼色,可是只一瞬间就迎合了上去。一阵激情的缠绵摩挲,小诗那柔软火热的娇躯让山口耕一的喘息也火热了起来,米黄色的大衣被粗鲁的扯开,露出穿在里面的美国CIA专用的黑猫作战服,山口耕一微微一愣,可是却没多想,很快就完全投入小诗那红润丰满的嘴唇上。
黑色短袖很快就被扯了下来,露出穿在里面的黑色薄丝内衣,镂空的精致花边,白皙丰满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蜂腰,大胆暴露的装束,让山口耕一的鼻血几乎喷射而出。他低吼一声,猛地埋首在小诗的胸口,张口咬了下去。
“哎!”小诗灵巧的向后一闪,笑着躲闪的躺在了床上,完全不介意山口耕一那火热的眼神,伸展了下完美的娇躯,手指着卫生间的方向,颇有些撒娇意味的腻声说道:“你还不快去?”
看着小诗那娇媚入骨的样子,山口耕一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欲火,冲进了卫生间里,一会,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小诗猛然坐起,一扫方才慵懒的模样,动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把抽出靴子里的防御大师,锋利的刀锋叼在嘴里,赤着双脚的小诗轻脚摸上阳台,把着阳台沿瞧了一眼,二十米之外的露天阳台,要通往那里,阳台之间有一处窗户沿,窗沿很窄,仅能容下一只脚站立。
有着力处就行了,这难度不算高,小诗动作迅速的翻上阳台,飞身一跃,脚搭上阳台的瞬间,脚下再一用力,身体再次跃起,很快,小诗的身体翻跃进了阳台。
轻手轻脚的摸进露天阳台,顿时听到客厅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高档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属一流,不打开阳台门,完全听不出里面有多少人。
阳台内,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小诗很从容的贴在阳台的内壁,微一探头,就见一穿着白色西服的秃头男子坐靠在沙发上用手机打着电话,在他身后,还立一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汗,小诗眉头一皱,如果情报不差的话,应该还有一位保镖。可是视线受阻,在没有发现另一名保镖的位置,还不能轻举妄动。
小诗将身子轻轻蹲下,拿着匕首,悄无声息的潜到主卧的将匕首伸在门边,匕首贴在地面探出一个头,相信里面的人不会发觉这地下的小物件。
微微倾斜匕首,一条身影映照在匕首光滑的匕身上,另一名保镖站在客厅右侧,就跟小诗隔个墙壁,利用匕首的映照,小诗在不露痕迹间将客厅内探察了一遍,一切正常,正主与两名保镖都在,再无其他不相干之人。看来之前从红日大厦前来报信的人已经离开。
小诗从裤兜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薄膜鞋套,套好鞋子后,身体贴着阳台内壁站直,微微调整了下身体,呼吸轻微,心率平稳,身体处在极度放松的状态,她得等待暗杀目标打完手机的那一刻。
这时,里面的手机通话声停止,小诗再次探了探头,目标正将手机随意的扔向身侧的沙发。
就在手机摔落沙发的一刹那,小诗的身形一闪,扑了进去,胳膊朝右一挥,一道寒光抹向了站在客厅右侧的西装保镖,稳、准、狠,寒光精确的抹过咽喉,血光闪现。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轻微的闷响,另一名站在沙发后的保镖脑袋爆裂,红白之物四溅,保镖庞大的身躯倒下时,手还伸在怀里,他的反应动作很快,但快不过小诗拔枪的速度,手一甩,爆头。
秃头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眼露惊恐之色,嘴巴大张着,竟然忘记了呼叫出声,但他已经来不及出声,就在这一瞬,秃头惊惧的瞳孔映出了一抹火光。
“呃!”秃头男子喉咙里发出闷声,张大的口在瞬间爆裂,牙齿和着碎肉飞溅,身体一歪,倒在了沙发上,身体抽蓄着,血水沿着打得稀烂的鼻口涌出。
小诗走近歪倒在沙发上抽蓄的秃头男子,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火光闪现,秃头的脑袋爆出了一团血蓬,近距离的一枪令秃头的脑袋如烂西瓜般爆裂。
搞定收工,扑进、抹喉、解决第一个保镖,拔枪、开火,爆掉第二名保镖的头,没有停顿的第二枪堵住了目标惊呼的嘴,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2秒,里面人只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就已经摆平,速度与突击技术完美结合。
任务就是这么简单,小诗轻松的在室内走了一圈,收尾的工作更是驾轻就熟。最后,仍是拿起卧室床头的电话,拨通了报警号码。由于军情9处003的潜入,今夜的东京警察将会异常的繁忙。
小诗快速步出阳台,依然是原路退回。几个连续不断的飞跃,小诗地身体轻巧的翻进了自己套房的阳台,微微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算时间,没超过五分钟,小诗贴在阳台门侧,瞥了眼套房内,见卫生间沐浴的山口耕一还没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侧身回到套房,这时,浴室门有了动静,小诗动作麻利的翻身上床,刚上床,山口耕一一身清凉的就从浴室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好了,该你了。”
小诗平复了下呼吸,笑着抛了一个媚眼。婀娜的走进了浴室内,几下脱光了衣服,放松的躺在了冲浪浴缸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诗伸出手腕,暗暗道,十分钟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十分钟一到,小诗就走出了浴室。裹着宽大的浴巾,满头湿漉漉的性感长发,一双雪白修长的性感美腿暴露无遗。山口耕一满眼欲火,哪能顶住这样的诱惑。登时猛地扑了上来。
然而,刚刚倒在床上,还没包裹着小诗的浴巾。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敲门声,山口耕一眉头一皱,怒气冲冲的喊道:“谁?”
“对不起,警方检查,请开门!”声音十分礼貌,可是却十分的强硬。
“请稍等。”山口耕一无奈的走下床去,打开房门。只见一名侍者和几名警官站在房门门口,其中一人亮了一下警官证,礼貌的说道:“对不起,这层楼发生了命案,我们想检查一下开这间房的山口先生。”
“莫名其妙!”山口耕一怒声说道:“发生命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的上司是谁,我要向你们投诉!”
警察无奈的道了声谦,仍旧鱼贯而入,当看到床上裹着毯子露出香肩的小诗时,面色不免尴尬。
警方的检查很简单,几点开房,有没有离开房间。山口耕一面色不好,怒声怒气的回了几声。见两人都没什么嫌疑,警方的人就退了出去。
山口耕一在门口目送他们走去,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却见小诗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幅要离开的样子。
“你……你要走?”
“不走还干嘛?你还有兴致吗?”小诗不耐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山口耕一无奈下,只得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心里更是将东京的警方的祖宗三代慰问个遍。
小诗婀娜的走出了酒店大厅,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刚才查房的警方。警察也注意到小诗,小诗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的开打偷来的车的车门,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一阵绝密的频率横跨大西洋,传到了北京一处地下庞大的建筑群中,密码专家经过三分钟的破译之后,打通了军情局高层的电话:“003已经解决了2号目标,现在前往海通路,一个小时后,完成任务!”
[东京攻略:第004章:冷血机构]
2008年8月4日,深夜两点十分,整个首都都已经陷入一片安详的睡眠之中。此刻,中南海的西会议厅内却是灯火通明,几名身穿着高级军服的将军们神情严肃的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更加显得这平日里就庄严肃穆的会议厅的气氛更加的凝重。
右部军情局行动9处的少校李阳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眉头紧锁,和整个会议厅的沉稳格格不入,不时的站起身来向门外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五分钟之后,西会议厅外的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座的所有人闻声都恭敬的站起身来。李阳面色一变,也随之站起。大门被一阵沉稳的力量缓缓打开,鬓发发白一身中山装的老者淡笑着走入,笑着点着头,对众人说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将军请坐,不用客气。”
几人恭敬的答了一声,纷纷落座。李阳面色焦急,不待老者发问,急忙问道:“首长,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山猫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我们的特工完成的滴水不露,军部不可以插手军情局的行动,这是惯例。”
“小李啊,稍安勿躁。”老者微微一笑,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制止了李阳下面的话语。他转头对着一旁的几位将军说道:“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人都到位了吗?”
一名面色古铜,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沉声答道:“是的,人员都已经到齐,只要接到指令,就会完成撒网收尾行动,海军陆战队的刘上校亲自坐镇,确保行动的顺利完成。请首长放心。”
“恩,”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诸位对这次行动,有何异议?”
军人的天职,就是绝对的服从,几位将军沉默不语,不做回答。李阳额头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只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整个人不由得一阵紧张,想了想,急忙说道:“首长,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我不觉得这次的行动有何纰漏。我们军情3处和行动9处通力合作,无论是情报还是行动都做到步步为营,不会留下一点破绽。我不明白这次收尾行动有何意义。更何况,这一次,我们派出的特工都是国家的精英,都曾经为国家做出了数不清的贡献,我希望……”
“好了,李阳,你所说的我都明白。”老者面不变色,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沉声说道:“这一次的山猫行动,做的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们军情部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可是,他们既是国家的精英,就应该随时有为国家付出生命的觉悟。特工守则的第一条,我想他们应该比你清楚。”
李阳心下一震,眉头紧锁,他又怎么能不知道特工守则的第一条: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而这一切之中,所包含的意义却是那样的丰富。李阳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仍旧不放弃的说道:“首长,我明白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们的特工都是秘密潜入,没有任何出境入境记录,尤其是003,她是潜入美方西海潜艇……”
“李阳!”首长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是国家的军人,就应该明白军人的义务,凡事不要义气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散会。”
众位将军闻言齐齐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首长的身后就准备出去。
“首长!”李阳突然大叫一声,声音尖锐洪亮,在西会议厅内来回回荡。众人一愣,没有想到李阳这个军情部的小小的少校,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纷纷诧异的转过头来,视线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首长,”李阳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几步追到首长的面前,面色焦急,恍若赌徒般的满眼炙热,沉声说道:“2002年,003亲赴伊拉克缉拿了叛国高级军官,历时三个月,击毙恐怖分子高级首领二十八人,最终在敌方地毯式的封锁和缉捕下将叛国军人带回国家接受制裁。挽救国家机密和利益无法估量;2003年,003参与诱捕不便言明不友好国家反政府份子,最后摧毁了三处不友好国家在我国的情报机构,夺回了上海金融市场的巨大机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国家新一轮的经济轰炸,被整府授予二等勋章;03年9月,003接受国家指派,使用美人计,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飞行员,得到HK47的绝密资料;2004年,成功潜入被恐怖分子控制的叙利亚我国大使馆,解救人质三十七人,击毙恐怖分子四十余人。并在两个月后在叙利亚山区潜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毁地方楼盘二十一座,捣毁一座地下兵工厂;05年……”
“够了,李少将!”
“首长!”李阳厉吼一声,大声说道:“06年,她在阿富汗盗取基地绝密袭击计划,却被敌方陷害,散播003策反消息。军情部被暂时迷惑,派出二十余名特工缉捕她归案。003从国家地下监狱逃离,九死一生赶到芝加哥,阻止了敌方计划的实施,炸毁了基地的轰炸机。当时,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飞机上啊!”
首长面色一滞,面上的凝重缓缓散去,终于沉重的拍了拍李阳的肩膀,沉声说道:“李少校,我深深的明白003对国家的贡献,我也知道她是我们国家最优秀最出色的超级特工,可是这些都高不过国家的利益。山猫行动已经触及了几大强国的痛脚,就算我国特工没有留下丝毫证据,也不能让国家负担这样的风险。所有山猫行动的队员我们必须放弃,对此,我也十分的痛心。但是,为了国家十三亿人民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这么做。我们是国家的守护者,很多时候,我们不能拥有普通人的感情。”
说罢,首长猛地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警卫沉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李阳少校不得踏出西会议厅一步。”
西会议厅的大门沉重的关上,李阳面色戚然,一颗心也随着沉了下去。
“小诗,你从那么多的生死磨难中逃了出来,这一次,可会猜得到你所效力的国家会对你痛下杀手吗?”
时间缓缓而过,夜色越发黑暗。
[东京攻略:第005章:国家荣誉]
两点四十分,小诗成功的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和追击,从上合酒店撤离,来到了最后目标的居住地,海通大道。此刻,她还不知道,致命的祸患就在这时,一点一点的靠近了她。
夜深人静,小诗在三百米外就弃车步行,一路小心潜行,终于来到了事先定好的完美的狙击地点。打开长形黑匣子,M21狙击步枪,全天候狙杀利器,配Sionics消声器以及ART微光夜视瞄准镜,小诗手脚麻利的组装拆卸,不出10秒,一切就已全部完成。。
调好瞄准镜焦距,小诗持枪瞄了瞄,斜前方四十米处,X部队的日本掌舵人龟田一郎豪华的别墅矗立眼前。这个双手染满罪恶鲜血的邪恶分子,此刻似乎已经就寝,别墅内除了客厅隐有灯光,卧室窗口却没有灯光透出,看来别墅内的人除了值班保镖,大多已经休息。
透过夜视瞄准镜,红点精确的点向别墅的门牌号,瞄准镜的调校相当完美。
上好弹匣,一切准备完毕,小诗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的拨了几个号码键。
嘟嘟几声,手机通了,二楼的窗口透出了一阵温和的灯光。跟着,手机里响起了沙哑地声音:“莫西莫西……”
“是龟田先生?”小诗的东京口音非常标准,对于一个成功的特工来说,掌握七门以上的语言是必备课题。
“是我你是?”龟田一郎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东京都警察厅重案组的小道寺阳子,我们在渡边正一的遗物里找到了您的手机号码……”
“什么?”龟田一郎厉声叫道:“你说什么?遗物?渡边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渡边正一先生半个小时之前在上和酒店被人暗杀,警方现在正在现场调查,我们找您是想了解……莫西莫西……怎么没声了?”小诗“莫西”了两声就挂掉了手机,手脚麻利的将电池取掉,顺手也将那张东京路边店买的水货手机卡卸下掰断,揣进了衣兜里。
夜风缓缓吹过,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划过,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若是十分钟之内不见东京,就只能采用最下层的方法,进入那座满是摄像头红外线监控器的别墅里进行暗杀。龟田一郎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对自己的性命更是十分的珍惜,从3处传回来的消息上说,这座别墅内的安全措施十分的严密,若是真要潜进去刺杀实在有点扎手。引蛇出洞是好的办法,小诗心里清楚,不管这个电话是真是假,同为X部队日本高级成员出事,龟田一郎这老狐狸就算不到警局去核实,也得出门找找其他的成员。而在来此之前,她已经成功窃取了东京海通大道电话的局域控制权,保证一个小时之内,不可能有电话打得出去。
果然,不出三分钟,别墅内就有了动静,卧室灯熄灭,跟着,客厅内骤然大亮,小诗心下一阵欣喜,估计目标快出门了。屏息、静气。半蹲在灌木从后的小诗稳稳的托着枪,M21狙击步枪锁定着台阶之上地大门,耐心等待着目标出现。
保持这种姿势约10来分钟,别墅侧面的大门开了。随着门口灯光的透出,当先走出一名西装男子,一手插在西服内兜处,眼神机警的观察着前后左右地动静。
潜伏是小诗的强项,此刻,他的身体与灌木丛的阴影融合在一起,纹丝不动,路过之人不走近5米之内仔细查看,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别墅门口当先出来的那名西装男子没有发现异常,向门内打了个手势。跟着下了阶梯,门口又出现一名手插西服内兜的男子,就在这时。别墅客厅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小诗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些保镖颇为专业,知道灯光的明暗能影响视觉,可惜小诗地手中的狙击步枪是24小时全天候杀人利器,红外线夜光锁定。瞄准镜内的十字架红点从第二名西装男子眉心移向了他身后地门口。
夜色深沉,人影晃动间,这时。门口出现一名头戴礼帽,身材干瘦的男子,手理着大衣领口,一瞥间,小诗一眼就认出了出门的是龟田一郎,目标出现,小诗的食指轻轻的搭上了扳机。
小诗沉住气,耐心等待着绝佳狙杀时机。
别墅下层的车库很快响起了引擎声,一直夜枭突然尖叫一声,掠过漆黑的天空,显得夜色越发的寂静可怕。
一辆黑色房车缓缓驶出,站在阶梯下的保镖迅速走到车外侧,背对车身,手插西服内兜,警戒着周遭动静。
此刻,驾驶座的保镖下了车,拉开了靠阶梯处的后车门,两名保镖互相打了个手势,小诗在夜视瞄准镜内瞧得明白,那是安全的手势!
就在这时,龟田一郎身形一动,从保镖的身后走了出来,红外线红点在这一瞬间精确的锁定了龟田一郎的眉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验明正身之后,没有再多的犹豫,小诗的手指轻轻一抠!
“噗!”的一声声响惊醒了东京沉静的夜色,一个诡异的黑洞在龟田一郎的眉心闪现,瞬间爆裂!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小诗的速度快,那名保镖与立在驾驶门侧的保镖反应速度也够快,拔枪与射击几乎是一气呵成,小诗移形换位的动作刚做出,两道子弹发出的曳光轨迹闪电般的划入了她隐匿的灌木丛。
003不愧是军情部的超级特工第一人,惊人的反应速度和丰富的暗杀经验,配合着在夜色中无往不利的狙击步枪,小诗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杰作,一个侧滚,躲过了两枚子弹。小诗面不改色,单腿半蹲在一旁的草坪上,手一甩,砰砰两枪轰然射击,两名保镖登时爆头倒地。
精准的射击手法,让剩下的两名保镖大惊,手上的动作不由得迟缓,黑夜之中,哪来准头,心下一慌,更是乱打一气。
小诗嘴角邪笑,一把抽出绑在小腿的柯尔特2000,双手持枪,利落的两声枪响,整条大街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超强的狙杀,完美的蹲守,四名保镖与狙杀目标顷刻间全部解决!搞定收工!
小诗猫着腰迅速的在大街上撤离。两分钟后,悍马车启动,一阵青烟,就已开出了海通大道。
二十分钟的车程之后,小诗猛地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手脚利落打开车门,只见巷子口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500,小诗几步跳了上去,瞬间启动,流畅的引擎声起,开过两条街后,小诗拿起手上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轰!“的一声爆炸声起,那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悍马就这样灰飞烟灭。
小诗开着车子上了高速公路,抬腕看表,三点十分,一切都进行的刚刚好。
她拿出手机,利落的换上另一张卡,拨通了李阳的电话。可是却传来一阵关机的忙音。小诗眉头一皱,终于还是向军情部的上层发送了消息:目标全部解决,即刻撤离,接头人员请速来接应。
海军陆战队的刘国名上校看着手下递来的报告,微微沉吟了半晌,终于沉声说道:“山猫行动结束,第二组人员速速到位,绝杀行动,现在开始。”
[初临南楚:引子]
混乱中,无数个诡异的声音不断的在003的耳边回荡,一幅一幅的场景画面,像是电影一般来回闪动。唐小诗想要握紧拳头,指尖艰难的摸索着,寻找那只跟随了她多年的柯尔特2000式手枪,无奈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水银灌满一般,没有丝毫的力气。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的头脑一阵恍惚,她紧咬着下唇,温热的血腥味突然涌出,提醒着自己若是此刻放松了意志闭上双眼,这一生都将失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任务完成。”有人上前拨动她的眼睑,又试探了她的心跳和脉搏,然后对着微型接收器那端的人冷静的说道:“目标已死亡,申请撤退。”
“死亡?”小诗突然感觉一个巨大的惊雷在体内轰然炸开,什么死亡,自己明明还活着,还能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这人竟然说自己已经死了?难道海军陆战队的素质如此低下,竟然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亡。
不行!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一阵强烈的求生意志突然支撑起小诗那被C4炸的支离破碎的身体中最后的力量,她用尽全力的提了一口气,眼前登时一黑,口腔之内一股腥热的鲜血瞬间上涌,让她的声音听起来细弱蚊蝇:“我……掌握着伊朗…….HK48的制作图纸……我……掌握着……”
“轰!”无尽的黑暗登时袭来,小诗的脖颈一阵剧痛,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自己残破的身躯被人粗鲁的拉扯而起,一名穿着数字迷彩装的海军陆战队成员还在上面狠狠的踹了一脚,而她的脑袋,此刻已经被人拿在手上。
“撤退!”
短促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东京的天空中,又多了一条绝望的亡魂。
漆黑的空间之中,有破碎的声音在黑暗中不甘的回荡,伸展着墨黑翅膀的鹰鸩在树枝上惨烈的哀鸣,迎合着空气中充满怨恨的情感,好似一首绝望的哀歌。
上有天,下有地,我一生为国,却遭此下场,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初临南楚:第006章:南楚后宫]
“主子,她好像有话要说。”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在一片绝望的惨叫声中尤其显得怪异和不谐。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饰的白面男子缓缓的靠近身着大红的妖娆少女,谄媚的说道。
“哦?还有什么好说?”少女坐在楠木金丝靠背长椅上,一身大红彩凤鸾袍,头戴紫金双凤华冠,眉心处缀着鸡心深紫北海璎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画,一双眼睛微微向一旁瞟去,看向一边昏昏沉沉、面色苍白的蓝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没用的东西,还有什么话好说?”
“恩……”青衣下侍靠近蓝衣女子,将耳朵凑近她如花瓣般的惨白樱唇,过了一会,才满头雾水的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兰妃娘娘说什么,好像说什么有什么图纸?”
“图纸?”红衣女子眉梢一挑,沉声说道:“八成是吓糊涂了吧,真没想到,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东西,竟然还想背叛皇上和人私通,不是找死吗?”
“那是那是。”下侍连声符合,满脸谄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了过来,红衣女子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只见豪华大殿的尽头,三名锦衣女子疾步走来,当先一名同着大红深衣,眼梢微挑,云鬓高旋,修长雪白的脖颈高傲的扬起,远远地对着红衣女子扬声说道:“太子妃病重,东宫五家齐掌凤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丹妃姐姐一人周旋其中,是想独掌乾坤吗?”
丹妃冷笑一声,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女子沉声说道:“不敢,只是听闻三日前柔妃妹妹小产,不敢惊动妹妹大驾罢了。”
“哼!”柔妃封号为“柔”为人却绝不温柔,冷眼看着丹妃身后那庞大的排场,冷声说道:“我是小产,不是丧命,就算我瘫在床上,也不能让你称心如意!来人啊,把兰妃扶起来!天子脚下,东宫之中,还有天理王法,不能让无耻宵小草菅人命!”
“住手!”丹妃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凤目一寒,厉声说道:“有我在这,我看谁敢动手!”
“我就敢!”柔妃针锋相对,猛地一步走上前来,“朱丹臣,太子妃虽然重病在床,可是还有我上官柔兰,东宫之中七宫十三殿,可不是你云翔殿一家独大,你想要借刀杀人,也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却忘了,上官家树倒猢狲散,却还有你这么个不怕死的在撑场面!好哇,今日我就成全你,让你看清楚,这东宫内究竟谁能只手遮天!”丹妃素手一扬,啪啪拍了两声,十多名青衣下侍连忙涌上前来,丹妃冷笑一声,对着另外两名妃子说道:“陈妃、德妃,你们最好靠到一边去,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朱丹臣,你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见倒在地上的蓝衣女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又被几名粗手粗脚的下人架了起来,心下大怒,厉声说道:“兰妃向来与世无争,你若想使手段,尽管冲着我来,何必连累无辜!”
“柔妃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丹妃眉梢一挑,嘴角轻笑道:“兰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历法,是为私通。太子命我全权处理此事,何来暗使手段之词。倒是你,来这里大呼小叫,不知情的还当我徇私枉法、暗害兰妃,你这般诬陷于我,居心为何?”
说罢,对着一旁的几个下侍说道:“你们几个,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刚刚掉了龙种,身子还没复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几个脑袋加在一块也赔不起!”
“是!”整齐划一的响亮回答,霎时掩盖掉柔妃的怒喝声。丹妃无视柔妃愤怒的眼神,缓缓走向被侍卫撑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兰妃,冷笑道:“这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却偏要做那等下作无耻的事情,妹妹这是何苦?”说罢微微侧过头去,双目寒冷的看向一旁被侍卫紧紧拉住的柔妃,嘴角牵起,阴冷一笑:“怪只怪她和你走得太近,又生的这般的美,怎能不让我担心?”
柔妃的眼睛霎时间睁得大大的,只见丹妃缓缓扬起素手,手掌白皙,豆蔻丹红,而在她的手指之间,一抹刀锋的银色恍入人眼,大殿两侧甬道的风声横贯而入,卷起丹妃鬓角一丝青丝,微微掠过她朱红的双唇,斜斜的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一抹阴狠的光芒登时闪过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声,夹带着刀锋的手掌对着兰妃精致的脸孔,狠狠的挥了下去!
“啊!”兰亭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了柔妃惊恐的叫声。
丹妃素手飞扬,眉眼凌厉,嘴角冷笑,好似罗刹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间全部放大,陈妃不忍的转过头去,德妃面容沉静,垂在一侧的手却不由得微微颤抖。
混乱之中,兰妃的睫毛微微一动,扇了一扇。
时间呼啸而过,穿越生死,四下里一片死一样的沉静,好似寂寞的荒原一般,充满了死寂的沉默。灵魂在幽冥的天际里轻柔的漂浮,到处都是绝望的惊魂,全身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间抽离,是生是死?面色苍白的女子微微睁开眼睛。
一股凌厉的掌风瞬间而至,刚刚脱离黑暗的双眼无法适应这样刺目的阳光,面色苍白的蓝衣女子微微皱眉,身体却在神智之前迅速的反应过来,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右掌猛然重击而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略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一个小擒拿手瞬间跟上,脚踝一勾,一身大红深衣的丹妃红的一声,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惨叫声霎时间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惊悚的变故,柔妃美目大睁,不能言语。
“娘娘!娘娘!”几下下侍冲上前来,手忙脚乱的拉起倒在地上哀声嚎叫的丹妃,场面一阵慌乱。
柔妃得了机会,一把甩开两名下侍的束缚,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兰妃的手,“妹妹,你怎么样?”
“你是谁?”短暂的迷茫之后,兰妃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清澈,她谨慎的退后一步,冷然看着奔至眼前的柔妃,沉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连仍旧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柔妃面对着兰妃凌厉如雪的目光,只觉得宛如刀割般刺骨,慌乱的说道:“青…..青夏,我是柔兰啊,你是…你是怎么了?”
“青夏?”兰妃眉头一皱,原本孱弱苍白的脸孔上少有的出现一抹沉思和谨慎,她的目光缓缓的转向周围的众人的身上,充满了探究和警惕,终于,她将目光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的身上,沉声说道:“不要耍花样,叫你们老大过来,我有话要说!”
“老大?”丹妃的美目霎时瞪的大大的,随即恍然大悟,沉声说道:“你是说,皇上?”
“君主立宪制?”兰妃喃喃说了一句,随即凌然的站直了身体,眼梢一扫,发现旁边一名下侍腰间带着一把佩刀。突然灵活的上前,身手矫健,出手如风,一把抢下那名下侍的佩刀,唰的一声拔了出来,雪亮的光芒霎时充盈在兰妃苍白的脸庞上,周围的众人齐声倒吸一口凉气。
柔妃睁大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兰妃横甩长刀一把架在丹妃的脖颈之上,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来做个交易,我身上有你们会感兴趣的东西,叫个能主事的人出来。不然每过三分钟我就杀你们这里一个人,就从你开始!”
[初临南楚:第007章:初次相逢]
死寂的大殿上,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那个在她们眼里已经疯掉了的可怜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艳红的鸾凤深衣映衬着金色的华丽地板,投射出强烈鲜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这般的窘迫,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旧不失她的尊贵和倔强。丹妃挺直背脊,高扬着头颅,雪白的脖颈在寒气森森的刀锋之下,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断裂的手腕处不时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斗大的汗珠缓缓的自她的额头渗透而出,可是除了一开始的一刹那,却没听这女子再哼上一声。
看着丹妃强忍疼痛的样子,柔妃目光复杂,心下倒也佩服。可是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柔妃不时的向走廊外看去,再不时的转过头来,紧张的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一丝担忧顿时袭上心头。
“太子殿下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来,众人神色大震,齐齐跪伏在地,恭敬行礼。一路朱锦坦途,两旁幽香处处,往日里最为宁静的兰亭大殿,今日却热闹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处响起,陈妃德妃一扫之前的颓废之色,千娇百媚的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娇喘微微,齐声娇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兰妃嘴角一牵,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戏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认,不管这是何方神圣,场面都已经做足。若不是他们想出的这个点子,太过于荒唐,她也许真的能被他们骗倒。
不错,如今的兰妃,就是在东京街头上,需得军部出动海军陆战部的高端军人,集体暗杀方能成功的国际头号特工,军情9处超级特工003——唐小诗。
万万没有想到,国家竟然会对自己下手,当她看到车厢底层装配着的大量C4烈性炸药,心里就已经全部明白了。能够洞悉她的逃亡路径,并在逃生车里准备炸药的只有军情处和军部。
李阳不可能,他虽然是9处的高级首领,可是毕竟从政的时间尚浅,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来处决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军部高层出面干预,取得了9处的领导权和绝密的情报。
想到这里,唐小诗的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苦笑。为国家效命了这么多年,这种行动之后,被政府放弃的事情见的多了。
还记得有一次,是她去执行,任务是杀死一个在曼谷暴露了身份的6处特工。当那名特工看到小诗出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表情,不过他要比小诗更识时务一点,那人是自己举枪自杀的。不像自己,还和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开了火。
可是任何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都将是另一番光景。
特工守则的第一条: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无论国家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要不皱半点眉头,没有半丝犹豫,慷慨赴死,英勇就义,不得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种甘为国家奉献一切的铁血军人,只是出现在电视电影中的角色演艺,现实社会中,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小诗明显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这一点,让她现在有勇气站在这里,让她有筹码去面对对方这个装腔作势的幕后势力。她自己坚信,只要能够见到对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机会和对方谈妥条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实,如果当初在东京执行任务的不是军部那群没有感情的冷血杀人机器,换做是军情处或者是国安局的人,她绝对有逃生的机会。因为,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明白,她手中掌握的东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浓烈的麝香之气弥漫大殿,刺目的明黄之色霎时闪入小诗的眼帘,她侧目望去。只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顿时射来,好似冰雪一般,充满了阴森的寒冷之气,将这一个屋子的紧张感完全冻住,空气也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了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望向大殿东方阳光灌入之处。只见来人金光闪闪,一身紫金团龙蟒袍,翡翠碧玉束带,墨发如丝,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空气中闪动着熠熠生辉的颜色,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整个面孔充满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诗眉头缓缓放松,很好,她最怕来的是一个无用的酒囊饭袋,只看这人的气势,她就明白这不是常人。至于他身上那种莫名的张力和给人的强大的压力,小诗却自动的忽略不计。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护政要元首,暗杀恐怖分子,心里素质已经强无再强,若是被一个男人看一眼就心虚了下去,哪里还能称为是军情处超级特工的第一人?
楚离眉头微皱,却没说话,眼光四下一扫,略略掠过柔妃陈妃几人的脸上,最后微微在丹妃的手腕处停驻下来。眉梢微挑,探寻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并没有像陈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扫之前的强势刁蛮之气,扭转头去,惨淡一笑,淡淡说道:“臣妾无能,劳动殿下大驾,请殿下治罪。”
楚离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精光一闪,他微微颔首,缓缓看向小诗,目光游离缓慢,细细打量,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小诗也无不自在的感觉,落落大方的回视过去,扫了一眼周围上百名佩剑下人的排场,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长刀。
“桄榔”一声,长刀落地,丹妃失了控制,长期紧绷的身体一阵放松,倒在地上。几名下侍大呼小叫的拥了上来,将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靠了过来。
“有什么条件?有什么目的?背后代表是那支势力?摆明车马的说出来,我才可以考虑到底我们有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小诗直视对面的锦衣男子,干脆的说道。眼光却警惕的在周围众人的身上打转,留心的看向他们的腰间,小心的防备着他们藏有武器。虽然现在看来,这里的人全部带着仿古的佩剑,可是也要防备他们腰间的配枪。还没有谈判,真正的子弹也许不会,可是若是麻醉弹,就足以使小诗的状况完全处于被动。作为特工的她深刻的知道,要一个女人开口,远比杀了她更加容易。
楚离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只豹子一般警惕的蓝衣女子,搜肠刮肚的想起大婚之日,那个柔顺卑微、连笑都小心翼翼的红衣少女。一年不见,竟然让当日的绵羊变化了今日的雌狮。后宫真的是杀人的地方吗?可以让一个人蜕变的这般彻底。
“你找人带话说,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离的声音略带沙哑,微微有些低沉。他轻轻挑起眉头,有兴趣的看向蓝衣女子冷厉的双眼,缓缓说道。
“不错,”小诗淡然一笑,这种场面,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她还记得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她受了重伤,行动之后,被M国人救起,为了从小诗的嘴里得到小诗的身份和我国暗杀他国政要的证据,好挑起两国争端。M国人巧妙布局,让小诗误以为是被好心的战地医生救起,还好笑的对小诗施了美男计。可惜从一开始,小诗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她将计就计的养好了伤,巧妙的盗窃了敌方的军事机密,还将暗杀的脏水泼到了M国身上,最后扬长而去,让M国情报机构几乎抓狂。在长达五年之内,都把小诗和基地的几名危险恐怖分子同时列为首要危险人物。
如今,虽然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而小诗还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可是布置的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破绽,小诗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心底认真的计算着,若是谈判不成,自己有几分机会能够制住对面的锦衣男子,来争取最大最有利的位置。她小心的环视一圈,确定这个角度不会被狙击手狙击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可以不透露你的目的,但是我要求,事成之后,让我安全的离开这里,送我回国。”
一阵短促的抽气声登时响起,大殿上的众人全像是看到了妖怪一般,紧紧的盯着小诗的脸孔。活像她是从古墓里蹦出来的僵尸一般,柔妃满脸焦急,想要说话,却又有些畏惧,只得担忧的望向她。
楚离一呆,随即玩味的看向这个好似胸有成足的女子,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笑来,淡淡说道:“你不妨把你的筹码说出来,我也可以考虑值不值得和你做这笔生意。”
“有门!”小诗心下一阵惊喜,可是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想了好久,沉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她多年来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逃生之路。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活着回到上海去见唐羽,就在此一搏了。
“我手上掌握着伊朗HK48的制作图纸,如果你够分量,就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国际上最先进的战斗机HK47,就在我老板的手上,可是却没人知道X51博士,在死前还制造出了更为先进的HK48。它可以在高空中完成更为复杂的运动轨迹,灵活度足以比照小型战斗机。有四个加油仓,可完成四架战斗机同时加油的条件,另外,它拥有最先进的导航系统,更令你想象不到的是,它拥有反导弹定位系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空中的航空母舰……”
小诗的声音越说越小,只见众人瞪大了眼睛,活像她说的是天书一般,就连之前一幅高深莫测模样的锦衣男子,也皱起了眉头。全没有小诗预想中双眼冒光的贪婪模样。这种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HK48也就算了,可是在现代社会,不知道航空母舰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这里是哪里?”小诗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猛地上前一步,双眼直视楚离,厉声问道。
“大胆!”旁边的侍卫突然紧张拔刀,沉声喝道:“敢对殿下不敬!”
“慢。”楚离淡淡的制止了周围侍卫的动作,双眼满含深意的看向小诗,探究的说道:“这里是南楚,东接齐国,北靠大秦,与西川遥遥相望。你可是问的这个?”
“南楚?大秦?”小诗小声重复一边,搜肠刮肚的回想着自己丰富的地理知识,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头绪。南楚、大秦、齐国、西川,二十一世纪哪个大洲又是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搞什么?拍寻秦记吗?
难道他们在骗自己,可是又不像。难道是自己昏迷中一番流落,误入了什么神秘的异族领地?
不对!一道精光猛然袭进小诗的脑海之中。她突然想起,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割下了自己的脑袋,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会却全没有半点感觉,什么时候哪个国家的医术这般先进,连断头都可以续接了?
小诗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楚离的眼睛。楚离见她这般惊慌,眉头也慢慢的锁紧,眼中波涛汹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诗四下观望,突然一眼瞥到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长刀。长刀冷气森森,光可照人。她猛然蹲下身子,一把捡起地上的长刀,举到面前。
“大胆!有刺客!保护殿下!”森冷的武器光芒霎时间聚满大殿,无数个身着森冷铠甲的士兵齐齐冲了进来,长剑唰唰脱离剑鞘,却全没有小诗想象中的手枪,无数支银光闪闪的弓箭对准了小诗的脑袋,可是这一刻,她已经完全不去在乎那些潜在的危机了。
生平第一次,她是这般的害怕和恐惧。她的双手颤抖着,缓缓的拿起手上的长刀,举到自己的脸孔面前。
乌发蝉鬓,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除去仍然面色惨白之外,镜子里的人完全是一个姿容秀丽,温润婉约的秀美女子!
刹那间,小诗只感觉自己的天地在一瞬间颠覆,她猛地抱紧头颅,眼前霎时间大片的黑暗,身躯顿时瘫软下来。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从小诗的口中溢出,她眼前一黑,长刀哐然落地,紧跟着她的身躯也软软了倒了下去!
楚离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无视周围众人疑惑的眼神,对着侍卫怒声喝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侍卫轰然领命,一阵惊慌失措兵荒马乱的叫嚣下,传太医的声音的响彻了整个南楚皇宫!
[初临南楚:第008章:诡异宫廷]
窗外的风冷冽的吹着,划过沉木的窗檐,留下冰冷的湿气。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即便是地处南边的南楚,也开始有一丝凉意,不知传闻已冻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匈奴人,又该怎样渡过这难耐的一个冬天。
青夏一身淡蓝色罗衣,外罩雪白的锦绣披风,幽灵一般的站在书架旁的宫灯下面。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上面鲜红的蜡油缓缓的融化,再一点点的凝固,脸上的表情,犹如万年坚冰,没有半丝波动。房门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时的探进头来,脸上神色担忧,似乎担心她会突然发疯自杀一般。
三日了,这三日,可以说是唐小诗出生二十六年以来最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这么多年来,作为特工的她极少的一次忽略掉自身的生物钟,来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许,在她的潜意思里,也十分的不愿意醒来来面对事实。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大梦一场的幻觉,真的很希望睁眼看到的会是9处温暖安全的宿舍,或者是豪华舒适的酒店,哪怕是海军陆战队的潜艇牢房,她也不会如眼前这般绝望。
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曾经,在被敌方恐怖分子围追堵截的非洲丛林里,她都从来没有过这般的绝望过。可是现在,她却从心底深深的生出一份无力感。
毕竟,曾经横在她面前的,只是几片冰冷的海域和几块荒芜的沙漠,不像现在,挡住她脚步的,却是巨大的时光鸿沟。
尽管这一切是那样的不伦不类、匪夷所思,可是她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破绽。这几日,她已经将周围的情况完全摸透,看清楚了这里的宫殿楼台、小桥流水、飞檐斗拱、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阅历她的经验都让她深深的明白,要将一整个宫殿的建筑新仿做旧到如此程度,绝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经验,即便是只有一点漏洞,也绝对逃不出她的眼睛,可是这里所有的细节,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积月累。
果然,当拿起案上的铜镜,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孔,唐小诗就完全绝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结果,不要管什么爱因斯坦相对论,不要想什么百慕大神秘时空轮,不要理会什么物质与反物质之间的诡异联系。她,唐小诗,国家安全局下属军情9处特工人员003,在海军陆战队的狂轰滥炸下,绝处逢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不知道几千年或者几光年距离的异时空,灵魂飞越,借尸还魂的成为了这个南楚太子的一只私人禁脔!
面对这荒唐的一切,唐小诗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大笑三声来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
就像是不经历战火的人,是无法体会战争的残酷性一般。不真正有这般经历的人,也无法体会小诗此刻的心情。茕茕孑立,孤影相掉,独自一人身处巨大的时空轮盘之上,她远远没有所谓的新奇,远远没有想象的兴奋,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劫后余生的欣慰。
生平第一次,她在漆黑的夜色里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就像是多年前被亲人抛弃、独自一人流浪在繁华的街头上一般,她蒙在被子里,咬着嘴唇,任眼泪流满脸颊。宛若一个仪式,在那个夜晚,她告别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国度,承认了残酷的现实。
第二日,兰亭殿远没有小诗想象中的热闹。整个兰亭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兰主子当日的大闹之后紧随而来的暴风骤雨。可惜的是,暴风雨后却是异常的宁静。潜藏在暗处的无数人都在小心的揣摩着,这样平静的表面,到底在意味着什么?而心如死灰般的小诗,却全没有在意其余的事情。她安静的吃饭梳洗,在旁人的照顾下宛若一个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气。
她的世界天也翻地也复了,再次抬起头来,已不是曾经的那片天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小诗耳力犹在,心念一动。珠帘子略微一动,上好的芝兰香气就轻轻的飘了进来。
“主子,柔妃娘娘来了。”侍女香橘连忙走进来,接过柔妃的雨披,手脚麻利的为柔妃端茶递水,显得颇为熟络。显然,曾经的柔妃定然是这兰亭殿中的常客。
柔妃站在内室的地毯上,鞋角还有一点潮湿。外面的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半日,到了这会仍没有停的意思。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雨之后,也许真正的冬天就要来了。
“青夏,”柔妃突然开口,可是只说出这两个字,就似乎是无以为继,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
空气里的气氛沉闷至极。小诗站在宫灯之下,仰着头,一张苍白的脸颊在烛火下看起来有着恍非人世的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被人禁锢了翅膀的飞鸟,有着惊心动魄的梦想,却也有着绵绵如潮的凄婉。
“太子妃姐姐的病,也就在这一两日了。”柔妃终于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她缓缓的走到小诗的面前,拉住了小诗纤细的手腕,微微垂下头,愣愣不语。过了许久,一滴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打在小诗皓白的手腕上。
柔妃突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她定定的看着小诗,眼里有着熊熊如烈火般的坚定和痛苦,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青夏,我们今天是跪着的,但是,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们会站起来!”
窗外无月无星,一片漆黑。柔妃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小诗只感觉被柔妃刚刚捏住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她紧紧的抿起嘴唇,闭上了眼睛。
你们的路在这里,所以你还可以站起来,可是我的路在哪里呢?
*
南楚历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南楚国东宫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殁,而就在太子妃死后的第二天,上官一族发配岭南蛮族的留守就发回檄文:前东华阁大学士上官敬,因不堪劳累,死于路上。
一时间,举国发丧,在官方全力督办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丧时,民间却在悄悄的举办起上官敬的丧事。上官家一世忠烈,满门忠心,却因为反对楚离圈地一事而遭到满门的屠戮。时至今日,这个昔日的南楚第一世家,就这样在巩固王权的路上被当做绊脚石残忍的一脚踢开。
由于上官一家的抽离,上京的势力范围开始了重新一轮的分划和洗牌,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由于上官柔雪的死去而空出的太子妃一位,南楚的东宫之中,再一次展开了激烈的角逐,风云缓缓涌动,热血的暗地里,沸腾了起来。
[初临南楚:第009章:便宜夫君]
“娘娘,水凉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脚走进热气弥漫的浴房之中,脸蛋被蒸汽蒸的红扑扑的,显得十分的可爱。她轻手轻脚的进来,把手上捧着的丝绸睡袍放在水池旁边的石台之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温泉的水放进来,娘娘若是觉得烫了,就喊奴婢一声。”
青夏靠在水池的边上,微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颊也有些红润,一身雪白的肌肤好似锦缎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着陶瓷一样的美感。乌黑的长发一半轻轻的飘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条条乌黑的小蛇,显得别样的诱人。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浴房里燃起了上好的兰香,香气幽幽袭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浓密的睫毛不时的轻轻抖动,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着。
颓废了将近半月,青夏终日昏昏沉沉,浑不知外界事。好在是在皇宫里,有人照料,到不至于饿死。如此这般半月下来,倒是将这个原本孱弱的身体将养的丰韵了许多。
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一段安静的修养之后,青夏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此刻,她靠在巨大的温泉水池白玉池岸上,只觉得前尘往事在眼前流连回放,很多张熟悉的不熟悉的脸一一在脑海中滑过,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特工003了,她也不是孤儿院里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小孤女,现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甚至,还有一个丈夫。
生命,真是充满了奇迹。
“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甬道处传来,声音极为轻微,似乎来人也不想被人发觉。可是青夏的耳力何等厉害,当初在阿富汗丛林里逃生的时候,一百米内跑过一只老鼠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此刻在这样安静的浴房之内,自然不会有所遗漏。可是来人不但行动间气息轻微,门外的侍卫更是没有发出一声声响。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来人身手高超,外面的侍卫根本来不及示警。两一个解释就是来人身份高贵,侍卫们听命行事,并未阻拦。
而这两个解释,很快就有了答案。来人脚步沉重,是个男人。呼吸绵长,练过武术防身。行走间衣袖摩擦声呈单频率,说明一手摆动,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间的剑鞘上。衣袖摩擦声轻微顺滑,说明衣料昂贵,应是上好绸缎,来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皱起鼻子,有好闻的香气,不是浴房里的兰香,香气悠长、颇为沉重古朴,应是凝神的龙蜒香和檀香的混合体,并且还有干燥的墨汁味,来人刚刚看过书或是写过字。靴底柔软,落地无声,疑似鹿皮软底靴。
青夏在心头迅速的盘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敌友难分,眼前却没有威胁,青夏微微放松,唇边滑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仍旧靠在水池里,眼皮都没有睁开。
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起,青夏知道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上面垂头看着,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面容放松,嘴角含笑,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样子。
时间缓缓而过,空气里静谧恬淡,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声持续不断的响着。突然,水声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温泉的泉口,水温温热,却是人体能承受的正常温度,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开红润的檀口,轻轻的吐出。饱满的酥胸在花团锦簇的泉水下划过若隐若现的斑斓痕迹,曼妙的身姿也显得更加妩媚。
头顶的呼吸突然溢出一丝并不太明显的沉重,可是青夏却还是轻轻低下头,嘴角划过一抹讥笑,雪白的后颈好似天鹅脖颈般蜿蜒出优美的弧度,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有着璀璨的光辉,肩膀处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煽动着美妙的翅膀,呈现着完美的弧线。一滴滴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滚落,隐没在若隐若现的双乳间。
“你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好似一颗石子扔进了幽深的湖面一般,咚的一声砸了进去,溅起了丝丝水花,向周围一圈一圈的涟漪着。
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却并没有让正在沐浴中的女子惊慌失措。楚离颇有些诧异的看到青夏淡笑着转过身,优雅的睁开双眼,冲着他淡淡一笑,展颜说道:“是啊,好享受,托您的福!”
楚离略略有些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沉着淡定的女子,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有些玩味的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说道:“你早就知道我进来了。”
青夏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悠然转过身去,靠在池边,乌黑的长发紧贴在裸露的背脊上,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诱惑。
一丝水花轻轻溅起,打湿了楚离雪白的长靴,楚离挺拔的站在水池旁边,眉头渐渐有些褶皱,俊美的脸孔在灯火下显得有一丝微怒的邪气。他声音平淡,语气却有一丝不耐的冰冷。只听他沉声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样背对着一国之君,是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缓缓的说道,声音好一团软软的棉花,带着江南女子才有的湿润悠长,“最近这段日子,我确实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个一条两条,也没什么打紧。”
“噗“的一声,水花四起,湿淋淋的花瓣四处飞扬,青夏浓密的长发陡然被人狠狠的揪起,连同她曲线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微微有些冰冷的空气之中。
青夏闷哼一声,只见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边,衣衫的下摆全部浸泡的池水之中,张牙舞爪的黄金神龙在衣衫下昂扬出狰狞的图腾,像是一只猛兽一般,映衬着它的主人不爽的心情。楚离面容阴冷,嘴角邪气的牵起,他松开抓着青夏头发的手,慢慢下滑,紧扣在青夏雪白纤细的脖颈之上。男人语气森冷泠然,哑声说道:“是不是我太久没到兰亭殿了,让你忘记了服侍帝王的规矩。还是你以为那些海蛮子真能冲破我大楚的城墙,让你心想事成的回去当你的太子妃?”
青夏眉头一皱,脖颈处传来一阵难耐的疼痛,不由得心头微怒,眉眼凌厉的回瞪过去。
“好一个倔强的女人,怎么我当初竟然没有发现?难怪那海蛮子念念不忘。”楚离眼眸越来越黑,似乎有风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手上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狠狠的捏着青夏的脖子,唇边却是邪魅的微笑,他冷然的看着呼吸困难的青夏,冷声说道:“庄青夏,你既然来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只蚂蚁,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竟然想用装疯这招来逃跑,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
青夏眉头紧锁,脸色绯红,呼吸渐渐变得极为困难。她双目喷火般看向眼前这个邪魅的男人,心头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离衣摆下的双脚,浴房湿滑,青夏用足了力气,猛地一拽。
只听嘭的一声,巨大的浪花登时掀起,楚离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年来在南楚皇宫里终日啼哭的小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但敢反抗还敢还击。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经死仰八叉大头朝下的倒在了浴池里,四面八方无数的热水向楚离袭来,霎时间灌入了楚离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楚离手忙脚乱一番扑腾,才从浴池里站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也没有半点威仪可言,刚想雷霆震怒,就见一个白花花的物体对着他的脸孔瞬间袭来,楚离躲闪不及,嘭的一声,再一次倒在了华丽的浴池之中。
当楚离狼狈的从池子里站起,大声的咳嗽之时,青夏已经系好了睡袍的最后一根缎带。她看向这南楚国中权势显赫的当朝太子,粲然一笑,脆声说道:“我警告你,以后你对我的态度最好客气一点,不然有你好看。我信誉良好,说到做到,绝不吓唬人。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说罢,青夏穿上丝绢的楔子,披上披风,转身就婀娜的走出了热气腾腾的宽大浴房。
楚离一身湿漉漉的从池子里爬了上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高雅淡定,扬声怒吼一声。门外的侍卫见青夏一人满脸含笑的走了出去,早就已经觉察到事情不对,此刻听到楚离的雷霆怒吼,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见楚离这一身紧贴在身上的奇特装扮,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去,我要兰妃在齐国和进宫一年来的全部资料,事情无论大小,无论巨细,我限你在明早之前,给我一个最详细的报告!”厉声怒吼完毕,南楚的太子楚离一甩满是热水的袖子,就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夜里风凉,你换件衣服再出去啊!”
下侍的叫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的回荡,楚离平日里淡定的脸孔皱起狰狞,他目光喷火,大步流星的向兰亭殿的卧房走去。
[初临南楚:第010章:嘡啷入狱]
芝兰幽香的大殿里,明眸皓齿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并在外面披上一件保暖的斗篷。
只听“嘭”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脚踢开,楚离沉着一张俊脸,面色冷然好似六月的连雨天一般没有半点光彩。盛怒下的帝国太子充满了狂暴的威胁,他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牙床上的素衣女子,整个人犹如地府幽魂,邪气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温软,平静无波。一阵冷风顺着大敞的房门吹了进来,满室的灯火顿时随之摇曳,牙床上的纱帐四下飞舞,好似蝶翼,轻柔的滑过青夏白净的脸上。
门外,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奴才,香橘带着一众兰亭殿的丫鬟婢女侍卫太监,规规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风肆虐,细雨飘零,无情的打湿了奴才们单薄的衣裳。
青夏却并未理会,聪慧的女子早就算准了一切,静候着那场暴风雨后的余威,她微微侧过头来,不轻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离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惊悚的话来:“你,把门带上。”
愤怒中的男人顿时被这简单的几个字震在了当场。外面的奴才们更是一个个仿若见到鬼一样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传闻中已经失心疯掉了的妃子。
楚离一张脸孔越发阴沉,怒极攻心,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你身为人妻,却在宫内私藏别的男子物品,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之后,你大闹兰亭殿,打断丹妃手骨,装疯卖傻,意图蒙混过关。这些我都暂时不与你计较,可是你竟敢对我这样的态度,好大的胆子!”
青夏缓缓站起身来,一双凤目在灯火下有着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面色冷然,不无嘲讽的冷哼一声,说道:“殿下,如果您记性好不错的话,应该记着我刚才有告诉你,以后对我的态度最好客气一点,不然不要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楚离大怒,眉梢一挑,厉声喝道:“你敢?”
“做都做了,还问我敢不敢,岂非多此一问?”青夏紧随其后,寒声说道:“丹妃不过折断了小小腕骨,将养一月定会痊愈。大内多少太医可轻松医治,可是殿下偏要悬赏天下名医进宫诊治。这一来,是为了全殿下的博爱之心,二来却是要昭告庄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殁,国丧半月。如今,丧事已完,庄青夏这个传播四海的极品荡妇就该落入法网,接受制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经布好了这个杀局,又何苦巴巴的赶来为青夏罗织其他的罪名?”
楚离当时愣住,愤怒的神色渐渐淡去,微微沉目,疑声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青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负欺负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锦缎披风的女子站在烛火之下,眉宇间再也没有楚离记忆中的柔弱与哀愁,她淡定沉着,面无惧色,好似一只上好的水莲一般,有着超凡脱俗的雍容与高雅。楚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好似一只慵懒的猫一样,闪烁着诡异的侠光,只听他洒然一笑,沉声说道:“庄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错了你。真不知道,过了今天,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后悔。”
“没去试过,你怎么知道,后悔与否呢?”
“哈哈!”之前愤怒异常的楚离突然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朗声说道:“不愧是庄太傅的女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来人啊!把兰妃带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后,菜市处斩!”
门外的一众仆婢霎时哗然,香橘丫头跪在最前头,闻言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身穿黑色铠甲的侍卫如狼似虎的蜂拥进来,领头的对着楚离下跪行礼,然后伸出因练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来。
之前倔强的女子此刻却并没有丝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时被一众兵丁抓在手里,肌肤微微泛青。楚离眼角瞟到,嘴上没说,眉头却微微的皱了起来。
“等等!”将出门时,青夏突然叫了一声,楚离眉梢一挑,示意侍卫让她说完。青夏身躯纤细,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显一身白衣单薄飘逸,由于刚刚沐浴,她满头的黑发并未挽起,而是柔顺的垂在身后,不时的被风轻轻的吹起发梢,未干的水珠顺着漆黑的发,缓缓的落下。青夏回过头来,一双星子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楚离的眼睛,沉声说道:“在我的家乡,只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负起一生的责任,保护妻子喜乐平安。不管你是为何,庄青夏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谋划暗算她,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夜里的雨冰凉阴冷,青夏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宫廷的长廊尽头。楚离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后,跪着大片黑压压的奴才,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迹。晃在楚离身上的明黄锦袍上,那颜色却是那样的刺目。霎时间,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让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阵不适应。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挡住前面传来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就像一个在平地上炸起的惊雷一般,震得众人心神一阵巨震。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只见一个红胡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间,四个角落里燃起高高的火盆,满屋子的刑具,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大汉在老人的身下曲卷着身体,满身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住的突突的跳着,几乎看得见经络的肌肉里满满都是细密的爬虫,不断的上下翻涌着,蠕蠕而动,看起来,又恶心又诡异。
红胡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面前,见到青夏几人似乎十分的高兴,满脸谄媚笑容的对着带青夏前来的侍卫呼道:“边统领,快来看看我新割下来的这块人皮怎么样?”
青夏闻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只见那被红胡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块微微透明的物体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肤。红胡老人满脸骄傲的将那块人皮抖了一抖,撑在手上,只见那张人皮竟然是从头到脚分豪不差的被剥下来的,连头发胡子都被剔了下来。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这小子长的俊的很,前阵子程将军从秦楚边境上抓回来的,想冒充猎户混进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奸细,嘿嘿,等我审问明白,还请边统领帮我传达。”红胡老人半哈着腰,脸上的谄笑几乎让人呕吐,可是说起地上那人来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好像是在说自己花了三天的时间来修建花草一般。
“你们也别做的太过了,”被叫做边统领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这阵子大齐那边的海蛮子不消停,外面鱼龙混杂的,什么人没有。你小心别踢倒铁板上,惹恼了秦国人,到时候可啃不干净。”
“下官明白!”老者连忙沉声回道:“下官心里有数,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区区几个海蛮还不手到擒来,大齐不足为惧,就是秦国,将来也是我大楚的囊中之物。”
边统领似乎大为不耐,不愿再听这老头的阿谀之词,连忙说道:“这是兰妃娘娘,殿下下令关在这里,三日后菜市处斩。你小心看守,不可随便用刑。可清楚了?”
那老头好像这时才注意到边统领身后的青夏,听说这是太子的妃子,还要三日后处斩,一双眼睛几乎从眼眶里冒出来。
“申狱典,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三天内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担保你绝对会死的比这个奸细还惨。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边统领目光森冷,在申狱典的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对着青夏恭敬的施了一礼,沉声说道:“下官就送娘娘到此了,娘娘自己保重,在下告辞。”
沉重的铁链咔嚓一声上了锁,青夏站在臭气熏天的牢房内,四下打量一番,苦涩一笑:庄青夏,你到底,丢了怎样一个烂摊子给我呢?
[初临南楚:第011章:诡异时空]
站在大寺府的天牢里,青夏终于找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不时的在她的周围响起,这是监牢,南楚大寺府的重犯监牢。楚离把她关押在这个地方。三日后,将会处斩。
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也许庄青夏当日就会那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丹妃的手里。而现在,将要杀她的,换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又怎么能束手就擒?
青夏不吵不闹的坐在肮脏的稻草上,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死囚疯狂的叫嚷,她微微闭上眼睛,暗暗在心下盘算着来时的路径,静静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半月以来,她安静的呆在兰亭殿里,没有任何举动,可是不代表她就真的一无所知。
特工行动守则: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都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青夏并没有无知的四下询问,她翻阅了南楚的典籍,查看了大量的史书,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再一次将她的世界观全部打碎,所有的事情简直是一团乱麻,青夏想的头大如斗,也无法理清,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上苍在岁月的流程上开了个玩笑,是死而非的历史让青夏的心紧抽了起来。
从文化地理上来说,这里的却是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这里也有气势豪迈的万里长城,也有江南十里楼台的亭台水榭,也有长江黄河,洞庭西湖,所有华夏应有的地理山川,这里一样不少。然而,所有的一切却是那样的似是而非,概念化的东西存在那里,更加让人觉得是雾里看花,一片朦胧。
在这里,秦始皇一统山河之后,不同于后世历史上荒淫无道两世亡国的短命大秦,这里的秦二世,却是个惊才艳绝、雄才伟略的盖世王者。他开拓了北方庞大的疆土领域,在还未出生的汉武帝之前消灭的凶悍的匈奴,将他们远远的逐出漠北,构造了堪比元朝的广袤国土。甚至连还处于蛮夷之邦的俄罗斯人都每年派出侍者千里迢迢前来朝拜,俯首称臣。
历史,在秦二世这里拐了个弯,光辉的秦王朝,波澜壮阔的行进了起来。他们开创了伟大的江山国土,制定了中国历史上几千年都没有过的完善法制,虽然仍旧没有脱离王权凌驾于法律的恶习,可是相比于青夏所知道的历史,秦朝已经先进了太多。就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的,秦朝竟然完成了对华夏大陆长达一千八百年的统治,成为了绝对的华夏王族。
然而,时至今日,曾经的大秦帝国已不再如先祖那般风光。三百年前,帝国藩国叛乱,大秦王朝分崩离析成为多方诸侯王国,统一的江山终于宣告崩溃。经过了三百年的不断混战,终于形成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分化成岭南楚氏,沿海齐氏,西部宋氏以及仍旧占据中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秦氏,共为天下之主。此外,北方的匈奴残余,再加上南方的南疆蛮人,构成了这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一方乱世。
得知了这一切的青夏,不由得对现实世界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到底是自己所处的世界的历史才是真实?还是这边的历史方为正统?抑或是空间之中,真的有无数的时空在平行前进,互不影响?
这一切,又到底是怎样一笔糊涂账?
这样荒谬的事情,她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有遇到过类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为国家军情9处特工的她,早已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的简单,牛顿的三大定律也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的状况。她就曾经见过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军部的火药子弹在他的面前就犹如微风浮水一般的脆弱。还有一个被军部实验室关押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世界上首例的雌雄同体,十二岁那年,她(他)怀孕三个月生下一名男婴,并且在军部的严密监控下,三个月之后,她(他)再次自体怀孕。
场面一点的话,就是为了社会的稳定,国家不得不将这些危害社会治安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据她所知,军情处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对外名为11处,专门是应对这些神秘的突发事件。不同于他们这些国家特工,11处的人更加有着神出鬼没的身手和智慧,而且据一个和11处合作过的同事所说,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特异功能的。
她就认识一个这样的老人,他能够记得住他生命六十年来每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哪年哪月哪一日,他早餐吃了什么,吃完之后,儿子调了几个台才把遥控器给他,电视里演的是什么节目,出现了多少个人。就像是一个容量超大的电脑一样,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记忆超群的老人,却始终记不住他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混沌沌的活了一辈子,却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把一切都摆在他面前,他的世界观可能就会轰然崩塌。
很多时候,我们的生活要远比科幻小说来的精彩。
青夏认真的消化了这所有的一切。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她所重视的,却是这些书卷的本身。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巧妙的重合,青夏知道,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她的生活,也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因为,所有书稿的文字书写,所使用的都是简体版的汉字!
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的秘密,需要一一去打开。也许,可以找的到回家的大门。
所以,明明知道楚离的态度,青夏还是顺水推舟的应承了下来,虽被判了死罪,可是毕竟离开了那么戒备森严的皇宫。只要这样,她就会有更大的机会,逃出庄青夏的牢笼和枷锁,成为真正的唐小诗。
至于那个南楚的皇太子究竟有什么潜在的阴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夜色昏暗,星月无光,小小的天窗消失了最后一屡光芒。
盘坐于地的青夏突然睁开双眼,嘴角淡淡微笑,很好,可以开工了。
她站起身来,利落的扯去了身上累赘的披风,露出下面一身男子的武装短打。衣服有点大,穿在身上,显得不太合身,不过总是比女子的宫装来的好些。斗篷的暗兜里,还装了一双靴子,青夏一把拔出小腿上绑着的一只匕首,森冷的刀锋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脆响。
很好!青夏满意的点了点头,虽比不上防御大师坚固,但是绝对足够锋利。为了今日的逃跑,青夏做了充足的准备。
[初临南楚:第012章:齐太子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手将铁丝扔到衣兜里,青夏将已是废铁一堆的手铐脚链小心的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摸到门边,眨眼间,就已打开了门锁。
外面,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有已经陷入了昏睡。
宽敞的刑房里,仍旧不时的传来受刑男子的低声呻吟。这人受了那变态申狱典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青夏并没有节外生枝的去救其他人,她身手矫健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摸到厚重的铁门前。这时代的锁对她这个开锁宗师来说,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游戏,不消一秒钟,就已经完全搞定。
将要打开门的最后一秒,青夏回过头来最后看了这里一眼。从今以后,庄青夏就真的要死了,活在这世上的,只会是她唐小诗。
她的心情霎时间愉悦起来,嘴角一抹笑容牵起,楚离,永别了!
“轰!”
就在青夏要打开牢门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力量突然传来,巨大的铁门被轰然击飞。青夏矫健的闪开身子,靠在灯火饿暗影里,双目锐利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进大寺府!”巨大的噪音吵醒了原本熟睡的监狱看守,下一秒,两方人马就已经杀到了一处。
整座大牢霎时间被惨叫和犯人的怪笑声充盈。青夏躲在视线的死角处,暂时没被人发现,可是好好的一场逃亡却突然被人搅乱,青夏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监狱里还关了什么大人物,值得有人这般冒险。
“主上!人不在!”一声厉吼突然响起,有人从青夏牢房的方向疾奔而出,对着门口处的一名黑衣人大声叫道。
“不在?”略显低沉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黑衣人面巾掩面,只能看到一双凌厉的剑眉,和宝石般锐利的双眼。只见他眉头一皱,身手敏捷的闪身而上,一把抓起一个牢头的头发,掐住他的脖子,沉声喝道:“说,庄青夏在哪里?”
找自己的?青夏眉梢一挑,是敌是友,劫狱还是杀人?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陡然闪进了青夏的大脑,难道是,丹妃?
“啊!这还有个人!”
寒光一闪,青夏登时有若迅猛的狮子一般合身扑了上去,一个利落的膝撞,紧跟着白光一闪,一道血线就开在男人的脖颈之上。青夏身手矫健,半跪在男人的尸体上,反手握着寒气森森的匕首,迅速弹跳而起,一脚踹开迎面扑来的黑衣人的下属,就地一滚,躲过两人的长刀,就往大门处跑去。
“抓住她!不能让人跑了!”黑衣人首领厉声说道,却在众人之前奔了上来,一道蛟龙般寒芒登时扑面而来,青夏呼吸瞬间为之一滞,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术?果然足够高明,青夏是自由搏击的高手,更是射击的冠军,可是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剑术,却了解不深。
完全凭借着高超的应变能力,才能躲过男子的凌厉攻势。搏杀中,男子刀锋一扫,青夏面皮一阵寒气逼近,蒙面的面纱顿时脱离脸孔。青夏背对男子,被他长剑逼的退无可退,眼看那剑影无孔不入的瞬间袭来,青夏猛然发狠,铁下心来,登时借助腰力转身,完全不顾将会被斩于剑下,短小的匕首迎上,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青夏?”剑眉下的双眼瞬间睁大,黑衣男子惊诧的叫了一声,手上动作登时停下。
青夏耳边轰隆,眉头一皱,只见一道血线瞬间喷射而出,青夏手上的匕首,登时插入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主上!”无数声厉吼同时响起,几道人影合扑而上。沉重的战刀对着青夏迎头砍下,充满了暴烈的怒火,没有半点留情。
青夏面色一冷,一把拔出男子胸膛上的匕首,鲜血喷出,溅了青夏一脸。她却没有丝毫动容,身躯一闪,就躲过了一人的偷袭。然而,还没待喘上一口气,另一柄沉重的战刀,就已经砍了下来!
“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厉吼出声。紧随其后,几声利箭突然激射而来,正好射进持刀男子的心口,那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轰然倒在地上。
数不清的青衣兵士从大牢的各个牢房中涌出,当先一名男子,剑眉星目,笑容邪魅,衣裳华贵,淡笑着缓步走出,对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太子安,我们好久不见。”
“楚离?”青夏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楚离,他,怎么可能也在大牢之中?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青夏,做的很好。”森冷的弓箭之下,楚离风轻云淡的将不敢轻举妄动的青夏拉到身边,宠溺的点了点青夏的鼻尖,邪魅一笑,“辛苦你了。”
“为什么?”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气里缓缓升起,黑衣男子拉下了脸上的面巾,面容惨白,但却英挺俊逸。只是那声音却充满了痛苦和仇恨,他冷冷的看向青夏,声音低沉沙哑,眼睛好似一团烈火在燃烧一般。
“青夏,你背叛我!”
楚离嘴角讥讽,淡然一笑,冷声说道:“放箭!”
霎时间,一片血色,轰然升起!
[初临南楚:第013章:天下大义]
宽敞明亮的兰亭大殿中央,放着一只青色的青铜大鼎,厚重古朴,只看上一眼,就似乎能嗅到历史的气味,据说是周时传下的古物,距今,已是上千年的光阴。上好的沉木檀香香气缭绕,一缕缕青烟淡淡的从大鼎中飘荡而出。一切都显得朦胧了起来。
以香橘为首的兰亭大殿下人们,各个喜气洋洋的忙碌着,整座大殿,都充满了节庆一般的欢乐气氛。就在刚才,极少踏足兰亭大殿的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赏赐,那些见所未见的异宝奇珍,晃花了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女孩子的眼。一夕之间,昔日懦弱胆小的兰妃咸鱼翻身、大获荣宠,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东西六宫,就连太子东宫之外的皇帝正妃们,也齐齐踏进兰亭殿的门槛,向这个当今后宫之中最具殊荣的皇家新贵献上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
忙碌了半日,终于清净下来。香橘小心的换上一壶清新的茗香,温暖的内廷之中,兰妃和庄太傅,已经相对而坐半个时辰了。
双鬓微微发白的庄太傅一身青衣儒衫,腰间是简朴的青色束带,配着脚下的麻布黑靴,显得干净简朴,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兰亭大殿之内,甚至有几分寒酸,一点也不像是外面传闻中那个为了荣华富贵背主叛国的奸诈小人。半个时辰的枯坐,让他的腰稍稍有些不适,他眉头淡淡,轻轻的动了动身体,不想却惊动了低头品茶的锦衣女子。青夏缓缓抬起头来,瞟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却仍是一言不发。
耐心吗?她有的是。
“夏儿,你怪为父吗?”终于还是无法忍耐这样无言的尴尬,于政坛上数十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庄太傅忍不住当先开口问道。
青夏一身华服,面如冰雪,头戴八宝璎珞,鬓若仙水流云,抬起冰冷的脸孔,冷冷一笑,轻声说道:“青夏不过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你又何必去在乎一颗棋子的感受。怪与不怪,又有何干?”
庄太傅眉头一紧,颇有些伤痛的看向青夏,过了许久,才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你果然是变了,以前的你,是不会对为父说这样的话的。”
“变了?”青夏冷笑一声,直起背脊,微微扬起头来,淡淡说道:“你身为人父,明知道女儿的心思是怎样的,却用这般险恶的方法来利用她的感情。庄青夏若还是曾经的庄青夏,此刻就不该安然的坐在这里和你闲话家常,白凌一条毒酒一杯,早就该以死谢罪。你本已无情至此,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幅慈父的样子来贻笑大方呢?”
庄太傅面容一滞,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终于还是沉重的说道:“夏儿,你现在也许恨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理解为父的良苦用心。南楚才是你一生安居之地,离太子才是一生应配的良人,对于这一点,为父永远也不会后悔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青夏不置可否,冷然一笑,嘴角轻轻牵起,勾起一丝嘲讽的痕迹。庄太傅面容霎时间沉了下去,一时间,好似老了很多岁一般,颓废的说道:“夏儿,为父明日就要出使大齐,此去路途遥远,相见之日遥遥无期。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为父说的?”
青夏看着这个真正的庄青夏的父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在现代从五岁起就已是孤儿,父亲这个词早已离自己遥不可及。未见到庄典儒的时候,她只当这必定又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牺牲女儿幸福的封建家主,可是真正见到他之后,所有的盘算登时打碎,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脊,一股悲凉之感从心而生。大片大片的苍凉袭上心头,让她分不清楚,那是庄青夏的悲哀,还是她自己的悲哀。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还有什么好闻,一切都已经是那么明显了。之前所谓的私藏男子物品,惑乱宫廷,不过是一个局。就算我不反抗丹妃,你们也有别的办法将我定罪。这般大张旗鼓,不就是为了引大齐太子自投罗网?从今以后,庄青夏水性杨花、淫邪无耻之名将传于天下、遗臭万年。天下之大,除了这南楚皇宫,将再无我安身立命之地,你所要让我明白的,不就是这个吗?”
“父亲,”青夏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庄典儒的身边,看着老人的双眼,认真的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背叛齐国,来到南楚。庄氏一族世代为大齐权贵,家世鼎盛,大齐国君对庄家也礼敬有加。青夏当日在大齐已贵为当朝太子妃,成为一国之母指日可待。庄氏一族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你又是三朝元老,贵为当朝太尉,金银财宝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背主卖国,帮助当时在齐为质子的楚离逃跑,以家族的命运做下这倾天豪赌?你并不是贪图荣华之人,你到底,为的是什么?”
庄太傅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紧紧的盯住这个自己完全不再熟悉的女儿的眼睛,嘴唇颤抖,久久不能言语。终于,还是颤抖的露出一丝苦笑,颓然说道:“夏儿,你终于长大了。终于,还是骗不了你。”
庄太傅微微闭目,思量许久,方才沉声说道:“想当年,始皇平定天下,开创不世功业。后来二世武皇攘外平内,铸造了大一统的繁华盛世,百姓生活稳定,安居乐业。那是怎样一幅太平盛世的喜乐局面。谁知,三百年前诸侯叛乱,狼烟四起,秦家无力稳固江山,若不是帝孙昭阳王尚有些运道,恐怕秦国连偏安一隅都难以维持。三百年来,诸国征战,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苦不堪言。现在四国表面虽是平静,实则暗涌不断,齐国虽是富庶,可是却有一致命伤。那就是东南沿海一带,不断叩关饶边的倭寇蛮人。况且北部尚有西川故意留下的华容小道,可由匈奴人长驱直入,且西接南楚,西北更受到强秦的压制。所以无论怎样的兵强马壮、名将辈出,也无法挽救败局,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早晚有一天会被打过蚕食。终非久留之地。”
青夏眉头一皱,疑惑说道:“楚虽有地势之利,盛产铁矿。可是刀枪虽利,兵马不强。兵勇不及强秦,战马不及西川,父亲为何要到此?”
庄太傅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深居闺中,能有此见识,已是不凡。可是终看不到大局。秦虽兵强马壮,战占地辽阔,可是自从二世之后,废太子制度,启选举之制,强秦就此衰落下去。内部不清,诸皇子争权夺位,一日强秦没有改善方法,就难以东顾。宋王残暴,西川国民民风不化,蛮夷之邦,不足惧也。反观南楚,虽兵马不强,但却地势险要,后方更有南疆巨大粮仓,而太子雄才伟略,天下一统之大任必将落入南楚之手。老夫有幸能辅佐贤王平定天下,止息战火,还世间以清平,乃是天赐之幸。”
说到这,庄太傅不禁抬起头来,紧紧的注视着青夏的双眼,沉声说道:“夏儿,离太子惊才艳绝,南楚远离战火蹂躏,更是安居乐土。父亲不求你母仪天下,只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了。”
青夏闻言淡淡一笑,笑容苦涩,不由得深深的看向这个年迈的老人,凝眉说道:“既是要她一生平安,又为何让她嫁入宫中。一入宫门深似海,你难道不明白吗?”
庄太傅微微摇头,缓缓说道:“要在这世间安身立命,就必须要有生存的资本。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有自由的权利,而我,正是想给你这种自由。”
青夏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高处不胜寒,却不知这滔天的富贵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身在牢中,还谈什么自由。青夏缓缓的转过身去,面对着窗外一树的细小冰凌,冬季悄然来临,即便是在南楚,也刮起了瑟瑟的寒风。她轻轻推开小敞的窗子,开口说道:“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是一个心系天下的大贤者。你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为的却是自己心中的理想。这个世上,想要完成一些理想,必然要做出一些牺牲,放弃一些东西。站在世间大义的角度上,我敬佩你,但是站在庄青夏的角度上,我却不能原谅你,前途多佞,太傅保重吧。”
庄太傅霎时间老泪纵横,滂沱如雨,生平坎坷半生,被天下人诟骂,没想到最为了解他的竟是被他屡番利用的女儿。听着青夏这番话里,从父亲到太傅的称呼,他突然痛苦的发现,这个他曾经毫不在乎的女儿,真的就要离他而去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内悄然滑落,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大殿的长风瞬时灌入,卷起青夏宽大的衣袍,那个痴情到前来劫狱的男子,现在可好?
冥冥中,谁又辜负了谁?
[初临南楚:第014章:特工归来]
还未至正午,各种消息就以各种诡异的渠道,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兰亭大殿之中。青夏安坐在豪华的躺椅上,衣衫华贵,面容冰冷,目光凌厉的送走了几名莺歌馆的七品美人。
三声司午钟连绵响起,盛都之外的官马驿道上,浓烟滚滚,马蹄如雪,雪花般的急报像是寒冬腊月的飞雪一般,涌进了盛都的心脏之中,新一轮的风雨,又风起云涌的激荡了起来。
楚离费了这般的周折,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报当日在大齐寿都为质之时所受的耻辱。齐太子安,被收押在盛都的天牢里,由盛都的皇家禁卫铁浮屠看守,防守之严密,恐怕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两日后,原本正在交战的齐楚两国骤然停手,齐国退避二十里,在寿山云岭一代扎营。但是与此同时,大齐却在暗中调兵遣将,据南楚的探子回报,由靖江王统帅的居庸关西部防线七路大军,正在快马加鞭的迅速赶来,已经到了泯兰山脉一代。并且,大齐国库尽出,向强秦高价购买军资,不过两日,就已齐集了大批粮草。事情很显然的向着一个方向发展,若是齐太子安有半点损伤,齐必倾一国之力,向南楚全线施压。
而楚国也派出了镇国公蒙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于边境枕戈待旦,东边挨近齐楚边境的百姓都纷纷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逃来,大战的气氛越来越明显,即便是在这极南的盛都之中,气氛也如绷紧的弓弦一般,随时都可能崩裂扯断。而关于青夏的留言诟病,更是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没有人再有兴趣去理会,大战在即,民心浮动,这种香艳的故事只适合后人去津津乐道。对于受到了战争直接威胁的人们,他们只会痛骂那个引起了两国交锋,破坏了他们安宁生活的祸水红颜。
而此时,受尽天下人唾骂的庄青夏,正在兰亭大殿的正殿之上,一把掀翻了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大红的衣衫在阳光下,有着刺目的华彩,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之声响彻人耳,锋利的破碎瓷碗,划破了她白嫩的肌肤,可是她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泪流满面的不断哭道:“滚!都给我滚出去!”声音凄厉,好似鬼哭。
下人们战战兢兢,很快大殿内就清净了下来。因为大受荣宠而增加了一倍有余的奴才侍女全都规规矩矩的跪倒了门外,青夏大发雌威,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披头散发的在大殿四下奔走,将一切能摔碎的东西都扔到了殿外,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闹腾了一会,许是累了,青夏大哭一声,就回了内室,并一把甩上了房门。
门刚一关上,原本痛哭流涕的女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她眉头微皱,暗暗盘算,昨日,庄典儒已经带着东华阁一众雄辩的儒士同赴边疆,而楚离自从那日之后,再再也没踏足过兰亭大殿的殿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不能再被动的等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庄青夏和太子安情比金坚生死不离,那么,她就如他们所愿。
一条白凌横挂而起,青夏手握着白凌的末端,打了一个死结,默数着香橘环佩叮当的脚步声,青夏默默的站在了角凳之上。
“你们怎么都跪在这?里面有人伺候吗?”
时间拿捏的刚刚好,青夏嘴角狡黠一笑,足尖微一用力,凳子就怦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内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香橘尖锐惊恐的声音,霎时间传遍了东西六宫!
“啊!娘娘!”
若是真的庄青夏仍旧活着,想必真的会这样做吧。
可是她唐小诗却不能。做错了的事情,总需补救,害过她的人,也没理由不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
“太子殿下到!”
长长的吊着嗓子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南楚皇宫夜色的寂静。几匹神骏的骏马,飞一般的从紫金大道一路疾行,穿越正殿通途,安寿通途,莲华大道,在东宫的兰亭大殿面前稳稳的停下。
楚离一身银白铠甲,俊朗无匹,头戴玄铁银盔,更显几分英武之气。只是此刻他却好像一尊煞星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左右的随从都不由自主的和他保持距离,以免殃及池鱼。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跪了一地的宫娥齐声请安,面上却难掩紧张恐惧之色。香橘手脚仍在微微颤抖,可是却还是大着胆子弓着腰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奴婢有罪……”
可是话还没说完,只听唰的一声,楚离猛然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香橘白嫩的脸上。
香橘痛呼一声,却急忙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练练磕头,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一群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拉出去斩了!”一众亲随轰然领命,如狼似虎的走进来,拉起地上陡然大声求饶啼哭的众多侍从,就要向外走去。
“你不如将我也拉出去,一并斩了!”一声清冷如雪的声音突然在内室响起,声音虽然低沉,还颇有些暗哑,可是楚离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缓缓的侧过头去,只见青夏勉强用手撑起半身,伏在牙床之上,面色惨白,樱唇似血,说了一句话,就似是体力不支一般,剧烈的喘息着。
楚离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紧抿着嘴角,大步就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青夏尖瘦的下巴,一双眼睛好似风暴在凝聚一般,乌黑深沉,又透着暴怒的凌厉神色。只听楚离声音低沉,寒声说道:“终于装不住了吗?你的沉着冷静,淡定自持都到哪里去了?不是连死都不怕吗?现在怎么了,抓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抓了他你就想死是吗?”
“你利用我!”床上女子的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她仰着一张惨白的脸孔,对着楚离厉声喝道:“你让他这般误会我,还不如杀了我!”
楚离闻言面色森寒,目赤欲裂,暴怒道:“你若敢死,我叫外面的人全都给你陪葬!”
“他们生死与我何干?”女子面容凌厉,厉声回道:“不要拿这些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那我呢?”楚离陡然捧起青夏的脸,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脸骨捏碎,双眼乌黑,充满了赌徒的豪赌之色,他声音阴沉,吐字沉稳,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齐楚生死之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不相干的人?”
青夏一时间有些微愣,看着这个暴虐的男人,她的神智甚至有点恍惚,他不是向来对庄青夏不屑一顾吗?他不是为了维护朝中势力的平衡才将庄青夏娶入皇宫的吗?在她来之前,他不是从来不踏足兰亭大殿的大门吗?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会有这样的言语?脸上霎时传来一阵疼痛,顿时唤回了青夏的神智,她的双眼也顿时变得森冷,充满了浓烈的仇恨:“如若可以,我真想亲自动手。”
“轰!”一声闷响登时传来,楚离右拳狠狠的击在床柱上,木屑飞舞,鲜血淋漓。
“都给我滚出去!”楚离突然大吼一声,“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大门轰然关上,楚离一把扯落铠甲,压在了青夏的身上,寒声说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在你的生命里,永远不可能是不相干的人!”
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把撕碎了青夏肩头的衣衫,雪白圆润的肩膀霎时刺激了楚离的双眼,他猛地垂下头去,重重的啃食在青夏的身上。
可惜,他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女子,此刻的表情。
竖手为刀,对准穴位,曾经演练了千万遍,又在实战中经历了无数大小阵仗的下切干净利落。下一秒,刚才还是咆哮着的狮子,此刻就已经如同温顺的猫儿般,安然入睡了。
点好催人睡眠的沉香,青夏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很顺利,楚离如她所愿,回到皇城,来了兰亭大殿,并被她激怒,下旨不让外人打扰。现在他已经昏迷,两个小时之内,不会苏醒,那么她就充足的时间,去做该做的事了。
麻利的换上黑色夜行衣,插好匕首,带上绳索、火石、小刀、铁丝等一系列小玩意。青夏轻轻的打开后面的窗子,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楚离,随后就身手灵活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更的更鼓刚刚敲过,青夏就已经顺利的逃出了皇宫。在这没有红外线,没有摄像头,没有热能感应器的古代皇宫里,她就像畅游的鱼儿般,灵动矫健,身手灵活,悄无声息的向着盛都东边的天牢悄然潜去。
夜色浓郁,枝头寒鸦长鸣,声音呱噪,令人厌烦。
天边,月色被乌云缓缓遮住,月圆星稀杀人夜,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气里悄然弥散。
[初临南楚:第015章:雷霆行动]
夜色浓郁,一直躲在乌云下的月亮缓缓的露出了头,光亮越来越大,照亮了此刻看起来平静安详的盛都大街。洒下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平时的盛都,是不行宵禁的,只是现在是战时的非常时期,各家各户的人全都自觉的听从了盛都府尹的命令,乖乖回到各自的家中。毕竟,此时此刻,谁也不再有什么玩乐的心情。而这一切,却给青夏的行动,带来了便利。
盛都天牢,位于城东一片荒芜地带。旁边就是盛都兵马大营,背临河,占据了超强的地理优势。对于青夏来说,习惯了现代的红外线,摄像头,闭路电视监控器等高科技反潜入科技手段和动则百米高的摩天大楼。这古代的大都市,就仿佛是一个不设防的游乐园一般,需要防备的,只是守卫的士兵,和鼻子敏锐的猎犬罢了。这一切,就显得小儿科的很。
青夏蹲在天牢外高大的城墙之下,冷静的拿出绳子,目测了下城墙的高度。不错,楚离还是有点本事的,只看这的城墙,就有足够的安全系数。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少有将墙壁砌的如此之高,青夏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十五米左右,不成什么问题。墙壁的周围果然已经为了安全砍去了所有高大的树木,以保证不会被人潜入。青夏的眼光扫到了稍稍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高大三十多米的辕干,上面挂着南楚的凤旗。
青夏猫着腰,迅速的跑到辕干旁,舒展了下身体。一把抓住光滑的辕干,然后身手矫健的迅速攀爬了上去。
不能怪南楚人大意。因为这样细的辕干,根本就少有人能够攀爬,更何况,辕干距离城墙足足有十多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借助它爬上城墙。但是,不巧的是,青夏并不在这一般人的范畴之内。只见那纤细的辕干突然一阵颤动,青夏足下登时发力,一条轻盈,飘逸的身影就猛然从辕干上飞出,向着城墙掉落而去。十多米的距离只在一瞬间,黑影在靠近城墙顶端的时候,陡然伸出手来。
动作敏捷,悄无声息,青夏像一只狸猫一般趴伏在城墙之上,神色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城墙高大,整座天牢霎时尽收眼底,离自己不远的左前方有两个暗哨,靠近主道方向有两队人马正在巡逻,而前方茂密的草丛里,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的暗岗。此路不通,青夏头脑中迅速的盘算了一下方位。随即打定主意,一把拉住刚才栓在辕干上的绳索,此刻,长长的绳索从辕干的顶部被拉过来,越过墙壁,形成一个绝美的下坠绳梯,不然没有着力点,这十五米的高度,就足已让青夏非死既残。
泥鳅一般的迅速划下,青夏将绳索向上一抛,就落到墙外,只余下一根纤细到根本不能被人发觉的细丝,留在围墙之内。
天牢的建筑呈连线式,青夏身形灵敏的靠在一组墙壁,向外望去,只见几名侍卫正在前门巡逻,就连后面的窗子,也有两名身着铠甲的兵卫。森严的戒备到处都在透露着这里的不同寻常,青夏收起小视之心,暗道,如今还在外围,实不应打草惊蛇。
仔细的向周围观察了一会,青夏就选定了西面一扇二楼的窗户。显然这里的人认为那是二楼,地处较高,所以并没有派人看守。然而不足八米的高度对于青夏来说,却太过于小儿科。她左右观察了一眼,突然听到七点钟方向,有一伙人数不少的卫队正在迅速逼近,想必是草丛里的暗岗。青夏眉头一皱,再也不去犹豫,脚下猛然发力,向着墙壁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墙壁上,青夏登时抬脚,猛地蹬在墙壁上,身体随着惯性向上瞬间窜高,三步跨出,就在渐渐失力之时,双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面的窗檐。
身体悬空的青夏一个引体向上,露出头来,窗户里一片黑暗,不过还是可以从声音判断出里面无人。此时,下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拐角之处,蓦一发力,身体陡然翻入,而此时,几声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刚刚到了窗子下方。
“兵卫,没人啊。”一名士兵颇为疑惑的轻声说道。
“是不是刚才看错了?”另一个声音随声符合。
下面的人围着墙壁四周搜索了一番,一个稍显粗重的声音才喃喃的说道:“真是活见鬼了,我刚才方便时看到墙上黑影一闪,怎么就没了。那身影还挺苗条,八成是个娘们。”
“不是吧,兵卫,这么黑你都能看出是不是娘们!”
“那当然,老子这双招子,看男人比较一般,看女人一看一个准,这都是多年跟你们嫂子练出来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粗声说道。
“得了,说是娘们那更不可能了,哪个女人半夜闲的没事跑咱们大牢来,这地方,就算是江湖侠客都进不来。”
“老大,不是女飞贼吧?”
“去你妈的!”兵卫猛地粗声骂了一句,厉声说道:“听书听多了吧,女飞贼上咱这干嘛,偷人啊!真是蠢货!”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的远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个之前怀疑是女飞贼的小兵接着说道:“不会是女鬼吧。”
青夏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原来的术业有专攻,难怪会被那男人发现了。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四下观察了一番,见这里似乎是个杂物间,站起身来摸到门口,轻轻打开,只见外面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灯火摇曳,一片寂静。靠拐角处,一名侍卫正拄着枪站在那里,只是一张嘴张的大大的,白亮的口水连城一线,显然已经睡着了。
小心的走过那名侍卫的身边,侍卫好梦正酣,丝毫没有发觉。青夏拐过拐角,又是一条长廊,四下里一片死寂,青夏迅速的跑到尽头,一道厚重的铁门之后,隐约的传来有人轻微的说话声。这个时侯,再跑回刚才那名士兵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门后两人的说话声很有可能会惊醒看守的士兵。转眼看到走廊旁边的一道暗门,迅速靠了过去,伸手就去开门。
用力一开,门纹丝未动,竟然是暗锁?这年代少有暗锁,即便是有也是些什么五行八卦图之类的,开起来极费时间,眼看着门后说话的两人就要进入,青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迅速从头发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对准门孔就插了下去。
完了,竟然打不开!
此时,玄铁正门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那扇旁边的小暗门却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青夏额头微微渗出汗来。突然机括一响!有门!青夏心中大喜,而大门处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无奈,青夏急中生智,一腿猛地顶住了大门,手上则加紧开启小门的暗锁!
“哎?怎么打不开?”大门后面的人轻声疑惑道。
“怎么回事,你使劲推推。”另一个声音说道,生意低沉粗重,语调铿锵,一听就是练过的好手。
“咔嚓!”一声轻响,此刻听在青夏的耳中,却有如天家仙乐一般,迅速的打开小门,闪身而入,同时松开了大门顶住大门的大腿。
就在青夏关上小门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开启声音。青夏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外面的人沉声说道:“可能是时间长了,门都有些锈住了。”
另一人随声符合:“应该是这样了,若不是殿下机警,让我们封死大门,从这常年不用的侧门行走,昨日可能真的就给那群不要命的齐人得手了。”
青夏闻言一愣,难道昨日齐人来过天牢救人,只是没有得手。难怪楚离这阵子忙得看不着人影。想必关押了齐人太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正想着,突然那两人的脚步声临近,青夏头皮一阵发麻,不是吧,这两个家伙要进这个屋子?也太倒霉了吧!
“哎?怎么又打不开?”之前的那人疑惑的说道,声音里颇有些气急败坏。
“是不是你拿错了钥匙。”机括被青夏的铁丝紧扣着,他们当然打不开。
另外那人颇为郁闷的说道:“不会吧,没拿错啊。”
“算了,咱俩再回去看一下,反正饭送去了,还是会被他砸烂,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两人渐渐走远。青夏心下却是大喜,难道关押太子安的入口,竟然在这个屋子里。四下查看一番,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入口,一条地下通道很明显的呈现在眼前,青夏修理好了暗门门锁的机括,以免那两人回来再打不开怀疑,就下了甬道的入口。
冰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青夏霎时就知道这条通道应该直通地下,不然不会这样寒冷。南楚的天牢做的果然精妙,正门不通,侧门又偏僻难寻,高大的建筑还只是摆设,真正的牢狱却在地下。若不是今朝运气好,可能真的会被他们忽悠过去。
行了大约一千多节台阶,青夏暗暗算了下,足足有白十多米深,心下不由凌然。突然前方灯火大亮,青夏躲在甬道昏暗的灯光里,向着一片明亮的走廊望去,只觉得心下登时如坠冰渊,她终于明白楚离这般托大的原因,这里就是关押太子安的地方,可是想要进去,却难比登天。
[初临南楚:第016章:又见太子]
不长的走廊内,灯火通明,整个走廊不过二十米长,却有十四名身着铁浮屠皇家禁卫军服的侍卫来回行走的看守,这样的防守,不要说是人,果然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显得拥挤。要进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十四人全部干掉,先不说青夏有没有这个身手和本事,就说干掉这些人后会不会引起上面人的发觉,从而印下更多的侍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时间缓缓而过,就在青夏心下绝望,想要冲进去硬拼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青夏迅速挺直身体,躲在灯火的暗影之下,屏住呼吸。
前面的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就是之前被青夏锁在门外的两人,而在他们的后面,竟还跟着六名身穿一样铁浮屠军服的士兵。
一个大胆的计划登时袭上心头,青夏心头一喜,从衣兜里取出几枚准备好的石子,默数着倒计时,突然嘭的一声弹飞出去,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足下一绊,,猛然摔倒在地,两旁的火把登时被推翻,青夏手疾眼快,猛地闪到最后一人的身后。匕首登时挥出,插入动脉,那人只抽搐一下,登时气绝。
“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四下里一片黑暗,灯光明亮的走廊处有人朝昏暗的隧道这边跑来,大声喝问。
摔倒的男人哼哼唧唧的说道:“钱副统领让我们来送饭,摔了一跤,没事。”
“口令!”走廊处人全身戒备,厉声喝道。
“太子万福!”男人回答说道。
看来两方人竟然互不相识,青夏不由得放下心来,此刻,她已经迅速的将被杀死的士兵的衣服拔了下来,穿在自己黑色的夜行衣下,虽然很大,但是里面有一层衣物,倒显得十分的合身。扣上那男人的的玄铁帽子,此刻的青夏活脱脱就是一名铁浮屠的小兵。
将尸体拖到一处黑暗的隐蔽处,这里是视觉的死角,若是不走过来低头认真查看,根本发现不了。显然建筑这里的人也是高人,这里地处地下百十多米深,就算透气孔做的再好,空气也会不充足,所以不可以到处都点燃灯火,隧道里只有几个火把,自然昏暗。但是为了看押太子安,所以设置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里面大量的侍卫全天候的看守,只要接近牢房,必定走过这条走廊,这就确定了安全系数。
隧道里的灯火被迅速的点燃,众人被这突来的变故搞得有些郁闷,也没有去在意身后的侍卫是否跟得上。
暗号对上,里面走廊的人也没有再同这些人说话,仍旧四下行走,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警惕。看来这样的行走也是安排好的,以防侍卫懈怠睡着,或是中了敌人的迷香,只要一人停下,就可以确定有人来过。
青夏紧紧的跟在送饭侍卫的身后,一排人走在走廊的中间,丝毫没有引起怀疑。走廊虽然不长,可是青夏却是手心是汗,因为此刻只要一旦被人发现,就会陷入围攻,况且她已经偷偷查看,墙角的筒灯处,有细小的绳子,通往黑洞洞的上方,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若是刚才强攻进来,定会引起整个天牢守卫的攻击,还有旁边的军营,自己能不能跑掉还是个未知数,至于太子安,就不用提了。
青夏小心翼翼的跟在几人的身后,她跟的十分巧妙,并没有十分的紧,稍稍脱离了一点距离。因为走廊的看守和送饭的守卫虽然互不相识,但是毕竟同样是属于铁浮屠的禁卫,服装相同。所以前面的送饭侍卫若是回过头来,她就左右游荡行走,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走廊的看守。若是左右行走的走廊看守看过来,她就跟上前面的人,对方就认为她是前来送饭的。这样,两方人马没有对话,却都认为这人是对方的人,青夏反而处在一个最危险的安全地带。
走廊的尽头,最前面的男人出示了令牌,大门被哄得一声打开,里面是一条昏暗的长廊,没有半个看守的人影。
青夏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身后的大门刚一关上,她就瞬间闪身而上,一把捂住了前面男子的嘴,匕首瞬间插下,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的倒下。轻手轻脚的将男人的尸体放下,青夏迅速向另外一人奔去。
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五个侍卫。前方的两名看样子是首领的男人仍旧没有丝毫察觉。这一系列的动作,靠的却并不是运气,在以往的行动中,青夏早已尝试了千百遍的动作,此刻运用起来毫不生疏。需要的,就是高强的身手,绝顶的胆识,十足的小心还有充足的智慧。
“到了,把前面的门打开。”最前面的男子沉声说道。
“是。”青夏响亮的答了一声,就走上前去,一把打开了最后一道大门。
“恩,”那人点了点头,抬起头来不经意的扫了青夏一眼,初时没留意,可是马上就如同诈尸了一般猛地跳起来,大声叫道:“你是谁?”
然而,还没待他有所动作,青夏的右手瞬间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阵骨头错位之声顿时响起,男子双眼圆瞪的倒在地上。
“有人……”劫狱两字还没说出声,那人就轰的一声倒了下去。青夏走到他的尸体旁,拔出了插在他喉咙间的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就站起身来,拿下他手上的食盒和钥匙,往大牢深处走去。
这处的牢房跟青夏当初的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可惜青夏此刻却全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一处宽大的中厅呈现在眼前,里面琳琅满目的刑具映入青夏眼帘,地上鲜血淋漓,充满了血腥味道。
青夏微微皱起眉头,这处是绝密牢狱,关押的只是齐太子安一人,何必搞这些刑具。难道是楚离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对太子安动了刑?想到这里,一声呼噜声突然从一旁的房间传来,青夏眉头紧锁,按理说,这里是不应该有人看守的。一是外面的看守已经严密至极,二来太子安身份特殊,为防有人混入,这处更应该是真空地带。那么里面的人难道是太子安。
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门没上锁,不是齐太子。青夏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肥胖的身体正躺在床上,红胡子的凶悍老者长大嘴巴,酣然入睡。原来是这个残忍的家伙,当初在大牢里没教训这个败类,在这里碰上自然用不着再手软,青夏缓缓走过去,眼中冷光一闪,手起刀落,申狱典肥大的头颅就落在了地上。
想起这家伙残忍的手段,青夏心中一阵焦急,顺着中厅旁的走廊,迅速的奔至了最后的目的地。
钥匙插入铁锁,咔嚓一声,铁锁就落在了地上。里面石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动,鲜血淋漓的身体陡然散发出强大的杀气,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目好似刀子一般的射了过来,死死的钉在青夏娇小的身上。
青夏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名火起,楚离果然不顾大局,没有道义,既然已经决定和大齐谈判,竟然还这般虐待太子安。眼中目光森冷,青夏一把摘下玄铁头盔,不忍的看向身上无处不伤的齐太子。
“是我。”
柔和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回到,太子安的眼睛霎时间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身侍卫服饰的青夏,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余下的都是巨大的震惊和无噶相信,满身伤痛的太子安终于忍不住心下的惊诧,惊异叫道:“青夏?”
[初临南楚:第017章:逃出生天]
清冷的风从甬道口幽幽吹来,宽大的牢狱之中,一座冰冷石床上,衣衫单薄的男子,独自静坐,一双淡薄如水的眼睛,有着寒铁刀锋般的冷漠。除了一开始的愕然之后,他渐渐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向青夏一眼。衣衫染血,伤痕累累,青夏的心霎时间好似被一直巨手紧紧捏住一般,双眼微微眯起,想开口,却仍旧被他的冷漠推拒到千里之外。
一灯如豆,幽幽的灯光之下,青夏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在这样险恶的情况下,怎能这般不顾大局?无暇去想自己的异样,青夏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子安的胳膊,轻声急促的说道:“可以走吗?”
齐安转过头来,清瘦的脸孔惨白如纸,青夏看的眉头大皱,面上怒色一闪,沉声说道:“他们对你用刑?”
女子紧张的神色,登时瓦解了齐安的冷漠,他缓缓转过头来,神色憔悴,面容痛苦,声音低沉的说道:“为什么?”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男子干裂的嘴唇缓缓吐出,只听这声音,就足以想象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齐安睁大双眼,突然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臂,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呼吸急促,身体陡然前倾,温热的呼吸吐在青夏的脸颊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青夏的手被齐安紧紧的抓在手里,看着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青夏只觉得怒火中烧,那些莫名的情绪猛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我去宰了他们!”
“青夏!”一声低呼突然从齐安的口中发出,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青夏,情急之下,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温热的液体顺着青夏白皙的手臂缓缓流下,青夏急忙倾下身子,一把将他扶住。
“告诉我!”急促的咳嗽声登时响起,齐安口中鲜血淋漓,青夏抱着他的身体,只感觉他身上无处不是伤口,他似乎已经不会再说其他的言语,只是反复的追问着原因。
“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所认识的庄青夏,可会背叛你吗?”青夏半跪在齐安的面前,微微垂下头去,紧盯着齐安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齐安神色一滞,没有答话,青夏知道此刻怎样解释都无法让他释怀,况且这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异时空灵魂,只怕会被他当成是别有用心,他此刻对庄青夏本就满腹狐疑,区区言语根本不可能释他心中的仇恨。
她扶住齐安的手臂,沉声说道:“听我说,这是一个局,楚离设下了这个圈套,目的就是引你上钩,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情的诱饵罢了。现在两国交兵,大战在即,楚离定会以你为质,要挟齐国。昨晚你国中已派人前来救你,但是没有得手,你现在只有选择相信我,方能逃出升天,不然齐国国破,国民流离生灵涂炭,你就是千古罪人!”
齐安目光一寒,神智陡然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青夏,目光充满了狐疑之色。
青夏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尤其是庄青夏突然由曾经那个懦弱胆小的大家闺秀变成今日自己这般,换做是自己,也不会给予半点信任。
“你还能走吗?”青夏见他不再追问,沉声说道。
齐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青夏抿紧嘴角,将一套刚才从送饭士兵身上拔下来的衣服扔在石床上,对齐安说道:“穿上它,我们时间不多。”
齐安眼中怀疑之色更重,只是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衣衫,缓缓站起身来。他刚一动,眉头突然紧锁,青夏知道是他身上的伤口复裂,再也管不得许多,蹲下身子,就为他穿起衣裤来。
齐安面色一滞,刚想说什么,却被青夏一个冷冽的眼神制止。他看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该有的亲切,记忆中的青夏应该是腼腆的、单纯的、一滴血都可以把她吓哭的,总是躲在自己的背后,小心的在学堂的桌子下躲闪着自己的手,一边躲还一边轻声说道:“太子哥哥,会被爹爹看到的。”
那些年少的岁月,那些上书房的伴读日子,全都好像是大梦一场一般,骤然间消失不见了。
穿好裤子,青夏小心的解开他满身血污的衣衫。华贵的布料之下,健硕的肌理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鞭伤,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自己当日用匕首捅下的那狠狠的一刀。青夏看的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丝内疚从心下升起。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还可以吗?我可以背着你走。”
齐安一愣,连忙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道:“还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点了点头,利落的为他穿好衣服,带上头盔。见没什么破绽,捡起一把地上的战刀给他,沉声说道:“跟我走!”
两人迅速的跑到走廊的门口,齐安显然也知道外面守卫森严,疑惑的将眼神看向青夏,青夏打手势让他跟上自己,然后默数了几声,一把拉开了厚重的巨大铁门。
“齐太子死了,有人在里边劫狱!”青夏踉跄的猛然奔了出去,看似无意的一下扑到站在向外面示警的报警处,拉住那名铁浮屠侍卫,厉声喊道:“齐太子死了,快!有人劫狱!”
“什么?”十四名铁浮屠侍卫齐声惊呼,几名耐不住性子的登时就冲了进去。青夏眼见时机已经成熟,眼中阴狠神色登时闪过,匕首陡然挥出,一刀就砍断了看守警报的侍卫的喉管,那人还没感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鲜血登时冲天而起,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一名侍卫反应过来,登时大喊,青夏眉梢一条,手上匕首登时飞出去,一刀砰然插进那名侍卫的眉心中央。大门绳索被青夏陡然一扯,沉重的铁门轰然落下,将早已跑到里面查看情况的八名铁浮屠侍卫,关在了里面。
自古以来,牢狱的建筑首要是防止犯人逃脱,其次才是防止外人潜入。所以在牢房之内想要逃脱更是难比登天,这里深达上百米,这沉重铁门一旦落下,任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被人听到。
两名铁浮屠侍卫冲到铁门前面,试图要将大门打开。青夏一把拔出腰间铁浮屠侍卫专用的重铁长刀,一脚蹬在墙角处,厚重的刀鞘猛然砸下另一名铁浮屠侍卫的脑袋上,配合着她的一蹬之力,红白之色霎时从那人的脑浆中迸溅而出。快速干净的解决掉三名守卫,另外八名守卫被关在牢房内,青夏长刀大开大合,全是日本东洋武术的生猛路子,对着剩下了三人猛攻了过去。这一刻比的就是谁比谁快。
比反应,青夏自问不输于任何人,之前的一番动作,几乎发生在一秒之间,齐安恍惚之间,只见青夏突然硬拼而上,招式矫健,好似雌虎一般。看似简单只是劈砍几招,却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只听一人突然惨呼一声,脑袋登时被青夏劈去一半,倒了下去。
铁浮屠不愧是南楚皇都最优秀的禁卫军,尽管面对这样强势突然的袭击,并且几房损失惨重,可是仍是冷静拼杀,丝毫不露半点胆怯。可是他们只是全神的应对青夏,却忘了一旁的齐安。齐安抽出长刀,从后夹击,一刀砍在一名侍卫的肩膀,可惜只是这一番动作,齐安的肩头登时染血,饱受了两日的折磨在这一刻显得越发的明显。兼且两日没有进食,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眼看铁浮屠侍卫的战刀对着齐安横批下来,齐安双眼一闭,不再做什么挣扎。凭自己两人之力,想要从南楚防范最为严密的天牢逃出,本身就太过勉强。可是下一秒他却听到一声钝刀如肉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青夏浑身浴血,一脚踹开了那名铁浮屠侍卫的尸体,眼光冷然的上去补了一刀。
看着青夏好似一只嗜血的野兽般,在每一具尸体上补刀,齐安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青夏在不长的走廊里走了一圈,眼见再无一个活人,才对齐安伸出手来说道:“走吧。”
青夏手上满是鲜血,想起之前那个婉约恬淡的女子,齐安不由得生出一阵厌烦之心。想起之前她可能一直是在欺骗自己,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就一阵恼怒,也不理会青夏,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就往幽黑的隧道走去。
青夏一愣,也随之跟了上去。
甬道仍旧昏暗,里面的打斗显然并没有惊动上面的人,此刻这里一片寂静。突然齐安脚下一慢,青夏急忙闪身上前,沉声说道:“你怎么样?”
“让开!”齐安低喝一声,继续向前走去。青夏当然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可是却没说半个字,仍旧跟在后面。
很快走出了隧道,来到之前青夏躲藏的暗室。熟门熟路的打开房门,见走廊处没人,两人闪身向之前进入的杂物室走去。
可笑的是刚才在睡觉的守卫这一刻仍然在熟睡之中,青夏心下好笑,暗道这人若不是睡了,今晚可能也会死在自己的手上。她并不后悔杀了这些侍卫,毕竟身为军人就应该有随时为国家献出生命的觉悟。如若齐安不能逃脱,死的人将会百倍千倍。进了杂物室,青夏向下看了一圈,见左右无人,青夏当先身形灵巧的跳了下去。齐安身受重伤,跳下来时脚下一软,扶住墙壁,咬牙坚持,仍旧不出一声。
青夏见他苦忍的样子,眉头一皱,别过头去。逃出去相对的就容易了很多,由于之前青夏已留下了逃跑的绳索,十五米的墙壁就不再是阻隔。这里地处城东,靠近军机大营,青夏顺手牵羊偷了两匹马,迅速逃到东城门处。两人身穿铁浮屠军服,又骑着军机大营的战马,轻而易举的就出了城门。直到行了大约十多里远,才停了下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青夏跳下马来,拿过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藏在天牢围墙外的包袱,递给齐安,正色说道:“这里面有干净衣物、治伤的金疮药,还有干粮、水、银子、地图,还有一只信鸽,你可以先通知你的下属,让他们来接应你。楚离很快就会知道你逃脱的消息,到时候,自会布下天罗地网来追你,这里离齐路程虽不算遥远,但是我还是劝你先取道往秦,再谋回齐之法,以避开楚离的追踪。路程遥远,你万事小心。”
接过青夏的包袱,齐安心下登时涌过一丝难言的苦楚,可是想起之前多年的相处,青夏都可能是别有用心,一颗心无论怎样都无法释怀。
青夏知道他心下在想什么,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也不知是为自己不值,还是为真正的庄青夏难受。兴致阑珊,淡淡说道:“不管你怎样想,庄青夏真的从来没有背叛过齐安,所有的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说罢,转身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等一等!”齐安突然大呼一声,一把拉住青夏的马缰,皱眉说道:“你还要回去?”
青夏无奈一笑,淡淡说道:“你虽觉得我心狠手辣,可是刚才若是我不痛下杀手,死的就会是你我。世间一切就是这般,既然要做一件事,就必须要斩尽杀绝,没有回头后路。可是庄家人毕竟是无辜的,我口中虽然洒脱,却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还有兰亭大殿的一众下人,我总不能一走了之的。齐安,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再见。”
青夏低姹一声,痛击马股,迅速飞奔而去,只余下一流黄土烟尘。
齐安看着青夏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的驿道之上,只觉得一阵悲戚突然涌上心头。天边月色渐淡,漫长的黑夜,就要过去了。
[初临南楚:第018章:禁宫内院]
回城的路显得空旷了许多,青夏当初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曾专门学过马术,不过尽管如此,也无法同这些常年在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颠簸之下,只让她头晕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里和人动手时留下的伤口,此刻仍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无奈下,不得不中途弃马,好在青夏擅长野外奔袭,当年跑个几十公里都不在话下。今晚的一番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现在时间还很充足,青夏咬着牙,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从城门进去,好在这时的城墙凹凸嶙峋。对于青夏这个攀岩好手来说,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见青夏紧贴着城墙,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的爬了上去。
隐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戏,干净利落的回到城里,青夏不再犹豫,迅速向着内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摸进了皇城内部,虽然来到这里没有几天,可是对于一个记忆超强的特工来说,什么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图,就绝对不会迷路。熟门熟路的越过前城门,进入后宫。当她躲过东宫守卫的暗哨,靠近兰亭大殿的时候,城东方向突然大亮,喧哗吵闹之声,即使隔着半个城的距离仍旧能够听到。看来地牢的守卫已经发现了齐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从城东到皇城的距离,眉头一皱,并没有回兰亭大殿的主卧,而是去了宽大的澡房。
要躲过那些看守的奴才简直易如反掌,飞快的洗了一个战斗澡,将小腹部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青夏就裹着宽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卧。
四下里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几乎不用费心思的从后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从前门走进主卧。
卧室内,焚香袅袅,香气逼人,楚离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旧保持着青夏刚才离去时的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还不到两个时辰,青夏心满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离的旁边。闹腾了这么一晚,此刻躺在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点叫出声来。也不顾身旁还昏迷着个煞星,就那么安然的扯过被子,放心的闭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让她安稳的休息。不一会,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殿外奔至,外面的侍从们一阵躁动,低声说着什么太子殿下吩咐没有他吩咐不得入内之类的话。也不知外面的人说了什么,楚离的贴身内侍长十宣终于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声音颤巍巍的轻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军机大营刘司马有要事求见。”
楚离仍旧呼呼大睡,全没有半点反应。青夏微微皱眉,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醒过来了,若是再不醒,一切岂不是穿帮。只听十宣又小声的叫了几句,显然那个所谓的刘司马已经急不可待,看样子好像楚离再不醒来他就要冲进门来一样。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来,对着楚离的俊脸,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离突然闷哼一声,痛醒过来,睡眼迷糊。终于像一头狮子一般,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青夏,沉声说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问。”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还会有谁?”
“你好大的胆子!”没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发疯了。我不叫你的话,怕他们冲进来。”青夏若无其事,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这时,外面的十宣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一般,又稍稍大声的叫道:“殿下?殿下?刘司马有重要军情禀报。殿下?殿下您醒了吗?”
楚离霎时就把这一个不快抛到了后面,显然他也知道,刘司马深夜前来,定然不会是小事。迅速的跳下床去,对着青夏沉声说道:“给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有气,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和他赌气。于是沉着脸色爬下床来,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愤愤的给他穿戴了起来。
楚离原本黑黑的脸色,霎时就变得好看了起来。他嘴角微微牵起,孩子气的得意洋洋,闭着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样。青夏见了更是恼怒,手上略一用力,颈上的带子登时绷紧,差点就将楚离一下子嘞的断气。
穿好衣衫鞋袜,楚离站起身来,貌似威武的向门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时,却突然停住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转过身来,怒声叫道:“我怎么会睡着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亏他这么快就记了起来。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懒闲适的靠在床柱上,单手拿起床头的白玉石枕,对着楚离淡淡说道:“你强迫我,我就拍晕了你,就这么简单。”
楚离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会这样老实。刚想发拽,门外侍从的声音再次颤巍巍的响起:“殿下,您醒了吗?刘司马……”
“闭嘴!”楚离突然大吼一声,外面登时响起整齐划一的跪地磕头声。暴怒的男人看向若无其事的庄青夏,恶狠狠的沉声说道:“你等着,这笔帐我以后再更你算!”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么!”楚离火大的怒吼一声,一行人嘀咕了几句,轰然离去。不一会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户就全都亮起了灯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着小腹处的伤口,看着东方已经微微发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凉的苍白。
她也只能做到这了,希望齐安能够安全逃脱,其余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大多数人无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会就沉沉了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张大大的笑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兰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扑通通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对着青夏齐声说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连串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外殿传来,青夏扭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个笑脸迎人,活像捡到宝一样。
“你们,在搞什么?”青夏头大如斗,自己现在头痛背痛,实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头雾水。
“恭喜娘娘终于得沐恩宠,荣获天恩,我们兰亭殿的奴才们,齐祝娘娘早日怀得龙种,为皇家开枝散叶。”香橘笑容甜美,只是脸上一道鞭伤显得有些碍眼。
青夏闻言脑袋登时轰的一声变大,暗道原来如此,昨晚楚离深夜才离去,自己今日又这么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一个方向,那就是——进宫一年都没有受到临幸的庄青夏在昨晚终于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无匹的皇太子殿下宠幸了。
哦哦,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一整天来,兰亭大殿的门槛几乎被人踩烂。整个后宫之中大大小小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所有妃子美人,全都蜂拥到兰亭殿,来拜见庄青夏这个楚宫新贵。
毕竟,当今皇帝体弱多病已有一年,佝偻在龙床上终日苟延残喘。对于这个皇帝,整个南楚国民全都没有什么好印象,除了生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儿子,这个皇帝似乎一无是处。年轻时荒淫无道,不问政事。两次对齐战争都因他的胡搅蛮缠而痛失胜局,甚至还需要自己的儿子去他国作人质方能勉强保国。一年前,堂堂楚国百万之师,竟然在他儿戏般的指挥下,败给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蛮人,使得南疆蛮族一路杀到盛都,导致盛都一片生灵涂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时回国,楚国早已灭亡。
所以,楚宫之中,实际的掌权人,就是楚离。众人所等待的,无非就是那老皇帝什么时候咽气罢了。
就这样,庄青夏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楚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兰亭大殿风光,一时无两,风头之盛,甚至胜过丹妃的云翔殿。
于是,一整日下来,兰亭大殿热闹非凡。青夏即便再不喜,仍旧硬起头皮勉力应对那些迎高踩低的女人们。夜幕缓缓降临,伴随着漆黑的夜色,一位不速之客,也莅临了这个当今后宫之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初临南楚:第019章:不速之客]
传说中众女争夫的戏码并没有在当日于兰亭殿上演,后宫之中的女人们并不是傻瓜,什么事也不是全都摆在明面上。帝王的宠爱本就不可能长情,众人深谙这其中风水轮换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着几分客气。
可是,面对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面容娇媚衣衫华贵的女子时,青夏真的懵了一下,因为这后宫之中,还挽着少女发髻的女子实在少见。
“娘娘,这是嘉云公主,是我们殿下的妹妹。”
香橘见青夏一言不发的瞪着面前的少女,轻轻的出声提醒。谁知那直闯进来没有任何礼貌可言的少女却猛地扬起嫩白的小手,上前一步,厉声叫道:“多嘴!谁用你来报本宫的名号?”
青夏眉头一皱,虽是稍后出手,可是却迅速的一把架住了嘉云的手臂,略施小劲,卸的劲道一错,那公主就猛地向一旁踉跄了几步。
“你!大胆!”嘉云勉强站定身子,转过身来,怒声指着青夏叫道:“你竟敢对我无礼?”
青夏眼尾淡淡的瞥了眼这刁蛮无知的任性少女,冷冷的哼了一声,连看都不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坐在椅子上,语气淡淡的说道:“公主还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在我这里,你讨不到什么便宜。以后做事也要长点脑子,不要人家说风就是雨,白白的给别人当枪手,还让别人在背后骂你是傻白痴。”
“你…….“嘉云公主一愣,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巨大,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仍旧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你说什么?谁敢在背后诋毁本公主,本公主挖了她们的舌头。”
青夏扭头看向这个刁蛮的少女,面露不忍的缓缓摇了摇头,心道难道南楚皇族习惯出傻子,楚离不见得聪明,这丫头竟然还蠢的离谱。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今日应付这一堆女人,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只感觉这些虚伪的客道要比和十个彪形大汉动手更加疲劳。轻轻的揉了揉肩膀,对着一旁的香橘说道:“香橘,去准备热水,我要去洗澡。”
“喂!本公主在和你说话!”没记性的嘉云勃然大怒,噔噔的就冲上前去,去拽青夏的胳膊。
青夏眉梢一挑,一丝不耐烦顿时袭上心头。这时候,若是在二十一世纪,熟悉她的朋友都会知道这是青夏发怒的前兆,聪明的人都会迅速退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偏偏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完全忘了刚才人家是怎样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推到一边的,仍旧大呼小叫的冲上前去,厉声说道:“你这个大胆的女人,本公主和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眼看嘉云的手就要搭上青夏的肩膀,一团黑气突然袭上青夏的眉心,衣衫华贵、气质高雅的女子迅速回头,手臂好似水蛇一般猛然盘上嘉云,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就将南楚皇朝最最尊贵的嘉云公主重重的摔在华丽的地板之上。
“啊!”“公主!”“娘娘!”
无数声惊悚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嘉云被摔的七荤八素,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青夏居高临下的瞅着这个还没长大的任性少女,淡淡一笑,缓缓的蹲下身子,对着少女喷火的眼睛淡然说道:“如果你父母没有教导你什么叫做礼貌,那就由我来教你。”
一排宫女迈着小碎步跟在青夏身后,青夏一马当先雍容华贵的向着宽大浴房走去,只留下宽大大殿里气的七窍生烟的嘉云公主,还有一众手忙脚乱的公主仆婢。
她真的很没耐心来应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孩,同时她也不必对着她小心翼翼的奉承些什么。这个看似庞大的牢笼,实则对她而言没有半点拘束力。她若是想离开,就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离开。而目前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份潜在的责任感。
每个人都知道,当今社会挑选特工,首要条件并不是身手智慧、也不是家世青白,而是要有绝对的忠诚和坚定的责任感。青夏不敢说自己有什么绝对的忠诚,但是从责任上来说,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特工。
之前原本以为庄父不过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失去亲情人性的封建官僚。但是在见到他之后,青夏对这位被天下人咒骂的老人的观念瞬间改观。也许别人很难理解,但是曾经常年在阿富汗伊拉克潜伏的青夏,却深深明白所谓战争的残酷。
她曾亲眼看到一轮恐怖袭击轰炸之后,失去父母的饥饿孩子在废墟中吃着烧焦的人肉。她也曾亲眼看到,被炸掉一只腿的花甲老人,背上绑着麻绳在大街上独自爬行,绳子上捆绑着的是他老老小小一家八口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她还曾亲眼目睹,战后失去家园的难民,身上长满了白花花的白蛆。自古以来,争斗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乱世人命如草芥般低贱,连猪狗都不如。那种惨痛的场面,至今还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所以尽管她并没有庄典儒那般看好南楚,看好楚离,可是她还是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庄典儒一生的心血与梦想在自己的身上断送。
庄青夏可以离开,可以死,她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她神鬼不知的、不引起任何怀疑的离开南楚皇宫。但是,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
绝对不是在齐太子安刚刚从南楚逃脱的这个时候。
因为,她不想连累那个佝偻的老人。真正的庄青夏可能并不了解他,但是她了解。所以,她更不可以亲手破坏这一切。
哗哗的水声静静的流淌着,青夏屏退要服侍她的下人,站在水池旁,只是意思意思的把身上擦拭一遍。小腹处的伤口虽然不深,可是仍不能这样贸然的下水。昨晚的行动说起来还是自己轻敌,小瞧了这些古代的战士。自己原本以为楚离不敢对齐安用刑,齐安除了受了自己一刀之外,伤势应该不重,应付三五七人没有关系。就是这样的念头让她吃了这一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明刀明枪的打,她可能只能堪堪应付两个铁浮屠侍卫。但是特工的可怕之处,却不在于明面上的身手,他们往往善于隐藏、偷袭、跟踪、使毒、暗杀、易容,只要被他们抓到一个机会,就再无翻身之地。偏巧,青夏就是这样一个人,而更加有利的是,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齐太子安,还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而且青夏很有信心的相信,齐安是不会说出去的。
正想着,一声细微的声音突然从甬道入口的方向传来,青夏眉头一皱,眼内闪过一丝寒芒。
[初临南楚:第020章:得罪小人]
脚步声很轻,但是呼吸频率很慢,是个男人。
难道是楚离?
青夏眉梢不由得一挑。来人显然小心翼翼,不像当初楚离来时那般随意,莫不是昨夜的行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整整一日,外面都没有传来半点齐安逃跑的消息,想必楚离也知道此时正值两军对峙之非常时期,这时齐安逃跑,对南楚军心的打击不可估量。再加上现在齐安当然绝不可能逃离南楚国境,要缉拿他还有一定的把握,若是放出风声去,引得齐国大批救兵前来,就更加得不偿失。
所以,对于昨夜的搜查,对外只说城中混进了奸细。青夏深明个中缘由,是以整日也未有什么惊慌。
可是,此刻突然有人悄无声息的摸进澡房,青夏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真的引起楚离的警觉,面对楚宫的几千禁军,青夏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把握。
她低头看了眼小腹上的伤痕,略一皱眉,当机立断的走下水去,将整个身体都浸在水里。一阵麻麻的疼痛感登时袭来,青夏微微闭目,暗暗的却运足耳力,不放过外面任何一声风吹草动的细小动作。
暗暗数着微微杂乱的脚步声,青夏心中不由得一惊。
脚步声细碎杂乱,落地沉稳,一听就是练过武之人;呼吸频率大致间隔一致,大约一分钟10次左右,说明来人武艺不弱,不同于正常的普通人,年龄大约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从听到第一个人的声音开始,到最后一个人进入甬道大约是五秒钟,比照来人的身手和年龄,可以判断出来人的人数大概在五人左右;行走时每个人都有单手稍大幅度摆动的习惯,说明来人全部习惯使剑;并且,有趣的是,这一群人当中,有一人主要用胸腔呼吸,呼吸频率稍稍急促,可以判定是女性。
电光石火间,青夏就已经摸清了来人的大致情况。只是心下却努力盘算着昨晚到底哪里出了错误,按理说,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她一切已经做的万分小心,凡是和她有过直接着面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怎么就会露了马脚呢?
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考虑这些,青夏集中精神,等待着对方出手的那一刻。
特工间谍守则第二章第一条,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自己的间谍身份。也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直接证据,永远都不会主动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青夏也没有当先出手,更没有四处躲避,而是保持着一幅美人浴图的样子,靠在水池之中。
她在打一个赌,赌的是对方只是楚离的一次试探之举,而赌注,就是多年来对自己身手的强大信心。
“咔”轻微的脚步声在浴房里响起,青夏微闭着眼睛,靠在水池旁边,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模样。
声音缓缓逼近,青夏全身的肌肉在一时充满了爆发力,只待对方稍有半点举动,就后发制人。可是,对方只是缓缓的靠了过来,寂静中只听得到对方越发沉重和畏惧的呼吸声,青夏眉头一皱,他们已经靠的很近,可是却没有半点动作,事情似乎有些离奇。
然而,就在青夏起了警觉之心的这一刻,一声柔滑的下水之声突然轻轻的响起。声音虽然低不可闻,可是青夏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大概。
事情不对!
一丝警觉登时袭上心头,就在这时,一股凉气陡然逼近。青夏猛地睁开双眼,几乎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状况,青夏的双手突然本能的在池边撑了一下,瞬间借力腾空而起,跃上池台。一条放在池台旁的棉白长衫凌空飞起,青夏一个侧翻,手脚霎时间好似神迹般的钻到衣衫之中。左手从衣袖中伸出,单手成爪,瞬间向着前方腥凉之物猛然抓去,身躯一个旋转,就在池台上稳稳站住,而这时候,她的右手刚刚好将衣衫的最后一个腰带完好的系了起来。
从敌方进攻,到青夏跃出水池,穿好衣服,所有的动作只发生一秒钟之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迅猛矫捷,青夏面容冷峻,眼神凌厉,左手单手狠狠抓在身前,手中紧握着的,竟是一条小臂粗细斑斓毒蛇!
看向目瞪口呆站在浴房里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女性,青夏的双眼缓缓眯起,好似狸猫一般有着诡异的幽光。
一身粉红宫装的妙龄少女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看到了仍旧是同一番场景,不由得大惊失色。
青夏目光登时一寒,嘴角紧紧抿起,手上略一发力。一阵骨骼碎裂之声瞬间响起,那条不断挣扎的斑斓毒蛇霎时一阵抽搐,气绝而亡!
“圣人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来我果然犯了大忌。”青夏声音冷然,冷冷的看着面色苍白满脸惊愕的嘉云公主,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唰的一声,就将那条软绵绵的毒蛇对着嘉云扔了过去。
“啊!”刺耳的尖叫登时冲天而起!
青夏披上一身华丽的锦衣长袍,看也不再看嘉云等人一眼,独自一人走进澡房绵长的甬道,向着兰亭大殿的正殿走去。
当晚,兰亭大殿的兰妃教训了楚宫霸王嘉云公主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座后宫,在大多数人拍手称快的过程里,有人却在暗暗捏起了拳头。
楚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尽管十分不情愿,可是青夏还是在香橘泪眼朦胧的哭求中,从床上爬了起来,来迎接这位深夜仍大开恩典,前来探望自己的楚宫实际主人。
楚离向来是张扬跋扈的,即便是有龙辇,仍旧保持着在深宫中骑马的恶习。一连串的马蹄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无数盏灯火随之亮起,各个宫门的女人们全都翘首盼望着这位帝国年轻的君王,可是楚离还是一路狂奔到兰亭大殿的宫门前。
那里,一身深紫锦袍的青夏披着藏青色的披风,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站在华丽的宫门前,正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初临南楚:第021章:禁宫调情]
跳下马来,挨近了,才发现青夏的脸色并不好看。楚离的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臭脸一时间更加难看了起来,冷哼一声,话都没说一句就往内室走去。
青夏眉梢一挑,不耐的瞪着这个让自己在冷风了吹了半天的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火气一拱一拱的。香橘见楚离面色不好,而自己的主子更是没有半点顺从的样子,急的眼泪都要涌出来。青夏见了更加不耐,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们怒声说道:“各回各屋,该干嘛干嘛去。”说完,转身就往内室走去。
香橘吓的手脚打颤,只觉得自己这个主子自从上次打了丹妃娘娘一顿之后,脾气就大不寻常,似乎变了个人一般。眼下太子心情不好,希望她千万不要触动太子的火气才好。求神拜佛嘟囔了半天,终于不得不进了旁边的门房,也不敢睡,只等着里面一有动静,就冲进去给主子求情。
这边青夏走进了卧室,看到楚离坐在地席的小几旁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实就算不看他,青夏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原本是希望这几天他千万不要到兰亭殿来,等齐安一回到齐国的消息放出,庄典儒再安全的回到南楚,自己就找个机会脱身,万事大吉。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楚太子表面上和自己不太合拍,这几天却好像认准了自己一般,天天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想到这里,也颇有些无奈,不打算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他,青夏十分自觉的往牙床的方向走去,辛苦了一天,尤其晚上又被那刁蛮女胡搅蛮缠了一回,只感觉十分疲倦,身子刚沾上床,就几乎要瘫软的睡过去。
这一连串的举动,看的楚离却双眼喷火。齐太子在天牢里逃脱,情况危机险恶,事情千头万绪,自己在军机大营忙的简直一团乱麻。可是听说她在楚宫中受到嘉云的滋扰,自己连忙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连夜奔回。可是面对的却是她这样一幅表情,这怎能不让心高气傲的大楚太子气急攻心。
楚离愤怒的猛然站起,向着牙床的方向就走了过去,粗鲁的一把扯过青夏盖在身上的毯子,怒声叫道:“你给我起来!”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头轻轻一皱,头微微后仰,有些愤怒的看向身后一身戎装的南楚太子。一身白色的丝质睡袍,下面是两条修长美白的玉腿,纤细的脖颈缓缓上扬,淡淡开口说道:“不愧是一家人,全都没有半点教养。”
这句话瞬间就点燃了楚离压制了一整天的怒火,他剑眉登时竖起,一把拉住青夏白嫩的手腕,一阵大力猛然传来,就将青夏的身体拉了起来,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身上。
“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青夏扬眉看向暴怒中的男人,一阵狡黠的神色登时滑过了她的双眼。半跪在牙床上,仰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双臂顺势一环,就紧紧的抱住了男人穿着轻甲的腰。
“你要我说什么?”甜甜一笑,青夏的表情霎时间好像一只偷吃了腥的猫,下巴抵在男人的小腹上,笑颜如花,唇角轻柔,双眼在灯火下,好似宝石般明亮。
突如其来的温柔猛然打破了男子面上的寒霜,大大的眼睛使劲的睁着,好像看到了天外来客般惊悚。
这是什么状况,她不是该怒声回骂、冷语相向吗?她不是该试图反抗、冷面如霜吗?怎么会突然这般顺从,甚至还带着一丝撒娇。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想要我……”青夏的声音拖得长长的,紧紧的抱着楚离的腰,由下往上的瞅着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咬了一下下唇,随即用编贝牙齿缓缓咬住,声音轻柔,气吐如兰,“说什么?”
楚离面色如铁,可是却也不再如当才那般难看,他顺着青夏光洁的脸孔、雪白的脖颈看下去,就可以看到宽大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酥胸,一腔热血霎时冲上了他的头脑,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一动。
早在二十一世纪,青夏就是军情局极品的尤物,不然也不会诱得伊朗的飞行员叛国而逃。此刻见到楚离的样子,哪里还会不了解他心下是怎样的反应。当下眼珠一转,笑语盈盈的拉住楚离垂在一旁厚实的手掌,跪在牙床上小心的向后退去。
“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吗?”
没有比这更加具有挑逗性的话了,刚才的不快早已被楚离扔到了天边,他看向和往常绝不相符的青夏,一股刺激感从心底悄悄升起。
懦弱胆小的庄青夏,斯文雅致的庄青夏,大胆无畏的庄青夏,冷静自持的庄青夏,聪明果敢的庄青夏,还有此刻妩媚动人的庄青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嘭”的一声,一身轻甲的楚离轰然倒在了牙床之上,青夏咬着下唇,缓缓的从后面脱去他身上的铠甲。又游走到他的腰间,轻轻摩挲着,一点一点的,卸下他的腰带。嫩白修长的手指,在只剩下蓝色棉袍的楚离胸膛上游走,一点点掀开他衣衫的两襟,燃着豆蔻的指甲,轻轻的伸了进去,在健硕的胸膛肌肤上慢慢划下。
楚离俊逸的脸孔渐渐染上一层迷离的潮红,他看着半跪在他身前的素衣女子,只觉得她像是一只诱人的妖精。难怪齐太子安会这般不顾一切的前来救她。
想到这,刚才那份迷离的情欲登时消失,想起她或许也曾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显露出这样的一面,滔天的怒火就袭上了他的头脑。
眼见楚离眼中的情欲消退,青夏知道时机已到。趁着他还没有从床上起来,失去了全部的警觉,突然双手猛然发力,一把从背后扣住了楚离的手腕。刚刚解下的腰带变戏法一般的拿在手上,一个特种兵惯用的简易绳结霎时系紧。
动作连贯,身手灵活,只在一霎那间,就已经制服了这只刚刚要噬人而起的豹子!
“你!”楚离这才反应过来,大怒叫道。
“怎么样?你打我啊?”青夏凑过头来,笑着说道,十分的洋洋得意,“要不你就叫人来,让你的下属都看看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妃子绑起来的样子,说不定,他们还会怀疑你有什么特殊爱好,哈!”
青夏越说越开心,说道最后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
楚离躺在床上,用力的挣了两下,发现不可能挣开,就不再费这个心神。他斜眉看向这个又成功戏弄了他一次的女子,眼中怒火大盛,沉声说道:“你不怕我废了你,抄你全家?”
“你废呀,我巴不得呢!至于抄我的家,还是等到明天吧,我现在好困,要睡了。”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青夏慵懒的抻了个懒腰。然后看到楚离被绑住双手躺在床上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笑。来了这么久,她还是首次这么开心。
想必是因为齐安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只是等待庄典儒安全回来,自己就可以离开,而放下了心事才能这般轻松。她少有的和楚离开起了玩笑来。
其实她本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进了这庄青夏的身子,表面上只有十八岁,更是年轻。心思本就是活络的,只是之前被身份束缚,才会那般紧张冷漠。她并没有向很多现代人般对皇宫的排斥感,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并不能困住她,自然也没有什么牢笼之说。她只是把这里当成了一次旅游享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这般惬意过。所以想要离开的念头也并没有怎样强烈,只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呆腻了,再走也不迟。
心情好,就做做好事。青夏跳下床去,为楚离脱下了靴子、铠甲,束冠,只剩下一身棉袍,拿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最后还轻轻的拍了拍,笑道:“好啦,可以睡啦。”
楚离看着她难得笑盈盈的跳上跳下,为自己宽衣解带盖被子,心底的怒火稍稍降了下去,可是脸上仍旧是一幅恼怒的神色,冷生说道:“你给我解开,我可以饶你的大不敬之罪。”
“神经!”青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说道:“在我的手里还要给我定罪,认不清现实的臭脾气早晚吃亏。”
说罢,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乌黑的长发遮盖了大半边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樱唇小口淡淡说道:“我今天好累了,没工夫应付你,你要不就这样睡觉,要不就去别人宫里,姑娘我不招待了。”
楚离一愣,听着她的口气,几乎气炸了肺。可是看她没一会的功夫胸脯就微微起伏,看来是真的很累了。不知怎的,竟然没忍心叫出声来。
算了,反正自己也很累了。
楚离这样安慰着自己,闭上了眼睛,被绑着双手侧躺在牙床上,姿势诡异的睡了过去。
窗外,月牙皎洁,一片白亮。
[初临南楚:第022章:再次决裂]
早上起来会腰酸背疼简直是一定的!
楚离脸色阴沉,用杀人的眼神看向邪笑着帮他解下绳索的青夏,一个肺几乎炸裂开来。
平日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无数人人头落地的南楚太子到今天才算知道,原来被人绑了手脚睡觉会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他的两个肩膀好像不会动了一般,上下活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抓过青夏的手,大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
憋了一夜的怒火,这一刻才发泄出来。
青夏不置可否的看向愤怒中的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淡淡说道:“你到今天才知道我胆子大?”
“是!”楚离狠狠的加重语气,“我以前果然看错了你。”
从青夏来到这南楚以后,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青夏也不理他,挣开了他的手,惬意的坐在卧室中央的地席上,仰起头来,享受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深了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笑容满足,只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最起码,没有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拿着C4炸药来轰你老巢,也没有美国军情局的FBI满世界的通缉你,更不用去担心伊拉克的维和部队会暗中搞什么阴谋,孟买的恐怖份子又要组织什么计划,阿富汗的基地组织又抢了谁的飞机搞了什么新花样。
生活一下子清闲了起来,再也不用听9处那几个老头子的长篇大论,不用伪装身份,不用在丛林里当野人,也没有了没完没了的特训。生活其实真的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不知道唐羽现在怎么样了,找不到自己,可能快疯了吧。不过,好在他现在学业有成,不用担心他的生活问题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
“喂!我饿了,你在我这吃早饭吗?”
被晾在一旁的楚离正要发火,就见青夏突然转过头来,很家居的随意问道。
“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请自便。”还没等楚离回答,青夏就自顾自的连忙说道。
“谁说我很忙啦?”鬼使神差的急忙说道,看到青夏略略诧异的眼神望了过来,楚离面色一红,立马凶狠的叫道:“你竟敢擅自给我做决定,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青夏斜眼看着楚离,只觉得这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好笑的可爱。站起身来,在他恼羞成怒之前,打开内室的房门,对着门口伺候的香橘说道:“殿下在这里用早膳,吩咐厨房做点清淡的,恩…….直接送到卧室来吃就好。”
楚离有些得意的坐在地席上,香炉里焚香袅袅,很是好闻。他看着沙漏的时间,暗暗想到自己总是要吃饭的,就让军机大营那帮将军等着吧。
御膳房手脚很快,早膳很快就端了上来。两名小太监先抬进来一张楠木矮桌,随后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宫女,端着盆盆碗碗就走了进来。
青夏一看就傻了眼,原本要在卧室吃就是为了方便随意一点,谁知更费功夫。
只见当中是燕窝冬笋肥鸡热锅一品,珐琅碗菜五品,拉拉菜四品,鹿尾酱一品,碎剁野鸡一品,攒盘肉一品,冬笋炒肉一品,蒸肥鸡烧狗肉攒盘一品,鹿尾羊乌叉攒盘一品,象眼小馒首一品,肘丝卷一品,白面丝糕糜子米面糕一品,螺蛳包子豆尔馒首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一品,咸肉一碟,糟鹅蛋一品;年糕一品,点心三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金碟小菜二品。
青夏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大桌子,登时胃口大开。想当初为了情报工作,也算是经常出入上流社会,见惯了各国贵族的用餐习惯。只是没想到楚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饭,竟然这样丰盛。看来自己前些日子,是真的为他省钱了。
也不管别的,埋头苦吃。突然感觉对方一道凌厉的视线逼了过来,青夏抬头看去,只见楚离一边活动着脖子肩膀,一边恶狠狠的看向她。青夏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娇生惯养!”
“你说什么?”楚离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说你娇生惯养,没听见啊?”
也不知怎么了,楚离向来沉稳冷漠,为人虽然专制霸道,但忍耐力却良好,只是自从青夏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来也是从来没有女人敢忤逆他的原因,此刻看着青夏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就不免心头火气。
侍女放好最后一道菜,就全都退了出去。楚离好像突然想起一事一般,面色一正。眼梢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青夏,突然声音淡淡的说道:“你的老情人逃出天牢,你不知道吗?”
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
“唰”的一声,青夏的动作陡然定格,手里的银筷子也登时掉落在桌子上。她的身体开始慢慢的颤抖,好像震惊的不能自已一般,许久,她尖尖的小脸才缓缓的抬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楚离,声音颤抖的说道:“你在骗我!”
楚离见到她这个样子,原本的一丝疑惑霎时间烟消云散,理智从大脑里不翼而飞,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嫉妒和愤怒,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
“天啊!”青夏突然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打在楠木桌子上,嘴唇都几乎在颤抖着,“你是说真的,他真的逃走了?”
“嘭!”的一声,楚离一把掀翻了桌子,满桌的饭菜汤汁全都洒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一把拿起床柱上的宝剑,向着大门就走了过去。
“求求你!”青夏突然发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楚离的腰,痛哭失声道:“求求你,放我走,让我去赶上他好吗?”
“滚!”楚离终于暴怒出声,一把将青夏推翻在地,双眼仿佛着了火一般,熊熊燃烧起他内心的愤怒,他声音低沉,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不能忍受,“他给你种了什么蛊?可以让你对着我说出这种话?他究竟好在哪里?值得你为他这样付出?你说啊!”
一把抓住青夏纤瘦的小脸,楚离的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仿佛是魔咒一般,他咬牙切齿的念道:“我一定会再抓住他,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男人万劫不复的死在你的面前。你等着!”
暴怒的男人猛然回身,带着决绝凌厉的气势,走出了兰亭殿的大门。原本还欢天喜地的兰亭殿下人们无不噤若寒蝉,实在想不出来刚才还和娘娘一同吃早饭的殿下怎么就这样突然的暴怒离去。
青夏跌坐在厚实的地毯之上,泪眼朦胧的看着楚离远远离去。然后她关上了房门,将一众或忧心忡忡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全部关到外面。这一刻,她知道,关于齐太子安逃跑离去的危机,已经完全解除了。
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望着楚宫的深处,淡淡的吐了一口气。
“庄青夏,该做的一切,我都已经做了。你的爱人……你的家庭……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每一个特工,都是一个超级出色的演员。
一切尘埃皆已落定,可是为什么,青夏的心头却有一丝沉重缓缓的压了下去。
北方,有风缓缓吹起。
[初临南楚:第023章:清茶白雪]
“哗!”的一声水响,嘉云公主立马腾云驾雾的飞掠而去,掉进了清晨冰凉的荷花池里。一众帮凶大呼小叫的冲了下去,手忙脚乱的将她捞上来。华丽的宫装上沾着一堆绿油油的水草和乌七麻黑淤泥,头发散乱,靴子还丢了一只,一张小脸更是被涨的通红,不住的大声咳嗽着。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我皇姐……”
青夏转过头去,不耐烦的看着旁边一名粉衣宫装的少女,眉梢不由得轻轻一挑。谁知那少女一见青夏转过身来,立马不再张口结舌的嘟囔,仿若青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吓的尖叫一声飞奔而逃。
青夏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暗暗叹了口气,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自从上次成功的教训了嘉云公主,这小公主就像吃了火药一般的赖上了青夏,隔三差五的使些手段诡计来暗算捣乱。好在青夏身手不凡,又屡经场面,哪里是这个小丫头能够对付的。
青夏起初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还礼让三分,后来见她越来越过分,也就不再客气。尤其这小公主年纪虽小,手段却是狠辣,若换了别人,可能都被她搞死了几个来回。青夏心中有气,出手也就越来越不给她留脸面。
就比如刚才,这丫头暗中设下了绊索,让人抓了一堆老鼠放在青夏经过的路上来吓唬她,还故意遣退了其他的下人,想要趁青夏惊吓之际,将她绊倒掉入冰凉的池塘里。谁知那些黑乎乎的老鼠不但根本就没把青夏吓住,还被她将计就计的用绊索将小公主擒住,不留情面的丢进了池塘里,让她在她的下属面前丢尽了面子。
这丫头还真是很蠢,之前用毒蛇都没吓到自己。以为换一堆老鼠就能成事吗?青夏一身棉白的麻布袍裙,乌黑的长发辫了个辫子。悠闲的靠在一株杨树下,轻轻摇晃着一只泛黄的枯枝,含笑的看着嘉云大窘的样子,倒也好笑。
近来生活安静的出了奇,若是没有嘉云终日给自己解闷,倒也无趣的很。
楚离会从此禁足兰亭殿,也在料想之中。
从那日以后,兰亭殿瞬间从云端跌落,内务府耳通目明,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掌握了风向,眼见这位刚刚风光了没几日的兰妃娘娘又再度失势,渐渐的就连日常的份利都少了下来。
对于这种人情冷暖,青夏早在前世就已经看透,此刻自然不会有什么失落感。相比于一众唉声叹气的奴才,青夏的举动显然要乐观的多,她带头将卧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将不用的香炉饰品全都撤了出去,放上了沙包、软垫、刀枪棍剑。眨眼间,就成了布库武房。
庄青夏这个身体太差劲了,为了她的逃亡大计,一些该做的功夫还是不能减。就如同打点行李来说,短短的几日,她就已经暗中将兰亭殿能拿走的财物搜刮一通,作为将来行走天下的钱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先姑且在这里消遣享受一段时间,等齐安安然回国、庄父平安还朝日,就是她人去楼空、逃之夭夭之时。
乐滋滋的看了会笑话,青夏心情大好,转身就想回兰亭殿去。自己这阵子静极思动,南苑这边向来没人,未免惊世骇俗,早上的时候她经常来这边趁着无人活动活动拳脚,没想到被嘉云暗中得知,带人来捣乱。不过也间接成全了自己活动拳脚的心意,想到这里,一边甩着杨柳树枝,一边吹着口哨,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池塘。嘉云等一众手下全都愣愣的看着她,却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动手。
这段时间,青夏故意隐藏,从没有暴露出自己会功夫的事情。只是使用智慧巧劲来应付嘉云,也正是这样才让这小公主越发的不服气,觉得她只是警觉高一点,运气好一点,身手灵活一点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运气太长久的眷顾一个人,那么事情就绝对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简单了。
早上的空气出奇的好,昨夜下了层薄薄的清雪,东宫那边已经融化了,只有南苑这边,由于人迹罕至,倒基了薄薄的一层。
后面的路是不能走了,嘉云现在刚刚糟了打击,若是真的怒起来,不再恶作剧,直接让手下侍卫对自己动粗,她可不指望这群在刁蛮公主手下张扬跋扈习惯了的侍卫会对自己这个太子弃妃手下留情。虽然不是说自己真的就怕了他们明刀明抢的来,只是若是被楚离证实了自己真的身怀武艺且身手不凡,那么一切都会变得麻烦起来。左右青夏也不着急回去,就在宫里晃荡了起来。
转过一条回廊,看到一个月牙般的角门,做的十分精致。青夏心下一喜,就穿了过去。突然间,只感觉一片洁白登时恍入眼帘,大片清新的幽香直入鼻息。只见朝阳晕染之下,满园的梅花层叠环绕,悄然绽放,莹白似雪,悠然如兰。青夏霎时间有些惊愕,在宫中呆了大半月,还没发现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去处。
不自不觉间就已经深深的走了进去,满数梅枝嶙峋,几率幽香萦绕,地上的积雪映衬着满园的梅花,更显得整个世界都洁白如雪。
青夏在现代的时候,即便是经常出入世界各地,可是都是身负重任,哪里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致。此刻见到这一园的梅,不由得有几分欣喜。正心神陶醉之时,突听一声娇姹登时传来,一阵与生俱来的警觉登时袭来,青夏几乎没用大脑去思考,身躯陡然向后一转,随即好似水蛇般的一个侧翻,一手抓着一株梅树,拔地而起,堪堪躲过了那抹青锋。
来人没有刺到她,似乎也很惊讶,“咦”了一声,随即身腰一动,满头青丝随风萦绕,转眼间就又再追上前来。
“筝!”一声清锐的筝声登时响起,使剑的女子听到声音,像似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娇躯一转,翩然后退。
青夏站在梅树下,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竟是一名红衣的妙龄少女,一张小脸尖若刀削,莹白似雪,配着乌黑的双眼,看起来比庄青夏这个身体还要小上两岁。只是面容冰冷,比自己还像个杀手。这时,有是筝筝两声从梅林里传来,女子眉头一皱,终于还是走到青夏身边,举起手来对着青夏比划了几下,随即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就转身朝梅林深处走去。
没想到这样美丽的少女竟然是个哑巴,青夏一时微微吃惊,看她的样子竟似要引自己往梅林里去,当下也不犹疑,跟着就往里面走去。
这般托大的跟过去,一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信心,二也是想知道里面那个只用琴声就能让这桀骜不驯的哑女这般听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转过了一丛又一丛的梅树,青夏只觉得这梅林大的离谱,似乎比前面半个东宫占地还要广阔。
走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就在青夏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声清俊的箫声突然冲破沉寂,悠扬响起,惊起满林的飞鸟,扑朔朔的飞起,向着天空展翅。
一阵秋风随之而起,满地残花白雪迎风倒卷,漫天飘荡。青夏的长衫在微风之中轻柔而舞,她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在眼前,一面被飞花迷了眼睛。
这时,脚步突然一滞。
一方青石小桌放置在梅林的深处,周围白梅环绕,漫天飞花飘零,一名男子,坐在竹椅之上,青衫寥落,墨发漆黑,清淡的侍弄着石桌上的一只朱色南泥茶壶和两只茶碗,听见青夏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嘴角温软淡笑,眉眼深邃如星。
“我这里少有人来,姑娘走了许久,不如坐下喝杯清茶吧。”
[初临南楚:第024章:皇城风起]
或许,世人所说的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说的就是眼前这样的画面了。
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整个人映衬在梅园疏雪中,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和清新的雅致。淡淡的茶香轻飘飘的回荡在空气之中,其实青夏并不会品茶,在现代社会,能够安心坐下来喝茶的机会也并不多,只是曾经为了任务,曾经系统的学习过日本的茶道,对于所谓的程序还算大致的了解。只是之前因为心情关系,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也没有细心的去品味茶中的味道,今日,坐在这皑皑白雪之中,满园梅树之下,反倒多了一份超凡之心。
接过男子手中一瓯紫砂茶杯,凑到鼻间一闻,只觉一股清新的幽香扑面而来,不由得赞道:“好香啊!”
青衫男子淡淡而笑,面容有着说不出的温软清俊。青夏见石桌的一旁放着古筝长萧,还有一炉上好的檀香,香炉呈淡紫颜色,显得十分精致小巧,暗暗留了下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安心品茶。
“看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宫女,可是刚入宫的莺歌馆的伶人吗?”
青夏摇了摇头,莺歌馆的伶人,算了吧,那老皇帝一把年纪,土都埋了半截,还在选妃选美人,真是做虐。轻轻吹了吹瓯里的清茶,笑着回道:“我只是一个过客,留不久的,先生以后可能也不会常见到我。”
“这样,”男子也不追问。一手轻握着茶瓯,另一只手则在右侧的大腿处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点着。
这是一种不自觉的动作,很多时候,做动作的人根本就不会发觉。就好像现代的特警会经常不自觉的抹腰间和腋下,因为那里经常藏着枪,戏子会经常揪自己的嗓子,因为那是他们生存的本钱。这和妓女出去接客前习惯闻闻自己有没有口臭狐臭是一个道理。青夏只是轻轻一扫,就可以断定,那处平时一定放置着这男人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明确的宝剑,也可是内藏的匕首,或是暗杀的毒针。
轻袍缓带的翩翩公子,往往就是凶猛噬人的洪水猛兽,对于越不可能的人物,青夏往往越是抱着警惕之心,只是这份警惕之心却是不能表露的。
“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这梅园向来是皇宫中禁足的地方,没人拦阻姑娘吗?”男子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让人心安的神韵。
青夏抬起头来,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说道:“不会啊,我来这一路,没看到一个侍卫。”
正说着,之前那名红衣少女突然从一株梅树后闪了出来,也不避讳,对着男子张开了嘴,不出声,但是唇形变换。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青夏斜眼看了两眼,知道他们用的是唇语,自己当初也学过一段时间,只是不善精通,眼下不能明目张胆的看,也不晓得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暗道,八成是嘉云为了算计自己,遣退了看守在梅园外的侍卫,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走进来。
“原来是嘉云丫头在胡闹,姑娘进来容易,待会出去也许会遭人为难,这样吧,一会你随我从后院出去,免得招惹麻烦。”
男子嗓音轻柔,缓缓说道。青夏抬眼看向这谪仙一般的男人,不置可否,也不说感谢之词。清风拂面,带着满园梅花的清香,青夏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来,嘴角轻柔的扯开,说道:“这地方真是漂亮,禁足外人来也是对的,不然一群人蜂拥进来,就破坏了这里的雅致清幽了。”
男子缓缓摇了摇头,淡笑说道:“这里地处偏僻,说是清幽,实际上却是冷清。来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常来,就是寂寞了。楚宫中人大多忙碌,不会浪费时间在这梅园上的。”
“也对!”青夏歪着头重重的点了一下,“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净心,美景也是因人而异的。”
男子似乎来了说话的兴趣,目光柔和的看向青夏,说道:“在下倒是经常在这里流连,姑娘若是有空,可以经常来。”
“我喜欢热闹。”棉白长袍的女子明眸皓齿,眼眸清澈,摇了摇头,“我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俗人,经常来会给先生这里添俗气。”说罢仰脖就将小瓯里的茶水牛饮而尽,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茶虽好喝,真的渴了,还是凉水解渴。我就不打扰先生清静了,这就告辞,再会。”
“姑娘这么着急,可是有急事?”男子轻轻挑起眉头,目光淡定的看向青夏。
青夏轻轻一笑,说道:“急事倒是没有,只是有人若是找不到我,怕是会出大乱子,到时候闹个鸡飞狗跳的,对谁都不好。我虽然心不在宫中,但是还是要做作样子。这就是俗人的悲哀了,先生不会明白的。”
“哦?”男子眉梢扬起,意味深长的看向青夏,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姑娘请自便吧。只是一路要多加小心,深宫之中人心险恶,逢人说话要小心谨慎,姑娘是少见聪明的女子,我还真想以后可以常常见到姑娘的笑颜。”
一屡清风拂过,走了好远,青夏仿佛还能感受的到身后那抹看似柔和实则锋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手脚都几乎在微微打颤,若不是自己机灵,今日可能就要命丧在这梅园之中了吧。自己生平经历危险不知有几,可是没有一次如刚才那般凶险,想到这,不由得加快脚步。
这普普通通一个梅园,却有着高明的机关排列之法,这东西在现代或者就会被心理学家解读为暗示作用,但是青夏却深知其中隐藏着的巨大的力量。曾经在执行任务中,在英国的一个自称为秦人后裔的华人皇室中她曾经遇到过,那是她特工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失手,就是因为小瞧了这古朴的古代数术机关。没想到到了几千年前的异国时空,反倒重见。
刚才看似只有自己和那青衣男子,实则周围的梅园中,隐藏了至少二百多人,人人呼吸平稳,不露一丝痕迹,换做常人,必定不会发觉。只是青夏是何等人,开始时没太留意,可是后来闻到空气中,有一丝男子的汗味,这才发觉。
而之前所听到的箫声琴声都是为了引导那名哑女的暗号,这数术机关梅园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得通的。这也是那人放了自己的原因。这些人在这里定是有什么密谋,不想被自己误打误撞撞见了。若不是自己几番表示抽身事外,再者也暗示自己失踪会惹起不必要的乱子,八成就要被灭口杀掉了。
这皇宫之中,要有大事发生了,默默算准方位,青夏沉着冷静的呼了口气,绕出梅园。
回到宫里。就见香橘等一众下人找自己找的几乎翻了天,见到青夏回来,无不大喜。
“香橘,打扫兰亭院内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所有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东西都一一拿来给我过目,记紧找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暗中行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香橘见青夏说的严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深宫之中,有很多事情是可以说,不可以解的,手脚麻利的吩咐下去,一众宫人就秘密的行动了起来。
火红的炭火盆旁,几人脸色苍白的看向被炭火烧成粉末飞灰的东西,全都觉得手脚一阵冰冷。
天刚稍稍发黑,正宫那边就传来了皇帝重病的消息,太医院的院判太医跪满了正阳宫前门,所有人的心思都随着里面老帝君一声声的咳嗽而激烈的抖动着。终于,祭祀院的神妾走出了皇帝的正阳宫,宣布了神的指示:有人在宫中暗用巫蛊之术,欲图谋害帝君,危害南楚大业。
于是,就在这一晚,各宫各殿都遭到禁卫军的搜查。坐在兰亭大殿中的庄青夏知道,由于外力的介入,一直以来一家独大的南楚政权,终于开始了新一轮风雨的夺位之争了。
搜到太子东宫几乎是一定的事情,历朝历代只要涉及到巫蛊一事,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跟着丧命。青夏自己虽然不怕什么,可是一旦被查处,整座兰亭大殿的下人无一会得到幸免,可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顾到自己这一块了。
由于楚离不在宫中,自从上次和青夏争吵,楚离就常驻军机大营,即便回宫,也是到云翔殿小坐片刻。太子妃病殁,东宫之中至今没有主事之人,故而待禁卫军来临时,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局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青夏的兰亭大殿和丹妃的云翔殿,几乎每个宫门内都找到了巫蛊术的偶人,一时间,东宫哭声震天,喊冤之声不绝于耳,上至德陈两妃,下至内廷几十名美人、淑婉、才人、昭仪全部被禁卫军的锁链给扣了起来。而柔妃因为其姐前太子妃去世,至今仍在祖庙守孝,幸运的逃过此劫。
灾难来的总是十分的迅速,青夏坐在兰亭大殿的正厅之中,看着禁卫军的军士们如狼似虎的掀翻了所有的箱柜,也不着恼,也不惊慌,神色淡定,看不出半点情绪。香橘香梅等下人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外面震天的哭喊声,只觉得心头发凉。长长的锁链下,锁住的是整个东宫的大半的势力,就连太子楚离居住的东阳宫都被搜出了巫蛊的证据。
可是即便是这样巨大的动作,外人对里面发生的事仍旧是一无所知,皇城四座宫门全部关闭,里面闹的鸡飞狗跳,外面却得不到一点传递的消息。
这天,就要翻过来了。
青夏凝眉沉思,不管她承不承认,自己的命已经和楚离连在了一块,若是任由楚离失势,庄家一倒,自己也没有幸免的道理。
个人的力量在一个国家面前会是多么的渺小,青夏早已深谙其中道理,她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头脑却在高速的运转着,那男人,果然是不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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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临南楚:第025章:翻手为云]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几名通判齐齐被暗中召集入宫,太子东宫被查出涉嫌巫蛊一案,在宫内秘而不宣,但是这样大的动作,想瞒也瞒不下来。所以一时间,禁卫军的身影遍及整个后宫,皇帝至今仍旧昏迷未醒,宫内事情由萧皇妃主事,她着人暗中招来了皇帝的弟弟十三王爷,到宫中主持大局。
人声鼎沸的火场上,无数宫人齐声哀求痛哭。青夏的兰亭殿虽然没有被搜出证物,但是由于也是东宫之人,被牵涉其中,所以也被看管了起来。陈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华贵的气质,吓得六神无主。刚才就在她们的面前,一些低等仆役宫女被活活的烧死,这些深居宫中的女子都被吓坏了,有的人几乎痴傻起来,大寺府的人低喝着审问已经被搜出证物的妃子宫女,有好多人惊吓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为至少会交由大寺府过堂审讯、然后定罪,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离如今掌管着皇城军权,也难怪他们会这样顾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断言,不到一个时辰,楚离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从南疆蛮人处习得巫蛊咒法,谋害当今楚王,意图早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实。证物充足,人证物证俱在,更有作案动机,一切似乎在一时间,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一道手谕很快传出了皇城东门,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宫。
青夏紧紧握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香橘丫头的手,神色坚定的坐在人群之中,毕竟没有实质的证据能够证实自己涉嫌巫蛊一案,再加上庄家势大,一时也没有遭到怎样的虐待。只是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这场早有预谋的夺权之争若是楚离败下阵来,整个东宫都将为他殉葬。
尽管她对楚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希望楚离倒台。这场动乱来的太蹊跷了,又恰好正值齐太子逃跑,并和齐国对峙之时,楚离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宫外,这才让人以雷霆手段强行制住。再加上他毕竟回国才一年,看似风光的表面下却是一层薄冰,一个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权不稳,是造就暴动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须承认的是,若不是因为自己,楚离也不可能这般容易的就被人钻了空子,毕竟齐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兰亭殿众多仆婢和云翔殿的仆婢一同被关押在一处破败的宫殿之中,青夏带着自己的人坐在东厢,外面的中厅是丹妃等人,门口守着大批如狼似虎的守卫,窗子都已封上,围得水泄不通。青夏知道,这个时候,皇宫必定是防守最为严密的时候,叛贼既然精心策划了这样大规模的动乱,就必定会有完全的准备和把握。而且另有计划,可以保证楚离和老楚王死后,能够镇得住局面。
这个时候,只要楚离踏进皇宫半步,必定毫无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这一屋子的人都要随之共赴黄泉。青夏九死一生的从军部的炸药弹片中死里逃生,怎么也不能糊里糊涂的死在这宫廷政变之中。
罢了,楚离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还霸占了他老婆的身体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当回报他一点恩情,救自己的时候,顺手也帮他一把。
“香橘,把衣服脱下来。”青夏趴在香橘的耳边,轻声说道。
小丫头见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惊讶道:“娘娘?”
“若是让太子回到宫里,我们就全完了,我要出宫去报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惊,猛然失声叫道,却被青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丫头连忙暗示自己会小点声,青夏才放下了手,香橘恳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说道:“外面全是叛党,娘娘千万不能出去冒险,太子殿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剿灭贼人来救我们的。”
“等着他?还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扔给香橘,小声的说道:“别啰嗦了,快点!”
“娘娘,”香橘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跪在地上紧紧的抓着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让香橘去吧,香橘死了不打紧,娘娘千金之躯,可不能有闪失了。”
青夏闻言不由得一阵感动,看她哭的可怜,伸手拉她起身,笑着抹干了她脸上的眼泪,沉声说道:“傻丫头,谁死了都不行。好了别哭了,听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香橘装成自己守在屋子里。这时候兵荒马乱,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围,少一个半个小宫女,自然没有人会去注意。
前去传手谕的士兵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青夏只能寄望于走西华门的直道,这样还有可能在路上将楚离的车马拦截下来。青夏穿着宫女的长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园里奔跑着,正向前跑着,突然从旁边的一个拐弯处猛地闪出一个人影,一下将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个前滚,就稳住了身形。此时到处都是嘈杂人声,反而影响了她的听力。袖中匕首一滑,就想将来人结果掉,以免暴露了行藏。这个时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贼,就是叛贼的同党。
可是青夏还没动,那人却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扶起青夏的手臂,连忙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青夏心下一愣,听来人的语气全没有一丝敌意,猛然收起已经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首。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旁看去。只见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铠甲,而一件苍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绣着一只淡青色的苍鸟,应是一个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纤瘦,身上有文人特有的书卷气,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仍旧不失温吞之气。他手忙脚乱的将青夏扶起来,见她没什么大碍,沉声说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也太大胆了,这个时候还敢在外面游荡。一旦被抓到,就是杀头的大祸。快走吧,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罢,转身匆忙离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华门。青夏直到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这男子长的并不如何英俊,但是面容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远,长发竖起,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势,一看就知道他不常运动,只是稍稍快点,就踉踉跄跄,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么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紧紧吊在他后面,仍旧向西华门跑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青夏暗叫一声不好,还来不及开口对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藏。
“林长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啊?”身穿禁卫军服的男子伸手来,手上的长刀寒气森森,一下拦在了书生的面前。
书生神色一惊,随即退了一步,慷慨就义般大声叫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我要到太子殿下面前告发你们的罪状,将你们绳之以法。”
这个蠢货!
青夏暗暗皱紧了眉头,连瞎话都不会说一句。那个禁卫军官青夏认识,姓成,正是今晚到东宫来拿人的头领,。显然是发现了这书呆子的行踪,特意来西华门阻拦。这下好了,自己没露了行藏,却横空蹦出一名书呆子来搅局。青夏狠的牙痒痒的看着外面的情况,恨不得一把将那书生抓过来胖揍一顿。
“想出宫去,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成将军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林长史私通楚离奸党,给我抓起来,生死勿论!”
好啊,连太子都不叫一句了,看来是铁了心的造反。青夏一把抓过几颗石子,拿在手里,只等最后出手的一刻。
“你们敢?我是当朝史官之首,掌管文史馆所有编撰,你们公然造反,罪大恶极!”书呆子抱紧手中的一包东西,大声疾呼,倒是义正言辞。青夏暗骂声简直是白痴,人家连太子都不怕了,还会怕你什么文史馆?
成将军冷笑一声,提着刀缓缓走上前,邪声说道:“林长史,你到阴曹地府,再去编撰你的史书吧!”说罢,长刀一挥,对着林书呆当头劈下!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几枚石子登时带着巨大的力量冲击呼啸而出,几个火把霎时被击落,恰逢天边云彩遮住月亮,西苑花园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青夏迅速闪身而出,趁着大乱之际,匕首寒芒瞬间而出。
手起刀落,几下凌厉的锋芒闪过,除了青夏和姓林的史官,就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青夏在地上摸索一阵,拔下两套死人的衣服,随即一把拉住林史官的手,发足狂奔,并不是怕有人会追来,而是怕待会云散去,那血腥的场面会将这书呆子吓住,也怕会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跑了好长一会,那林史官突然一把松开了青夏的手,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你这个小宫女…..我叫….叫你….藏起来….怎么不听….不听我的?这样多…..多危险……”
[初临南楚:第026章:覆手为雨]
时间已经不多,青夏看着这个腻在地上一团烂泥一样的书生,不由得出声吓唬他道:“你还不快跑,一会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书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青夏杀了,闻言登时想起来,猛地跳起来,向前疯狂跑去。青夏被他一惊一炸的样子吓了个够呛,愣在原地没跟着跑。谁知那林史官跑了两步,竟然又跑回来,一把拉起青夏,不耐烦的对着青夏叫道:“快跑啊!真是笨死了!”
青夏目瞪口呆,这书呆子竟然大骂自己笨死了?还真是匪夷所思。一阵发足狂奔,终于到了西华门。可是一看西华门那阵势,就解了气,小小的一个宫门,二百多名侍卫团团围守,除非变成蚊子,不然休想悄无声息的出宫去。
看这里的阵势,青夏就知道即便是找其他宫墙翻过去也没有什么希望,反贼不会不晓得设置暗哨,比这边只严不疏。
“让我去跟他们晓以大义,想必他们只是被人蒙蔽,知道实情之后,定会放我们出去的。”林书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然站起身子,就要向宫门口跑去。
青夏大惊,一把拉住这书呆子,没好气的说道:“只怕你还没跟他们说上话,就被乱箭射成马蜂窝了!”
“那怎么办?”林史官唉声叹气的蹲下身子,“好不容易逃出来,都走到这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
就你这个德行,恐怕连根毛都出不去。青夏看了眼这迂腐的书呆子,一把拿起自己刚刚拔下来的两套侍卫服,递给林书生一件,说道:“穿上!”
“穿这个就能混出去吗?”林史官眼睛一亮,大喜的转头看向青夏,充满希翼的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来历不明但却甚有胆识的小宫女当成自己人了。
“你就瞧我的吧!”青夏扬眉一笑,一张小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彩。
“穿好了没有?”
青夏转过头来,不耐烦的看向穿着一身侍卫服的林史官,只见他别别扭扭的穿好衣服,带好帽子,将佩刀跨在腰间,倒是有几分英武之气。
“好……好了。”林史官磕磕巴巴的说道,显然心神紧张,有些害怕。
青夏看他样子好笑,也不由一阵莞尔。对他正色说道:“待会你只要跟着我就好,记住,表情要凶,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史官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青夏呲着牙怒目瞪眼,问道:“这样够不够凶?”
“呵……”看他的样子,青夏不由得笑出声来,可是还是要强忍着,点了点头,鼓励的说道:“差不多了。”
“谁在那边!”一声暴喝突然传来,林史官吓的脚下一软,险些倒了下去。青夏转头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胆子怎么那么小。林史官见青夏望过来,登时想起青夏嘱咐他的话,一扫惧怕之色,凸眉怒目,十分狰狞凶悍。
“一,二,三,跑!”青夏喊了一声,两人登时从隐身处跑了出来,雷霆般向着西华门奔去!
“有人闯门!”守门的看守侍卫们齐声惊呼大叫,纷纷拔刀而起,白亮亮的光芒闪在两人脸上,显得惨白无血色。
“备马!快!有人从南华门逃了,马上清点人手,跟我出宫缉拿人犯!”青夏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声音洪亮,威势逼人,显得十足的理直气壮。
守卫士兵们一听有人跑了,这还得了。今日这事,任谁都知道是抄家灭族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回宫,全都死无葬身之地。登时一阵慌乱。
青夏这一招打得就是心理战。这些反贼现在本身就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大惊失色,所以这样的噩耗更加可以动摇他们的军心。再加上若是太子这边的人,定会小心翼翼的想要偷偷潜出宫去,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从正门出宫。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反而可以让他们卸下防备之心,就算他们还不信,自己还有后招,不怕这群傻蛋不上当。
“来人止步!请出示王爷手谕,不得靠近城门!”显然只是几句话并不能糊弄过这群警惕十足的禁卫军。
一阵风一样奔到两百多名禁卫军的面前,青夏眉梢一挑,怒声道:“还不快去备马,一个个的都想死吗?管事的人在哪里,出来吭个气!”
一名轻甲将领疑惑的走上前来,看青夏两人的确穿着禁军服饰,疑惑的扬了扬眉,沉声说道:“这位兄弟是那位将军麾下的,我怎么瞧着眼生?”
“蠢货!”青夏怒骂一声,凤目一寒,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个大大的成字,沉声说道:“这个时候还执着于这个,回去我定向成将军告你一状。动作快点!挑一百人跟我出宫拿人,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守卫,除了十三王爷和成将军,任何人来说任何话都不要相信!”
“可是….”
话音未落,一道长鞭登时挥出,“唰”的一声重重的抽在那将领的脸上,长长的血痕蜿蜒上面,皮肉翻滚,十分吓人。青夏登时闪身上前,腰间长刀一把抽出,眨眼间就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青夏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婆婆妈妈,一会军机大营的大军压上来,我看谁能给你收尸!”
“其他士兵给我听着,有人私出南华门,现在情况危急,要命的,就赶快备马,跟我出宫拿人,在稍迟片刻,就黄泉路上相见吧!”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林史官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夏站在空地上,高举着手中的长刀,一众原本虎视眈眈的士兵闻言立时轰然应诺,齐齐牵马蜂拥上前。
青夏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对着剩下守卫的侍卫说道:“不管什么人,只要没有十三王爷和成将军的手谕,一律格杀勿论!今日若是事成,我定会报与王爷,给在场的每个兄弟加官进爵!”
说罢,一扬马鞭,轰然扬踢奔出皇宫!
林史官跟在青夏的后面,只觉得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青夏暗暗道,此刻外面兵荒马乱,十三王爷定然在禁宫之中控制老皇帝,至于成将军,就要到地府寻觅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盛都的寂静,万家灯火随之亮起,紧迫的气氛充溢了整座盛都城。
“小林,王爷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完成。太子楚离阴谋篡位,罪不容赦。天下的性命全部系于此处,若是稍有差错,生灵涂炭不可避免,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史官一愣,心下了然,随即正色,双眼透出感激的神色,对着青夏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沉声说道:“放心吧,我定会完成任务的。”
“大人!”一旁的侍卫头领打马上前,眼中精芒一闪,对着青夏说道:“既然林大人的任务这样要紧,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随他一同去?”
“王爷交代的事情,是什么人都能办的吗?”青夏斜眼淡淡看了眼侍卫头领,寒声说道。声音阴寒,透着股难言的森冷之意,那人连忙点头哈腰,连忙应是。
“其他人跟我来,分成二十个小组,各自去搜索,一旦看到可疑人物,全部抓起来!”
众人轰然应是,青夏带着五名侍卫向着北边的大路驾马而去。
林史官看着青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调转马头,向着军机大营的方向跑去。
一会,盛都的长街之上,就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之声,跟随青夏出来的皇城禁卫,满大街的去抓他们心目中的可疑人物去了。
青夏从一条小巷里走出来,目光森寒,一身青色戎装铠甲,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和锐利。轻松解决了那五个毫无戒心的大兵,看着这自己一手策划的混乱局面。这样一来,就算林书呆子那白痴没通知到楚离,楚离也会看出情况不对,定然不会贸然进宫。只要他有所戒备,这皇城之中,就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事情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青夏眉头微微牵起,翻身上马,向着皇宫的方向奔驰而去。
[初临南楚:第027章:烈火问情]
出宫困难进宫易,青夏从西华门轻而易举的进了宫,只是一句上报外面情况就足以敷衍了事。这群心乱如麻的禁军侍卫,听着皇城外面轰乱的局面,早就已经乱了方寸,见到青夏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齐齐拥上前来,询问情况。
迅速穿过西苑直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巡逻的皇城禁卫,青夏身手矫健了一路小心潜行,不露丝毫痕迹的向关押兰亭殿一众人的宫殿跑去。刚走到华丽喧嚣的莺歌别院,白丽湖那边的正华门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嚣之声。青夏霎时停下了脚步,半蹲在地上,按住靴子里嗜血的匕首,透过重重花丛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
原本留守的莺歌别院的皇城禁卫也发现了异样,一阵惊慌,齐齐手足无措的向东边眺望。
只见天际之上,无数明黄灯火冲天而起,巨大的喊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轻而易举的听入耳内。军人特有的低沉喊声像是一只只咆哮的雄狮般,散发着强大摄人的气势,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很快包围了整座皇城,骤然间,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继承了上祖帝皇之血九死一生他国归来的南楚的皇太子楚离,对今晚的叛乱奋起反击了。
任何阴谋诡计,冷箭暗伤,在铁血的军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青夏看着那些颤抖的禁卫军,突然明白,楚离这一仗,不用打,已经胜了。
东宫方向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青夏愕然扬头望去,只见被灯火照射的灯火通明的东宫上空,一团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惨烈的叫声刺耳的回荡在楚国皇宫的内院之中,人声鼎沸之处,无数人从东宫飞奔而来,衣衫之上,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味。
东宫着火了!
青夏双目登时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霎时间升上脑海。虽然震惊,可是手上却不停歇,几下脱下了一身的侍卫军装,穿着香橘宽大的侍女服。青夏顿时从花丛中跳起,再也顾不上隐藏身形,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中,向着东宫飞奔而去。“太子殿下!”乐松脸孔漆黑,一身铠甲也被烟熏的乌黑一片。他踉跄的跑到楚离面前,沉声说道:“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年轻的皇子一身戎装,再也没有在兰亭殿被青夏欺负时的模样,一身银白的铠甲熨帖的穿在身上,肩后是宽大的藏青披风,森寒的头盔罩在头上,流苏的青色缨子垂在脑后,竖起的白色衣领上绣着暗白色的暗底龙纹,紧紧的包裹着他修长的脖子。楚离一脸寒霜,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只是一张嘴却抿成了一条直线,鼻梁英挺,双目冰冷,紧紧的盯着那座破败的被火舌包围着的宫殿,垂在身侧的双拳,却不由得紧紧的握了起来!
“报!”一声短促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青色铠甲的士兵身手矫健的从马上跳了下来,沉重的铠甲锵的一声落在地上。士兵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李将军已经将正阳宫团团包围,燕王萧妃被擒,我皇无恙!”
话音刚落,一众低沉的欢呼声就从军队中响起,人人脸上一阵放松之色,只是却无人敢表现出来。楚离目不斜视,仍旧牢牢的看着着火的宫殿,充耳不闻般不发一言。
那名侍卫颇有些疑惑的看向楚离,沉默半晌,接着说道:“各处的动乱已经被我军平息下来,现在全都压在较武场等待殿下处置。”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有清冷的风缓缓吹过。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楚离的指示。可是这个带领着他们冲进皇宫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好像中了魔咒一般,双目阴狠,怒火渐渐升腾,突然他一把扒开挡在前面的乐松,大步就向失火的宫殿走去。
“殿下!”巨大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乐松反应最快,一把扑上前来,抱住楚离的肩膀,大声叫道:“殿下,使不得!”
“让开!”低沉的声音从楚离的口中发出,乐松不由得浑身一僵,抬眼小心的看了过去,只见楚离的双眼黑若深潭,仿佛有着巨大的风暴在他的眼中缓缓凝聚。一双剑眉微微扬起,丹凤眼半眯着,冷冷的看着乐松的眼睛,寒声说道:“不要让我最说第二遍!”
“不行!”军人固执的回了一声,沉声说道:“火势太大,里面的人怕早已烧死,殿下就算进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况且殿下万金之躯,贸然涉险……”
“轰!”的一声,乐松的身体登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飞出去,猛然摔在地上,扬起大片的尘土。隐约中只见楚离的身影好似豹子一般冲向了火场。顾不上揉一揉摔成两半的屁股,乐松厉声高叫:“拦住殿下!”
几名近卫军冲上前去,却被楚离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楚离已经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熊熊的火场!
“快!救殿下!”乐松魂飞天外,厉声高呼!
“轰”的一声,一根巨大的横梁突然下落,千钧之势猛烈的阻挡了众人的脚步。几名士兵惨叫一声,霎时被压在了横梁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将被压住的几人救出,可是在看宫殿之时,又一轮火舌掀起,宽大的圆木挡住了通道,让人无从进入。
“搬开圆木,快浇水!”乐松目次欲裂,厉声叫道。
就在众人忙的一团乱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闪入人群。乐松眉梢一挑,警惕的叫道:“来者何人?给我拿下!“几名靠近的士兵闻言架起长枪横冲而上,谁知来人只是单手一挡,就将几只长枪轻松夺下,回头一掷,正好插在将要奔上前来的几人的身前,这一手漂亮的反击行云流水,即便是敌友难分,这些质朴的大兵们仍旧仍不住喝了一声彩。
乐松惊疑不定,刚要上前擒住神秘人。就见眼前一花,那人突然闪到水桶旁边,一把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领,也不知他怎样动作,转眼间就将士兵的披风扯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桶当头浇下,犹如落汤鸡一般,就地一滚,躲过两名士兵的夹击,一个起落就冲进了火场之中!
乐松大梦初醒,大吼一声,叫众人迅速去灭火,众多侍卫提起水桶,迅速活动了起来。
“青夏!”一声破碎的嗓音突然响起,楚离身上已多处着火,可是他全然不顾,一路磕磕绊绊的冲进正厅,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尸首焦黑的宫女,只觉得一股寒气登时袭上头脑。手中长刀一挥,一刀砍断挡在前面的木头,向着里面奔去。
“青夏!“楚离厉声大呼,四周只有熊熊的火声回应着他的声音。他面色通红,大汗淋漓,双目圆瞪,一身戎装也被扯下,矫健的奔进内室,看着房门紧闭的东厢,楚离飞起一脚,轰的一声,将门板踢碎,用手肘挡住脸面冲过漫天火舌,登时跳了进去。
这里的火势比外面更加猛烈,楚离紧紧皱眉,待双眼能够适应时,还目看去,只见入目之处,无处不是尸首焦黑的尸体,遍地狰狞的尸身无不在提醒着楚离此刻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里面的人只怕早已烧死!里面的人只怕早已烧死!
乐松的话突然仿佛是魔咒一般回荡在他的耳边,楚离双目霎时间好似能喷出血来,一脚踢开一个焦黑的尸体,厉吼一声,扬声长叫!
“恩……”
一声轻微的低呼霎时间好似惊雷一般重重敲击在楚离的心头,即便在这样喧嚣的场合里,那个声音还是让楚离魂归身处。“青夏,你在哪?”楚离矫捷的挥舞长剑,扫开掉落下来的拦路灰尘,向前奔去。
淡蓝色的妃子宫装霎时映入了他的眼睛,一只已经赤红如血的水缸立在屋子的角落处,楚离知道那是给殿内的人洗漱所用的储水处,心中登时升起巨大的狂喜。难道青夏躲在那里?疯虎般的冲上前去,急不可待的探头一看。
只见缸内的水早已干涸,一名女子昏迷在内,长发披散,多处已经烧的见了头皮,面部更是一片红肿溃烂,十分狰狞可怕。可是她的衣服却赫然是青夏日常所穿的淡蓝色宫装,头上更有前几日自己赏给兰亭殿的宝石璎珞。
再也顾不得那已经裂开的炙热水缸,一把将里面的女子抱了出来,楚离面色惊恐,紧紧的抱着女子的腰身,紧张的睁大双眼,猛烈的摇晃着她的身体,厉声叫道:“青夏!青夏!”
女子全没有半点反应,被大火烧的狰狞的脸孔看起来好似魔鬼一般。楚离双眼霎时间好似魔鬼一般,透出强大的仇恨,他紧紧的抓住女子的肩膀,对着她的脸孔厉声叫道:“庄青夏,我命令你醒过来!你若是敢抗旨,我杀了你全家!”
“混蛋!”一声清脆的怒骂突然传来。楚离面色一惊,随即大喜,抱住女子的身体大声叫道:“青夏,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还不快走!留在这想死吗?”一声娇姹登时传来,楚离一愣,才发觉声音是来自身后,猛烈的一个转身,只见青夏一身白色宫女棉袍,背上背着一名明黄色锦袍的女子,一脚踹开斜放着的门板,冲了进来,拉住楚离的手大声叫着说着什么。
她此刻近在咫尺,可是楚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安然无恙的脸孔,一颗心霎时间盛满了巨大的欢喜。
“你还活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楚离突然只觉得浑身酸软,猿臂一伸,一把将青夏拦进怀里,声音有着如释重负的狂喜,全都化作了这一声低沉的叹息:“你还活着。”
青夏娇躯一愣,双目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痕迹,随即还是短促的说道:“快走!此处不可久留!”将身上的披风登时罩在楚离的肩上,湿淋淋的披风霎时盖灭了楚离身上的烈火,拉住楚离粗壮的手臂,青夏沉着的说道:“没有活着的人了,我们出去。”
“轰!”巨大的宫殿终于在大火之中轰然倒塌,青夏和楚离在最后一刻,纵身一跃,跳出了倒塌的宫殿,趴在炙热的土地之上。
明亮的星光照射在两人的身上,一切,恍若隔世。
[初临南楚:第028章:前尘若梦]
“娘娘,香橘姑娘是惊吓过度,急火攻心,才会胡言乱语、词不达意。她脸上和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若想回复容貌,却是千难万难了。”
太医院的院判孙太医沉声说道,一张脸孔看起来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锦云纹长袍,站在空旷的兰亭大殿里,显得有几分落寞的凄凉,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有劳孙太医了。”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体,需要多加调理修养才好。”
“我知道了。”
年迈的长者微微叹了口气,将药箱交给一旁的学徒,对着青夏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出了兰亭大殿。夕阳将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长,别有一番萧条败落的景象,就像这兰亭大殿一般,笼罩着一层没落哀愁的痕迹。
“娘娘,去歇着吧,你昨晚一夜没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一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来,扶住青夏的手臂,温柔的劝着。
青夏摇了摇头,沉声问道:“香橘睡了吗?”
“孙太医给施了针,这会已经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着青夏面色深沉,又续道:“奴婢们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姐姐为娘娘受难,那是福气。”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暗道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说是福气,真的事情临头,谁又愿意去替别人受难?这个世上,谁的命就天生是别人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空旷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几名楚离临时调来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场动乱,楚宫大伤元气,无数人惨死不说,老皇帝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楚离连夜带军机大营的两万兵马进宫平乱,又抽调城外的绿营军进城担起守卫职责。盛都皇城一夜间鸡飞狗跳,人心不稳,到处都充溢着一股兵荒马乱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殃及池鱼。到了今天,局势越发动乱不堪。青夏知道,凭楚离现在的军力,稳定局面易如反掌,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将局势弄的越发混乱,似乎有意将水搅浑。这里面的深意,青夏明白,满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借着十三王爷的这把火,以往不依从楚离的朝廷开始了一场大清洗。从今以后,南楚的权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诣的一个局,可是不到最后,谁又能判定,哪一个才是躲在黑暗里的黄雀?青夏微微闭上双眼,靠在寝宫的美人靠上,黄昏的夕阳将血红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诡异凄美的华彩。
楚离靠在门框上,臂弯抱着头盔,一日一夜没合过眼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可是这一刻,他却不想去打扰她,很多前尘往事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而过,当初大齐皇宫里,那个年幼的孩子,又回荡在他的眼前。
九岁那年,他就被父亲送到了大齐的都城为质。没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样渡过的,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事事看人脸色,处处受人歧视。长达十多年的时间,在齐国君臣眼里,他一直是一个胆小怯懦、一无是处的弱国皇子。他隐忍着所有的耻辱和所有的蔑视,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高处,俯视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将他们狠狠的踩在脚底。
认识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虽然在齐都没有任何依靠,但是作为人质,他还是可以得到进入太学学习的机会。而庄典儒,就是太学里的坐席先生。
那时候的青夏,还只有六岁,天真幼小,有着暖暖的笑容和娇嫩的容颜。青夏无母,所以经常扮作书童,跟着庄先生来到学堂之上。齐国的皇子们上课的时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腮等着庄先生下课。他至今还记着,那门槛很高,几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双腿,才能跨过那道门槛。质子的座位当然不会太靠近先生,齐国人丁兴旺,皇子众多,他总是在最后一个位置上,望着前面各家王子后脑帽冠上的璎珞,暗暗发呆。
“呀!你怎么啦?”
到了现在,楚离还是能清清楚楚记得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场面,那一天,阳光照射的齐国荣华宫好像要融化了一样,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夏蝉在树上吱吱的叫着,让人心厌烦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一个人行走在绵长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满脸的血痕。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挂在嘴边,显得很脏。可是他却没有去擦,他的心里被慢慢的愤怒填满了,有着委屈,却也有着害怕。
从楚国跟来的奶妈刚刚变卖首饰才换来的新衣裳,被齐国的三皇子齐雨,和他手下的伴读们撕破,那个时侯,他才刚刚到达齐国,还不懂得韬光养晦,隐藏实力。他气不过跟人家打了一架,一个人被十多个人围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着长长的血道,那群人围着他叫嚣着,模样嚣张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后将他从花园子里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狈的时候,他遇见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脑袋上盘着高高的发髻,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看到自己过来,女孩子突然跳了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么啦?”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还是个落魄的异国皇子,而她,还是个不懂忧愁的幼小孩童。
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荣华宫里唯一的一个朋友。楚国羸弱,作为质子的他自然不会受到礼待,时间渐渐的积淀下来,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开始隐藏自己,不再多说话,不再反驳别人,不再出风头,他甚至可以对着齐国的众多皇子们谄媚的笑,甚至可以亲自去贿赂那些宫廷里老的掉渣的太监,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个荣华宫的贵族权贵,就连齐王都讥讽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只除了太学的庄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视中,清醒的看到了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深不可测的心机。终于,在齐国施压之下,使得还在齐国为质的楚离登上了楚国太子的宝座。那天晚上,庄先生来到了他小小的寝宫里,在空旷无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蒙蔽了所有的人,可开心吗?”
可开心吗?可开心吗?不!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着,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一把。他知道齐国需要掌握一个傀儡太子,来完成对楚国的控制,于是他就千方百计的让自己符合这个标准,为了就是将来回楚之后,可以继续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争权夺位。他太了解权势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总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的。
一年之后,他的花名就已经在外,齐王送了大量的美女,来给他这个还未满十一岁的孩子。于是,他就顺应他们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这个淫邪无耻、荒淫无道的浪荡皇子。
那一天,是青夏的九岁生日。在荣华宫西边的兮羽海子边上,齐雨和齐扬齐霄几名皇子,来到了亭子里,要用两名歌姬来换楚离身后的小伴读。
两年的尾随,让整座皇宫的人都把青夏当成了楚离的伴读。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仅仅九岁的青夏就已显露出惊人美丽。到现在,他甚至还能够感觉的到青夏那双小小的手,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袖,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大靠山。她甚至还从自己的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齐雨等人做着鬼脸,因为她相信,自己总是会保护她的。她是那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她对着齐雨等人调皮的吐着舌头,倔强的说道:“我长大了,保证比你的歌姬漂亮。”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才十一岁,在齐国,没有任何的朋友、亲人、权利、地位,他孤立的就像大海中的一棵树一样,根本没有可以扎根的地方。就这样,他满不在乎的对着齐雨笑着摆摆手,“殿下喜欢,就让给你。”
永远无法忘记那时的眼神,无法忘记孩子死死抓着自己的小手,无法忘记那天的天气是怎样的酷热。他在长长明亮的甬道上飞速的奔跑着,好似一只绝望的豹子。他跟自己说,我总会把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我总会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我总会让青夏再回到我的身边,我总会……
可是,他毕竟不会了。时间就那样过去了,他也曾试着跑回亭子里,可是面对齐雨等人的时候,他却只能说一句:“别忘了把歌姬送到我宫里。”
他跟自己说,不过是一些孩子,不过是一些恶作剧罢了。
可是他却也知道,那并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无聊把戏,在那一天里,他失去的,是一份最珍贵的信任。
那一天,青夏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她满脸都是男孩子们恶作剧抹上的漆黑的泥巴,被紧紧的绑在大树上,长大了嘴,大声的哭着。一边哭还一边对着自己喊,她说离哥哥,离哥哥帮帮夏儿……
到底,去帮她的人不是他,齐安那时候已经是大齐的太子,他取代了他的位置,将小小的女孩扯进怀里,对着一众抱头鼠窜的弟弟们喝道:“以后谁也不许再欺负她!”
那天之后,庄先生开始真正决定帮助他逃离齐国,回到楚国即位。为了筹备这一个决定,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
离开自己宫殿的时候庄先生回过头来,双目里有着大海般深沉的光芒,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沉重却又带着飘渺,“一个什么都可以放弃的人,必定能得到整个天下。”
这就是庄典儒肯帮助自己的原因,也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之处。只是因为,他够狠心,能放得下。
楚离靠在门框上,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所有的时间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有谁的心,遗落在遥远的当年。
[初临南楚: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丫鬟们聚在门外,却不敢越过楚离进来掌灯。青夏不得不挪动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头来,对着楚离淡淡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静,脸孔有着柔和的光彩,好像刚刚发现他一样,淡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恩,”楚离答了一声,然后缓缓的走进内室,身后的丫鬟们连忙跑了进来,如逢大赦般将一室的灯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烛火照射在两人的脸上,有一丝淡淡朦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开楚离身前铠甲的系带,然后绕到背后,将他身上的铠甲一件件的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动作很自然,就好像经过了多年的演练一般,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
其实她早就已经发现站在门口的楚离,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情绪涌动在她的心里,让她不想起身去面对这个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气回荡在两人中间,到底还是摧毁了青夏超强的忍耐力。她不是单纯无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宠的后宫嫔妃,莫名其妙来到这诡异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随波逐流,没有丝毫自己的方向。在军队为国家服役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让她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没有归属感。
仍旧留在皇宫,也许真的是一种鸵鸟情结吧,以为不出去看看,外面就仍旧是高楼大厦林立吗?还是像初生的鸭子般,把入目的第一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
侍女们从外间走进来,在小几上为两人布菜,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大桌子,却勾不起任何食欲。楚离拿着筷子,有些微愣的看着对面的青夏,想了想,夹起了一片笋,食不知味的放进口中,也不抬头,淡淡的说道:“为什么要救丹妃?”
青夏没想到他会来问这个,端着碗往嘴里扒着米饭,说道:“当时没注意她是谁,只是看她还有气。”
楚离面色不变,好似无意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在宫内,着火的时候,去了哪里?”
青夏动作一滞,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说道:“我想试着出去给你报信,谁知还没走出东华门,就差点被守卫发现,于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来了。”
“哦?”楚离的声音微微有点上扬,他眉梢一挑,说道:“文史馆的史官林暮白上报说,有一个宫女协助他逃出皇宫,那个人,不是你?”
青夏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低声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馆的长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见过他?”
“哪有?”青夏抬起头来,双眼清澈如水,“只是前阵子看过他所著的大秦史记,觉得有几分文采,就记住罢了。他一介书生竟能甘冒大险出宫报信,果然是忠义之臣。”
“是啊,这是天大的功绩,无论什么人做了,都应该大大的奖赏。”楚离话里有话,沉声说道:“青夏,你会武艺,为何以前从来没见你练过。”
青夏知道定是当日被关在天牢齐安来相救时露了马脚,这个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里,暗中调查。说不定就连齐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经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来都是那林书生惹出来的祸。青夏不动声色的看向楚离,声音淡淡,透着一股不愿再说的疏离,“当年在齐皇宫的时候学了一点,一直也没有机会用。”
来到这里已将近一个月,对于庄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经知道了八九不离十,她曾经是军情部最优秀的特工,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查到有用的情报。况且庄青夏的事情这里无人不知,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见楚离见她这样说,果然也不愿再说下去。垂下头安静吃饭,不再言语。
这时,门外的一阵脚步声响起,不一会,门外响起了楚离贴身太监荣元的声音,“殿下,下面人来报,萧贵妃娘娘现在还在东宫大殿门外跪着呢。”
“啪”的一声,楚离手中的银筷子就掉落在小几上,青夏疑惑的抬起头来,只见楚离眉头紧锁,默默沉思,许久,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对外面的声音不做一丝反应。
可是放在几下的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青夏叹了口气,世间最无情处就是帝王之家。权利巅峰的背后,就是浓浓的血泪和累累的白骨,想要站在顶峰,就需要有高绝的勇气和浓烈的狠辣。楚离,你还没准备好吗?想要得到荣华与权利,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青夏站起身来,招来侍女,穿上华丽的宫装,披上大裘,走出寝宫,对着荣元说道:“摆驾。”
“娘娘,要去哪啊?”
“东宫大殿。”
夜里的风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青夏终于见到了这个如今南楚国中最为华贵的女人。
想起坐在兰亭大殿上满面萧索的楚离,一丝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头。这位,就是楚离的亲生母亲,就是当年主动将自己儿子送到齐国为质的贤淑国母,就是昨夜阴谋推翻自己儿子权位的乱臣贼子。
后宫是否是杀人的地方,为何会孕育出这样的女人?青夏身后跟随着大批的亲卫侍从,坐在黄金铸成的鸾凤车驾上,看向这个屡次将黑手伸向自己儿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你现在跪在这,还想做什么呢?”
青夏的声音冷冷的,在风中有一种萧索的味道。萧贵妃似乎已经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岁的女人,肌肤白皙,眉眼如画,看起来宛若三十岁的妖娆一般,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气中有一种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风中张扬飞舞,她缓缓抬起苍白纤细的脸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对着青夏冷然开口:“他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他是谁?”
“楚离。”
“楚离是谁?”
“当今太子。”
“呵……”青夏不由得冷笑一声,声音清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若他只是当今太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跪在这里,你口口声声要见楚离,却没有扪心自问一句,可有脸面再去见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萧贵妃脸色苍白,高高的扬起脖颈,冷然说道。
青夏安坐在銮驾之上,看向这个跪在寒风中的女人,一颗心突然变得冰冷,她单手托着下巴,缓缓说道:“想不到当年朱姬为了奸情,不惜谋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剧情今日又再重演。萧贵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这来,就有和你谈话的资格,楚离不愿见你,你还不明白吗?”
“他凭什么不愿见我!”萧贵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长风之中,乌发横飞,满面愤恨,恨声说道:“若是没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亲!他这个不孝之子,阴谋窜政,狡诈无耻,罪不容赦……”
“住嘴!”青夏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厉喝一声,寒声说道:“时至今时今日,你还有脸站在这东宫城门之外,放言说你是他的母亲?”
青夏一步一步的走下銮驾,双眼寒冷的看向萧贵妃,沉声说道:“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狠心把年幼的他送到齐国为质时,你可意识到你是他的母亲?当他九死一生从齐国归来,你又让他代替你的小儿子上战场时,你可意识到你是他的母亲?当你阴谋篡位,和情人密谋推翻自己亲生儿子用鲜血换来的江山之时,你可意识到你是他的母亲?你一直在利用他欺骗他甚至妄图杀害他,你却还有脸站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你是他的母亲?你生儿而不养,愧为人母!阴谋乱国,愧对天下!对丈夫不忠,愧为人妻!如今,你阴谋败露,奸夫被擒,你竟然还这般嚣张跋扈的站在这里,仗着那么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妄图要求你的儿子遵从伦常孝道,放出你的情人。像你这般无耻无信无心的女人,怎配在这里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你的儿子!”
萧贵妃面容霎时变得雪白,她愣愣的看着青夏,嘴唇颤抖,突然崩溃般的大叫道:“你这个贱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这里跟我这样说话?叫楚离出来,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身后的贵妃霎时变作一名疯妇,青夏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所说的一切,她已经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只是却一直不肯正视。仍旧仗着自己是楚离的母亲这个身份,天真的认为一切会风平浪静,无风无波。如今大梦初醒,顿时明白一切已经无力回天,才会这般绝望失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女人今日的苦果,皆来源于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怨不得天地旁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娘娘,夜里凉,还是上车马吧。”一旁的荣元轻声说道。
青夏摇了摇头,披着厚重的长裘,转过身去,扬起头来,走在空旷绵长的直道上,缓缓走向华丽的太子东宫,身后,是上百名低眉垂首的下人婢女,还有一座金光闪闪的鸾凤车架。夜里的风缓缓的吹起,吹过她厚重的大裘和苍白的脸孔,身后萧妃的哭喊声回荡在宏大的东宫前场,四壁暗红的城墙和门前威武的石狮,一同见证着这位帝国第一夫人的衰落。
[初临南楚:第030章:初遇杨枫]
硕大的月亮皎洁的挂在空中,散发着晕黄的光泽,青夏抱膝坐在池塘边上,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扬声鸣叫着。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发了一场大梦,她的人生也以诡异的弧线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很多早晨醒来的时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似乎,她也从来没有清醒的正视过这个问题。她虽然是一个军人,但是却也是一个女人,有着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而这一次,兰亭殿宫人的死,却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永远没有置身事外一说。
太子东宫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蛊之术,只有兰亭殿和云翔殿幸免。丹妃是怎样发觉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却是在梅林中发现了有上百武功高强的神秘人隐藏在其中,于是,兰亭殿幸免于难,可是却给敌人发现了错处。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就将目标自然的锁定在两座没受牵连的宫殿之中。当时叛乱还没有开始,贸然杀死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于是便封锁皇宫消息渠道,并在行动开始之后将两座宫殿的人看押在一处,只是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这样粗浅的杀局,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里,那么一定不会让人悄无声息的放火杀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她一直瞧不起这些古代人,认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见识,有超出时代的知识,她一直像是一个看客一般对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冷眼旁观。,可是就是这样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日火场之后,她曾亲眼见到兰亭殿众人焦黑的尸体,那一具具狰狞的分辨不出面目的尸首,像是一击重锤般砸在了她的心头之上,让她登时从迷梦中脱出身来,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这样的心态只能害了身边的人。
就比如那些惨死的宫女,和面目全非的香橘,还有无辜受到牵连的云翔殿下人们。
再也不能这般大意的处于被动,青夏站起身来,凝眉看向西面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爷吗?这个亏,她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登时从池塘一边的树林里传了出来。青夏被打断思绪,悄悄的走过去,扒开树丛,只见竟是一群低等侍卫正围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后宫跟青夏记忆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于后世只有太监这种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宫廷守卫的侍卫,医官,都在后宫中有自己的居住宫殿。只是在尊贵女眷出入的时候,稍稍回避罢了。如今皇宫中刚刚闹了动乱,更是加强了大批的守卫,偶有打架斗殴也是小事,只要不惊动上面就好。
青夏也不愿多事理会这里的事情,转身就想离去。
“兰妃娘娘銮驾来了!”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一众打人的侍卫听见,立时作鸟兽散,只余下一个穿着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偻着身子,看样子被打得不轻。
青夏霎时顿住了脚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树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年轻的青衣侍卫突然从矮树后面跳了出来,身手矫健,动作迅速,几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卫身旁,一把扶起他,低声说道:“阿羽,你怎么样?”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卫一把将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孔,厉声说道:“你怎么不去巴结奉承那贱女人去了,用不着这我这里浪费时间。”
“快走。”青衣侍卫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又走上前来,扶着挨打的青年,沉声说道:“要是待会他们发现兰妃娘娘没有经过这,定会回来。”
“害怕你自己走,胆小如鼠,就知道讨那些臭女人的欢心,窝囊废!”阿羽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一把甩开青衣侍卫的扶持。
“阿羽…...”
“滚!”阿羽怒吼一声,大声说道:“杨枫,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认你这个兄弟,老爷的仇,我一个人去报!小姐我也一个人去救!用不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杨枫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跄的退了两步。阿羽颤颤巍巍的站着,愤恨的看向杨枫,满脸青紫,鼻子还挂着一串血痕,见杨枫不说话,继续大声的咒骂,几乎带了哭腔:“当年,若是没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饿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陈羽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终日只知道奉承那些搔首弄姿的贱女人。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初发的誓都忘了,小姐还在那种地方受苦,你却在这里快活,你有没有良心!”
陈羽用手抹了一下继续流血的鼻子,突然脚下一绊,又摔倒在地,一条腿潺潺流血,看来在刚才的厮打中受了伤。
杨枫原本一声不吭的任陈羽责骂,见他摔倒,连忙跑上前去,沉声说道:“是不是骨折了,我们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来管,你自己去升官发财去吧!”
“阿羽!”杨枫突然暴喝一声,剑眉入鬓,沉声说道:“我和你八岁起就结伴从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几年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陈羽高声叫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以前的杨枫是什么人我现在才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老爷法场那天你不去,小姐被卖到官妓营里,你也不去救!现在林家被抄了,你却在这里围着那群女人转,你怎么对得起老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对!我没良心,我不去劫法场,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们凭什么去劫法场,凭什么去劫官妓营。就凭你吗?还是就凭我?我们两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又不会武艺,只有这一身蛮力,打得过皇城守军吗?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送死!”
“呸!”陈羽一口啐在杨枫的脸上,怒声说道:“你这个胆小的孬种,终于肯承认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杨枫厉声说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爷,我现在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么用都没有,没有人会记着你,对于天泽那混蛋也不会有一点害处。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的没有价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懂不懂啊?”
陈羽一把推开杨枫,面色通红的大叫道:“三个月前你就这么说,现在你还这么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留的青山在做什么?在讨好女人啊!”
杨枫突然站起身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是在讨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码还在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后和那群侍卫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里叫嚷着要为老爷报仇,你做什么了?”
“我宁愿喝酒也不像你,你讨好女人是为将来做打算,你真当我陈羽是傻子?”
杨枫冷笑一声,沉声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在这里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一个机会就可以让我们咸鱼翻身飞黄腾达,你一生有几次机会可以出入皇宫,我只想想办法留在这,等待时机。”
“哼!”陈羽冷笑一声,沉声说道:“那些宫女能帮你留在这,你别傻了。”
“对,我也知道机会很小,但是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要努力去抓住它。”杨枫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透着强大的坚定和信心,只听他肯定的说道,“阿羽,我们今天是跪在别人脚底下,但是不会永远都跪着,总有一天,我会站起来,踩着以前所有踩着我的人站起来,老爷的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什么人在那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陈羽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杨枫眉头一皱,上前将陈羽扶起来,刚要跑,却感觉这处已经被众多人包围了起来。宫廷夜间本来就不允许侍卫行走,私斗更是犯禁,何况他们还是外边绿营军临时抽进宫的侍卫,若是被发现不尊军令,立时就是死路一条。
杨枫知道在劫难逃,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陈羽之前对着杨枫张扬跋扈,这会脸色却惨白若纸,身体不住的打着哆嗦。
“是我!”一声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外面的侍卫被吸引过去,只见青夏从矮树丛中婷婷袅袅的走出来,衣衫华贵,面若桃李,登时认出这是目前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太子兰妃,扑朔朔全都跪在地上。
“拜见兰妃娘娘!”
“起来吧。”青夏淡淡的说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刚从东宫大殿那边回来,想一个人走走,你们这大张旗鼓的,是干什么?”
“回娘娘,陆将军着我等守卫后宫安全,刚才有人报告说有外城兵马的临时守卫不懂规矩在这里械斗,我们前来抓人。”跪在地上的亲卫头领声音铿锵的说道。
“哦,是这样。”青夏缓缓说道:“我在这里半天了,没见着什么人,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多谢娘娘,”侍卫头领答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下属说道:“你们,去西六院那边看看。”
青夏见他们大半仍在原地杵着,就沉声说道:“夜里风大,我的灯笼被吹飞了,你们送我回去吧。”
“是!”侍卫头领答了一声,身后兵马立时列队,跟在青夏的身后向着兰亭殿缓缓走去。
走到园子拐角处,青夏突然回过头来,只见茂密的矮树丛中,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在黑暗中,宛若漆黑的星子般明亮。
青夏扯开嘴角,轻轻一笑,就转身离去。
黑眸的主人呆立在漆黑的树丛里,只觉得漫天的星光霎时间失去了颜色。
[初临南楚:第031章:婢女刺客]
“娘娘!”神色慌张的香唯突然奔了出来,一下跪在青夏的面前,满脸的惊慌失措,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般纷纷滚落,词不达意的反复叫道:“娘娘,娘娘。”
“香唯,出了什么事?起来说话。”青夏面色冷静,挥退身后的一众兵卫,沉声说道。
“娘娘,”香唯捂住嘴,哆哆嗦嗦的说道:“香橘姐姐,香橘姐姐……”
青夏眉梢一挑,眼光登时闪过一丝厉芒,她一把推开挡路的香唯,大步向着侍女的房间走去。
“青夏,”楚离的身躯陡然从香橘的房间闪了出来,一把抱住青夏的身体,面色阴沉,沉声说道:“不要进去。”
“你让开。”青夏在他的怀里挣了挣,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着些微潮红,她用手抵住楚离的胸膛,双目定定的看着他,沉声说道。
楚离仍不放手,大力的抱住青夏,摇着头说道:“香橘去了,太医刚刚走,我已经吩咐下去会给她风光大葬,并补偿她的家人,你不要进去了。”
“放开我,”青夏仍旧坚持,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是却没有一丝颤抖,她看着楚离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她是为我死的,我要进去。”
楚离看着青夏坚持的脸孔,霎时间只觉得一阵恍惚,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青夏霎时如同一阵风般奔了进去。
即便已经见惯了杀人的场面,生平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见到香橘的那一刻,青夏还是不由得捂住了嘴。满身白布的包扎已经被拆开,露出狰狞的伤口,一张焦黑的脸孔看起来有如地狱恶鬼一般,看起来阴森可怕。一把尖刀插在胸口处,鲜血流满整张床铺,到处都是腥臭的鲜血。
青夏的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红,双手紧握,指甲都插进了血肉之中,手腕处露出青色的脉络。
楚离从后面走上前来,将青夏缓缓的抱在怀里,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将青夏紧紧包围,她靠在楚离的怀里,牙齿咬着下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香橘,好似要喷出火来。
来到古代一月,香橘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始终不离不弃的陪在她的身边,乖巧、可爱。如今,看着床上那具焦黑模糊的血肉,她根本无法将那个东西和年轻的香橘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她是不会死的。若不是自己,她现在还会好好的活着。
“别难过,”手臂渐渐收紧,楚离垂下头来,少有露出温柔的神色,“我会叫人厚葬她,你放心吧。”
“放开我。”冷静的声音突然自怀中响起,楚离眉毛一扬,眼中一丝精芒闪过,淡淡的松开了手。
青夏缓步走到香橘的床边,认真的看着香橘的尸首,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去,眉头一皱,一把拔出了香橘身上的匕首。
“啊!”一阵惊呼声同时从门外传来进来,楚离站在门口,不露声色的看着青夏的动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外面的香唯立时哭着说道:“是我最先发现的,我进房里给香橘姐姐送药,没想到她竟然自杀了,我……”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青夏突然转过头来,一张锐利的眼睛有着刀锋一般寒芒,她紧紧的逼视着香唯,沉声说道:“还有,谁告诉你她是自杀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青夏话音一落,屋外霎时传来了巨大的嘈杂之声。香唯神色一呆,随即连忙辩解说道:“我看她脸上的纱布被解开,旁边还放着镜子,以为,以为是…..”
“以为她看见自己可怕的样子,因此想不开,于是自杀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这样以为的。”香唯面色惨白,连声说道。
青夏冷笑一声,缓缓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声说道:“先不说她有没有可能这么早苏醒,你来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经被烧坏,上面涂满了药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开纱布,为什么只有里面贴近脸部的地方有药膏而外面没有?更何况昨夜她被困火中长达一个时辰,双眼红肿,半个月内绝没有可能清楚视物,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相貌全毁?再有,她这把匕首是哪来的?她身受重伤,无法下床走动,又是怎么去找到一把匕首来自尽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凑近颤抖的香唯,冷声说道:“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可以这般准确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气势所迫,嘭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声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圣明!”
“我当然圣明!”青夏厉喝一声,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声说道:“要不要让我们来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个贵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从来没在奴者库当过差,为何手上会有这么厚的老茧?你呼吸舒缓,脚步沉稳,我之前还只当你是个练过武艺的丫头,没想到你这般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说什么?”香唯嘶声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惨声说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时入宫,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会去害她。香唯是长女,家中弟妹众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这样的贵人般柔软香滑?香唯刚来兰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谨慎,连走路喘气都不敢大声,娘娘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情就来怀疑香唯是坏人……”
小宫女哭的悲切,外面的人也是窃窃私语,青夏淡笑一声寒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哪里露了马脚,一般的宫女到了这个时候,还哪能这般口齿伶俐的辩解推脱,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说辞一般,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谁会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继续说道:“这把匕首,上面满是一股南疆进贡的米兰香的味道,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刚刚送过来的,除了我就经了你的手。你难道要跟我说,你进来之后发现香橘死了,你还上前去摸摸这把匕首研究了下吗?”
香唯神色大惊,仍旧嘴硬叫道:“娘娘我……”
“闭嘴!”青夏厉喝一声,双目霎时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嘴硬,香橘心脏中刀,鲜血定会溅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并无射出的血点,全是流淌出的血迹。我现在只要找人去你的房里一搜,你立时就会原型毕露,你还敢欺骗于我?”
香唯面色惨白,闻言直起身子,朗声说道:“娘娘既然怀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请娘娘到香唯的房间里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没有娘娘所说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一看便知!”
“好!”青夏冷哼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刚经过香唯的身边,突然手上一扯,登时扯住香唯的宫装。
“唰”的一声,香唯衣衫破碎大敞,众人登时惊呼出声。
只见香唯粉红色的宫装里面,竟然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同色宫装,只是衣襟上面染了几点深色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来人,把她带下去,交给大寺府处置。”楚离面色阴沉,沉声说道。香唯似是知道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反抗。几名侍卫走上前来,一把架起香唯,向外走去。
这时,一阵强烈的不安猛然袭至青夏的心头,她说不清楚这种恐慌的源头,只是这种常年在生死边缘锻炼而出的警觉已经救了她太多次。所以在这一瞬间,她选择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形疾飞出去,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挥出,横立在身前,以绝对强悍的优势和姿态将陡然出现在眼前矫健的身影迅速击溃。然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香唯的身体霎时有若鬼魅般疾飞而至。
此刻的觉醒似乎仍旧显得有些太迟,香唯被匕首击中的身体瞬间向后倒飞而去,可是嘴角却吐露出一抹淡淡邪意的笑意。青夏瞬间知道那强弩之末的一刀已经伤不到她的要害,而作为一个顶尖杀手在最佳位置发出的暗器,却完全足以制敌死命!
这才是完全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真实写照!
青夏从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代遇到这样高明的杀手,她再一次要为她的大意付出代价!
就在所有人包括青夏自己都认为她无可幸免的时候,忽然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刀锋入肉的声响在青夏身前响起,一柄闪烁着乌黑色青芒的短剑登时染满鲜血,落在地上,转瞬间,就连脚下的青色地砖,都变成了一片死灰。
楚离一手搂着青夏的身体,一手横在青夏身前,手腕上一道极深的伤口,此刻正向外涌出大量乌黑的鲜血,而他的手臂也迅速的变得一片死灰。
“殿下!”门外的侍从兵卫齐声惊呼,涌进门来。香唯身受重伤,瞬间就被众人制住。
这毒蔓延的极快,这么一会,楚离就已嘴唇青紫,软靠在青夏身上。青夏一边扶着楚离,一边大声叫道:“不要杀她,留活口!”
然而,还没待她说完,香唯就垂下头去,嘴角一抹黑紫鲜血,没有半分生机。
“娘娘!”荣元突然指着青夏大叫一声,青夏惊得猛低头看去,只见一团黑气迅速上升到楚离的脸孔,看起来诡异可怕。
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青夏眉头紧锁,一把抓起楚离的手,放在口边对准伤口,用力的吸了下去!
“娘娘!”所有的下人霎时间齐声惊呼。
[初临南楚:第032章:打入冷宫]
青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云守在旁边,一见她醒来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旧是太医院的院判孙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一丝疲惫,可是笑容却显得十分的和蔼。
为青夏把过脉,张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毒性已经消退,余毒也不足为惧,老夫开几幅解毒良药,娘娘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
青夏仍旧觉得嘴唇上一阵火辣,尝试着问道:“楚离……”
“太子殿下不妨事,这种毒是南疆一种毒花所制,内含毒虫七种,又称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强,但是发作起来却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脑,神仙难救。殿下虽然手腕中刀,但是离脑较远,又有娘娘为他吸毒,赢得了时间,老夫赶来时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脑甚强,只是不知为何,娘娘似乎对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隐忍不发,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过来,实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当时为楚离吸毒也是权宜之计,按理说自己口腔没有溃疡,不可能中毒。但是这南疆毒素向来诡异,只看那匕首连地上的青砖都能传毒,更不用说自己的血肉之躯了。
自己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身体曾被打入过多种毒素,早就已经生出了抗体,可是为什么这庄青夏的身体中也有抗体?难道她之前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自己灵魂穿越来,将自己强悍的体制也一并带来了?
“娘娘,”香云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青夏说道:“殿下醒了,要见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张太医请过脉之后,就退了出去。巨大的卧房里,只剩下青夏和楚离两人,这次楚离中毒,对外秘而不宣,是以没有造成怎样的乱子。青夏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离,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经醒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离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紧盯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涌在风起云涌的波动。
“你……”楚离的声音低沉暗哑,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线条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呢?青夏苦笑着牵起嘴角,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庄青夏,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出身的超级特工,还是说自己就是放了齐安出宫报信的人?一切不过只是被当做推诿之词罢了,他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只限于今日?从始到终,由头至尾,所有的恩典与柔情,不过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试探罢了。从她第一天醒来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开口问,我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声,转眼深深的看向楚离,不无嘲讽的说道:“你相信我父亲,相信庄氏一族对你的忠诚,可是你却不相信庄青夏。整座兰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这座宫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笼。以前的那些宫人,无一不是身怀武艺的高手,香橘每晚每两个时辰就要进来小心窥探,床头下是空的,有人用铜管全天的监听着。你已经防范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离眼中精芒一闪,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冷眼看向青夏,沉声说道:“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想听什么?”青夏冷笑一声,“想听听这个笼中鸟最后鸣叫的声音吗?”
“你也算笼中鸟?”楚离神色冰冷,坐起身来,冷然说道:“这一年,你的确伪装的很好。终日的唯唯诺诺,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问,想看看庄青夏的心还是不是向着齐安的?还纵容丹妃来兰亭殿大闹,事后更放任嘉云公主来屡番吵闹,想看看这个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会不会有反抗的举动?”
“对,而你也的确辜负了我的希望!”楚离双目一寒,突然欺上身来,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庄太傅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么蛊,值得这般为他奋不顾身?”
庄太傅!青夏只觉得眼前登时一黑,这就是庄青夏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父亲?亏她还心心念念不能连累这个一心为天下的老人,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和这个女儿划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庄青夏也许真是齐安派来的探子,他们从小在齐皇宫一同长大,庄青夏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家小姐,对英俊潇洒的太子钟情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之间的约定,应该是在楚离一行回到楚国之后,因为如果之前齐安就有所察觉,不可能让楚离安然逃出齐国。事后齐安为了挽回对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么约定,或者许以什么承诺,以换取南楚的情报。
这样庄青夏以一国妃子的身份作为大齐的内应,对大齐的政局,实在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宫女主人实际上是苏联特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化学反应。不然以齐安一国储君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会不顾大局的冒死相救。当时去救齐安的时候,青夏就感觉的到齐安不是那种冲动不顾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询问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证明。看来,庄青夏一定身负重要任务,才值得齐安这般奋不顾身。
可惜的是,庄青夏虽然是个为爱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她不但没有成功的勾引到楚离,反而引起了楚离和庄太傅的警觉。直到丹妃插手、庄青夏不知什么原因猝死、自己前来、表现出异状,这种种的一切才肯定了楚离的猜想。于是有了楚离后面的试探和监视,甚至引出了背后的大齐太子,险些铸成了齐国的大祸。
青夏哑口无言,只觉得一切荒谬绝伦,庄青夏啊庄青夏,你若是活着,现在又该如何?恐怕真的要寻一根麻绳,上吊自尽吧?父亲怀疑,丈夫暗算,就连那个所谓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淡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是齐国派来的探子?只凭我在火场中的身手,还是凭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齐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觉得呢?”青夏突然邪气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对着楚离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觉得就凭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冲进你的地牢之中,再悄无声息的劫走犯人?别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楚离微微闭目,青夏看似闲适,实则在暗暗默数着外面守卫的禁军。一切都已经摊牌,她不再指望楚离能尽释前嫌的放庄青夏一命,门外有八名护卫,二十名太监和宫女八人,后面更有上百太子亲卫。硬闯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离,再悄无声息的逃出皇宫,才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离突然沉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样打晕我,然后逃出宫去?”
青夏瞬间大惊,身体上的行动尚在头脑之前,意图以已经被撞破,只有两种挽回的方法。一是放弃,二是立刻出手,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然而青夏刚刚竖起手刀,突然就被楚离一把掀翻在床上,楚离沉重的身躯紧紧的压在青夏的身上,声音低沉暗哑,透着巨大的愤怒和歇斯底里,他狠狠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可以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你以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让你得偿所愿?你以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无是处,任由人摆布欺辱吗?”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动身躯却惊悚的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一个鸟头电光石火间冲上了青夏的心头,她登时扬眉,寒声说道:“你对我使毒?”
“果然聪明!”楚离冷哼一声,突然一把撕开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圆滑的肩膀,伸出舌头邪魅的舔了上去,随即冷笑道:“齐安早就动过你了吧,像你这种残花败柳,本王怎么会有兴趣?亏你当初还每天称病,害怕本王的临幸?”
“嘭!”的一声,青夏的身体被楚离凌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门外的侍卫轰然进入,刀锋出鞘,寒气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领子,几下就将青夏紧紧的绑了起来。
楚离冷笑着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声说道:“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来人,将兰妃打入冷宫,赐名为‘荡’,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众亲卫轰然应是,齐唰唰的对着楚离跪了下去,青夏瘫在地上,全身酥软,冷眼看着这个冰冷的男人,眉眼边全是淡漠的痕迹。昨天,她还是那样怜惜他被母亲抛弃背叛,今日就沦为他的阶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这般反复无常,才显得别样精彩绝伦。
“拉下去!”
楚离命令一下,青夏登时被侍卫拉起身来。她本就中了毒,余毒未清,此刻又被楚离暗算,身体一个踉跄,登时就软倒下去。几个亲卫面无表情,就要将她拖出去。
“放开我!”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眉眼凌厉,猛地抬起头来,扶着墙壁站起身,沉声说道:“谁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狠辣的眼神扫视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体,当先在前,走出了兰亭大殿。
“楚离!”站在门口的青夏突然回过身来,对着楚离冷然一笑,沉声说道:“庄太傅既然能检举我,就已经和我断了这父女关系。对于一个敌国探子,你何苦这般苦心孤诣的试探查看,一条白凌一杯毒酒,岂不是干净利落,省了许多烦心。”
话音刚落,青夏再也不回头看楚离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浓郁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魉在夜色中悄然行进。
何必这般苦心孤诣?空旷的大殿中,楚离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只是猜错了。”
[初临南楚:第033章:白烛残泪]
所谓的冷宫,原来不止是想象中的偏僻破败,当你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才能体会出什么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无法想象,这样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怎么会有这样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旧的柴门前,看着满是杂草的院落,又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绵长队伍,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楚离真的是长了心眼,想要将自己死死的囚禁在这里了。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大齐隐忍十年而不被发觉,更万里潜逃回国,一朝就荣登高位。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击暗杀营救行动,但是说道玩弄权谋,谋划人心,又怎么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对手。
“嘭!”的一声,门重重的关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里,只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霎时间都被抽离的干干净净,强打精神从兰亭殿走到这乾青四所的冷宫,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青夏靠在那扇败落的柴门之上,默数着外面足足有七八层的守卫士兵,眉头渐渐的皱紧了起来。
没有想到,竟然落入这样的境地。孙太医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提不起一丝力气,更不要说从这重重包围的牢笼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在二十一世纪执行任务的那一晚,东京的天空一片污浊,哪里有这般的星光。青夏仰着头,看着漫天明烁的灯火,只觉得心底的思绪海水一般的升腾起来。
人死后,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吗?现代科学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却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庄青夏现在在哪里,看到自己这样的境况,会不会感到难过和伤心?毕竟,真正被抛弃的人,其实是她。
就像当初的她,被国家抛弃一样。
月光如水,万物都显得朦胧。“殿下!”全身笼罩在黑甲之中的侍卫突然铿锵的走入大殿之内。大殿的宫灯都已熄灭,只在软榻的角落边上,点着一根小小的牛油灯,显得暗淡败落。
楚离坐在兰亭殿的卧房里,这里,满是软垫沙袋,没有半分女子闺房的样子,楚离眉头一舒,缓缓靠在软榻之上,闭着双眼,眼前不断闪现出那些破碎过往的痕迹和画面。
“明远,”楚离闭着双眼,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也不抬头,对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卫缓缓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远没有对错之分,错,也是对的。”军人的回答很有铁血的军人风范,楚离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不无嘲讽的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军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明远,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这么久了。”楚离微微皱起眉头,似在努力的回想什么:“对,那时候我终日徘徊在大齐的官妓营中,还出钱包养了几名艳妓,其中一个就有你被卖入营中的姐姐,你气不过,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杀我。被我的侍从发现了,狠狠的打,然后被拖在马后面在大街上跑,对不对?”
“对!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呵……”楚离淡笑一声道:“你现在这么说,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怎么说,你说只要你不死,总有一天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臣万死!”明远跪坐在地上,不动声色,显得十分沉稳。
“其实,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楚离慢慢说出一句话,明远不由得扬眉,有些不解。
楚离声音淡漠,缓缓说道:“这样的耻辱,我当年也曾经受过,甚至,比你还要难忍。”
军人眉头微触,不再说话,楚离自顾说道:“我六岁那年,我的亲生姐姐瑶华公主十一岁,西川和我国联姻,别的宫躲还来不及,我的母亲却主动将瑶华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经63岁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将瑶华送了回来,说是得了病,南方气候好,便于调养。瑶华回宫之后,就被关在了北冥馆里,不许任何人去探视。母亲从小对我就不亲近,瑶华是长公主,对我十分照拂。我翻墙进了北冥馆,却发现,她全身都已经烂了,像是一团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臭气,跟前却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终于,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后来,宫里的嬷嬷告诉我,西川的大皇逼着瑶华在满朝文武面前跟公马交配,然后又把她扔到喂了春药的马群里,要不是瑶华手下的老嬷嬷舍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听了之后,哭着跑去告诉父皇,他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不行了,还终日守着那些涂脂抹粉的小官,靠着秘廷的药支撑着那根肮脏的玩意,也不避讳我,听我说完之后,只是麻木的笑了笑,说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鲜’。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没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来,只有靠我自己。”
任军人再是冷静,这一刻也不由得动容,不为楚离口中的话,只为这些宫廷的丑事,不是自己应该听的。
楚离恍若未觉军人的不安,仍旧接着说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给我机会,九岁那年,我像瑶华一样被母亲当做货物送到了大齐,母亲因为连送两个孩子,避免了两场战争,一跃成为国中最有威望的国母,声势甚至超过当时的刘皇后。可是我,却在大齐过了一段最为猪狗不如的日子。我还记得第一天到大齐的时候,齐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面是他几十个矫健俊朗的儿子,他抱着当时的太子齐安,指着我对满朝文武说‘你们看,这就是南楚那个窝囊废的儿子’,然后所有人都围着我哄然大笑。那时候才只有八岁的齐雨跑上来,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贴身侍卫房林大怒,可是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人削去了脑袋,颈项里的血喷了我一脸,眼珠飞了出来,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脑浆至今还总是回荡在我的梦里。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给他报仇。”
“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大齐的荣华宫内生活,甚至还不如一条狗。被人踢了我这半脸,我不但不能咬他,还得把另一半脸送过去。因为我要活着,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他们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叫嚣,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楚离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终于,我熬出了头,我回到了南楚,回到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地方。明远,你说,权利到底是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锦衣华服?”
“都不是!”明远沉声说道:“臣以为,权利,能让人像人一样的活着。”
“说的好。”楚离轻笑一声,“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所以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和事,都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楚离淡淡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对明远说道:“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明白了!”
楚离又缓缓的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南楚氏族势力盘根错节,也是到了清理的时候了。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做不了,就让我来做。”
“乾青四所那边,多派些人手,不但要防止里面的人出来,还要严防外面的人进去。”明远刚刚站起身来要退出去,楚离就低声说道。
明远眉头一紧,沉声答应。楚离想了想,又再说道:“皇城的禁卫大多出身氏族,去调些外城身家青白的侍卫防守,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是!”明远答道:“现在正宫东宫南苑那边驻守的就是绿营军的兵卫,殿下以为抽调一部分人留宫如何?”
“好,你去安排吧。”楚离答了一声,呼吸渐渐沉静下去,好像睡着一般。
明远躬身退出大殿,寂静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一只沉默的灯火照映着孤单的人。
[初临南楚:第034章:孤灯皓月]
这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乾青四所的冷宫一点也没有冷宫该有的气氛,灯火通明的门外,二百多名侍卫或明哨或暗哨的将整座宫殿包围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悄无声息的飞进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边,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她心里知道,问题就是出在饭菜里。
可是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想起外面的阵仗,她还没有完美的计划,可以确保她能万无一失的逃出去。那么,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夹起一片冬笋放进嘴里,有点咸,看来就算楚离还没有废掉自己的封号,下面的人仍旧看准了风向知道自己这个娘娘已经名存实亡,办事也就懈怠了下来。
手脚麻利的吃完饭,自己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发现食盒里竟然有一只青色的瓶子。青夏眉头一皱,小心的拿起来,那瓶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点,可是却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驱除蚊虫的功效,因为它的味道要比驱蚊草好闻的多,所以宫中的宫女下人都喜欢涂抹。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送这个。来楚宫才一个多月,青夏自问还没有什么心腹下人,难道是庄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属?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来。擦了花油,果然这一觉就睡得安稳了许多。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却被一个消息震惊了许久。
晚上,本来执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烟火,人声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乾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国民那种发自肺腑的欢腾之气。
楚离终于还是行动了,楚王头一夜病殁,他第二日就在满朝文武的上表拥戴之下,成为了南楚的君主。这个曾经远赴他国为质的皇子,终于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权利的最巅峰。
青夏坐在烟花之下冷声淡笑,名不正则言不顺,前几天的宫廷政变想必给了他很大的震动,所以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行动了起来。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都已被他除去,满朝文武早已清理换血,又何况一个垂垂老矣的昏庸国君?
终于,楚离成为了新一代的楚国大皇,一月之后,将于楚国宗庙实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届时其他三国都将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关系紧张的大齐,其他两国都有皇亲国戚参加,甚至连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国都将前来朝拜,楚国气象登时为之一新,不再是过去的颓废糜烂之色。
为了迎接一月之后的祭祖大典,在他国权贵面前展现一个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的形象,楚离亲赴军机大营,操练精锐兵马,南楚后宫霎时陷入新一轮的争斗之中。
昨夜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刚刚起床,就感觉一阵头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脸,青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下人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庄青夏这个身体还真是差劲,竟然这个时候生起病来。
青夏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只感觉口干舌燥,这里没一个服侍的下人,平时还好些,这时候就显得颇为不便。想到这不由得摇头暗骂人还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里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坚持完成任务,现在只是生了一个小病,竟然就连打个水都这么费劲了。
扶着墙站起身来,拿起水桶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来,却洒了大半。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井水冰凉,青夏喝了一口,感觉像是钢针扎在肺里一样。不禁大声大声的咳嗽起来,一阵天昏地暗瞬间袭来,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就这样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晚上,仍旧是倒在天井旁边,青夏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灭了烛火的屋子,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想必这一晚还没有过去。
着了一晚的凉,咳嗽更加严重,青夏知道这绝不是感冒发烧,可能已经犯上了肺炎。这里没有特效药,青夏知道这种病可大可小,问题在于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医治。想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大门前,一把拉开。
“唰!”的一声,刀枪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皱着眉头咳了两声,随即对着门口的一个侍卫说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们向上请示一下,找个大夫来。你们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们也有责任。”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听着外面一阵小声的混乱之后,就有脚步声渐渐远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天边启明星渐渐升起,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了。云翔殿里,丹妃一身大红宫装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圆桌旁围着几名楚离刚刚册封的三品婉仪。楚离登上帝位,丹妃虽没封后,但是在偌大的后宫中,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各位妹妹们怎么看?”
丹妃的声音柔软,带着一丝倦怠,可是一双凤目却透着一丝冰寒之色。穿着浅绿色流彩丝绦的莫婉仪眉眼通透,突然扬声说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么魅惑皇上的点子,信口开河、恬不知耻,姐姐不用理会她就是。”
莫婉仪话音一落,其他几名女子也随声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说道:“不过她既然说她得了病,我却不让人给她看,将来出了什么事,还是要着落在我的身上。这样吧,福泉,你去找卫医署的潘大人,就说兰妃得了肺痨,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表面上名叫卫医署,实际上就是一群烧纸画符的茅山道士。这群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进四所的冷宫,将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挥舞着所谓的镇邪之物,烧的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之气。最后冲了一碗乌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着这群哗众取宠的人物,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熊熊烧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头的脸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后还是在青夏杀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着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盘上,暗暗沉思,看来无论自己有没有万全的把握,都要开始行动了。昨夜和今早的饭菜都没有吃,只要再绝食两日,身上的毒素应该就可以全解。到时候再想办法离开皇宫,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这,将刚刚送来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里,然后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状况越发不好,饥饿不说,咳嗽的似乎更加厉害。青夏很怀疑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否逃出楚离的手掌,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中药味道突然冲进鼻腔,青夏扭头一看,只见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就放在自己的床头之前。
青夏拿起来闻了闻,眉头渐渐皱紧,却不敢贸然喝下去。
这天傍晚,青夏假装就寝,过了一阵,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来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将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谨慎的走到青夏的床头,发现那碗原封未动的汤药,似乎一愣。
就在这时,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将来人的手臂紧紧抓住,登时翻身而起,睁开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间跟上,架在来人的脖颈之上,厉声喝道:“谁?”
幽暗的烛火照射在来人的半边脸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
[初临南楚:第035章:暖日冬阳]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卫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轰然跪在地上,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谦卑和谄媚,透着一丝只有经过生死沙场才会拥有的锐气。
青夏认识这个男人。他是北安门侍卫头领徐权的手下,平日里总是一脸谄笑着跟在徐权的身后,阿谀拍马,看着十分生厌。
尽管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可是青夏还是强打精神将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颈上,冷眼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沉声问道:“何人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娘娘请息怒,小人何顺,其实是齐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声说道,缓缓抬起头来,正视着青夏的眼睛,精锐的光闪过他的双眼,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角色,何顺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娘娘不认识小人,但一定认识柔喜馆的舞姬弗兰,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给娘娘送过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内锋芒毕露,难道这就是齐安派来的探子?
这么说,那个弗兰就是之前庄青夏和齐安联系的纽带。想到这,这才记起这半月以来,柔喜馆曾多次请求为兰亭殿献舞,却被青夏当成上门讨好奉承的普通宫人,没有接待。看来庄青夏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毫无疑问。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安全回国,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嘱咐小人跟娘娘说一句,先忍一时之气,保重身体,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国会有人来参加,到时候定会设法营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顺仍旧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的手书,请原谅小人无法安然带进来,只得口述。殿下说,上次之事,他已经明白前因后果,发小之情,他从未忘却,相守之日,即在眼前,还请娘娘您千万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点了点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凤目一扫,冷然看着何顺,沉声说道:“也请你转告齐安,就当庄青夏已经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还他一个人情,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至于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毕竟,我还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还有亲人留在楚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退下吧。”
何顺一愣,可是还是转瞬明白过来,作为一个卧底人员,有很多事情是不应该插嘴的。他正色点了点头,说道:“小人明白了,娘娘这番话定会会据实上报太子。但是至于要不要再来找娘娘,却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青夏目视前方,端起药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孤灯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荡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里,不时有冷风吹了进来。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青夏知道自己的体力在疯狂的透支,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如今的局势是一个死局,不找到一个突破口是不会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扫干净,屋角拐弯处的水缸,也被人打满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顺做的,也没有多想,坐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已经入冬,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可是阳光仍旧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手指照射在她的脸上,有一丝朦胧的光晕。
这时,一声轻微的摩擦声突然从东边传来,在死寂的庭院里,好似一颗扔进了寂静湖泊里的石头。青夏警觉的转过头来,却不见任何人影。细细看去,只见墙壁的上方显露出一丝刀锋的银亮,锋利的匕首尖沿着青砖的边缘缓缓插进,突然,嘭的一声,一块青砖就掉落下来,小小四方的缝隙里,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两声登时响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掌自缝隙中缓缓伸了进来,并在周围的墙壁上,轻轻的敲击着。
手掌很大,略略显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摸索着,似乎丝毫不介意会被青夏发现,还挥动了一下,然后在就在墙壁轻轻的敲击着。
敌友难辨,行为也足够怪异。青夏站起身来,拽着裙子,小心的移动脚步,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身体紧贴着墙壁,缓缓的接近了那只手。
一只枯枝突然发出嚓的一声脆响,锦丝底子的绣鞋踩在上面,霎时断成两半。
墙壁上伸过来的手登时缩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只余下一个手掌大的洞口,里面微微透出青绿色的树林。
青夏紧靠在墙壁上,心下揣测,不知来人究竟何意。正猜测间,那只手突然又伸了过来,只是这一次,却拿着一只朱红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经知道青夏就在这边,紧握着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过来,很平和,没有一点敌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缓缓接过。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那只手也缓缓的松开,就要缩回去。
就在这时,青夏突然探出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随着对方的退缩探了过去,将对方的手紧紧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显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觉到有丝丝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缓缓的渗了出来。
两只手,就这样在黑洞洞的墙壁之中,紧紧相握。
“你是谁?”青夏凑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张望,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可是那边的人却不发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丝僵硬,修长的指间有厚厚的茧子,像是做惯粗活,也像是握惯了刀剑。
青夏抬起另一只手,将朱红色的瓶子凑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药味登时传来,和昨晚她喝下的汤药十分相似。
“你是何顺?”轻声的询问了一句,可是对面仍旧没有一丝声音。这时,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饭的人来了。
对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微微有一些着急,轻轻的向后拽了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却没有使劲的拉扯,只是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仍旧任由青夏握着。
膳食间的宫人们轻轻的叩门,没有半点礼貌的大声的叫道:“娘娘,奴婢进来了!”
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动作。
青夏知道,只要膳食间的婢女一进来,以外面二百多名亲卫的守备实力,墙壁那边的人插翅难飞。而那人也不挣扎的逃去,好像就这样把一切的命运都交到了青夏的手里。
枯败的草丛中传来虫子的鸣叫,正午的阳光在冷风中颇有些明晃晃的暖意。青夏靠在墙上,握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终于,缓缓的放开。
“娘娘,您站在那干什么呢?”侍女毫不顾忌的大声询问,丝毫没有半点惧怕这个天朝贵妇的意思,谁都知道,这位娘娘得罪了丹妃,又触怒的太子,早就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青夏眉梢一挑,冷然逼退小丫鬟下面的问话。右手敏捷的缩进宽大的衣袖,扶着墙站在那,挡住后面的洞口,冷声说道:“放下东西,马上出去。”
“都进了这种地方,还摆什么架子。”侍女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可是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青夏的耳朵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望着这个才不过十五六岁就已经长了一双势利眼的丫鬟。
侍女无礼的将食盒放在天井的石盘上,甚至没有将东西拿进去,就转身走出了大门,临走时还将大门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青夏才缓缓的回过头来,只见那个洞口已经不见,原本被拆下去的青砖再一次堵了上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松动的痕迹。一条细线自墙壁的缝隙里缓缓的垂了进来,下面吊着一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没在深深的杂草之中,不走到近处,根本不会发现。
青夏扶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子,拿起油纸包,一层一层的慢慢打开。
一包密密麻麻的中药,还没有煮,每一棵药草上都用蝇头小楷标注着草药的名称和药性,字迹苍劲有力,真难想象一个习惯这样写字的男人是怎样把字写的那么小的。青夏拿起那包药草在鼻尖闻了一闻,果然和瓶子里的草药味道一样。
她知道,对方并没有指望青夏能够自己煎药,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要让她放心戒心,不用担心药中有毒。
把玩着那只朱红色的瓶子,青夏靠左在枯黄的草丛里,正午的阳光暖暖的,一点也不像是冬天。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阵诱人的香味突然冲进青夏鼻腔中,青夏眉头一皱,向下看去,只见那油纸包下面还有一个小包,打开之后,却是还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牛肉。
手掌上的暖意顺着指间涌到青夏的心里,天边,云彩一片雪白。
[初临南楚:第036章:绝地反击]
早晨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做了几个舒展的运动,就昂首走出了房门。
多日来的晦气一扫而光,由内插上门栓,青夏拿出纸笔,开始了准备工作。
小心的攀上墙壁,好在这南方气候温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郁郁葱葱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隐藏的功夫,开始首次认真观察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
西边,是正门的方向,相对的,明哨就显得多了很多,大约二十多名守卫,全副武装的二十四小时站在那里。而九点钟方向明显有草丛下压的痕迹,说明有暗哨潜伏。
北边临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面原本有一座别致的吊桥,自己青夏住了进来,就已经拆除,在没有潜水装备的情况下,于这个季节游入冰冷刺骨的湖里,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可以直接过滤掉。
南边就是乾青四所,人来人往,比这边要显得热闹很多,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可是青夏细心观察之下,就发现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几个,东南边的一座看似装饰用的角楼,也是暗藏玄机。潜伏这种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备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这种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这般托大。
最后,只剩下东边的墙壁了。那处后面,是一片密林。楚宫和青夏现代所见的故宫不一样,自然的痕迹比较重。占地广阔不说,园林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人为的修饰少了许多。奇怪的是,这边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市场在围墙下行走,墙下挖了深深的沟渠,连同着北边的湖泊,注满了水。青夏看到这里,不由得一愣,这么说来,昨日何顺是站在水中给自己送的药了。南楚虽然气候温和些,但是还是毕竟是冬天,气温要在0度左右,水温更是冰凉刺骨。想到这,不由得对那个愚忠的大兵生出一丝好感来。
观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里的石盘上,拿着纸笔,不大一会,就勾勒出一幅乾青四所的平面图。几十处明哨暗哨都用圆圈标示出来,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洞一般。青夏皱着眉头,勾画了一阵,想了想,又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画出了楚宫的平面图还有盛都的格局图。
也许是职业习惯,每到一个城市,青夏总是习惯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径。做完这一切,日头就已经偏西。青夏走到东边的墙壁边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旧是一包油纸包裹,细细的绳索上,一只朱红色的瓶子静静的挂在上面。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来记录禁卫换班的时间,发现这群禁卫是三班轮换制,每四个时辰换一次班。也许楚离定下的制度天衣无缝,可是落实到这些大兵的手上,他们难免就有一些懈怠。毕竟,这样兴师动众的来看守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每个人都不以为然。楚离又不能告诉他们他是在等齐太子再一次自投罗网,于是,就给了青夏可乘之机。
用细密的绳索将裤脚和锦丝绣鞋绑在一起,扎起满头的长发,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在裤腿间,最后带上一挑长长的绳索,绑在大腿上。宽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隐匿其中。做好了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气,就打开了房门。
已是午夜,皎洁的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挥洒着清淡的光晕。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带蟒袍的年轻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边,双眼望向站在门口的青夏,双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方,你说我还能去哪?”尚在屋内的身子一倾,迅速拿起一只杯子,门板挡住了对方的视线,青夏拿着杯子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来到屋子的拐角处,打开水缸的盖子,舀起一杯水仰头就喝了下去。
眉头霎时间皱的紧紧的,声音有着隐隐压制的怒意:“我听说,你病了。”
“楚离,”青夏淡淡的开口,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笑着说道:“你不该来这。”
楚离神色一滞,眼中的黑气更甚,沉声说道:“我该不该来,自己心里清楚。”
青夏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庄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经地义。但若是心里装着她,早晚自食恶果。”
“庄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离冷哼一声,负气的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你还没死。齐安当年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悲哀从心底升起。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庄青夏为了齐太子,背叛楚离,楚离囚禁她理所应当,甚至在这样封建社会里,楚离大可以在一开始稍微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挫骨扬灰。但是楚离没有这么做,他处心积虑的想证实这件事,无非就是想给庄青夏一个活命的机会。
也许,相对于那个利用这个傻女人的齐太子,楚离才是真正爱她的人。只是,他不会选择正确的方式。但是,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心在关心的是,楚离站在这里,而她就没有办法在这个晚上逃跑。
“你真以为齐安会笨到这种地步,会再一次中你这种肤浅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扬声说道:“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有这么大的作用,可以让一个男人放弃江山来营救我?只看看你自己,你就应该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于你我。”楚离嘴角斜斜牵起,邪魅一笑,冷声说道:“知道这次登位大殿,齐国派出的人是谁吗?你的老情人,就要来了。”
青夏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楚离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转过身子,寒声说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别再半死不活的,再让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准备后事吧!”
男子轰然转身而去,青夏看着暴离去的楚离,微微一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扬声叫道:“你等一会。”
楚离满脸黑云的疑惑顿住脚步,青夏急忙回到屋里,一会才慢吞吞的走出来,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离大喝一声,青夏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就见楚离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大门光一关上,青夏迅速脱下身上的锦缎长裙,露出刚刚进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虽然这是这时代女子穿在里面的内衣。但是总比这一身华服来的轻便许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谁也不会瞧见。
敏捷的攀上东边的墙壁,果然因为楚离的到来,侍卫们全都聚集到正门前恭送楚离,只有几个暗哨在原地潜伏着。轻而易举的翻出墙外,猫着腰小心的绕到正门前。楚离的锦缎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动着,青夏默算着时间,一阵凉风突然刮起,树枝哗哗摇晃,登时一个前滚翻,就闪到人群之中。众人全都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脚背,谁敢抬起头来直视楚离?趁着这股时间,青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了楚离的龙辇之下,双手双脚攀着辇下,整个人好似壁虎一般紧贴在上面。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没被任何人察觉。等龙辇被骏马拉动的时候,后面那群人才敢稍稍吐出一口大气,站起身来。
这样,就省了很多麻烦。若是其他方法,还要想办法突破层层守卫,才能逃出皇宫。而皇宫外面,还有层层皇城禁卫和高高的城门。
楚离近来一直在城外大营练兵,而当今天子的座驾谁又敢上来盘查。所以,此刻青夏悠闲的攀在龙辇之下,心下一阵窃喜。等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谁还是她这个现代超级特工的对手?
正高兴着,感觉龙辇七拐八拐的突然停了下来。青夏大惊失色,完了,难道楚离这混蛋今晚不想出宫,想要在宫里留宿吗?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熟悉额度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一双男子的青面长靴走到龙辇之前,来人跪在地上,高声呼道:“参见太子殿下!”--------------------
[初临南楚:第037章:林家书生]
“起来吧。”低声的声音从头上传出,青夏攀在龙辇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只听楚离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你跪在这里三天,口口声声要见我一面,不会只想对着我这么跪着吧。”
“臣……”男子声音微微一颤,似乎有一丝胆怯,但是还是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臣以为,殿下赏罚不明,善恶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风范!”
一阵响亮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即便是没亲眼见到,青夏也想得出现在众人的表情。冷风轻轻的吹着,响亮的声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头一样,久久看不见一丝波涛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紧张,咽口水的声音很大,在这样的黑夜中,更显得明显。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楚离的声音才低沉的响起,没有一丝波动,也听不出半点情绪,“哦?怎么个赏罚不明,善恶不分,你来解说一二。”
书呆子耿直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响了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很难开口,可是一旦说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会简单许多,果然,那男人前面再大不敬的话也已经说了,现在抱着豁出一切的想法,胆气就壮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臣已经多次向殿下上表,将十三王叛乱那一晚的明细细致的向殿下说明过。当日能成功出宫向殿下报信,实则归功于一名穿着兰亭殿二等侍女服饰的一名宫女。可是殿下却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了微臣的头上,给微臣加官进爵,此乃赏罚不明。况且微臣紧遵圣人教诲,多年于文史馆编订丛书,忠君爱国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却有此等觉悟,实在应当嘉奖。可惜殿下不但没有半点奖赏,反而将兰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恶不分。臣是文史馆史官之首,身负记录朝堂史实,规劝殿下言行之责。是以斗胆上奏,还请殿下三思。”
铿锵的语调回荡在阴冷的空气之中,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楚离也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面,是深青色滚着金边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林书呆子,不禁生出一丝好笑的情绪,没想到当日匆匆一面,竟然让着书呆子对自己这般感恩。还为了自己冒犯天颜,真不知道是说他耿直还是愚钝。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楚离的声音突然突兀的响起,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急切和隐隐的希望,他颇有些试探的说道,声音微微上扬,好似不忍去戳穿一个谎言一般。
“你说的那名宫女,真的穿着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兰亭殿的?”
“是!”林史官连忙伏身在地,沉声说道:“臣绝对不会记错。”
“是吗?”楚离的声音淡淡的,龙辇中的双眼闪过一丝黯然,这么说,她又骗了自己一次。当日从火海中出来的时候,青夏的确是穿着香菊的衣服。当时他就有些怀疑,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这并不是坏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难道是害怕因为她的身手进而怀疑齐安逃跑的真相吗?
“殿下要是短时间内不好寻找这名宫女的话,臣好画了一副那宫女的肖像,只要殿下张贴出去,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见楚离松口,乐的眉开眼笑,很是献宝的说道。伏在龙辇之下的青夏听了却差点想冲出去一刀将他砍了。所有的破绽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离也不会这么快的就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谓的画像,可能真的要认定齐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现在只能希望楚离不愿意去看他的什么画像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楚离似乎来了兴趣,沉声说道:“画像在何处,呈上来。”
“在文史馆的画房里,臣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离也许是闲的发慌,亲卫们一听楚离的话,连忙驾起龙辇。青夏只得像长了吸盘一样,攀在龙辇底座上,四平八稳的向着文史馆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文史馆的大门。一阵繁琐的开锁之后,林史官的脚步急切了走了上来。
“殿下,这就是臣画的那名宫女的肖像图。”
龙辇的帘子被侍卫撩起,楚离金黄色的靴子踏了下来,站在青夏的眼前,一只短小的金黄色小刀插在靴子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倒像是一个摆设一般。
接过林史官手中的画,楚离哗的一声就打来。周围的侍从不禁一声惊呼,只见那画竟然不像时下的肖像画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离高举着手,才让那画没有拖在地上。
画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樱唇小脸,眉眼凌厉果敢,犹若冰霜闪过,又犹如春意暖融,顾盼间神采飞扬,满头青丝在头上结了个发髻,穿着一身宫装,更显得清丽如雪。手握一只淡黄色的鞭子,高居马上,另一手持着一把战刀,架在一名有意丑化了的禁军的脖颈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来好像是活了一样,几乎要从画中走了出来。
常跟在楚离身边的人,全都一眼认出了这位画中女子,就是刚刚被关到了乾青四所冷宫的兰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楚离,却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静的拿着画,静静的沉默着。许久,才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画,你画的很用心。”
林史官却好像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木讷的笑了笑,“为……为……殿下分忧……臣……理应…理应如此。”
“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离突然一把将画收了起来,转身走进了龙辇,沉声说道:“这名宫女实际上我早已找到,是兰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后,她回到兰亭殿被大火烧伤,前阵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将她风光大葬,并封赏了她的家人。”
“什么?”林史官突然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无法相信。
楚离见他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也渐渐转冷:“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说着,伸出手来一摆。侍卫就驱动白马,龙辇缓缓的向来时的方向驶去,走了好远,青夏还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殿下,已经三更了,还要出城吗?”
青夏的精神霎时被猛地提了起来,漫长的等待之后,却听到楚离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回东宫。”
青夏的心顿时由天堂沉到谷底,只听那名侍卫继续说道:“那臣先去通报一声,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个宫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来报,说她宫中新进了南疆藩国宛丝大公进贡的新鲜水果,想请殿下去品尝。另外陈妃娘娘……”
“哪里也不去,回东宫大殿。”打断了侍卫的话,楚离冷冷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龙辇缓缓的调转方向,向着东宫大殿驶去。
楚离如今掌握着全国的兵马实权,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只差还没有登基而已。东宫的守卫更是严密,青夏知道只要一进东宫大门,想要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这时,正好龙辇经过一个拐弯,密实的异种花草茂密的长的半人多高,青夏屏住呼吸,突然一个侧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侧着滚进了花草从中,悄无声息间就离开了那座要命的龙辇。
没有半个人察觉,一会的功夫,楚离的人马就渐渐走远。黑暗中,一个苗条了身影陡然闪出草丛之中,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初临南楚: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摸向永乐门。捡起一颗石子,嘭的一声就向一旁的草丛扔去。
“什么人?”守门的两名侍卫顿时被惊动,谨慎的举起长枪,交换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着草丛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则在原地驻守。
那人的身影刚刚隐藏于草丛之中,青夏霎时间好似暴起的猛兽一般,凶悍弹地而起,对这剩下的那名侍卫飞扑而下。一晃间,那名侍卫只看到一个黑影凌空而下,尚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称爪,手指精准无比的按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一阵晕眩缺氧,那人就软绵的昏迷了过去。
及时扶住那名侍卫的身体,让他靠在门廊柱上,还来不及隐藏。另外一名侍卫就走了过来。
一把抓起昏倒侍卫的身体,躲在他的身后。夜里漆黑,这处灯火也不盛,毕竟只是一座小宫门,既不通向皇宫外,也不通向后宫,直达的地方却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从前倒也算是个重地,但是自从先皇登位之后,上早朝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到十天,是以这处渐渐就荒废了下来。反而东宫大殿每天早上人声鼎沸,热闹无比。成了南楚国的新风向。
“什么玩意都没有,我说你就是小心过了头。”
侍卫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门柱上,懒散的吐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这夜里是真他妈的冷啊,明天休班,咱哥俩一起去满堂春乐呵乐呵吧。”见旁边的同伴没有反应,侍卫不禁有些犯疑,扭头一看,不由得大骂一声:“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别睡了,你不是刚睡醒吗,该我睡了。”说着就伸出手来推另一名侍卫的肩膀。
“嘭!”的一声,并没有怎么用力,昏睡的侍卫的身体登时随着这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轻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也只是电光石火间,就看到了隐藏在那名侍卫之后的青夏。
“呵……对不住了。”迅速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钟,这名倒霉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样,倒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三枚银针,这是当初青夏从兰亭殿带出来的东西,一直准备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准确的认穴拿位,三枚银针对着大兵的后颈就扎了下去。
这一招是青夏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跟11处的一名药剂师学的。当年军情局为了请这位贫困山区中的赤脚大夫出山可没少费功夫。主要是这位大夫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却有一手高明的针灸催眠的技术,出手神乎其技,无论身上那部分,只要三枚银针下去,保管你将十五分钟之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军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记忆的惨重代价之后,终于以一麻袋白面贿赂了老中医的老婆,才将这一代神人带出了大山。
青夏向来于学医没什么天分,是以只学会了后颈认穴这一点毛皮。可就是这一点皮毛,在行动中却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虽是特工,却不是杀手,如无必要绝不滥杀。搞定了这两名侍卫之后,青夏将他们的身体扶正,靠在门柱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穿过宫门,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计划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后,偷一套三品侍卫服,混进皇城禁军之中,等待天亮,跟着楚离的亲卫一同出城。然后在军机大营中躲上几天,再另觅方法逃出南楚。
这虽然是最冒险的方法,但同时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离得到消息说庄青夏逃走,也必然会全城搜捕或是往齐国的方向追去。定然不会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营地之中,等风声一过,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离有三头六臂,这辈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于文武大殿的侍卫寝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简直易如反掌。而作为一名特工,生存守则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妆技术,以便在随时随地都可以以各种身份巧妙的脱身。即便是没有在现代那种高明的化妆用具,但是青夏还是用原始的方法,迅速的摆脱了原貌。
绷紧头皮、拉高眉毛,眉笔画眼、改变眼形,续上胡子,遮掩唇形,银粉涂脸,显高颧骨,在侍卫服的里面加了肩垫,又故意围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后一刀割下长及膝盖的满头秀发,余下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个发髻,固定起刘海,露出涂黑的额头。用锋利的匕首照了一下,活脱脱一个粗鄙的大兵,哪里还有半分女子的样子。
“整队,殿下要出宫。”一声大喝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正在睡觉的皇城禁军们登时苏醒,青夏躲在灯火的暗影之中,免费看了一场裸男初醒图,无数个裸体大汉在她面前穿衣穿裤,十分壮观。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经整队完毕。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速的跑到广场之上,等待着南楚未来国君的驾临。
现代科学验证,一个人刚刚睡醒的时候,就是他防备能力最差的时刻,众人刚才睡眼朦胧,也没有注意队伍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身材矮小却很壮实的小侍卫,这会站着无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这边。
“哎?你不是我们队的,是二组的吧,站错地了。”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兵突然开口问道。
旁边一个干瘦的侍卫还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组在那边呢。”
“哦,谢谢这位大哥了。”改变声音对青夏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粗着嗓子说道:“我是外城绿营军刚刚调进禁军的,昨个夜里才到,诸位大哥都睡着了,就没敢吵着你们。”
“外城绿营军的啊!”络腮胡子大声说了一句,突然扬声叫了一声:“杨枫,你们绿营军又来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铠的年轻男子闻言登时回过头来,剑眉星目,眉眼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精干和敏锐,虎目中带着笑,对着络腮胡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青夏却是霎时间手脚冰凉,暗道真是流年不利,这杨枫想要升官发财的心极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绿营军的人还不立马揭穿。若是这帮人只当自己是一个想要加入禁军想疯了的侍卫还好,即便是把自己当成是奸细也成,最怕的就是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面目,惊动了楚离,那以后若是再想从冷宫逃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从那外城低贱的绿营军杂牌大兵一跃成为皇城禁卫,真不知道这小子有了什么际遇,竟蹿升的这般迅速。
年轻军人的眉头稍稍皱紧,双目闪过一丝锋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青夏前一米处停了下来。嘴角紧抿,头颅微微一侧,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紧。其他人虽然没由发现杨枫的异状,但是青夏正全神贯注观察他的反应,哪能放过这样明显的情绪。
稍稍屈膝,比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匕首,眼睛向四处飘去,留意着禁军队长的方向。若是被揭穿,只能以雷霆的速度杀死这里职位最高的禁军队长,制造混乱,再想办法逃生。
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独特的气味顿时冲进杨枫的鼻腔之内。他的申请登时大变,眉梢一挑,凝眉望去,将青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杨枫,你瞧什么呢?怎么着,就行你一跳三级,到禁军来吃皇粮,就不许人家小兄弟也鸿运当头?”络腮胡子一巴掌拍在青夏的背上,任是青夏身手了得,也差点被他拍的内伤。
杨枫哈哈大笑一声,不着痕迹的将青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洪大哥说什么话,我们绿营军有人出息,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小子向来身子单薄,我真没想到他也能通过练试进入禁军,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怎么?你们认识啊?”络腮胡子说道。
“那是当然,”杨枫挡在青夏的前面,笑着说道:“我们是一条街上打架的兄弟,你别看他人小,鬼主意最多。这下好了,你来了,以后就跟我同屋睡吧。”
青夏这时候已经知道,这杨枫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却并没有揭穿。心下不由得一阵感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出自己这天衣无缝的伪装的。
“对了,小兄弟,我叫洪大元,在禁卫十年了,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洪大哥。你叫什么,我们以后怎么称呼你。”
“我姓夏,”青夏粗声答了一句,微微扬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既然他已经发现,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单名一个青字。”
“那我就叫你小夏了。”洪大元瓮声瓮气的笑了一声。
这时,禁军一队的队长突然打马上前,对着这四百多人组成的队伍大声喊道:“殿下快到了,都闭嘴站队。”
队伍霎时间整齐划一的站好,杨枫面不改色的拉着青夏,缓缓的走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站好。这时三声鸣锣声登时响起,通途大道上,金碧辉煌的龙辇缓缓驶来。
帘子一开,楚离一身银白色铠甲,腰配宝剑,面沉如水,大步走了出来。一名侍卫小心的跪在地上,手上牵着一匹通体纯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楚离抓住马缰,翻身而上,动作干净利落,昂首居于马上。
“参见殿下!”禁军齐声高呼,单膝跪地。一队二队八百多人一起呼喊,声势惊人。
楚离双眼好似坚冰,眼梢无意的向禁军瞟了过来。尽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青夏仍旧觉得好似芒刺在背一般,浑身不舒服。一旁的杨枫微微侧目,随即不动声色的轻轻挪动身子,将青夏挡在身后。
楚离竖手一挥,沉声说道:“出宫!”
八百多人同时起身,翻身跳上战马,跟在楚离的背后,向着东华门三重正门,昂首走了出去。
青夏这个被无数个明岗暗哨看守着的帝国奸细、冷宫弃妇,就这样,跟在囚禁她的人的身后,高居在战马之上,挺胸抬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楚宫的大门!
[初临南楚:第039章:军机大营]
这还是青夏第一次进入军机大营,上次抹黑劫狱,最怕的就是惊动旁边这座帝国军队,世事真是奇妙难测,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进入这座享誉当世的军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参加过多次渗透、潜入、伪装的任务,向来扮神像神、装鬼似鬼,何况一来到军营之中,她就不禁想起当年年幼时在特种部队受训时的事情,与这些粗壮的汉子相处,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可况,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调查。
并不是误打误撞,为了关押自己,楚离在前几天抽调了大批的绿营军士兵留守皇宫。而绿营军军首潭边统领则因为平叛有功,被楚离升为将领,去了边城驻防。昨晚经过枢密院的时候,青夏潜了进去,顺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势不大,却恰好将留守在皇宫内的绿营军花名册烧了个精光。
丢失军队名册,无论是在古时还是现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烧的范围不大,枢密院的长官若是还有一点头脑,必定会隐瞒不报,这几天派人前往边城,并在宫中暗查,将名册补齐。所以即便皇城禁卫军接到什么人员调动,上报上去,也会被当做小事一件下压。等到他们补齐名册,发现没有夏青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军将军侯永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她几句,就给她安排了住处,青夏抱着重新发给自己的衣帽铠甲,缓缓的向指定的营地走去,一路上跟禁军的大兵们自然的打着招呼,显得十分泰然。
刚刚伸出手去,营帐的帘子突然就被由内掀了开来。杨枫抓着一杆长枪,低着头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连忙站直身子,向边上一侧,给杨枫让了条路出来。
“谢谢。”淡淡的说了一句,杨枫大步走过青夏的身边,向着十八教场的方向走去。
军机大营住宿条件很不错,竟然是少见的两人一个营帐。一个个营帐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结实温暖,并不像青夏当年在野外行军时常常光顾的简易帐篷。
两个人住,空间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毡子,足够三个人同睡,门口的方向,摆着一张小几,两只木箱,还有脸盆等物件,小几上放着一盏油灯和几本凌乱放置的书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打开其中一只箱子,里面装着大量的书简和少许衣物,知道这是杨枫的箱子,青夏也没有多看,就关了起来。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另一只箱子里,青夏跪坐在小几前,突然升出了一丝好笑的情绪,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离的后宫,竟然来到了楚离的军营,还正了八经的当起了士兵,想想,都觉得好笑。
“哗”的一声,帘子被一把掀开,杨枫端着一只食盘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将食物放在小几上,沉声说道:“早上没吃东西吧,待会教场有训练,吃点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着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饰声音的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枫眉梢微黜,沉然不语,青夏继续说道:“你既然能看出来,别人想必也看的出来,请你告诉我。”
“你装扮的很好。”杨枫突然点头说道,“放心,别人看不出来。”
青夏眼睑稍稍眯起,由上到下的打量着这个数日前还是一个杂牌兵,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皇城正规禁卫军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得粗壮,根骨秀丽,也不显得文弱,一身坚韧的气质外放而出。剑眉入鬓,下巴上有着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长,手掌宽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将男子的手紧紧的抓在手里。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双眼睛也弯弯的眯了起来,轻轻摸索着男子掌心的茧子,笑着说道:“是你在送药送吃的给我?你闻到我身上的药味对不对?”
“不止是药味,还有茉莉花香。”杨枫似乎早料到会被她发觉一般,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说道:“当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涌泉之恩滴水相报,娘娘不必挂在心上。”
“千辛万苦出了宫,就没什么娘娘了。”青夏摇了摇头,突然正色说道:“以后这世上没有青夏,只有夏青。”
“好。”杨枫点头应是,拿起一块干粮递给青夏,“只要有机会出去执行任务,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担心,吃点吧。”
这军营中的饭食,自然不能同宫中的珍馐佳肴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与高兴,只觉得香甜可口、美味无比。
刚放下筷子,帘子就被一把掀了开来,洪大元粗壮的脑袋伸了进来,粗声大气的叫道:“在十八教场集合,小夏,队长给你配了新马,我给你牵来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卫的生活条件果然好,一个刚来的小兵,能住独立公寓不说,还给配发坐骑,这放在现代,怎么也是正处级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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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赛外甥,沙场秋点兵。
向来习惯了飞机坦克大炮导弹的现代化作战方式,骤然来到这浩瀚的练兵教场上,青夏霎时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在了当场。
整座军机大营十万人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场之上,整齐列阵,刀枪林立,铁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头一般的钢铁战士,天边白云舒卷,寒风拂面,遍地的黄沙黄土,身上的铁甲森寒,青夏握着马缰,站在原地,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别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杨枫从后面走了上来,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牵起了她的马缰,抓在手里,沉声说道:“待会你就跟在我的后面,小心坐在马上,别掉下来。”
这样的关心无可厚非,毕竟在别人心里,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深宫弃妇,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够完好无损的爬上战马,就已经是万幸了。
“好。”青夏点了点头,对着杨枫灿烂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脸容,又沾了胡子,仍旧炫目晃眼,杨枫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身去,牵着青夏的马缰,走在前面。
跟在杨枫的后面,在队伍里站定,十万人聚集到了一处,却是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大声喧哗,点将台上的战鼓突然隆隆的响起。青夏仰起头来,向台上望去。只见楚离一身银白铠甲,头戴头盔,白色的流苏缨子从头顶垂下,手按佩剑,英姿飒爽,气概干云,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气概。
猛烈的鼓点震天响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汉却赤膊上阵,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雾中有汗水缓缓流下。突然,鼓点戛然而止。杨枫一拉青夏,青夏随之跪下,只见所有的士兵几乎在同时齐齐跪拜,齐声高呼道:“吾王万岁!”
也许满朝迂腐的穷酸文人还在执着于楚离是否登位,是否该使用帝仪,但是在这些帝国的士兵眼里,楚离早就已经时楚国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教场之上,楚离竖手一挥,高台上的侍卫一拉身后的黑色帆布。只听轰隆一声,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时下落,一声野兽的嘶吼随之响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凶悍的斑斓猛虎,在猛虎的两侧,一边一个血淋淋的大字:“战”和“和”。
“南疆黑乌族弹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连烧二十八寨,我大楚驻南疆十七处哨所被挑,满朝文官都劝我说:新帝登基,当以宽仁政策安抚边塞。可是,我想听听我大楚刀锋们的声音,江山是你们打下来的,你们来告诉我,是战!还是和!”
“战!”巨大的声音好似平地一颗惊雷般轰然炸起,楚离高居台上,扬声喝问,下面众人群情激愤,十万人齐声发喊,声势震慑,黄沙遍地席卷而起。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利芒突然从人群中激射而出,对着点将高台轰然奔去。楚离身后侍卫一阵惊慌,大声呼喝,楚离却是面不改色。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登时响起,众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准无比的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杨之术在军中并不是绝技,只是这箭的神奇处在于,箭从左眼射入,竟然从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双招子,最后更是透体而出,稳稳的扎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向下袭来,杨枫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铠甲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羁。手握一只巨大强弓,面沉如水,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什么人,大胆!”近卫官登时拔出长剑,一下跳到楚离面前,大喝一声:“竟敢谋害殿下!”
杨枫泰然不惧,朗声说道:“南疆蛮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来臣服在大楚之下,从无异动。此番竟敢公然挑战我大楚的威严,定是受了奸人挑拨,才敢如此大胆。殿下初登大位,实不宜对南疆开战,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属地分崩离析,小将主和,请殿下三思!”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说话?”近卫官大喝一声,仍旧挡在楚离的面前。
“小将乃是禁卫军一队中的一名小伍长。”
“哈哈!”轰然的大笑声霎时间传遍了正座军营,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个小伍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一队的李队长更是对着杨枫横眉怒目,气愤异常。
“来人啊!把他拿下!”
“慢着!”楚离淡淡说了一句,缓缓的转过头来,双眼好似苍鹰一般,停住在杨枫身上。
[初临南楚:第040章:教场风云]
满地黄沙平地而起,拍打在众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杨枫身后,似乎所有的冷风吹到她的身上时就已经稍稍温暖了许多。
楚离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那个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条马鞭,手柄处斜斜的指向杨枫,沉声说道:“你继续说。”
“位卑未敢忘忧国,小人虽然职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却身上的责任。殿下当年为解国危,十年他国为质,今日小人也甘愿以满腔热血、一颗头颅来报效我大楚,将来大楚中兴之日,就是小人黄泉下瞑目之时。臣请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为我南楚铁骑前方开道!”
铿锵的话语落在黄沙遍布的教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异的凝聚在杨枫身上,南疆诡异凶险之处,任是任何一个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占地广阔,物产丰富,但是多年来,南楚几次出兵,都不能将南疆属地收为囊中。原因不在于南疆是否兵多将广,后备充足。而是因为那地方毒虫遍地、民风彪悍、地势险恶绝伦,稍不注意,就会全军覆没。
突然间,青夏似乎知道这男人要做什么了,浓浓的酸意袭上心头,沙尘飞起,霎时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经前后派出了三十多队人马,九百多人的探子,却无一能从南疆生还,这样,你还要去吗?”楚离声音低沉,但却在巨大的教场上清晰的回荡,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长的回话。
“臣愿意!”杨枫一撩铠甲前襟,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说道:“为国分忧,义不容辞!”
“哦?”楚离轻哼一声,沉声说道:“那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过我国受过正规训练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够带回有用的情报,相信你能够从南疆安然回来呢?”
“因为臣出身南疆。”杨枫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坚韧如铁,有着一往直前的倔强锋芒,“臣不是去做探子,只是返乡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乡而已!”一声大笑突然冲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万大军之中,看向那个向来都是阴沉诡异、沉默少言的年轻帝王,无法想象他也会有这样放声大笑的表情。楚离豪迈的大声笑道:“有胆识,有头脑,做一名小伍长实在是委屈了你的才华。”
话音到此,楚离突然面色一凝,声音转冷,寒声说道:“只是,你虽有过人的能力,但却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晓明哲保身,不懂军营中的处事哲学,为求高升,干犯众怒,看来你在军队中待的时间还是太短,需要磨练。昨夜,有人说我善恶不明,赏罚不分,今日我就有赏有罚,你敢于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胆有识,我赏你黄金百两,骏马十匹,锦缎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语态自大,不尊重你的将军上级,是为不敬无义,我罚你再降一级,免去小伍长之职,于前营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气?”
“殿下所言极是,臣心服口服!”杨枫沉声回答,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楚离淡笑着看着杨枫,说道:“你很不错,如果你下一次还有能力让我对你注目,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向我说出你名字的机会。”
话音一落,所有人登时嗡嗡哗然,杨枫单膝跪地,朗声回道:“感谢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为止,侯将军,开始练兵!”
“是!”侯永大喝一声,跳上前来,翻身轰然上马,刀锋横直,厉声喝道:“列阵!”
杨枫站起身来,迅速拉住青夏的马缰,归入阵营之中。所有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青夏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杨枫坐在毡子上,反复打磨着手中的一只短剑,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抢下短剑,沉声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我非亲非故,不必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杨枫抬起头来,眉梢一挑,淡淡说道:“我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争取些表现机会罢了,和你没有关系。”
“你别想骗我!”青夏怒喝一声,说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还不是想中途给我找逃跑的机会。”
见杨枫垂头不语,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诚恳的说道:“杨枫,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杨枫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识不过一日,”青夏沉声说道:“你却屡番救我,我当日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可是现在一个不好你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没有家可抄。”
“那你不报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杨枫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的看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不解的暗涌在缓缓的涌动。
“听我说,我自己有解决的方法,我不想连累你。”
“我地位卑微,无权无势,想帮也帮不上,我自己会量力而为的,你多想了。”杨枫突然站起身来,哗啦一声,铠甲铮铮作响,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扬声叫道。
“我被罚去做守卫,你忘了吗?”
男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颓然站在原地,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
一灯如豆,夜里的风甚是寒冷,帘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杨枫深夜才归,一身玄铁铠甲冷的像冰一样。青夏蜷在毡子里,此刻她已经摘下了胡须,露出洁白的下巴,娇小的身子罩在军装之下,看起来好似出水莲花一般清丽脱俗。
杨枫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小心的脱下铠甲,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看着青夏没有反应,才放心的走到火盆旁,加了点炭火,就靠着火盆坐了下来。
军营的夜晚似乎总是这般寂静,沉默的冷风中不时回荡着军人低沉嗓音所哼唱的长长的调子,听起来好像是蒙古长调一般,却也有着属于军人特有的悲凉意味。
杨枫从腰间拿出一只铜制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下去,清冽的醇酒自他的嘴角流下,缓缓流进他的脖颈之中,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之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剑的眉头紧紧皱着,手拄着一杆银色的长枪。杨枫一口一口灌着烈酒,不时的翻动一下火红的炭火。
营帐里温暖如春,外面却刮着冷冽的大风,不时的,有军人的长调远远的传了过来。
那是南楚世代相传的调子,里面的歌词是用南边的方言唱出来的。调子唱的有些走调,但是杨枫还是能够听的出来,这首歌唱的是一名骑马出门打仗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之后,和他一起打仗的战友们都死了,他自己却当上了将军,可是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妻子已经跟别人走了,父亲儿子也早就饿死了,他站在空无一人败落荒芜的庭院中,听着天边孤雁的叫声,第一次哭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谁是愿意打仗的。
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杨枫微闭着眼睛,靠在营帐的柱子上,一手拄着枪,一手垂在身侧,酒壶里还未干的酒水,顺着他的手腕,潺潺的流了出来,被炭火一热,就蒸发了,满屋子都是浓浓的酒气。
他的酒量向来不好,喝一点就会醉。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熊熊的炭火炙热的燃烧着,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响。青夏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的合上,有一丝疲惫的沉重压在她的心头。
夜色,渐渐浓郁。
[初临南楚:第041章:马球练兵]
第二天一早,就被早早的叫起练兵,跟着一言不发的杨枫到了饭堂,看着几千人一同围在一起吃饭的壮观场面,着实把青夏吓了一跳。
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就只剩下残羹剩菜,杨枫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都拨给了青夏,只草草吃了几口,就去了教场。
古代的练兵无非就是这样,不断的奔跑改变阵型,再对着木桩劈砍。杨枫屡次担忧的看向青夏,随时准备帮她掩饰。却没想到这女子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娇弱,跟在一群男人后面奔跑劈杀,虽然微微气喘,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并没有倒下去。
反之青夏却十分郁闷,这个身体果然不行,若是换了自己,这样的训练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会像这在这般,喘的像头驴一般。
阵型训练之后就是马术训练,南楚的马术训练比较特别,竟是马球的比试。
就是全队分成二十队,一队一百人,骑在马上,用一只粗大的棒子去拼抢一只马球,抢到了就往固定的一处球洞打去,打进去了就得一分,和现代的足球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里是骑在马上,而且人数众多,没有什么犯规的限制,相对的就会困难和危险许多。
青夏看着那只足足到她肩膀高的木棒,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自己身手灵活敏捷,可是却不代表她拥有可以比拟男人的力气。
这时,杨枫突然走到青夏身旁,对着她沉声说道:“待会,跟在我后面。”
“知道了。”青夏闷闷的回了一句,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她真的很不在行。
一声锣鼓声响,两千人霎时间同时策马奔腾,漫天的黄沙席卷而起,青夏坐在马上还没来得及准备好,马缰就被杨枫一把拉的绷直。那战马长鸣一声,兴奋的飞奔出去,青夏身体顿时向后一仰,就要掉下马去。
“小心!”杨枫后面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鞭子登时飞卷过来,一把卷上青夏的腰,将她稳稳的拉回马上。
“抱住马脖子!”杨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头冲着青夏大吼一声。青夏听话的抱住马脖子,努力的找着平衡。
只见滚滚黄沙之中,两千人马人来人往,一片尘土飞扬,到处都是喧哗鼎沸的人声和大兵们的粗鄙的大骂。这马术的训练,士兵们手中的大棒除了不可以打马腿之外,完全没有任何限制,是以不一会就有很多士兵身上见血,若不是人人都穿着厚重的铠甲,可能早就有殒命之人。
木棒横飞之下,青夏不禁头晕眼花,她可以完美的驾驶汽车、飞机、潜水艇、战舰,如若条件允许,连航空母舰她都有信心开走,可是坐在这中世纪最原始的代步工具上,她却只能像只树熊一般紧紧的勒住那跑疯了的马脖子。
“杨枫!接住!”洪大胡子突然大叫一声,手中大棒一挥,不但将一名试图偷袭他的大兵拍在一旁,还一棒子将马球高高的击起,向着杨枫的方向轰然飞来!
所有人霎时间调转马头,奔向青夏和杨枫,青夏被杨枫牵住马头,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看着乌泱泱一票人疯狂奔来,漫天尘土呛人口鼻,无数大棒对着两人当头砸下,似乎拼命一般。
青夏瞪大双眼,苍白的脸色更加雪白,这样野蛮的训练简直不可理喻,危急之中再也顾不得害怕下面癫狂的战马,一个小擒拿手,敏捷的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的衣领,旋身一扭,粉拳正中对方口鼻。那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小的小兵手段这样扎手,一个大意竟然被青夏一拳打落马下,轰隆一身,满身铁甲铿锵作响,失了主人的战马扬踢乱踢,登时将其他几名靠近的士兵踢落马下。
“小夏!好样的!”人群之外的洪大元大吼一声,蓦然扬鞭,领着几名一队的士兵疯狂上前。
杨枫一条大棒上下挥舞,有若蛟龙。霎时间,靠近他的士兵就七零八落的被打了下去,让出一条路来,杨枫扬鞭一甩,带着青夏厉喝一声,扬声说道:“小夏,跟着我!”马蹄如飞,电光石火间就冲出重围。这时,那只马球才刚刚落地。
木棒瞬间挥出,杨枫大力一挑,那乌黑的马球霎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蜿蜒的痕迹,对着球框精准无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进啦!”冲天的喝彩声登时响起,将青夏的叫好声淹没了下去。这还是本场的第一个进球,洪大元大笑着大声说道:“杨枫,有你小子的!”
青夏也是顿时大喜,刚才的紧张害怕不翼而飞,抱着马脖子兴高采烈。
杨枫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看着贴着假胡子绷紧额头将脸蛋涂得黑漆漆,连一分相像都没有的青夏,昨日的烦闷不翼而飞。
“小子!你别得意,有种咱们再赛一场!”有人在人群中不服气的大声叫道。
青夏坐在马上,显得十分得意,回过头去,扬声说道:“比就比!怕你啊!”
“哈哈!对!让你们这群龟儿子输的心服口服!”洪大元仗着在军中资历老,也是笑骂着说道:“杨枫,拿出你的手段来,给这群龟儿子瞧瞧!”
漫天尘土再一次飞扬而起,青夏跟在杨枫身后,纵马狂奔,一只大棒挥舞的密不透风,小小的身体好似一柄尖刀一般随着杨枫插入人群之中。正对着十八教场的中军大帐的帘子缓缓放下一角,楚离面色沉静的站在门口,对着身后的亲卫徐权说道:“去查查那个人的身份,晚上给我一份详细的资料。”
“是,”徐权答应一声,又疑惑的问道:“殿下说的可是昨日那名顶撞您的小伍长吗?”
“恩,”楚离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说道:“这人若是身世青白,应是一个人才,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调他进黑衣卫吧。”
黑衣卫?徐权神色一震,随即沉声说道:“属下遵命。”
楚离沉吟一声,又再说道:“还有他身边那名小个子士兵,年纪轻轻似乎身手不错,你也一并去查查。”
“是,”徐权连忙说道:“昨日书记官向我禀报过,这个小兵是从绿营军调上来的,只是绿营军将军被调去北疆,暂时编制有点混乱,奇怪的是枢密院还没有把他的调令呈上来,我过几天会去催一下。”
“王陵毕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来,是该告老还乡了。”楚离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在空气中,透着一丝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为人忠厚,处事干练,最难得是忠心为国毫无私心,不是开辟之将,却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担当枢密院的文书管理了。”
“是!”徐权知道只是这短短几句话,就奠定出南楚国的一代新贵,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臣会处理,想必王太卿也愿意告老还乡,安享天年。”
楚离走到长几旁边,端坐下来,长几上呈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楚离支起一只手,细细的摸索着地图上那巨大的疆域,缓缓陷入沉思。
“殿下!丹妃娘娘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了,还不见吗?”徐权小声的试探着说着。
楚离闻言眉梢一挑,双目寒冷的看向这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贴身侍从,冷声说道:“她若是再不走,就带兵出去打断她的腿。”
“是!”只是一眼,就让徐权额上冷汗潺潺而下。他从小跟随楚离,从当初在齐国为质到回到盛都步步为营四面临敌,再到今日的手握重权身居高位,对于这位主子的心还是无法摸得清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门,对着下属吩咐了几句,那名士兵迅速牵出一匹战马,翻身上马。
一会的功夫就来到军机大营门外,对着一名一身粉红宫装的少女说了几句,那名少女面色惨白的连忙离开,一会的功夫,就回到了楚国皇宫。
丹妃闲适的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百蝶穿花金缕衣,更加衬得她肤如白雪,眉眼如画,听到侍女的报告之后,淡淡笑道:“可不是我隐瞒不报,是殿下不愿听到这女人的消息。天意如此,怨不得别人。”
“妹妹,”暖榻上坐着一名姿容和丹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皱着眉头小心的说道:“若是殿下知道我们扣押了绿营军出去上报的侍卫,只怕会龙颜震怒。”
“龙颜震怒吗?”丹妃淡淡一笑,寒声说道:“他还不敢,十三王爷树大根深,即便垮台,还有淮南郡王在那里撑着。三年之内,南楚政局不稳,没有我朱家的支持,楚离这个皇帝定不会当的稳当。我们殿下是个心怀天下的人物,怎么会永远窝在南边这穷山恶水里,他的眼睛,在北边呢。”
咔嚓一声拨开了一颗石榴,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实,丹妃指节雪白,狠狠的捏在一颗艳红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溅,她却恍若未觉,眼睛冷冷的看着前方,沉声说道:“上次福禄宫的大火没烧死这个贱人,这一次,我看她还想往哪跑!”
窗外,烈日高悬,明晃晃的太阳之下,是南楚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天。
[初临南楚:第042章:冷巷搏击]
踏遍漠北西凉雪,百万兵马拜燕商。
光明历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记住了位于大陆边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场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这还是多年来各国首脑人物的首次聚首,在拥有上千年文化历史浓厚背景的楚国盛都,乱世的王者们第一次将他们尚显稚嫩的双手放在了一处,共同朗笑道要止乱休战,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乐土。而背地里,却在调兵遣将,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锋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锃亮,只待沙场饮血的那一天。
一时间,南楚盛都内,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里的魑魅魍魉充溢在各个角落里。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南楚境内,越发的十步一哨,百步一卫。想要无声无息的潜出盛都大门,简直难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里,一身黑色紧身装束,脸蒙黑布,腰缠钩锁,足蹬软靴,像是暗夜里的精灵一般,双眼在黑暗中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现在逃跑,已经是不合时宜,才不过五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这让青夏不由得不暗恨这所谓的登位大典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
四天前,西川国镇西上将军燕回陡然驾临南楚,提前一月来贺楚离登上南楚皇位,并且带来了大批亲卫,安住于南楚甘泉宫,楚离为保证贵客的安全,加重了对盛都的防守,竟将军机大营的外城兵马全都调回内城大营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队人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进这巨大的牢笼之中。
随后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万万没有想到枢密院的王太卿竟然这般昏庸。没看住枢密院的文书不算,不但没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调查补齐,这老头竟然根据现有的军队编制将绿营军的人员名册誊抄了一遍。最可恶的是竟然将青夏算在其中,更给她编出了详尽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迹可循。让青夏几乎以为,自己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编的,而是确有其人。
王陵太卿为了在告老还乡之前,不给仕途上抹上污点,所以假造名册,给了青夏一个合法的官方身份。楚离为了一月后的登位大典要广选人才。就这样,青夏这个冷宫逃出来的废弃妃子,竟然阴差阳错的当起了楚离的贴身护卫,并发放了黑衣卫的文书令牌,一跃成为帝国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脱身,就变得更加困难。但是,这还并不足以将青夏困在这方寸之地。直到齐安的出现,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继南楚的南疆各藩国部属之后,华夏大陆又一四大帝国之一的齐国,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这两个恩怨多年,纠葛不断的国度,以诡异的形式,于楚国的盛都大街上狭路相逢。楚国国民悲愤的站在道路两旁,注视着这个和楚国征战多年的强大国度的掌权者,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反观楚离和齐安,却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热交谈,并肩而行,只在偶尔的眼风回转间,才能看到一丝潜在的暗涌流动。
齐安进入太和宫之后,盛都的城防霎时间紧张了几十倍。不仅仅是国家军队的干预,就连地方武馆、普通民众都自发的留意起行动诡异的陌生人。四方城门的守卫增加了三倍以上,每个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监视,并以铜管监听,城外驿道、客栈、马厩,全都有人看守,就连山野小道都已经封闭。偌大的皇城霎时间陷入了风声鹤唳的紧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难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干于这样被困在城中,况且,长期呆在军营中也不是办法。她和杨枫现在虽然还是最低等的黑衣卫,只负责外城防守,但是难保哪日不会被楚离识破。对于这个男人,她向来是抱着万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丝半点的马脚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着一卷绢布,青夏像只狸猫一般,缩在一角,双眼敏锐的向四下观察着。不时的,在受伤的绢布上画着什么,时间缓缓而过,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东城门的岗哨轮班分布大约已经画的清楚,青夏回过头来,看向来时的方向,那出,两名看似醉醺醺的壮汉仍旧呆在酒肆之中。可是从他们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这两人现在有多么清醒。
手上钩锁猛地一挥,悄无声息的稳稳的挂在大树之上,青夏抓住绳子,猿猴一般灵巧的迅速攀爬,一会的功夫,就已经隐藏在树叶之中。
传说中的轻功她并没有见过,但是凭借着相应的工具和矫健的身手,她却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暗影在各家各户的房檐上飞檐走壁的飞掠而过,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青夏弯着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转圈一滑,就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这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空无一人,穿过两条街,就是青夏现在的落脚地——军机大营。可是那两条街,却是刀锋林立,满是硝烟之气。犯不着去涉嫌,青夏看着小巷尽头的黑漆漆的高墙,心下暗道,看来只能取此道回营了。
高墙里面,就是青夏当初关顾过的南楚大牢,这个曾经关押过齐安的天牢,如今已经废弃不用,只有几个闲散的士兵在里面把守。因为盛都的紧张形势,所有的犯人都被转移到临近的陪都京华城中了。
忙了一个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着杨枫执勤的时间,青夏迅速的向高墙奔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警觉突然升起,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青夏霎时停住脚步,身体向后一个后仰,背部着地,右脚随之踹出,嘭的一声,就狠狠的踢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恩…”来人闷哼一声,后退两步,随即稳住身体,迅速逼上前来。
一柄战刀随之劈下,青夏就地一滚,躲过刀锋。一把抽出软靴中的匕首,反手一掷,就凭着感觉,向那人掷去。
来人也是身手了得,哐啷一声,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匕首。青夏双目在黑暗中尤其显得敏锐,一扫间,就已经看到匕首下坠的寒芒,侧身屈膝弹跳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匕首,挥刀上前,半蹲在地上,对这那人的脚掌,就扎了下去。
“哼!”一声粗壮的冷哼声登时响起,青夏曲手使肘,挡住对方的膝撞。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脚踝,大力一扭,只听嘭的一声,对方就狠狠的砸在地上。
“别动!”森寒的匕首瞬间抵上对方的颈部大动脉,青夏冷然上前,屈膝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肚子上,冷冷喝道。
从动手到擒住,用了不到五秒钟,完全体现出现代特种兵的超强素质和完美的搏击手段。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森冷的刀锋上,有着军人特有的气息。
青夏紧压在男人的身上,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女人?”被青夏制服的男人不但没有回答,反而扬声惊疑的问道。
青夏见他不回答,突然竖起拳头,对着他的肚子就是重重的一拳。男子霎时躬身闷哼,只是却没叫出声来。
“是我在问你。”森冷的声音从青夏的口中吐出。不能怪她手段狠辣,现在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不但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连累杨枫,她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姑娘,请住手。”
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角落里响起!青夏大惊,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以她的身手,竟然会大意到有人在这么近的地方隐藏都不知道。“我们不过是过路人,和姑娘并不相识,这只是各误会,还请姑娘放了我的朋友。”
“误会?”青夏冷声说道,惊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回复了冷静,黑暗里,黑衣女子微微扬眉,沉声反问道:“若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你家将的手上了,你竟然这般轻易的跟我说是误会。”
黑暗中一阵沉默,不消半刻,一盏昏黄的灯笼突然幽幽燃起。青夏一身紧身黑衣霎时间暴露无遗,脸上的黑色面巾更衬托出她漆黑如墨的双眼,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中,充满了力与柔的美感,青夏仍旧半跪在男人的身上,锋利的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冷眼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
玄青色的粗布麻衫,铁青的玄铁面具,大约二十多个人影隐藏在小巷的尽头,死寂无声,可是只从他们站立的姿势上来看,就可以知道对方全都是武学上的高手。
一名须发微微泛白的老者站在人群之中,背部微微佝偻,在他的身旁,是一顶青布小轿,小轿安静的在众人的拱卫之间,青布帘子沉静不动,没有半点波澜。
老者双目温和的看向青夏,沉声说道:“姑娘,我们若是真的想杀你,你也不会现在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之极,可是青夏却知道,他们绝对有这个实力。只从他们可以隐藏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发觉就足以知晓,这些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之前之所以派出一个人来伏击自己,应该并没有存有杀心。是自己显露出超人的战斗力,才让对方有所误解。
“云老,放她走。”一声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小轿里传了出来,老者连忙弯腰听着,神情极为恭敬。随即转过头来对青夏说道:“我家主人说放你走,你走吧。”
青夏缓缓站起身来,谨慎的看向对方的人马。小心的向后退去,突然一脚撩起男人掉在地上的长刀,侧身悬空跃起,另一只脚随之狠狠的踢在长刀的刀柄之上。只见那刀刹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声破空而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低声惊呼中,稳稳的扎在青布小轿的前沿之上。
“我若是真的想杀你们,你们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了。”
话音刚落,青夏突然腾身而起,猛地发力跑上两步,顺势踏上身旁的墙壁。
蹬!踏!跃!三步而上,足足三米多高的高墙,瞬间就被青夏踩在脚下,黑暗中的女子一身窈窕,踏在居民的房顶之上,几个起落,就越进了南楚天牢的院墙之中。
“主人!”白须老者微微惊慌,沉声说道。
“南楚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低沉的嗓音从轿子里缓缓传了出来,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探出帘子,“去查查这个女子的底,其他人跟我出城。”
众人轰然答应了一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黑暗的小巷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天边的元月,硕大明亮,冷冷的照射着,这一地寒气森森的白霜。
[初临南楚:第043章:石破天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逼近,青夏隐藏在军机大营的兵器库内,暗自皱着眉头,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出任务来取兵器?”
可是事实证明,近来她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刚才离开小巷之后,竟然被那伙神秘人盯梢,千方百计才将跟踪的人甩掉。没想到刚刚隐藏在这里,竟然遇上大营夜间行动。此时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此处无门无路,除了穿墙逃走,就只能冲出去和他们硬拼。而青夏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被他们看到自己现在的一身装扮会有什么下场。
额上的冷汗缓缓流下,青夏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双眼渐渐升上一层凶狠之色,实在不行只能动手解决了。
“唔!”突然间,一只大手猛地捂上了青夏的嘴,青夏大惊,手上匕首闪电回刺,另一只手迅速回击,一把掐住后面来人的咽喉,手指大力扣下,右脚向后一个旋踢,绊在对方的脚踝处,用力一扯,来人就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倒在了青夏的面前。
杨枫!青夏双眼圆瞪,看着杨枫清俊的脸孔,霎时间呆了一呆。就在这时候,杨枫的身体已经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扬起巨大的灰尘。
“什么人!”厉声的喝问登时响起,外面嘻嘻哈哈前来取兵器的军机大营诸人听到了响动,谨慎的问道。
“恩,是我!”杨枫答了一声,迅速爬起身来。眉梢一挑,一把扯下青夏的黑色面巾和肩头的衣物,雪白滑嫩的肩头和青夏的脸孔同时露了出来。一道怒色猛然闪过青夏的眼睛,她愤怒的瞪过去,杨枫却没有半点警觉,手上迅速如电,抽出了青夏绑头的青布。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是我!”杨枫一个骨碌就站起身来,迅速跑了出去,对着外面的几名士兵低声的赔笑道:“是我在这了。”
“是你?”一名大兵认出杨枫的脸,连忙收起了戒备。旁边另一名侍卫见杨枫满身灰尘,疑惑的说道:“你小子这个时候在这干什么?那后面还有没有人?”
“没有了没有了,”杨枫连忙答道,神情闪烁,慌乱不安,“真的没人,就小弟一个。”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兵贼笑着说了一声,也不顾杨枫的阻拦,一把掀开了兵器库内的火红枪缨,霎时间惊呆了眼。
娇媚的女子半低着头,满头青丝柔顺而下,散乱在雪白圆滑的肩头之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女子的脸,只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在清冷的空气中滑若凝滞般,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参领大人。”杨枫急忙赶上前来,一把挡在了青夏的身前,对着为首的男子长长的掬了一礼,连忙说道:“小子不懂规矩,还请参领大人责罚。”
“好你个臭小子,胆子可够大的了,在军营里招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参领大人大叫一声,身后的众人这才醒过神来,纷纷大声喝问杨枫,神情间透着一丝猥琐之意。
“大人,参领大人,各位大哥,你们小点声啊!这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小弟还有命吗?”杨枫急声说道,神色紧张,不时的向外张望一眼,对着一众士兵小心的赔着谨慎。
“得了得了,”参领大笑一声,对着杨枫的肩头就猛的打了一拳,笑骂道:“看在你小子平日里还算会做人的份上,我们弟兄就帮你瞒了这件事,以后升官发财,可别忘了做兄弟的啊!”
“那是那是,”杨枫连忙感激涕零,沉声说道:“各位大哥的恩情,恩同再造。小人就算走到天边上去,也会记着各位大哥的好处。”
“杨小子升了黑衣卫,还是这么会做人,以后弟兄们就全都仰仗你了。”一名大兵笑着说了一句,旁边的人接口问道:“那娘们是哪个院子的,你胆子大,她的也跟着肥,这的生意都敢接,挣钱不要命了吧。”
“行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杨枫,我们先回了,你赶紧把这拾掇利索了。你们黑衣卫那边刚才好像有事,你也赶快赶去。”
“是,多谢大人,小人立马赶去。”
一阵大笑喧哗声缓缓离去,参领等人刚一出门。杨枫霎时间站直身体,面色冷然的看着门口,一双眼睛沉静如水,缓步走到兵器后面,对着青夏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青夏已经穿好衣物,杨枫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一把扔到她身边,沉声说道:“换上军装吧,免得待会麻烦,宫里刚才来了人,若是殿下一会要出去我们还得随侍。”
将包袱里的铠甲穿在夜行衣外面,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袱,装的正是自己平日用来化妆的小物件。一会的功夫,青夏就已经收拾停当,再出来时,已经是那个略微有点胖乎乎的黑脸侍卫夏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青夏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面对青夏灿灿如星的眼睛,杨枫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微微咳嗽了声,颇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身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去,说道:“我一直跟着你,到了天牢院墙那边就跟不上了,于是就一直在那等着。”
“呆子!”青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杨枫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两个人之间有些沉闷,夜里的风凉凉的吹在兵器库里,扬起地上细小的尘埃。
“呜……”一声低沉的号角声突然在西北角响起,杨枫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不好,殿下要出营!”
“那还不快走!”青夏嗔怒的叫了一声,突然跑上前来,一把拉住杨枫厚重披风的一角,想着兵器库的后门跑去。
杨枫微微一呆,神色恍惚间就已走出了库房。
满天星辉随之倾泻而下,淡淡的洒在两个人的肩上。东华门,正安门,太和门,紫金通道,统统洞开!
楚离一身银白战甲,雪白大裘,骑在高大的西北宝马之上,身后跟着大批黑衣黑甲的黑衣卫,一路急行,马蹄声声,吵醒了沉睡中的南楚金宫。无数人于睡梦中惊恐的睁开双眼,暗暗留意着皇城风向的变动。
战马嘶鸣,前蹄人立。稳稳的停在乾青四所之前,楚离面沉如水,轰然跳下战马,就向着残破不堪的冷宫,大步走去。
青夏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并且,以这样一种身份。
手上突然传来温暖的温度,缓缓侧目,却是杨枫浩瀚如海般的双眼。对着杨枫微微点了点头,就跟在大批的黑衣卫之后,随着楚离,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切如常,败落的枯草,干枯的树桩,清冷的天井,破烂的宫殿。一切,无不在醒目的提醒着这处地方的名字和身份。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楚离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白惨惨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映衬着地上的满地白霜,有着森寒的冷意。他就那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没有丝毫言语,也看不出丝毫表情。
月上中天,冷冷的在天井中投射出一轮圆月。楚离森冷的铠甲反射着清幽的月光,朦胧中透着一丝寒意。低沉的嗓子突然响起,在暗夜之中,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间弥散。
“这里,是由你看守的?”
“是,末将魏尧,是乾青四所的守军参将,末将……”
“不用说了。”楚离轻轻的竖起手来,只是一个淡淡的动作,就阻挡住魏尧口中的话语,“拖下去,砍了。”
“殿下!”如狼似虎的侍卫突然冲上前来,魏尧大惊失色,凄厉的惨叫道:“末将三次出宫禀报,都被丹妃娘娘的人拦了下来,末将冤枉啊!”
“冤枉?”楚离突然冷哼一声,面色阴沉,看也不看向这边一眼,冷冷的注视着那座残破的宫殿。心底有大片大片的苍凉缓缓升起,声音好似被冰冻了一般,寒声说道:“我看事只看结果,不管过程。你既然可以三次试图潜出皇宫,为何不可四次五次。办事不利,就是无能,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一家老小一同给你陪葬!”
守军参将魏尧霎时噤若寒蝉,面若死灰的被人拖拽死狗般拖了下去。
青夏站在人群之后,看着那个无辜牵连到的男人,却没有一丝勇气支撑她前去救人。当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良心果然是多余的东西,她的手脚一时间都有些僵硬,血液也微微发凉。万万没有想到,或者是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自己的逃走,会害了多少人。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牵一发,又怎能不动全身?
“所有乾青四所的守卫,发配南疆采石谷充军,传令五城兵马司,全国搜捕兰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刀锋般的嗓音突然响起,黑衣卫集体轰然跪在地上。青夏在人群中仰头望去,只见楚离面色萧索,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中央,一抹寒光闪过他的眼眸,有着无法掩饰的锐利的锋芒。
“殿下!现在去何处?”黑衣卫统领徐权突然小心的问道。
楚离嘴角冷然,双眼微微眯起,纵身跳上战马,冷声吐出了三个字:“云翔殿!”
[初临南楚:第044章:云翔大殿]
枝头花蔓袅,金樽酒不空。
到了这云翔大殿,青夏才真正体会到了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完整含义。
数不清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像是一幅浓墨泼成的山水画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长廊壁画,无处不透出一股浓浓的中国古典气息,只是这么一处巨大的宫殿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人声。徐权在门前高声叫门许久,也不见有人,自作主张上前试着握住门栓,谁知那朱漆大门就这样缓缓打开了。
楚离沉目凝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冷眼望着灯火辉煌但却一片死寂的云翔殿,眼内有低沉的暗流在缓缓流动。轻哼一声,独自打马上前,后面的黑衣卫随之行进,化名夏青的青夏跟在杨枫身后,缓缓的走进了这个南楚皇宫中权势最盛的女人的宫殿。
宫灯高悬,花团锦簇,朱红色的锦缎铺满了绵长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仪仗规格。
楚离骑在骏马之上,寒铁的铠甲在森冷的月光之下焕发出一片清辉,映衬着他的脸孔都有几分苍白,泛白的唇角紧抿着,目光直视前方,哒哒的马蹄声缓慢的在云翔大殿内响起,寂静无声中越发显得空旷。
这条路,似乎格外的漫长。
终于,四根两人都环抱不过的柱子映入眼帘,巨大的云翔殿金碧辉煌,十八扇大门通通大敞,丹妃一身大红描金彩凤袍,云鬓高绾,金凤头钗,满头流苏璎珞,脸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颈修长,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云翔殿正厅之中。后面是整齐划一的云翔殿三百仆从,云翔殿的门外,南楚第一世家朱氏的列祖列宗百尊灵位,在森冷的夜色中安静的摆放在一块白地之上,而在所有人之前,一名身穿云翔殿服饰的二等婢女的尸体,已经僵硬多时。
徐权一眼认出那是这几日来大营屡次求见太子的宫女,看到丹妃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向楚离望了一眼。
空气里暗流涌动,人数虽多,但却死寂无声。丹妃高昂着头,直视楚离的双眼,突然朗声说道:“臣妾大罪,请殿下责罚!”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回荡在众人之间,楚离缓缓抬起头来,眼光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没有半点表情的看着这个同床共枕的女子,声音中竟似乎带着微微的嘲讽:“哦?何罪之有啊?”
“臣妾有六条大罪,请殿下容臣妾一一禀来。”
“是吗?”楚离淡漠一笑,微微颔首,“说。”
丹妃雪白脖颈高高昂起,奸细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一罪,臣妾身为后宫妃嫔之首,没能规范下面姐妹的言行,失职失责。二罪,臣妾纵容兰妃秽乱宫廷、对殿下不敬,却没将之严加惩办,致使皇家颜面受损,愧对南楚历代先祖。三罪,乾青四所虽然直属殿下,不由臣妾掌管,但是冷宫之中走失罪妃,实乃臣妾看管不严之过。四罪,兰妃失踪后无法及时禀告殿下,耽误了捉拿兰妃的最好时机。五罪,臣妾擅自动用白衣卫寻找兰妃,多日之内仍未有结果,无能无用。六罪,臣妾愧对殿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导,愧对家族老父的期望。于此重要时机,纵容宫廷荡妇淫乱民间,败乱皇家声誉威望,实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三日前就已递交卷宗至大寺府,等待殿下裁决。”
“呵……”楚离突然冷笑一声,嘴角邪魅牵起,含笑望着跪在大殿之上的锦衣女子,缓缓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可是从你口中所说,我却看不到你罪在何处?”
战马上的男子缓缓摘下玄铁头盔,一头墨色长发利落挽起,沉声说道:“其一,你说自己无法规范后宫嫔妃言行,却在暗指你名不正言不顺,不是皇后之位,没有立场资格。其二,兰妃之罪,乃是我亲自定下,哪里能轮得到你来严惩,是以是我的失误才对。其三,乾青四所部属不归你钳制,出了错也不能算在你的头上。其四,是我不肯见你派来的人,无法按时搜捕一事也与你无关。其五,白衣卫本就是你朱家子弟,归你统属,你派遣他们也是理所应当,而找不到人,也非你所愿。其六,这种种结果都是我自作自受,与你云翔殿没有半点关系,若说到不察不孝乃是我楚离,和你丹妃何关?”
“朱丹臣,我说的,可对吗?”
楚离声音寒若坚冰。丹妃闻言不动声色,朗声说道:“殿下乃九五之尊、当今天龙圣子,天命神授,做事本无对错之分。对也是对,错也是对,臣妾身为人妻,理当为殿下分忧,失误过错,臣妾理该承受。”
“你的意思是,这事本就是我的错了?”
“臣妾不敢!”丹妃突然垂下头去,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大声说道:“所有过错,皆在臣妾一身,请殿下责罚。”雍容华贵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赌一般的狠狠瞪大了双眼,双臂伏在额前,稳定沉静,心内的巨浪却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只是不知道她的筹码到底是她朱家滔天的权势,还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你的确罪该万死!”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丹妃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楚离面色阴沉,连嘲讽的笑容也无,冷然看着丹妃的眼睛,寒声说道:“你今晚这样大费周章,不就是等我前来,然后逼我说,你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楚离突然厉喝一声,沉声说道:“你处心积虑,谋划盘算,自以为聪明绝顶,毫无破绽。的确,你很会做事,谨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若是庄青夏就此消失,或是死于非命,我也定不会饶了你!你们朱家传承百年,自以为树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给我记住,这南楚境内,三百年来,毕竟都是姓楚的!”
“来人!传令下去,丹妃有失妇德,后宫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柔妃掌管。从今日开始,丹妃幽闭云翔殿闭门思过,一日兰妃不还朝,云翔殿大门一日就不许打开!”
“是!”几名闻讯赶来的内廷官沉声应是。楚离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就往大门处昂首行去。
“殿下!”一声凄厉的喊声突然响起,楚离头也不回,只是微微勒马,驻足不前。
“那个女人骗你害你,吃里爬外,难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重要过你的万里江山?”丹妃站在大殿之上,长风吹舞着她如血的长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红,鼻翼急促的抽动,双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头,深深的扎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长久的沉默之后,楚离突然沉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大楚的万里江山更重要。”
丹妃闻言双目突然升起一丝光芒,刚要开口说话,楚离突然回过头来,声音更显低沉,似乎还带着一丝阴狠,一双眼睛黑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
“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动她。”
黑暗之中,鬼魅般的话语在空气里四下飘零,楚离双眼微微眯起,缓缓回过头去,森冷的笑了一声道:“愚蠢的女人,你惹了你不该惹的人。庄青夏若是死了,你就去给她陪葬吧。”
沉重的宫门突然打开,楚离一身银白软甲,缓缓消失在云翔大殿的宫门之外。丹妃面色惨白,终于,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初临南楚:第045章:古道劫杀]
“殿下!”
寂静的朱雀大街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绵长的火把火龙一般向着这边急速而来。楚离眉梢微挑,勒住战马。身后的贴身护卫谨慎的带马上前,将楚离围在中间。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由于西川和东齐的人马到来,南楚近来宵禁严格,即便是军机大营,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这群人来的方向,应是都骑北军的人马,从北城门而来。这样长街阻挡圣驾,看来是发生大事了。
“来者何人?”徐权站在楚离身前,一身戎装软甲,剑眉竖起,扬声喝问。
“臣都骑北军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禀报!”
显然是认出对方是熟人,徐权眉头一皱,看着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键,显然受了重伤,连忙让出路来。楚离面色沉静,打马上前,沉声说道:“什么事?”
“拜见殿下!”尽管身受重伤,但是李平仍旧迅速翻身下马,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回道:“二更时分,有人私出城门,被守军发现后,杀死两名城门守卫,伤了三人。臣带兵出城追击,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应,臣误中埋伏,死伤二十八人。无奈退回,并放出翎鹰追查,臣请殿下赐臣兵符,出城缉拿贼人。”
“有人私出北城门?”楚离小声默念一句,随即沉声问道:“可看来来人的相貌服饰了吗?”
“来人身穿夜行衣,面巾蒙脸,但是臣还是可以确定,是一个女人。”
“女人?”楚离面色一震,声音微微扬起。青夏在人群之中,小心抬头仰望,一股不详的预感缓缓升起。
“是,因为在打斗中,臣撕下了对方的一块衣料,里面掉出这个东西。”
一块雪白的绸缎被小心的呈了上来,即便隔着这么远,青夏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块白色的绸缎。这李城守口口声声说撕掉了外面的衣料,掉出了里面的东西。可是一看这布料就知道,这明显是在打斗中对方被李平近身,外面的夜行衣连同里面的内衣被一同撕下一块来。只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质料柔软,手工精细,当属上乘之品。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绣着一只精致的兰花!
“臣见这布料看起来像是宫廷所制,殿下又刚刚下令全国缉捕兰妃,臣怀疑……”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男子的意思。按理说区区一两名贼人硬闯城门,本不足以向楚离禀报,直接呈报给盛都府尹处即可。但是,因为又庄青夏的海捕谕令在前,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马虎。竟然连夜向楚离呈报上来。
“对方逃向哪个方向?”楚离声音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青夏却可以真实的察觉到,有暴风雨的影子,在上空缓缓凝聚了起来。
“城北十里坡。”
巨大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兰妃当日被楚离赐名为荡妃,其中缘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传遍街头巷尾。而作为绯闻男主角所在的齐国,正好在城北方向。十里坡名中带坡字,实则却是一处渡口,渡过流沧江往东,就是回齐的最好路径。
“徐权,回军机大营整顿兵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权大惊,连忙说道:“小心敌人使诈。”
锋利的眼眸缓缓转过去,紧紧盯着徐权的面孔,低沉的话语缓缓吐出,让周围的人齐齐冰冻三尺。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马蹄轰然行进,黑衣卫集体跟上,青夏和杨枫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的谨慎担忧之色,急促的传了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庄青夏。那么,来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城外驿道上奔驰,黑衣卫四周围绕,将楚离拱卫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离右侧。自从离开皇宫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神情自若但却心下打鼓的不露一丝痕迹。
全身的谨慎细胞几乎同时而开,青夏知道,这看似寂静的黑夜之中,实则隐藏了巨大的危机,无数魑魅魍魉在黑暗中暗暗潜伏、别有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咬上一口。从来她做事行动,都是小心的将自己隐藏起来,现在陪着楚离这疯子在这驿道上狂奔,她有种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觉。
原来,给人当靶子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刚刚自嘲的牵起嘴角,一丝警觉之心突然响起,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对方也将自己完美的隐藏,但是多年来在生死边缘上打滚的经历,给了青夏近乎神迹的第六感。这种感觉,也多次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凤目一扫,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发亮,人的眼球在惨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颗炸弹一般在青夏的脑海中升腾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在零点零一秒中发生,护卫在楚离右侧的青夏,突然厉喝一声,飞身而起,瞬间脱离战马,一把扑到楚离的身上,将他从马上扑了下来。
所有人吃了一惊,有人大声呼喝,然而,还没待这些人有所反应。一阵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虫般激射而来。所有箭头全都指向楚离的方向,无主的战马突然一声哀鸣,猛地倒了下来。青夏扯着楚离一个侧滚,就躲过了战马庞大的身体,数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战马的尸体之上,箭头上闪动着微微蓝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护殿下!”黑衣卫的副兵卫契勇朗声大叫,然而话音刚落,两只利箭同时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惨哼一声,奋起神威挡过几只流箭,终于抵挡不住,摔下马来。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卫就已经死伤大半,徐权不在,契勇阵亡,失去了头领,剩下的也都在各自为战,努力寻找庇护点,抵挡对方的劲箭。
“不要慌!熄灭火把,堆积马尸,抵挡利箭!一队朝东,二队三队护卫左翼,四队右翼,五队突围,六队保护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冲!”混乱中,杨枫突然站起身来,朗声大叫一声。几只劲箭霎时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向着杨枫激射而来。
杨枫手中长枪霎时间犹若蛟龙出海,团团枪影纷飞激荡,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却没有一只可以射的中他。这时,只见暗夜中一道明黄色劲箭突然呼啸而来,力道之大,无以伦比。杨枫冷笑一声,身躯斗转,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将那箭紧紧的抓在手里。腰间长弓解下,顺手将金色弓箭搭上,顺着原路轰然射回,黑夜中只听一声惨叫登时响起,显然是有人殒命。
这还是己方遭到伏击以来第一次伤到对方的人马,黑衣卫一方士气大振。毕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精锐,之前之所以慌乱,实在是因为无意中受到伏击,两名主帅不在,敌人用弓箭攻击,隐藏在黑暗之中,连影子都抓不着。此刻见杨枫神勇无匹,轻松射中对方人马,气势大震之下,连忙照着他的吩咐有序的行动起来。
火把几乎同时熄灭,整条驿道霎时间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黑衣卫也不用在明晃晃的火把之下给对方当靶子。此刻双方都处在黑夜里,黑暗射箭,何来准绳。漫天的流箭顿时好似蒙头的苍蝇,四下乱飞,但却找不到目标。黑衣卫压力大减,纷纷抽出腰间的弓和箭壶,反击了起来。
别人此时射箭纯属瞎蒙,但是杨枫却好似在黑暗中长了眼睛一般,听声辨位,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惨叫声响起。一时间,他好像是地域使者一般,箭箭都不落空,己方不时响起欢呼之声。
青夏躲在两匹马尸之后,抽出腰间的黑衣卫统一长刀,一边小心的躲避流箭,一边四下查探着对方的情况。眼前虽然局势对己方仍嫌不利,但是只要拖得时间,徐权的援兵就会赶来,怕就怕敌人等不及,上前肉搏。黑衣卫这边死的死伤的伤,剩下有战斗力的人并不多,一旦近身,胜算就会渺茫。
然而,似乎是为了回应青夏的想法一般,驿道旁的密林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啸,纷乱的箭雨霎时间为之一滞,嘈杂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显然对方对黑衣卫了若指掌,知道拖下去没有好处,已经等不及了。
杨枫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点,处变不惊,弓箭往腰间一挂,手提长枪,就迎了上去。他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已经闪到人群之中,浓烈的血腥之气在黑夜中弥散开来。杨枫枪挑血喉,厉声叫道:“五队六队突围护送殿下回城,其他人跟着我!”
此时此刻,他俨然已经是黑衣卫众人的主心骨。众人听令,纷纷照办,五队六队剩下的黑衣卫人马纷纷向着青夏和楚离的方向奔来。
“哼!本王若是被这些宵小之辈吓得狼狈逃窜,以后还如何统帅南楚百万大军,众人听令,恩……”
楚离轰然站起身来,眉眼凌厉,气势豪迈的大声说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小腹处突然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楚离不由得闷哼一声,弯下腰来。
青夏一把拉着楚离向一旁卧倒,果然,楚离话音刚落,无数的飞箭就往这边急速射来。躲过一轮攻击,青夏厉声叫道:“五队六队跟上我,从边左路冲出去!”
一把扯住楚离的领子,牵过一匹侥幸没有受伤的战马,咬牙大力一甩,就将楚离扔了上去。
“你!大胆!”楚离大怒暴喝,青夏闻所未闻,翻身上马,骑坐在楚离身后,任楚离乌龟一般的趴在战马背上,猛然扬鞭,大声叫道:“跟上我!”
众人也害怕这准皇帝这时候大发神威的要留下跟人拼命,纷纷无视青夏的大不敬,策马跟在青夏身后,向着边左方冲去。
“拦住他们!”敌人突然大叫一声,有人迅速向青夏等人移去。杨枫长枪一挑,一人一枪却好似一只军队一般的紧紧的将路拦住。
等他们好不容易冲过的时候,青夏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寂静的古道之上,厮杀声,响成一片。
[初临南楚:第046章:丛林谍战]
漆黑的密林里,轻微的脚步小心的落下,踩在败落的枯叶上,发出一阵恍若虫鸣般的沙沙声。黑衣人对着后面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
响亮的犬吠声在后面响起,两只小狼般大小的猎犬从后面窜了上来,对着偏东方的方向大声的叫着。
月光凄惨,黑夜里一片肃杀。无人注意的高高的树冠上,一条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厚厚的枯叶之上,迅速的向前着前面的人逼近。
没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缓缓靠近,在这场角逐塞里,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捕兽的猎手。
领头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声说道:“跟上来!”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了他的声音,头领眉头皱紧,刚要回过头去,突然只感觉脖颈一凉,锐利的疼痛霎时间袭来,意识一时间有点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么时候,生命已经不再给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两条恶犬脖颈间的飞刀,对着仍有呼吸的人再补上两下,处理完这一切,青夏迅速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观望一下,就向着西面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谨慎,遇到荆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迹。没想到敌人仍旧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后,原来靠的果然是狗儿灵敏的鼻子。眼下处理掉身后的隐患,但是青夏却仍旧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条恶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这些畜生,但却不知道能拖延几时。
南方的丛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跃,好似狸猫一般矫捷敏键。峰回路转,一个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现在眼前,青夏脚下不停,迅速跑到湖泊的另一侧,一个一身银色铠甲的男人,拄着战刀半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听见青夏的脚步声猛然睁开双眼,精锐的锋芒透眼而出,像是两柄出匣的宝剑。
“都解决了?”青夏沉声问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扬眉,眼内颇有些深意的紧紧的盯住青夏。尽管知道他不可能认出自己,青夏还是觉得一阵紧迫的心慌。终于,楚离缓缓的点了点头。
青夏长出一口气,连忙说道:“殿下,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徐将军的援兵……”
话还没有说完,楚离面色登时大变,寒芒一闪,陡然抽出战刀,对着青夏的脖颈就劈砍了下来。青夏大惊失色,但毕竟拥有超敏捷的应变能力,身形陡然随着刀锋侧倒,嘭的一声倒在地上,脚踝下的匕首被以迅猛绝伦的速度迅速抽出,一个后滚翻就远离了楚离,半蹲在地上,迅速的就想弹地而起,暴起伤人自卫。
然而,下面的动作还没有使出,一个细长黑色的影子就从自己刚才的方向对着楚离凶悍袭去。楚离长刀一闪,登时将那东西斩成两半。后边那段在半空中一个扭动,就颓然摔落地面,而前面的那段却是凶性大发,张开狰狞巨口,对着楚离凶悍咬下!
嘭的一声,楚离的长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惊,只见却是一条头暗绿背斑黄的巨蛇,长约两米,碗口粗细,头呈三角,嘴间上翘,背上有着黄褐黑边的斑纹。此时已经背斩断的蛇尾仍旧不断在地上抽搐扭动,瞧来十分生厌,而前段却仍旧狠狠的咬在楚离的手腕上,双眼大睁,透着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惊,登时弹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只见楚离手腕处被咬伤,两排深深的压印醒目的向外留着黑血,前排中间处两颗齿痕尤其明显。
这是一条毒蛇,而且青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蛇了。它叫圆斑蝰,也被俗称为百步蛇,凶狠好斗,虽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种不算最强,但是在死亡率上,却一直居于榜首。这种蛇毒极为凶狠,可以使人在两个小时内致死,而长这么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这种蛇大多生活在台湾山区,青夏曾经有一次在台湾出任务的时候,在当地居民家里见过这种蛇。没想到,在这千年前的古代楚国,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速的找两块布条,在楚离手腕处和手肘处狠狠扎紧,防止毒血向心脏处蔓延。摘下玄铁的头盔,盛来大量的清水,对着伤口进行大量的清洗。随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将匕首烧的通红,在楚离的伤口处做十字星切口,又在伤口周围做同样的切口,努力的挤压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时,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动,请觅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妇人的悲伤之态,青夏果断的说道。
楚离眉头紧锁,头晕目眩,暗道这毒蛇果然凶狠,刚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连忙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表,一会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踪,有三伙人马在靠近,两伙都是二十多人,另一伙却有上百人,不能力敌,我们先走。”
几脚踩灭地上的火堆,浇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离,说道:“殿下可以走动吗?”
楚离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然而刚刚站起,一阵晕眩就猛然袭来,蓦一发力,脸色登时一片雪白。青夏及时的扶住他的身体,左右看了一眼,默算着来人的速度,略一咬牙,沉声说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离神情微微诧异,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显的传达出来,这小兵看起来虽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动吗?
“唔……”青夏被楚离盯得话头一滞,闷声说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长的矮小,我很有力气的。”
“我怎么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经死了十几次。”楚离声音淡漠,有气无力,听起来毫无温度,但是熟知楚离为人的青夏却知,他这样薄凉的人,能说处这样的话已经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卫战士,以后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荡了。
一把将楚离背在背上,青夏膝盖霎时一弯,一个踉跄差点趴下。
楚离这一番动作,毒血上冲,四肢无力,这会,连眼皮都几乎睁不开。青夏双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坚硬,扎进血肉之中,缓缓的喘息了一会,青夏努力的站起身来。神色坚毅,四下查探一番,向着西北方向迅速奔去。
当初野外行军时,负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这段时间勤于锻炼,庄青夏的身体也不像以前那般娇弱。虽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凭着超强的毅力,仍旧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显然都是别人设计陷害,对方不但在城外驿道上埋伏偷袭,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击,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会再一次自投罗网。
这伙人对楚离的一切了若指掌,情报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做事似是而非,引人上当所留下的蛛丝马迹也十分高明。楚离今夜连遭变数,大意下失了分寸也是常情,只是青夏却不禁要对这人重新估量了。
费力的爬上华盖树的顶部,然后用绳子将楚离这个大个子一点一点拖拽到高高的树上,做完这一切几乎要了青夏的小命。此刻任她再过强悍,仍旧要吐着舌头大声的喘着粗气。
就当是一次解救人质的行动好了,他为了自己冒险出城,又为了救自己被毒蛇咬伤,怎么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解开他绑在手腕和手肘处的布料,让血液流通一两分钟,再一次将布条扎紧。楚离的面色一片苍白,嘴唇甚至也有些泛青,夜里的风冰冷的吹着,树林里一片死寂,就连虫子的鸣叫都没有。华盖树枝繁茂密,青夏和楚离坐在上面,像是坐在弹簧床上一样,丝毫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脱下身上的黑衣卫统一大裘,裹在楚离的身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他的手腕,缓缓的俯下身子。
之前怕被他察觉,并没有为他吸毒。此刻他已经昏迷不醒,不再担心。从中毒受伤到现在,还没有过去半个小时,仍然在最佳解毒的时间范畴之内。嘴唇缓缓凑近,上一次的伤口仍然历历在目,吸出一大口鲜血,再扑的一声吐出,反复几次,再一次扎紧手腕。青夏放下楚离的头,就打算下去找水漱口。
谁知刚要离身,一只手突然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青夏的骨头捏碎。青夏愕然回过头去,只见楚离紧紧皱着眉头,双眼紧闭,仍旧昏迷未醒,可是面上却显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伤口一定很疼。”
青夏这样想着,试图要将楚离的手扯下,可是尝试了几次,楚离反而更加大力的握紧。
“别送我走。”痛苦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声音很小,可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显得那样的响亮。青夏不解的扬了扬眉,梦魇了吗?她伸手探向楚离的额头,冰凉一片,并不见发烧。
青夏从没见过楚离这样的神情,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强势霸道的,可以阴狠,可以冷酷,可以邪魅,可以霸气,但是这种脆弱的神情,却好似不应该属于他。他皱着眉,一个川字深深的印在他的眉心,紧紧的抓着青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痛苦和不甘,有仇恨,似乎也有祈求。
“殿下,醒醒,你在做梦。”轻轻的摇晃着楚离的肩膀,小声的叫道。
“别送我走……母后……”
青夏的手顿时就有些生硬,她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天边的孤月像是一轮大大的玉盘,冷冷的洒下一地的清辉。楚离周身冰冷,黑色的大裘盖在他的身上,更加显现出他脸色的苍白。
“不送你走。”青夏突然回握住楚离的手掌,缓缓的凑到他的耳边,沉声说道:“你哪里也不用去。”
月光森然,远处的火把又再次照射到这一块平静的土地。
[初临南楚:第047章:战地凤舞]
这副身体的确不行,才仅仅一个晚上,就让她疲累的睡了过去,连敌人走到脚下都没有发觉。若不是华盖树枝叶繁茂,可能现在就已经暴露了踪迹。
刚刚睁开眼睛,就被楚离一把捂住了嘴。这个昨夜中了毒的男人,此刻神情警惕,双眼精芒寸许,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他对着青夏微微扬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树下,显然是怕青夏刚刚醒来,不清楚状况。
一队八人的搜索小分队正在下面流连,好在他们手上没有恶犬,不然一定藏无可藏。
楚离缓缓转过头来,看了青夏一眼,然后指了指下面的士兵,又对着自己的脖子竖手一横,青夏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缓缓的点了点头,青夏轻轻拔出靴间的匕首,叼在嘴上,又拿出向来绑在腰上随身带着的钩锁,就要站起身来。
环扣做成的腰带突然被一把扯住,青夏垂眼奇怪的看去,却见楚离双眼沉着的微微眯着,口型张开,无声的说道:“小心。”
霎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和9处的战友共患难的非洲丛林。青夏颇有些动容了点了点头,伸手抓住楚离受伤的手腕,打开他的手,用手指写到:“你也是。”
“刚才猎犬指明的就是这个方向,你们几个,爬上树看看。”
终究,还是搜到了这里。
一棵又一棵的华盖树,好似一片圆圆的屋顶一般呈现眼前。青夏站在树顶之上,还没待下面的人爬上树来,突然抛出手中钩锁,嘭的一声勾在了另一棵树上。双手抓住绳索,脚下蓦一用力,青夏霎时间好似飞鸟一般,急速荡了出去。
“在那边!”这么大的动作,下面的人不会没发现,八名士兵同时举手上指,扬声尖叫,向着青夏的方向就追了过来。
“放箭!生死勿论!”一名士兵突然抽出腰间的弩箭,大声喊道。青夏目光一寒,双脚刚一踏上另一颗树顶,立时又抛出钩锁瞬间飞出,口中的匕首被拿在左手上,单手荡绳,左手猛挥而下。
霹雳一声巨响,一段粗壮的树干就被整条的切了下来。这个时候树枝干枯,极易劈砍,一支断了压折下面的另一支,转瞬间,一大片粗壮的树枝轰然砸下,对着几名士兵的脑袋毫不容情的砸了下去。
这几只树干虽然还不至于砸死他们,但是也闹得躲闪不及,灰头土脸,等他们从尘土中爬出身来。还哪里有青夏的影子。一个看样子是士兵头领的男人大叫道:“追!”众人就狼狈的爬出树丛,向着前方跑去。
而这时,一个身影,却缓缓的从后面逼了上来。
“嘭!”的一声,前面奔跑的两人突然猛然摔倒在地,一人头颅磕在顽石之上,顿时鲜血长流。青夏半蹲在一棵大树之后,手腕一荡,手中的钩锁就从另一棵树身上荡了回来。冷笑着看了那群士兵一眼,身下弹地而起,急速奔跑而去。
众人大怒,穷追不舍。
青夏奔跑跳跃,豹子一般敏捷灵巧,这丛林间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天然屏障,当初在阿富汗山区,恐怖分子连用热能感应器卫星定位仪这些高科技产品都抓不住她,更何况这些只知道挥舞长刀的大兵。只是一眨眼,青夏就又一次隐藏在树林藤木之中,不见了踪影。
士兵气急败坏的紧跟着,在一处空地站住脚来,四下紧张的查看。虽然道目前为止,他们面对的还只是青夏一人,但是这些人却有好似面对着一个军队般可怕感觉。
“噗!”的一声,一道银色的弧线突然在空气里爆开,众人大惊,一名士兵身子一颤,一个血洞顿时在他的额头上炸开,鲜血潺潺而下,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身体就已经轰然倒在地上。
“什么人?出来!”有人凄厉的大叫一声,已经死了两个人,可是他们还是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人群一阵慌乱,士兵头子大吼一声,挥舞着战刀向着银光的来处疯狂的跑了上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到地方,一声破空之声突然在丛林里响起,一只黑色劲箭飞速袭来,猛地正中士兵头子的背脊之上。
鲜血从士兵的口中喷涌而出,那人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作。众人面如土色,急忙转过身去,死死的盯着弩箭射来的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个娇小的身影顿时跳跃而出,两个起落,就已经落在这群已经慌了手脚的大兵的身后。反手握住匕首,猛力对着背部心口扎下,锋利的匕首透体而出,上来不急拔出来,另一名士兵机警发现,抽出战刀就反击过来。
青夏眉眼一寒,身体顺着刀势趴下,匕首在受伤的士兵身体力拉锯般下个,半个肩膀登时脱离了他的躯干。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冲天而起。手中钩锁灵敏一摆,就勾住另一名攻来的士兵的脚踝,略一用力,那人就猛地摔倒在地。
青夏就地一滚,正好滚在那名男子身上,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青夏猛然从地上跳起,被抓住头发的士兵惨哼一声,头皮上鲜血淋漓。
“噗”的一声,青夏一把飞出手中的匕首,干净利落的插在持刀而来的男子的脖颈之上。与此同时,一柄长刀雷霆怒斩,将她手中那名失去大把头发的男子心口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楚离踩着另外几名士兵的尸首缓缓走上前来。八名饱经沙场训练的士兵,就这样被结果掉。矫健的身手加上完美的配合。青夏对着楚离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们走吧。”
楚离点了点头,随意的用脚尖翻动了一下死者的尸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响动突然传来,青夏何等警觉,顿时飞身跃起,刚刚拿回来的匕首向着响声处猛然掷去,一道破空之声也随之响起,一把扑在楚离身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背上一阵火来疼痛,青夏登时知道,自己成功受伤了。
一名还未死的士兵最后反扑,被青夏匕首扎中心脉之后再也无法转活。
楚离眉头紧锁,面目森冷,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青夏的身子,沉声说道:“你怎么样?”说着还要来拔她背上的弩箭。
“不能拔!”青夏急忙说道:“这箭头上有倒钩,一旦拔出会血流不止,还好没有血槽,不然今朝性命难保。”拿起楚离手中的刀,反手一把将箭杆劈下。撕开一片裤脚,绕着后背绑了一圈,咬住布条的一角,狠狠的勒住系上。
四下探查一圈,青夏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快走。我重伤无法逃远,留下来阻击敌人,为殿下善后。”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不但成功的逃出盛都,更有一个战死沙场的最好消失理由。神不知鬼不觉,又不会连累杨枫。故意留下这个隐患,为的就是施展这个苦肉计。不然,没有人会在青夏的手下逃生,那个士兵,自然也不可能。
努力撑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来,青夏咬着牙,颇有些摇摇欲坠,但是仍旧顽强了站了起来。她曾经受到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在叙利亚山地,为了解救无辜的人质,她的右边肺叶中枪,但是仍旧靠着兴奋剂的注射抵制疼痛,和敌人周旋了三天。那次行动之后,她被手术切除了一半肺叶,并得到了一个勋章。很多时候,人都是可以创造奇迹的,生命的顽强能力,在很大程度上,远远超出人的想象。
楚离面色阴沉,看着青夏略微有些踉跄的脚步,突然走到她的前面,弯下腰来,沉声说道:“我背你走。”
青夏大吃一惊,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只不过是楚离的一个低等黑衣侍卫,为他挡箭送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堂堂太子身份,即便此刻放弃她独自逃跑也是情理之中。连忙说道:“小人不敢,殿下金枝玉叶,小人贱命一条,殿下犯不着为小人涉嫌。”
“上来!”楚离声音低沉,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青夏废了这么大的劲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下一次逃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哪能就这样放弃,仍旧说道:“小人身为黑衣卫,为殿下赴死理所应当,殿下不用顾及小人的性命……”
一个冷冽的眼神猛然扫了过来,青夏霎时住了口。
一把将青夏背在背上,楚离双手绕到身后,将青夏的双腿环在前面,用大裘包住青夏的身体,最后系在自己的身上。
青夏霎时间就好似一个粽子一般被紧紧的绑在了楚离的身上,她身子娇小,不像之前楚离长手长脚,被青夏背在背上双脚都得在地上拖着。楚离面不改色,拾起地上的长刀和弓弩,沉声说道:“抱住我的脖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青夏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无奈的伸出手来,抱住楚离的脖子。楚离低头看了一眼身前一双白皙的小手,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拿好弩箭等兵器,楚离突然奔跑了起来,速度快速惊人,丝毫没有因为背着一个人而影响了行动。丛林的地形诡异莫测,好在青夏有着超强的记忆能力,再加上楚离对这处的了解。正午时分,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丛林的边缘。
青夏趴在楚离的肩膀上,侧目看着楚离坚韧的眉眼轮廓,突然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其实,这个人,并没有自己曾经认为的那么讨厌。时不与我,谁叫她附在了庄青夏这个奸细的身上。历朝历代每个国家,对待奸细的态度都从来没有股息过,若换了是她,可能直接就杀掉了事了吧。
胡思乱想间,一阵轰鸣的马蹄声突然响起,青夏一惊,手掌不禁紧紧的抓住楚离的肩膀。楚离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双目寒芒大盛,警惕的向着声音的方向冷然看去。
“所有人分成三十队寻找殿下,以烟火为号,遇到可疑人员,立杀无赦!”
铿锵的声音登时响起,尽管知道这一次逃亡完全失去希望,青夏仍旧大喜,对着远处大声喊道:“俆将军,殿下在这里!”
杂乱的脚步声急切的向着这边轰鸣而来,徐权带着大批人马疯狂奔至。然而,所有人的表情在大喜之后瞬间变得僵硬,就连稳健如徐权,也不由得面色大改,直愣愣的盯着趴在楚离身上的青夏,目瞪口呆。
“哼!”气势汹汹的一声突然响起,楚离双眼一寒,杀气瞬间弥漫。
不愧是多年的官场滑头,徐权顿时收回目光,铿然跪在地上,高声大呼道:“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一排排黑压压的士兵齐齐跪在地上,恕罪之声山呼海喝,青夏却是面白如纸,她知道,从今以后,想要逃走,更是难比登天了。
[初临南楚:第048章:又起波澜]
南楚的天气就是这般反复无常,阴冷刺骨,却还漫天飞雨。夏撕下半点衣袖,露出光滑白嫩的背脊,肩胛的蝴蝶骨上,一只利箭仍旧插在里面,外表的鲜血已经干涸,乌红色的一片。
一手拿起酒壶,含在嘴里,然后噗的一声全都吐在匕首上。这酒很烈,是杨枫平日常喝的,拿起匕首,扭过头去,对着肩胛上的伤口就毫不犹豫的割了下去。
“恩……”
一声短促的闷哼声在帐内响起,杨枫拄着银色长枪,坐在营帐外面的一块石头上,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的一声脆响,有钢铁掉落在地的声音传出。杨枫眉头一皱,一把撩起帘子,只见一片血泊之中,青夏手握匕首,双眼紧闭的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为她上好药,细细包扎,清理血污,一切做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主帐那边人声鼎沸,楚离归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了军机大营,一条又一条雪花般的文碟毫不容情的发了下来,这头受伤的老虎,终于在绝境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击。
一月前,十三王协同萧贵妃谋反,被抓到之后,一直关押在大寺府软禁。虽然不能证明今日这事是十三王所为,但是楚离仍旧借此借口,对十三王的党羽进行了全面的清洗。楚离回国不到两年,十三王爷却在南楚谋划了三十多年,树大根深,地位牢固,党羽门生遍及天下。若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目,极难公然对其进行处决。借着谋刺皇储这个罪行,十三王这潭深水,登时被掀的天翻地覆了。
一下午的时间,十三王府被查抄,甚至没有开堂过审,府中男丁就全部伏诛,理由是负隅反抗,就地格杀。朝中党羽被抓四十余人,累及家族亲人上万,大寺府和东城天牢人满为患,一片喧嚣哭嚎之声。消息被悄然封锁,远在边关的一些十三王麾下武将被急招进宫,军机大营急调三十万兵马守卫皇城,整个南楚霎时间风声鹤唳,因为楚离失踪一夜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令人为之胆寒。盛都之内人人惊悚不定,百姓居于家中不敢外出。
趁此南楚大乱时机,其他几国却都在暗中观望,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楚离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政变,清洗皇家二权,不是没有原因的。西川燕回、齐太子安、南疆部族长老、沿海藩国首脑等等此刻全都聚集在南楚盛都,等待着楚离的登位大典。有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质在手,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轻举妄动。
而就在封锁城门的当天晚上,秦国使者终于到来。该来的已经全都来了,南楚的盛都,一时间成为了整个天下最为复杂也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为青夏打点好一切,杨枫抱着一堆血污的衣裳,就走出了营帐。刚一出门,正巧碰上了刚刚走马上任的枢密院太卿林暮白,当初从绿营军调到皇城禁军的时候,杨枫曾和林暮白有过一面之缘,淡笑着打着招呼说道:“恭喜林大人高升。”
“哦,是杨大人,怎么,你也住在这吗?”林暮白一身三品官袍,看起来别样的神采奕奕,少了几分呆气,多了几分英武。
“正是。大人有何事?”
“殿下要我看看夏侍卫,他的伤怎么样了?”
杨枫眉梢淡淡一挑,沉静说道:“已上药包扎完毕,这会已经睡了。”
“这样,那我回去禀报一声。有机会再来拜会杨大人。”寒暄了几句,林暮白就转身离开。杨枫看着他的身影,沉重的出了一口气,刚要离开,就见帘子的一角缓缓放下,一只白玉般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
这人眼里的砒霜,就是那人眼里的蜜糖。行刺一事虽然闹得朝野震动、沸沸扬扬,但是其中得利者,却不乏一两人。
杨枫因为面临大敌,指挥若定,一跃三级,成为禁卫军监军校尉。而反观这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夏青,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嘉奖,只是从黑衣卫的外围守卫,晋升成为楚离的贴身护卫,三日养伤休息之后,正式上任。
门外徐上卫带着黑衣卫将士将营帐团团把守,除了出去硬拼,根本无法逃脱,青夏穿好近身黑衣卫的侍卫服,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在脸上涂抹化妆,素颜走了出去,徐权全无任何呆愣表情,带着青夏,直接进入中军大帐之中。
楚离一身白色棉袍,没有铠甲兵器的森冷,仍旧带着一丝刀锋般的寒芒。他正在细致的描绘一副丹青,即便青夏进门来,也没有抬头。徐上卫恭敬的行礼退出。青夏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风雨的来临。
“伤好了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气里缓缓响起,楚离垂首,墨色的长发自他的肩头滑下,落在长几之上。宽大的袍袖在书案上扫过,白色的棉布带着一丝和他气质绝不相符的柔软。
青夏不再掩饰声线,要改变一个人的体貌声音虽然简单,但是要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熟悉,就是难上加难。这一夜半日的相处,青夏早就料到楚离会查处她的身份。就算他当时还只是怀疑,回到大营之后,翻查一番所谓夏青的资料,立时就会原形毕露。清淡的声音在大营温暖的空气中淡淡响起,青夏低声说道:“已经好多了。”
“军营吵闹,不适合养伤,我在城南的找到一个清雅的小筑,待会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殿下这是要软禁我吗?”清瘦的女子略一扬眉,缓缓抬起头来。
楚离沉声一笑:“我可能关得住你吗?”
“城南比邻齐太子居所,殿下不怕我和他斯通款曲,出卖大楚?”
“你不会。”楚离淡淡说道,好像两人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你若是要做,昨夜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三日后,是我的登位大典,所有事情,在大典之后都会有一个交代和了断。你先出去吧。”
青夏看着楚离一身白色棉袍,只觉得这人和昨夜密林中的几乎是两个人。她缓缓的转过身去,撩开营帐的帘子,刚要出门,楚离的声音又在身后平淡的响起:“不要再试图逃跑。”
青夏眉梢一扬,你说不逃,难道就要乖乖听你的吗?
“杨枫才华横溢、将帅之才,你不要毁了他的前程。”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青夏身子稍稍一颤,许久才大步走了出去。湖心小筑是淮南郡王的一座别院,十三王爷垮台之后,萧贵妃失势,若不是仗着是楚离的生母,可能早就随着十三王爷共赴黄泉,淮南郡王身为萧贵妃的小儿子,虽然向来体弱多病,不参与政事,但是也难免被殃及池鱼,发配到了炉龄城偏远之地。美其名曰于温暖之地修养身子,实则却是被驱赶出京,架空了权利。
整个天下人都知道,楚离与这位亲生弟弟,向来不算亲侯。萧贵妃厚此薄彼,几次为了小儿子罔顾大儿子的性命。风水轮流转,如今楚离登位,掌管南楚大权,萧贵妃被软禁在后宫之中,十三王爷已死,这向来躲在母亲羽翼之下的淮南王,自然从云端跌落,落入泥泞之中了。
淮南王还没走,属于他名下的产业,就已经被朝廷收回来一大半,青夏搬进这盛都有名的清幽之所,靠在临水的亭子里,身上披了件厚重的毛裘,昏昏欲睡。
“小姐,进屋里睡吧,这里冷。”红樱站在一旁,小丫头不过十四岁,样子十分稚嫩,平日里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大声了都不敢。这整个别院里的用人,全都是楚离从宫外家世清白的人家中买回来的,没有一个有朝廷的背景。进府第一天就被告知,若是青夏有任何事情,这里的人全都要给她陪葬。
楚离很会拿捏人的心思,也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最能将青夏的脚步拴住。明天就是楚离的登位大典,一切事情都在暗地里悄无声息的进行着,青夏站起身来,听话的向内堂走去。
红樱见青夏肯回房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跟在青夏后面,捧起暖炉,开心的跟在后面。
“让开!谁敢挡本公主的路!”一声骄纵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眉头一皱,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向着这边迅速前来。
“哈哈,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这个狐狸精!”
嘉云一脸骄纵,一身紫色长裘,显得雍容华贵十分耀眼,手握一只马鞭,一边摇晃着一边对着青夏大声叫道。
青夏缓缓侧过头去,双眼精芒一闪,冷冷的逼视着这个在自己手上吃过无数苦头仍不悔改的南楚公主。嘉云被青夏看的心下一寒,微微半退了一步,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侧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青夏就失去和小孩子斗气的兴趣,转身向着内堂走去。
“哼,你少在这里逞威风,等我太子哥哥把你那群党羽一个个全都抓起来杀了头,看你还怎么猖狂!”嘉云鼓足勇气大叫一声,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青夏闻言略略顿足,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嘉云,默想了一会,才慢慢说道:“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我太子哥哥去护国寺向先祖祈福,等待明日的登位大典已经两天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全都被抓到了大寺府严办,朱姐姐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死吧。”
一只手突然袭上,紧紧的掐住了嘉云的脖子,寒声说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初临南楚:第049章:碧海丹心]
“殿下……”
庄典儒一身青色布衣,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清瘦的脸上几缕长须雅致的修剪着,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索之意。他坐在靠近火炉的软椅上,半眯着双眼,长途跋涉的艰辛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怎样体现,只是声音微微有一些沙哑:“齐太子送这一张白纸来,是什么意思?”
“哼……”冷笑声淡淡响起,楚离仍旧是一身白袍棉衣,长发松松的系着,少了往日的精干锐利,多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他手握着那张薄如蚕翼的白纸,沉声说道:“他这是想告诉我,这事现在还是白纸一张,我怎么描绘,就是怎么个走向,只是却要白纸黑字,全都落到明处。”
“哦?”庄典儒疑惑一声,说道:“他这是在向殿下示好?”
“东齐也不是一片生平,齐王身体硬朗,大去之日远已,齐安七个兄弟,真如外面看起来那么和睦吗?如今七弟被我圈禁,他和七弟当初在居庸关联合上党人干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齐王那里,你当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像现在这般牢靠?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他怎敢轻举妄动?”
楚离冷笑一声,沉声说道:“他上次为了你女儿引得两国战乱,在民间名望大跌,这个时侯和我交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秦宣王前阵子刚刚平定了北方雁门关战乱,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在秦国如日中天,齐安不是傻子,若是让秦国恢复元气,我们这几国全得走当年战国六国的老路。这个时候,就算他不主动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这场战乱的。”
“秦宣王真乃人杰!”庄典儒长叹一声,沉声说道:“若是我国有此战神,南疆之地无忧已。”
“下有名将上也要遇明主才有发展的余地。”楚离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秦国大皇昏庸无能,秦国奸臣当道,秦宣王独木难撑大厦,他一身病体,能坚持到今日,已属异数了。你不必担忧,现在只需要我们三国联合其他各藩国给加上一把火,秦国必定大乱。”
“殿下有何高见?”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离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这般得势,我就顺势再给他加上一把柴,让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颇重,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从无信任可言。秦国的内乱,就一直乱下去吧。”
庄典儒了然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难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庙,美其名曰感谢宣王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国民报仇雪恨,原本存的是这么一个心思。”
“众人拾柴火焰高,对于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燕回向来十分在行。”楚离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请讲。”
“大典之上,我要立后。”
庄典儒身子稍微一颤,眉头微微皱起,沉着的说道:“立后乃至国家之根本,皇家血脉传承的基础,是国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属意何人?”
“你的女儿,庄青夏。”
楚离的声音霎时间好似一个惊雷炸在庄典儒的头上,白须白发的老人身躯一震,猛然睁大了眼睛,沉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呵呵,庄先生,”楚离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应该让外面那群整日弹劾你,说你是东齐派来的奸细的人听听,何谓真正的忠君爱国。”
“殿下,”庄典儒连忙从软椅上站起身来,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老臣从来不敢以忠君爱国之称自居,只是青夏和齐安过从甚密,多年来,你我纵容姑息,早已铸成大错。殿下不能因为怜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错事。”
“庄先生,”楚离走上前来,眉头紧锁,动容的扶着庄典儒的肩膀说道:“当年先生于绝境中给我希望,将我带离虎狼之地,多年来为我谋划,若无先生,就无楚离今日。你我君臣之谊,师生之情,永不会变。”
庄典儒泪光盈盈,感动的说道:“殿下是天命圣人,就算没有老臣,也会逢凶化吉,脱离险境,老臣不过是为殿下搭桥铺路的仆人罢了。”
楚离紧紧抓着庄典儒的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为后,却不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
“殿下?”庄典儒疑惑的说道。
“庄先生,我若是说,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离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肯定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说明她是齐安派来的奸细,但是我还是相信,她不是!”
“也许她以前是,可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她绝不是齐安的奸细。”楚离双眼光芒闪动,缓缓转过头来,声音舒缓。
庄典儒看着楚离的双眼,叹息着说道:“殿下为何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错了,南楚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毕竟一国之母,不是儿戏。”
“先生,从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从大局出发,不肯留下半点纰漏,若是有一丝半点的怀疑,都绝对不会涉险。你还记得齐王四十五岁大寿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萧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楚离才十三岁,侍卫萧修在陪楚离练剑的时候,竟然使出东齐红殿学宫的燕子剑法,楚离暗暗记在心里。第二天就设了个计,将萧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将之乱棍打死。其实那个时候,学会一招半式红殿学宫的剑法并不是什么大错,也不能证明萧修就是齐国奸细,当时他去劝楚离的时候,只记得十三岁的楚离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或许是被人出卖被人背叛已经成了习惯,才会让他对别人有这样的防备之心。
“庄先生,也许我那一次是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楚离缓缓说道,声音有着海浪波涛般的醇厚,屋子里一片温暖,巨大的铜炉摆在地中间,烧的一室温暖如春,年轻的帝王宽袍大袖,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沉声说道:“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会后悔。”
“殿下……”
“庄先生,不要阻拦我,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想要真心实意的相信一个人,她在丛林中舍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只是虚情假意。”楚离突然站起身来,向着一侧的军帐缓缓走去,“就算我又错了,也要去试一试。”
夜里的月亮硕大明亮,庄典儒缓缓走出军帐,那里,大儿子庄青霖垂首站在原地,见到父亲的身影,连忙迎上前去。
“父亲,发生了何事?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庄典儒看了眼这唯一的一个儿子,突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册封皇后。”
“册封皇后?这是好事啊?不知是谁家女子有此殊荣?”庄青霖疑惑的看着父亲,缓缓问道。
“是你妹妹。”
“青夏?”庄青霖大惊失色,沉声说道:“怎么会这样,青夏一心向着齐太子,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万幸,怎能登上后位?”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她之所以会和齐安亲厚,也是在我的纵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得到齐太子的信任,逃出齐国也不会这样简单。然而现在一旦归来,她就成了乱臣贼子,是我害了她。”庄典儒叹声说道。
“父亲,这事情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
庄典儒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昨日的偷袭,我们事先早有察觉,原本只是想将计就计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军马埋伏城外,却还是愿意跟着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机会试探她的虚实。你觉得还有回转的机会吗?”
“那青夏……”
“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庄典儒脚步沉重,缓缓的步出军机大营的城门,苍老的身影越发佝偻。明日就是楚离的登位大典,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楚离登位的准备,各地方太守将军全都赶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万大军拱卫京城,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而在这个时候,楚离却骑着马,只带了几名侍卫,来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筑,敲响了青夏的房门。
炭火小锅里煮着清酒,几盘家常小菜放在书几上,青夏将正在看的几本游记推到一边,坐在书几的一边,拿起酒壶,为楚离斟了一杯。
楚离仍旧是那身白布棉袍,脱下了铠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锋芒。他宽袍缓带,大袖飘飘,很有一丝楚地的风情,和平日里凌厉果敢的南楚储君全不相似。接过青夏手中的清酒,楚离仰头喝了一口。这酒一点也不烈,味道清纯,口感纯正,透着一股清香。随手翻动了一下青夏书案上的游记杂书,声音淡淡的问道:“怎么有闲心看起了这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青夏轻声说道,低头将书籍整理好,站起身来,放到书架上,然后又回到小几旁坐了下来。
这一次死里逃生,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空气里的气氛低沉着,且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味道。不再如从前那般互相算计演戏,可是不演戏,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夏垂着头,用小勺舀起温水,轻轻的浇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着腾腾的雾气升腾在两人之间,眼前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吗?”楚离看着青夏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又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压抑,“恨我将你们庄家从齐国带到南楚,恨我将你从齐安身边抢过来,恨我让你当不成齐国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头来,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离一眼。若是真的庄青夏,应该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诗呢?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经和这个男人做了敌人,处心积虑的要从他的牢笼中逃出去,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实际上,就连她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又何来恨与不恨?
“既然这样,你昨天为什么要屡次救我?”
灯光下,青夏浑身透着一丝圣洁的光辉,白皙的脸庞有着一圈昏黄的光晕,她默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你最后,不是也没抛下我吗?”
声音淡淡的,恍若是轻轻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发出的一点幽香。楚离心头一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墙角的牛油灯静静的燃着,不时爆出一抹噼啪的火花来。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离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缕额前的头发缓缓从她的头上落了下来,挡住她乌黑的眼睛。
“齐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离声音清淡,却透着一丝中肯,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将青夏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沉声说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吧。”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无声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头突然涌过一丝柔软,她撩起眼睑,直直的看着楚离。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样,不再尖锐,不再阴狠,不再处心积虑的谋划暗算,不再张扬跋扈的发号施令。他宽袍缓带的坐在自己面前,轻声的对自己说,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在唐小诗短暂的一生里,她的字典里似乎从来就没有“家”之一说,而来到了这里,和这个男人纠缠牵扯,却听到了这样的言语。
“楚离,你不是一直怀疑庄青夏是奸细吗?你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怕我会出卖你吗?”
“你是说以前的庄青夏吗?”楚离的声音突兀的在空气里响起,青夏的眼睛霎时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淡笑着的脸。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还是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蠢?”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派了无数人去你的资料,可是却找不到一丝纰漏。但是我又该怎样解释你的性情大变,解释你突然变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这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戏?”
青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楚离看着她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就像我所说,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边。青夏,我已经很久没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青夏缓缓的垂下头来,终于还是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怕,”楚离微微一顿,“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青夏悄然站起身来,突然开口叫道:“楚离!”
楚离身子一滞,就停了下来。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会杀了我吗?”
时间在瞬间好像停滞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许久许久,楚离才淡淡但却肯定的说道:“会,所以我会杀掉所有可能让你背叛我的人,让你没有离开我的机会。”
楠木雕花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的侍从为楚离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风缓缓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云公主的那番话,默默的笑了一声:会杀掉所有让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吗?
跟随楚离前来的侍从里,果然没有杨枫的影子。
月下,一片萧索,整片大地,被铺上满满的冬季寒霜。
“徐权,”骑在马上的楚离突然笑着叫了徐权一声,开口问道:“你说你家主子现在就冲到齐国行馆里去,把齐安宰了会怎么样?”
“殿下!”徐权大惊,猛然勒紧战马,一下子自马上跳下来,跪伏在地,沉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齐太子是来朝贺的。”
“哈哈!”楚离大笑一声,似乎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笑的这样畅快一般,声音透着巨大不掩饰的喜气:“看你吓的那副样子。”
黑夜里,神骏的战马突然扬踢奔起,楚离大笑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头!”
[初临南楚: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刚一敲过,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闪出了湖心小筑,空荡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雾气,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飘荡,青夏隐藏在暗影里,奔跑跳跃,狸猫一般轻巧敏捷。
楚离见识过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卫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设守卫。整个湖心小筑的人都已经睡下,青夏轻而易举的离开城南的范围,向着城东的牢狱迅速奔去。
她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大队的宫廷礼官就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湖心小筑的大门。一会的功夫,准皇后庄青夏再一次失踪的消息,就传到了巍峨的东宫大殿之中。
楚离一身明黄吉服,头戴金龙金冠,腰配八宝玉带,笔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边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和后宫凤印,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统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来新一位帝王的统治。楚离一直面带笑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站在他身边的侍卫徐权知道,皇位早就已经掌握在了楚离的手掌之中,楚离之所以会这样高兴,只是因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纠缠在他心里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当前往湖心小筑宣旨的钦天监礼官仓皇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惧的跪伏在地,身子轻轻的颤抖。楚离面色沉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会,黑衣卫密字营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来,趴在楚离耳边耳语一番,然后就退了下去。
楚离面色如常,背脊挺直着,没有半丝的动摇和反应。他缓缓走到一名浑身颤抖的礼官面前,那名满头白发的钦天监官员周身颤抖着好似筛子一样,手上的托盘上是一块金黄色的彩凤锦缎,锦缎上,代表着一国之母标志的后册凤印闪动着迷离璀璨的光辉。
楚离看也不看周围跪伏在地的一众官员,只是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温润的凤印,然后握紧,高高举起,再松开手掌。在所有礼官大声的疾呼中,温润醇厚的凤印嘭的一声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帐里发出铿锵的碎裂声,四散飞溅。
“殿下!”整齐划一的磕头声齐齐响起,钦天监的司长黄阁老甚至哭了出来,大声悲戚着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命运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错过了那么一刻,就是错过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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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经验,青夏此次熟门熟路的潜入天牢之中,一路几乎无人防守。松懈的防备让青夏更加觉得危机四伏,她谨慎小心的前进着,终于潜入地下牢房里的时候,青夏看到了一身华服的萧贵妃,然后她很快就察觉到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机立断转身要走,杂乱的脚步声却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后的甬道轰隆而起。萧贵妃突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寒声说道:“贱人!若不是当*****出宫告密,我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对准心口就猛地扎了下去,青夏疾步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萧贵妃的手臂,可是仍旧是晚了一步,一股鲜血霎时间喷射而出。萧贵妃脸色惨白,鲜红的嘴唇满是鲜血,她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浓浓的恨意,低声说道:“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什么人!放下贵妃!”通明的灯火瞬间大亮,几声厉喝突然响起,森寒的刀锋对准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颈,无数的火把猎猎燃烧,噼啪作响,青夏抬起头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满是浓厚的鲜血味道,在她的怀里,是死不瞑目的萧贵妃,青夏握着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着头,看着一只金黄色的鹿皮长靴缓缓的踏在牢房满是灰尘的土地上。
灯火明烁的甬道里,楚离一身明黄锦缎,双眉入鬓,眼若星子,他缓缓的从甬道里走了出来。眉头紧紧的皱着,眼内好似有着巨大的风暴在凝聚,看似平静的,却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转向那个倒在地上,一身华服、生他养他、然后又一次次将他推入火坑里的女人。
“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气绝。”徐权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甬道里两名黑衣卫也跑了进来,沉声禀报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狱,我们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声高呼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铿锵声响彻大牢,一身黑色战甲的黑衣卫轰然跪在地上,右臂鲜血淋漓,沉声说道:“齐国使者从南城门破门而出,城外三十里处有人接应,汪将军带兵出城追击,已经跟齐人交上手了。”
几个时辰前,和庄典儒说过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齐安和七弟当初在居庸关联合上党人干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齐王那里,你当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像现在这般牢靠吗?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他怎敢轻举妄动?”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许只能怪他太天真。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皱紧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可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温度,只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离苦笑的表情一时间是那样的刺眼,青夏四下环顾,突然看到了站在楚离身后杨枫,电光石火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穿成了线,她扬声说道:“楚离,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清淡,好似若无其事一般的说道:“一个时辰之前,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围环绕的侍卫,只是看着楚离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楚离,我可以解释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好,”楚离淡笑着点了点头,“我给你机会,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前脚刚刚离开湖心小筑,你就潜到这皇城天牢?旁边的牢房是我那被齐人劫走的弟弟,与你相恋多年的情人在此时攻破城门逃了出去,而你却站在这里,守着我母亲的尸体,引来了军机大营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以为这里关押的是杨枫,我以为你要杀他。”
“你的诡辩之词,我已经听了太多了。”楚离声音清淡,面色淡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巨大的疏离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头苦涩的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今日这里关的真的是杨枫,你仍旧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时间顿住了口,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看着楚离愤怒的双眼,只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来人,将庄青夏拿下!”
黑衣卫侍卫突然涌上前来,青夏一把抽出匕首,横在身前,沉声说道:“楚离!你不要逼我!”
“我有逼你吗?”楚离冷淡的笑了一声,眼中的寒芒透着巨大无法掩饰的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他人:“是你一直再逼我。”
“动手!”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多名黑衣卫士兵举起手中战刀就向青夏冲杀而去。青夏身影矫健,避开刀锋就地一滚,却仍旧没有躲过对方的锋芒,包头的头巾霎时飘落,满头青丝四散飘飞,扫在青夏苍白的脸颊上。她屈肘狠狠的撞击再一名士兵的脚踝处,只听一声骨折之声响起,那名士兵就轰然倒在地上。
“楚离,我说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青夏尖声叫道,身手矫健敏捷,若论剑术可能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要比她强很多,但是说道自由搏击,她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当世翘楚。这天牢甬道地方狭窄,长刀战术施展不开,只见青夏左突右冲,一会就将包围的圈子冲破。
黑衣卫紧张的上前将楚离围起来,徐权厉声喊道:“保护殿下!”
一把抓住一名黑衣卫的头发,青夏身子凌空一个旋转,双腿连环踢在三名围上来的侍卫身上,三条身影惨叫着向后倒去。青夏手掌凌厉的劈在另一名侍卫的脖颈上,那人登时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痛下杀手,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黑衣卫,青夏眉头紧锁,脑筋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她听信了嘉云公主的话,以为杨枫被关押起来,后来试探楚离,更加让她证实了这个想法。其实并不是嘉云的谎话说的有多么高明,只是她在心里根本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楚离,杨枫帮助自己从冷宫中逃跑,犯得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军营之中,欺瞒楚离,更是罪上加罪。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圈套,嘉云虽然骄纵,但是头脑单纯,想必也是被人利用,青夏转眼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全部脉络。
这件事情之后,本该发配流放炉龄城的淮南郡王逃脱,免去了被圈禁的命运。齐国竟然也肯卷入这趟浑水,自然对他们也有好处。自己深夜劫狱,引得楚离前来,外围防守松懈,制造了齐国人逃跑的良机。丹妃怂恿嘉云来引自己上当,为的就是除掉庄青夏这个眼中钉。而反观萧贵妃,十三王爷已死,她了无生意,能够帮助自己的小儿子逃出生天,进而付出生命也无伤大雅。
这由始至终,就是一个几人联合起来共同施展的粗浅骗局,这些人也许并不是盟友,但是各有目的,竟然就达成了这样一个协议。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深陷其中,误入陷阱,无法自拔。
一道凌厉的刀锋突然扑面而来,青夏闪身而过,曲臂旋步,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颈衣领。眉头紧锁,眼中犹豫之色大溢,终于仍只是反握匕首,用刀柄猛然敲击在对方的脖颈大穴之上,那人登时软绵绵的昏倒过去。青夏眉目凌厉,嘴角紧抿,沉声说道:“不要再逼我!”
这时,突然感觉背脊上一阵火辣,身体顿时踉跄两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两只长棍猛然敲击在青夏的右腿膝盖上,骨头错位之声随之响起,一阵剧痛霎时间袭来。青夏身形一滞,一道血光登时从左肩上被枪头挑起,青夏闷哼一声,拖着伤脚跃出人群,靠在墙壁的一角处,冷然的看着楚离等人。
楚离缓缓走上前去,双眼中闪动着让人看不清楚的光泽。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沉声说道:“庄青夏,你不要再逼我对你动手。”
“你已经对我动了手,就不用再假仁假义。”一把抬起骨头错位变形的右腿,双手握住,陡然发力,竟将错位的骨头生生扳了回来。只听一声脆响顿时响起,青夏闷哼一声,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上缓缓流下,白皙的脸孔已经苍白犹若死灰,可是她仍旧站在那里,一身黑色染血紧身衣,满头青丝散乱,手握匕首,狼狈但却坚挺的没有任何惧意。
“将她拿下。”无数的黑衣卫从楚离身后轰然冲上前来,青夏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斜斜举至头上,脚下微微分开,做了一个日本刀术的起手式。日本向来崇尚忍者之道,一招一式都是不留后招同归于尽的招式,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日本忍术,但是一看青夏大开大合的姿势,就已然了解了她的意图。
楚离面色深沉,眉头微微紧锁,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上!”一声厉喝从黑衣卫一名头领的口中发出,众人霎时间就向青夏攻去,青夏一己之力对抗众人,加之身上旧伤还未痊愈,顿时落入下风,青丝纷乱,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众人急忙回过头去,只见杨枫眉目冷然,一身森冷铠甲寒气森森,雪亮的战刀架在楚离的脖颈之上,冷然的说道:“都住手!”
“杨大哥!”
“杨枫!你疯了!”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而起,杨枫面沉如水,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只是谨慎的劫持着楚离,沉声说道:“给我准备四匹马,足够的干粮清水,放在天牢入口,殿下,麻烦你要送我们一程了。”
“杨枫,你们果然是东齐派来的奸细!”徐权寒声说道。
杨枫理也不理,只是转头深深的看着一身伤口的青夏,沉声说道:“小夏,跟在我后面。”
这一晚南楚的盛都大街上,整个军机大营的士兵全都聚集在一处,三十万大军陈兵城下,看着那两个人影劫持着南楚的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盛都的城墙之外。三十万对两个人的阵型,不成比例的在空旷的原野上对持着,杨枫架着楚离,搀着脚步踉跄的青夏,渐渐的远离了那座巨大巍峨的城墙。
“你们逃不掉的。”楚离声音低沉,没有半点身为人质的惊慌和觉悟,远远的盛都城门下,三十万南楚大军黑压压的侯在那里,像是一群猛虎一样随时等待着猛扑上来,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吞噬干净。
杨枫牵着战马,缓缓放下了架在楚离脖颈上的寒刀,语调铿锵的说道:“殿下,得罪了。”说完登时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决绝果断。
“小夏,我们走。”
青夏周身伤口,鲜血淋漓,坐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缓缓的回过头去,盯着被杨枫绑住双手的楚离。很多纷乱的回忆像是一个个片段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
初次见面时的邪魅狂妄,被自己欺负时的暴跳如雷,对自己怀疑时的阴沉诡异,冲进烈火中时的嘶声呐喊,在丛林里时的不舍不弃,还有在一灯如豆的小筑竹屋之中,温润如玉的淡淡浅语。所有的一切恍惚回荡,汇聚成眼前的这一个影子,这两月以来的经历,像是发了一场大梦,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楚离,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晚的事,不是我做的。从今往后,你我天涯两处,永不相见。”
“庄青夏,你逃不掉的。”楚离面色深沉,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般,沉声说道。
“青夏,我们走吧。”杨枫拉过青夏的缰绳,转头说道。
青夏点了点头,终于决绝回过身去,扬起马鞭,痛击在马股之上,娇姹一声,跟在杨枫的身后,向着北方风驰电掣而去。
“殿下!”徐权等黑衣卫纵马狂奔而至,朗声叫道:“臣带了神机营的射手,这就擒他们回来。”
神机营的射手所使用的弓箭是南楚特质的强弓,弓箭坚韧庞大,需要四人同时使力,才能拉开,射程达两千八百多步,堪称当世远程攻击的利器。神机营众人迅速拉开弓箭,遥遥的对着远处飞奔的两人,只要楚离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这两个乱臣贼子射杀于马下。
“殿下?”徐权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楚离。
楚离刚刚脱离了束缚的手半举在身前,可是就是不挥下去。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在进行着巨大的交战,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远,八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八百步、两千步......
终于,还是消失在了平原之上,只余下两行尘土,在半空中弥漫不散。
楚离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没有发号施令的力度,只是单纯的放开手而已。
“庄青夏,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回荡在一片荒草的平原之上,天空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惨淡的清辉,照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空空荡荡的原野上,白色的雾气缓缓飘荡着,楚离慢慢的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着盛都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突然,楚离脚步一个踉跄,几丝血丝登时溢出了他的嘴角。
徐权大惊,刚要跑上前去,却被楚离的一个手势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上马,也没有用任何人的搀扶,仍旧倔强的向着南楚的心脏缓慢的走去。初时踉跄的几乎要摔倒,可是渐渐的,越来越沉着,越来越坚定,终于,完全挺直了背脊,又恢复成了那个傲视一切的跋扈君王。
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今天,是他的登位大典,是他成为南楚帝王的日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金碧辉煌的王座,身后躺满了对手的尸体和浓厚的鲜血,还有一些不得不抛却放弃的东西。
食腐的鹰鸩在天空中盘旋,吞噬着人心底最后的那一点柔软,渐渐锻造出一个坚硬如铁的臂膀。在这个臂膀上,可以撑起整个帝国的江山,可以撑起整片南方天空,但是,却撑不起一丝半点的柔情,一丝半点的软弱,和一丝半点的犹豫。
“青夏,我已经很久没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天下很大,若是你没有地方去,就留在这吧。”
“我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身边。”
“我怕,所以,不要背叛我…….”
北方的天际飞过一只大鸟,那是雪白的苍素鸟,向来生活的极北的雪山之巅,它本不是属于这里的,终于,还是要回到高绝寒冷的山巅上去。太阳一点点爬上地平线,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洒下万丈光辉。
战地凤舞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气总是十分的怪异,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么一会就已经乌云密布,几个惊雷打下来,瓢泼的大雨就轰然浇下。这雨下的极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雾,白茫茫的,看起来就像是南方丛林里的瘴气一般,一片迷蒙。
苍茫的大地,五辆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行进,前后各有八名侍卫披着蓑衣斗笠在雨中骑马而行。斗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却好像是牛毛细雨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一名彪悍的车夫坐在当中的一辆马车前,奋力的甩着鞭子,不时的用手在脸上抹上一把,将雨水甩到一旁。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雨过天晴,太阳高挂,天边挂起了一条美丽的彩虹。
没有大雨,众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竟然看到一个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翠绿的雅致。在南疆这块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说是一种好运气。
车队在离茶棚二十多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一名背部微微佝偻的老者自第二辆马车中钻出身来,向着第三辆马车走去,稍稍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似乎是请示什么。然后回头对着一众侍卫招了招手,就向着茶棚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小声的欢呼一声,留下八人守护车队,其他人连同车夫一同走到了茶棚里面,占据了角落里的两张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乡下的吃食,给留守的几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围在茶棚里坐了下来,虽然人人寂静无声,但却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松。
毕竟,从那样到处是毒虫瘴气的南疆丛林里走出来,坐在这干爽干净的茶棚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要说这天下的少年英雄,还是得看我们大楚大皇,齐国的海蛮子背信弃义,阴险狡诈,他们的太子会是什么好玩意?”一声粗壮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青衫的佝偻老者闻言微微侧目,只见却是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这人身材极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饰,一柄厚重大刀摆在身旁,看起来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一般。
“于大哥,你刚从盛都押镖回来,跟咱们讲讲,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么样啊?”茶棚里除了车队众人,还围坐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两桌看起来是认识,坐的很近,攀谈起来。
这条道是南疆通往楚国边城还巢邑的必经之路,经过还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来商人极为繁盛,现在是南楚冬季,若换了夏季,还要比这热闹百倍。那名姓于的大汉闻言哈哈一笑,故作见多识广的大声说道:“说起来,我姓于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但是这次从盛都回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他妈的白活了。”
“于大哥,你说的兄弟们心里都痒痒了,快跟大伙说说,到底那南楚盛都是个什么样子,咱们的新任大皇是啥样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声音尖细,凑上前去,连忙说道。
姓于的大汉大笑一声,神秘的说道:“盛都是啥样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骑马走了三天,连盛都的一半都没走完,满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远处。尤其是这次咱们大皇登位,整个大陆上各个国家的人全都来朝贺,西川、东齐、北秦、南疆火焰国、凤尾国、巫衣国还有东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来的国家全都到齐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庙的时候,队伍排出了七八里远。那场面,我现在做梦的时候还能激动的醒过来。”
“啊!”一声声惊讶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这些人也能亲眼见着盛都的景象一样。那名瘦小的男子又开口说道:“于大哥,咱们大皇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见着了吗?”
“怎么没见着?”姓于的大汉扬眉说道:“要说大皇是天神下凡,咱们平头老百姓的根本就没有见着天颜的机会,可是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开登位,万民都可以一拨一拨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见着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气!”众人纷纷大声赞叹,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要说咱们大皇,还真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出头,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干,只是眼睛一扫,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头气势,真是没的说。”
“那于大哥,你看着大皇长什么样了吗?”
这姓于的大汉看起来凶悍,没想到竟然是个老实人,听人这么一问,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说道:“没看着,当时光顾着磕头了,哪还有时间抬头看啊!”
“哎!”众人一阵惋惜的叹气。那名瘦小的男子继续说道:“都说咱们这位新任大皇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个有本事骨气的人,以后咱们可再不用怕东齐那帮海蛮子了。”
“那是那是,”姓于的大汉随声附和到:“齐国太子无耻至极,这次来到盛都朝贺,大典还没开始,他就看上了我们殿下的一名弃妃。趁着皇上忙着登位大典,他竟然掳走了我们大楚的皇妃,简直丧心病狂。”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闻言登时大怒,一时间东齐海蛮子他奶奶姥姥的话语不绝于耳。青衣老人眉头舒缓,面容淡笑,对着一众护卫慈笑的说道:“快些吃,一会我们还要赶路。”
“他妈的,滚开,再不滚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众人听到有热闹瞧,连忙伸出脖子去观望。
只见却是茶棚的老板,和几个伙计站在茶棚左边的简易马棚里,对着一个一身破烂黑衣的流浪汉破口大骂。这老板口舌十分狠毒,可是骂了半天,也不见那人有半点反应,那老板见了火气越发的大,眼看着就要挥下棒子痛打那人。
这姓于的大汉虽然看起来凶悍粗俗,谁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肠,见那人佝偻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瞧着十分可怜,连忙开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把他赶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吗?这么着,我出钱,你抬他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板转过头来,已是另一张嘴脸,笑着说道:“这人是南边过来的,这阵子南疆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些部族纷纷动乱造反,打得不可开交。加上大雨连绵多日,尸体在沼泽里腐烂发臭,引发了瘟疫,我是怕这人身上有病传染,才不让他留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让他进来。”
“什么?有病,那可不行!”姓于的大汉还没等说话,其他的人就连忙后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来什么瘟疫病毒一般,大声吵嚷了起来。还有人大叫着要老板赶紧把那人扔的远远的,姓于的大汉见众人反应这么大,也不好说什么,讪讪的看向店家和伙计抬着那人就往外面满是污水的草沟走去。
南边虽然气候温暖,可是现在毕竟是隆冬季节,刚刚下过大雨,这样扔在草沟浸在雨水里,不出两个时辰必定丧命。
“住手!”眼见那人就要被人扔下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青衣的老者微微咳嗽了两声,缓缓的走出茶棚,来到老板的身边,看了眼那名浑身破烂黑衣的人,沉声说道:“你把他放下,我来看看。”
店家讪讪放下那人,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人可有病的,客官不怕染上就尽管看。”
“店家这样抬着他都不害怕,老朽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青衣老者淡笑一声,缓缓说道。伸手拉出那人瘦弱纤细的手臂,就为他细细的诊起脉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全都远远的看着老者为那人诊脉,这空旷的原野上一片荒芜,很多时候走上几天都碰不着一个人影,现在有这样的热闹,自然全都围着看了起来。
“他没事,”老人突然抬起头来,淡淡笑道:“只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虚弱的昏过去了。”
就算和那人素不相识,众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姓于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店家,这位老丈都说没事了,你就去弄点容易下咽的东西,给那位小兄弟吃下去吧。救人一命总是你的造化。”
茶棚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坏人,之前只是怕那人有病,见他倒在这里两天一动不动,以为已经半死了,才想要将他扔出去。现在听说原来没事,也就和伙计一起把他抬了回来。几个男人粗手粗脚的喂了一点温水到那人的嘴里,谁知那人已经昏迷,嘴唇干裂,根本就喂不下去。老者见了走了上来,干瘦的手指在他颈上一点,那人的嘴就自动张开,眼见他将水咽下去,众人登时轰然大喜,好像办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竟然呼唤了起来。
“店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劳你了。”青衣老者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缎制成的袋子,放在了店家老板的手上,带着众护卫就走了出去。老者走到中间一辆青色厚重帘子的马车低声恭敬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上了前面的第二辆马车。一会,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就缓缓的行进了起来,向着北面的方向,渐渐离去。
店家微微一愣,打开手上的袋子,只见却是满满的一袋银锭子。周围众人看了霎时间发出一阵惊呼,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么一袋银子足以买下几间这样的茶棚了。众人感慨老者的慷慨大方之时,不约而同的向着北方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车队已经走的极远,渐渐的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还巢邑只是一个小镇,但是却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两国的最后一道关口,和五十里外的北军大营、连元堡互成犄角,成为拱卫南楚内部腹地的三道重要关口。这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两国的咽喉之地,商业发达,交通便利,商号、当铺、酒楼、茶肆应有尽有,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繁荣了。
远远的,还巢邑巍峨的城楼和明亮的灯火传了出来,赶车的车夫吆喝了一声,就缓缓的向着小镇赶去。
从之前的茶棚到还巢邑,走路也不过半日的路程。他们这队车队赶着马车,也不知道被什么事耽误了脚步,竟然到了晚上才堪堪赶到。
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十八名护卫一惊,同时警惕的向后望去。然而,那个黑影迅速的行到车队前面,一名护卫刀锋一晃,那黑影身下的战马一个惊慌,竟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人影好似一只布袋一般一头栽了下来,马匹蹄下生风,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经栽了下去,向着黑漆漆的古道就奔腾而去。
车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住了脚步,第二辆马车上的青衣老者连忙走下马车,身后一名护卫跟上前来,打着火把。老者眉头一皱,发现竟然是上午在茶棚遇到的那个饿晕了的人,只见他面色漆黑一片,衣服仍旧湿漉漉的,双眼紧闭,一看就是被人扔上马背然后自生自灭的赶了出来。
一丝怒气自老者的脸上缓缓升了起来,一股无声的威严缓缓向四周散了开去。这个老人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他不想让人发觉的时候,就那么平淡普通的隐藏在人群之中,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可是若是他有特别的情绪的时候,自有一股青华的气质显露人前。
乱世人命贱如草,只是没想到那店家竟然会那样黑心。
“仲伯,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淡远醇厚的声音突然在黑夜里响起,围着厚重棉帘的马车缓缓上前,停在老者的身旁。被叫做仲伯的老者面色登时变得恭恭敬敬,连忙走到马车旁边,沉声说道:“是上午在茶棚那里遇到的一个路人,好像是受了伤,还很久没吃东西,饿的昏了过去。我之前付给了店家银子,让他照顾一下,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碰上了。”
“我们还有急事,不便招惹麻烦,你将他扶到路边去,赶路吧。”清淡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沙哑和醇厚,十分悦耳,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冷淡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仲伯面色一滞,但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的沉声应是。转身就吩咐护卫将那人抬起来拖到路边,找一处干爽的枯草地放了下去。刚想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仲伯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去,脱下身上披着的青布风帽盖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十分瘦小,风帽将他整个人都覆盖在下面,隐藏在草丛里,一时间竟然看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草。
在他的衣兜里塞下一包银子,仲伯回到车队,爬上了第二辆马车,吩咐了一声,车队就又再缓慢的向着还巢邑驶去。
紧赶慢赶,到了还巢邑的时候,天色还是完全黑了下来。还巢邑是边陲重镇,有专门的北方军防守,一到晚上就会关上城门,没有通关文书令符,根本不会开城门。老者见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来到第三辆马车前对着窗口沉声说道:“公子,城门已经关了,要不要老仆去叫门。”
他声音平和,说的十分自然。好像这里不是南方重镇的城门,而是他自家大门一样。
“不用了,就在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进城。”淡远的声音缓缓响起,随后就没了声音。
仲伯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是。”然后就去招呼其他护卫车夫,准备露宿。
这些人显然经常在野外露宿,不消仲伯吩咐,就各自忙活起来,烧柴生火,找了一株茂盛的大树,将马车围在一处,另外四辆马车团团围在那辆青布棉帘包裹着的马车。一切做好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众护卫车夫安静的坐在地上,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
四下里一片寂静,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喧嚣之声。众人闻所未闻般照样坐在原地,只是眉眼间却透出一丝紧迫的警惕。仲伯撩起马车的帘子,半眯着眼睛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只见来人一共二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紧身短打装扮,看起来像是走镖的江湖帮子,十分彪悍。
“妈的!还是晚了一步!”来人突然破口大声咒骂道,其中一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招呼其他人道:“今晚就在这待一晚上,明日再进城。”
二十多名大汉呼号着答应了一声,就纷纷跳下马来,也来到大树旁边,将马匹拴好。有人看了仲伯这一群人,见他们人数众多,人人不言不语,还都带着兵器,不像是好惹的茬口,也不上前招惹,只是一群人团团围在一处,一会的功夫,就从包袱里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起来。
“兄弟们,咱们这趟出门见喜,是好兆头啊,等进了还巢邑,大哥请大家吃顿好的。”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声,粗声说道。
“都是托大哥的福!”人群喧闹了起来,一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男子附和道:“大哥洪福齐天,走路走着都能捡到天仙一般的美人,咱们弟兄跟着大哥,那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
“哈哈!”众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酒过三巡,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看自己这边柴火不够,火也不旺了,仗着一点酒劲,也忘了之前对仲伯等人的顾忌。一名穿着褐色袍子的汉子摇摇晃晃的就向着仲伯等人的马车队走去。
“哎,兄弟,跟你们借点柴火。”汉子打着酒嗝,十分无礼的一把拍在一名车夫的肩膀上。他这一下力气不小,可是那名看起来单单薄薄的车夫非但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聋子啊!”这一声厉喝登时惊动了那边二十多个喝多了就没事找事的汉子,人群呼啦啦的咋呼着走了上来。看样子似乎就要打架闹事。反观车队这边众人,人人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一眼,神色木然的看着篝火,好像那些汉子都不存在一样。
“各位壮士,请问有什么事?”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仲伯缓缓走了下来,青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和蔼。他缓缓走上前去,沉声说道:“我的下人们都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壮士,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力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跟你们借点柴火,谁知道他们一个个跟聋子一样,明摆着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为首的络腮胡子突然大声说道。
“壮士高见,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仲伯淡笑着说了一句。
“啊?还真他妈的是聋子啊!”
“是。”仲伯笑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各位壮士要拿干柴,请随便,我这里还有一些好酒,也一并孝敬各位朋友了。”
络腮胡子见这老头这么上道,也是大觉有面子,朗声笑着说道:“那就谢谢老丈了。”
满不客气的带着几个手下跟着仲伯走到马车旁边去取酒,突然一眼看到那辆围着青色棉帘的马车,络腮胡子眉头稍稍一皱,打了个大大的酒嗝,颇为不解的嘟囔了一声:“怎么捂得这么严实,有病吧。”
他的声音并不怎么大,至少要比刚才骂人额度声音小上许多,可是原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篝火的众护卫突然集体转过身来,眼睛好似利剑一般冷冷的瞪视着这个酒醉的壮汉。
一团和气的仲伯脸色也在瞬间冷淡了下来,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眼这群粗鲁的汉子,突然轻轻的挥了挥手。
似乎只是一刹那间,所有的人就猛地自地上弹起,那群大汉混混沌沌还没有半点反应,就纷纷做了刀下亡魂。最可怕的是,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回复了平静,十八名护卫将二十多名大汉的尸体扔到了远处的一处冰冷的河水里,清理了一下空地,就纷纷原地休息了起来。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好像是在演哑剧一样。
“仲伯,”一名护卫突然走上前来,对这老者沉声说道:“在那些人的马上发现了一个人。”
“哦?”仲伯眉梢一挑,示意他将所说的人带过来。
一个青色的风帽披风放在地上,里面的黑衣人发丝凌乱,衣衫单薄,呼吸微弱。可是洗干净的脸,却能一眼分辨出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女子娥眉青黛,面容秀美,婉约冷艳,包裹在这样一身破烂的衣衫里,竟然是这样一幅美丽的皮囊。老者面色一滞,随即微微了笑了起来。
“孩子,我们真是有缘分啊,一天之中,已经是第三次碰面了。”
仲伯淡笑着为女子理了理额头的乱发,旁边的棉帘马车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击声,老者连忙凑过身去,过了一会,笑着对护卫说道:“找一件保暖的衣服,给这位姑娘穿上,再把她放在马车里。进了城找个适当的人好好照顾着。”
“仲伯,我们是要带她上路吗?”护卫面色一滞,疑惑的问道。
“恩,”仲伯淡淡的笑道,“公子说了,再把她扔下,也许这女子能一直追我们到秦国去。”
几声爽朗的笑声在原野上缓缓响起,仲伯笑着看着女子苍白的脸颊,摇了摇头说道:“幸运的小家伙。”
夜色,渐渐浓郁。
战地凤舞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阴沉沉的,太阳也很晚才露出头来。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多睡了一会,等到他打着哈欠将城门懒散打开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待进城的百姓。仲伯淡笑着打赏了守门的士兵,就带着众人走进了南楚这最后一座边关重镇。
他们这一队人马匹健壮,也没有什么重要货物,可是却一直慢悠悠的行进,能走的时候绝对不会小步的跑,游山玩水旅游观光一般,一点紧迫感也没有。
还巢邑虽是个小镇,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作为南楚国的北部边塞要地,是以向来是屯兵过万的军事重镇。东部虽然没有强大的邻国威胁,可是出城向东就是大陆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陆上是一块比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处于南楚、东齐、西川和北秦之间,又与匈奴唯一的内陆腹地通道相连,南疆凶悍的蛮人更是时常在这一处地方骚扰,所以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进犯,还巢邑居民尚武成风,镇中百姓大多习武,武风强盛。所以武术高明的人往往会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这样的原因促使还巢邑之内武馆林立,擂台处处,一路行来,竟然见到了三伙聚众比武的擂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武士的强盛,还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业郡县,这里濒临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虽然偶有争斗,可是却也频繁的进行商业上的交换和贸易,牛羊马匹的输入几乎占据了全国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国拥有整个大陆上仅次于东齐的海岸线,所以盐业贸易也十分发达,几乎担负了大陆上三分之一的鱼盐之业。就像他们之前在茶棚里遇到的姓于的大汉一行,就是受命于盐业商号,前来往盛都运送海盐的。
另外,由于还巢邑东部临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诸岛岛民有很多都在还巢邑中做些生意买卖,以本国之土产,前来还巢邑兑换些生活的必需品。像丝绸,茶叶,青铜刀剑,陶器,药材等等。
宽敞可并行八匹西黑骏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发黄色皮肤的汉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充满了南疆彪悍之气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须发的纯种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归的客栈前停下脚步,天已经蒙蒙亮,可是客栈门前两盏大红灯笼仍旧高高挂着,一片温馨暖意。门面淡静素雅,人来人往,显然生意十分兴隆。
里面的小二眼尖,见这一行人虽说不上是锦衣华服,可是人数众多,气质雍容,连忙机灵的赶出来,连声叫道:“客官几位?吃饭还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开帘子,小二登时一愣,随即咧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老先生,是您啊,你这趟出行可还顺利。”
仲伯清俊的脸孔也展开一抹笑意,慈祥的说道:“小二哥,成你吉言,还算顺利。”
小儿笑着说道:“老先生要住店吗?”
“正是。”
“那快请进。”一连声的招待着,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就将众人迎进店内。
“公子,这是最后一站了,往前三百多里都没有客栈,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仲伯恭敬的来到那辆马车前,沉声说道。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缓缓自马车里伸了出来,人还没见,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就已经传了出来:“仲伯,你去准备吧。”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时间仍旧觉得脑袋有一些晕眩。并不是这人有多么的超凡脱俗、谪仙飘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凤眼微微狭长,脸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着一丝不正常病弱的惨白。可是这人只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洁清华的气质缓缓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质白袍,仿佛天生就应该长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飘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发了会愣,见那公子已经上楼去了,才微微晃过点神来。暗暗嘀咕着,这位公子这次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脸若死灰,没有半点血色。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们这次是到南疆找神医治病的吧?”店小二对着仲伯随意的说道。
谁知,仲伯面色却登时为之一变,眼内精芒一闪,稍稍沉静的问道:“小二哥此话怎讲?”
“哦,”店小二自然没发现仲伯的异样,仍旧大咧咧的说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来你们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医治病了。”
“是吗,”仲伯淡淡笑着,面上的神情也为之一松,淡淡说道:“不过小二哥这次可看走眼了,我们是去南疆贩药材,看到外面的马车没有,这一次可是满载而归啊。”
“原来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药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没多想,这地方人来人往,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南疆虽然地势险恶,但是物产却十分丰富,当下也不再多问,跟在仲伯身后,就迎他上楼。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间,店小二识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刚要进门,突然回过头来,对那小二说道:“小二哥真的觉得我家公子气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随即连忙点头说道,“是啊。”
“呵呵,如此,就多谢小二哥吉言。”一锭雪白的银子顺手就打赏了下去。门缓缓的关上,店小二只觉得脑袋更加迷糊了,这样一锭银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两年工也赚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哎呦一声知道不是做梦,连忙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关的严严实实,护卫刚刚放下一个大大的火炉,温暖的几乎有些闷热。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么安静的坐在火炉旁的一只摇椅上,神色安然,没有半点波动。
“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在这里修整一天,让马匹歇一歇,补给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声音淡远,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似乎只是坐在马车里就已经让他劳累不堪。
仲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子歇着吧,我下去准备吃食。”
“好。”男子眼睛微微闭着,靠在椅子里,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来有些羸弱。可是趁着他的脸孔,却显得飘逸出尘,好似画中的人物一样。
“仲伯,”不大的声音突然响起,顿住了仲伯刚要迈出房门的脚步,男子想了想,缓缓的睁开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着微微佝偻着背的老者,沉声说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你好好安顿下来,不要让她再继续跟着我们了。”
“老仆知道了。”仲伯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你去吧。”
门咯吱一声,被关了起来,仲伯叫来了店小二,吩咐他去找两名妇人来照顾一下路上捡来的那名少女,然后就带着两名护卫出了客栈。
青夏的头好像就要裂开,四肢百骸针扎一般的疼,神智渐渐回复到了她的身上,整个世界好像都是黑暗的,她在黑暗中艰难的跋涉着。
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她好象又回到了阿富汗那片茂密的丛林,无数的炮火在她身边炸开,战友的尸体被炸的支离破碎,漫天的浓烟熏得她大声的咳嗽,天空中到处都是飞机的影子,雷达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直响,脚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装了红外线的炸药。身后一群脸上涂满了绿色油彩的基地士兵拎着mod733型556毫米突击步枪,向着自己疯狂的冲了上来。
她转过身急速的奔跑着,天空中的战斗机乡下大片大片的扫射,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战死的尸体,国家受到间谍的迷惑,下达了A级击杀令,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给自己藏身。她好像看到了李阳,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只小口径手枪像是一只工艺品一样扣在他的手上,他身后是大批曾经共同战斗的9处特工,这些人带着防毒面具,穿着防弹背心,全都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小夏!快走!”
一声疾呼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的神智霎时一阵混乱。她茫然的四下看去,小夏?谁是小夏?我是唐小诗,是9处的超级特工003。
“小夏!跟在我后面!”一个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男人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满脸的焦急和担忧,肩头胸膛上,到处都是止不住的鲜血。在他的身后,阿富汗的山区突然不见了,而换成一片空旷的荒原,无数黑衣黑甲的士兵洪水一般的涌上来,到处都是蝗虫般的箭雨。男人狠狠的推攘着自己,大声叫道:“傻子,跑啊!快跑啊!”
“杨枫!”青夏突然认出了男人的脸,她想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可是他还是越来越远,终于倒在了一片荒芜的草原之上,背上插着满满都是弓箭。
然后,眼前的景物再登时一转,冷冽的双眼狠狠的瞪视着她,男子嘴角紧抿,面色阴沉,他一点一点的缓缓靠近,声音低沉,带着可怕的好似地府一般的阴沉:“庄青夏,你以为你逃的掉吗?你逃不掉的!”
“不!不!不……”
“这位公子,”店小二到处寻找仲伯,可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老人的身影,看着二楼左角的那间房,想了想就敲门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随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好像醒了。”店小二稍稍伸进了一个脑袋,浓浓的热气扑面而来,小二还没缓过神来,后颈的领子霎时间一紧,就被一名护卫一把提了出来。
“谁让你进去的!”向来不言不语的护卫大怒,厉声喝问,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店小二被他吼的耳朵嗡嗡直响,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护卫连忙转过身去,对着紧闭的房门恭敬的行礼说道:“公子,小人护卫不周,小人该死!”
“不就开了一下门嘛,有那么严重吗?”店小二心下泛着嘀咕,正想开口说话。房间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
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这里毕竟比邻南疆,又靠近海域,气候十分温和。白日里,几乎和春季没什么分别,客栈内更是暖意融融。可是那名白衣公子竟然还在身上披着一件白毛的大裘,活像北方来的怪癖参客一样。
“算了,不要怪他了。”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公子似乎生来就是这样柔和的声音,连同身上的气质都不自觉的带出一丝让人心安的力量。他转过头来,对着店小二说道:“请小二哥带路,并麻烦去请一名大夫。”
“哦,好,好的,您跟我来。”店小二连忙答应,在前方引路。
一片混沌之中,虚弱的人在疯狂的奔跑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叫嚣着追在她的身后,天地一片昏黄,到处都是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就在这时,一抹清亮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人一身干净的白衣,淡雅素净,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她狼狈的突然伸出手去,无力的双手好像顿时间生出了强大的力量,将那条身影紧紧的抓在手里。
手掌间霎时间有着充实的感觉,暴风雨在一瞬间似乎停滞,万物安静,阳光破云而出,整个世界,在瞬时间安静了下来。
“公子!”护卫圆眼一瞪,登时大叫出声。
“嘘!”白衣男子突然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将他下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白衣公子回过头来,看向这个刚刚换上一身素净的淡绿色罗裙的苍白女子,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嘴唇都是干裂的,唇皮泛白,长久不进食引起的营养不良,在她菜色的脸色上显露无疑。长长的睫毛像是一个小小的扇面,在她的脸颊上覆盖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在她的小脸上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
她身材瘦小,微微缩卷着身子,看起来更加小。此刻,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紧张的握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力道大的惊人。她不再像刚才那般惶恐不安,可是仍旧畏缩着,身体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很久以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思,白衣公子竟然在她的床边就这样坐了下来,伸出手去轻轻的拍在那层厚厚的被子上。
已经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睡上一觉,安静的睡上一觉,好像被温暖的大海层层包裹,到处都是暖暖的海水,她腻在里面,感到一阵刻骨铭心的安心。
没有战争,没有任务,没有间谍,没有人质,没有恐怖分子,没有满手的血腥,没有漫天的枪林弹雨,更没有楚离,没有皇宫,没有森冷的利剑,没有数不完的阴谋算计,只有温暖的风在耳边缓缓的吹着,她躺在温暖的大床上,可以安心的睡觉。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不会有人来暗杀她,这样,真的很好。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忘记了,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忘记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看着这名素不相识的女子唇边突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白衣公子竟然也感到一阵温温的暖意,他缓缓的咧开嘴角,然后,淡淡了笑了起来。
仲伯在门前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将门掩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战地凤舞 第053章:新生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金黄色的阳光顺着窗子轻轻的撒了进来,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黄色的光晕。她许久不曾睁开眼睛,一时间只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觉的就想伸出手去将眼睛挡住。
可是,却又另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轻柔的挡住了青夏的双眼,醇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醒了。”
“你……是谁?”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青夏吃了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怀疑那里是不是被穿了一个洞,怎么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你太就不说话了,大夫刚刚走,你只是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的问题。”白衣男子说道,他说话的口气风轻云淡,似乎一切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青夏清了两下嗓子,然后说道:“我是在哪里,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是个十分冷静的女子,从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刹那他就知道:“这里是还巢邑,是南楚北方边境最后一座城市,过了还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东过了云绸河就是东齐,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占据的南疆,而顺着城镇官道往南走,就会通往南楚国都。我是过往的药材商人,你在路上饥饿昏倒,是我的家仆将你救回来的。”
这么说来,对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闻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实也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看的,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上了伤药并包扎了起来,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栈摆设。环视一圈,最后还是对着对面男子和善的笑了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青夏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色衣衫的下属。看起来貌不惊人,扔到人群里都不会被人发现,可是他们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质,不露痕迹的隐藏在一处,竟然连青夏都没有察觉。
看来这个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能请得起这样高素质的保镖呢。
白衣男子见她醒了,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出去。一会饭菜的香味就幽幽的传了进来。青夏久没进食,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大吃一顿之后,才注意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
“孩子,吃饱了吗?”老人淡淡笑着,问了一声。
“恩,饱了,老人家,谢谢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毕竟这个时候,一顿饱饭真等于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要到哪里去?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游荡,多危险呐。”老人面色慈祥的问道。
“我姓唐,”青夏笑着说道:“我要到秦国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国?”老人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秦国距此地万里迢迢,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没有家人陪着吗?”
“没关系的,”青夏摇头说道,“我要去秦国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
“白蛉郡?”老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沉声说道:“白蛉郡在极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遥远,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相见。”
“很远吗?”青夏愣愣的问道,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升上她的心头,不过很快的她又将那个感觉抛到了一边去,只是淡笑着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的,地方远,我可以骑马去。那边冷,我可以多穿一点衣服。再远的路,也总是能走到的。”
老人闻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来,说道:“姑娘说的对,只要心智坚韧,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个下人,是不敢带你上路的。”
“哦,”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他。”
这话说的发乎内心,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显得有些孩子气。仲伯笑着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说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面色渐渐沉静下来。吃了一顿饭,脑子也开始灵活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离的人!
那天离开的盛都的时候,楚离并没有派出大军追击,那么就绝对不会在暗中偷袭两人。况且来人所使的手法无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杨枫经历了三天丧家之犬般的奔逃后,终于被困在乌山之上。
为了逃跑,两人商议好从山顶两侧突围,然后两个月后在秦国白蛉郡相会。
可是当青夏从山顶的另一侧逃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追兵都被杨枫引了去。她骑在战马之上,一路看着漫天长龙一般的灯火追随者杨枫向南而去,只觉得一阵绝望升腾而起,瓢泼的大雨轰然浇下,瞬间淹没了她的全部神智。
庄青夏的身体本就不好,从来到这古代乱世,就开始担惊受怕,更受了重伤,逃亡的路上更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这千金大小姐的身体还那里受得了,一场大病下来,任她唐小诗有千般机智,万般伶俐,也不得不败下阵来,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没想到自己一番胡乱狂奔竟然到了楚国边境,想起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青夏不由得觉得一阵放松。吃饱了饭之后的困倦袭上心头,靠在软软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站起来穿好衣服,刚要打开门,就看见仲伯站在门口,淡笑着抱着一个包裹,递过来说道:“姑娘,我们就要走了,这点东西是给你准备的。”
青夏一愣,连忙摇头说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无以为报,还怎能收你的东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处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里,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险。再没有点银子盘缠,怎能挨到秦国。”老人面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时候呆的孤儿院里的老院长一般。一股暖暖的湿意突然袭上眼眶,这是来到这古代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的对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离、庄父、柔妃、齐安、甚至是杨枫,对自己还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为以前的庄青夏,或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这个老人,没有任何图谋,只是单纯的本性善良。
“路途遥远,姑娘自己保重,这城里有许多镖行,姑娘不妨和他们一同走,这样既安全,又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青夏感动的点了点头,仲伯笑着说道:“我这就要走了,唐姑娘,我们再会。”
“老先生,谢谢你,你也多保重。”
车队缓缓启程,一阵风突然卷起,中间的那辆马车的帘子不经意的被掀开一角,一个白色的身影登时显露了出来,待夏青想要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匿藏不见了。青夏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大街熙攘的人群里,转过身,带着仲伯给自己准备的小包袱,就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和杨枫之约是两个月,虽然也为他担心,但是毕竟也在心里相信杨枫的身手。青夏不敢往不好的那面想,只想着还是赶快赶到白蛉郡去,到了那,就会有个答案。
仲伯给青夏留了足够的银子,青夏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可以御寒的衣服,换了一身男装,又准备了许多干粮清水,以备上路之用。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中午,在路边的食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上路。
交了出城税,青夏纵马在官道狂奔了起来,她的骑术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比之当初刚来这里去救齐安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突然只见前方有一队车队,青夏疑惑的跟上前去,经过的时候,赫然发现竟然就是仲伯等人的车队。
仲伯似乎早就料到能在这里碰上她,撩着帘子笑着说道:“唐姑娘,你脚程好快啊!”
青夏笑着说道:“老先生,是你们太慢了。”
“呵呵,老夫年纪大了,不习惯快速赶路,姑娘,我就不耽误你了。”
“恩,老先生,我走了,再会。”说着就打马越过了他们的马队,向着北边的方向奔去。
她没想到仲伯等人也是向着北边的秦国方向去的,不过人家既然没邀请自己一同走,显然是不方便的。青夏也没多想,现在这个世道,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已经算是幸运,怎能还有别的奢侈想法。
现在是冬天,白天极短,不一会,日头就渐渐偏西,青夏扬起头来,看着西边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突然觉得视线极其开阔,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沉闷也渐渐消失不见。
只要找到杨枫,确定他无事,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青夏笑着仰着脸,金色的阳光满满得洒在她的身上,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太多的光彩。
战地凤舞 第054章:报恩
不知道为什么,青夏突然不是那么急着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买了地图,仔细盘算了下路径,发现要感到白蛉郡,骑着马最慢也只需一个月。可是杨枫竟然和自己定下了两个月的期限,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警觉缓缓的从她的心里爬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强行将那份不安压了下去。可是脚上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西黑荒原是大陆上一处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这片土地,虽然就是自己曾经生存的华夏大陆。可是历史在秦二世那里被强行拐了个弯,后世的很多东西,都被生生的逆转。不再有驱除鞑虏的大汉朝,不再有璀璨光辉的大唐盛世,相对着的,很多东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首先,是这里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记忆里的地图结合起来,就像是当初刚学外语的时候一般费劲。其次,政权的异变,使得这里的疆域也随之变更,四国连年混战,互相牵制却又相互依存。在战火的波及下,处在四国中心地段的城镇,在一次又一次坚壁清野的战略中越缩越小,最后甚至消失不见,连残垣断壁都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经繁华的市井上,长出了参天的大树和荒芜的野草,肥沃的土地变成一片荒原,战士血肉和妇孺的累累白骨,也成了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芜的草原之上,只觉得内心一阵恐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中原之地,什么时候竟然会出现这样大片的草原,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这一刻,她甚至开始理解起这副身体的父亲,战争如食人巨兽,吞噬的是整个天下的血泪。她一直在那个黄金的笼子里奋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来之后,却赫然发现了现实的冷酷。
对于战争,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但是其实没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处篝火,马儿趴在她的身边,惬意的打着盹,不时的发出一声响鼻,十分的悠闲,青夏拿出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掰开有些发硬的干粮,勉强填饱肚子,就准备休息。
手往后一探,突然碰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青夏皱着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块阴气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一段微微有些发黄的白色腿骨,看起来十分纤细,长度也很短,应该是属于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
眼睛向周围一扫,果然还有好几段凌乱的白骨。看来这孩子是在死后被人抛尸在这里的,事后被野狗豺狼咬食,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三两下挖了一个不深的小坑,青夏刚想将那孩子的几段白骨放进去。突然,另一个黑洞洞的骷髅就出现在青夏眼前。
原来,这里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凉的感觉霎时间涌上心头,青夏捧着孩子的骨头,一时间就愣住了神。
“快!”一声低沉的叫声突然响起,青夏警觉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银色宝剑,这是她在还巢邑买来的,虽然不会使剑,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装打扮,也就买来一把充充样子。
大约两百多人马从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啸掠过,人数虽多,可是声音却很小,似乎在有意压制一般。一看就是经过了正规训练军纪严肃的部队,尽管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骑着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单色的雀鸟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来好像与传说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较神似,但是青夏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定是出自皇粮供养的正规军队。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为了安全,更是特意远离官道,加之她的马似乎也别样有灵性,仿佛知道来者不善一样,瞪大了马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人!”一声低喝突然响起,从南边奔来一骑,来到二百多人的队伍面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车夫仆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恩。”领头的褐衣男子点了点头,沉着的应了一声,沉吟半晌说道:“周围还有没有闲杂人等?”
“后面还跟着两队商户,不过小人已经安排妥当,三日之内他们必定不能走过盘云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们,就只还有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请放心。”那报信的小兵看起来十分的干练,连忙沉声说道。
为首的大人淡淡点了点头,又再问道:“路径可探明白了?”
“大人请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标示,必不会认错。”
“好。”头领沉声说道:“走吧。”
众人闻言齐齐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二百多骑马匹呼啸而去,转眼就走的远了。
青夏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皱了起来。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所指的人是谁,现在她只是在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解救的能力。
大规模的械斗向来不是她的专长,她虽然身手敏捷,可是作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逊色。对付这样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正面对抗她只能勉强迎战三人,还要速战速决,一旦打起消耗战,就是自己败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仅仅能迎战几十人,像电影小说中所说一人武功高绝,单挑上万军队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间。
对于一个特工来说,隐藏在暗处永远要比明处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站在了人前,就意味着你可能活不长了,南楚的失败就是败在庄青夏早就引起了楚离的警觉。
或许,可以换一种比较迂回的方法。
青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来,一把拉住马缰,笑着说道:“兄弟,走了。”
长期的混战和荒芜,再加上此处地处南疆边界,雨水频繁,经过了几百年的酝酿,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数十块沼泽地来。这也是西黑荒原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却要蜿蜒行进数百里的原因。若是没有当地人作向导,很容易陷入这噬人的沼泽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断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当地蛮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样的对头,值得对方这样声势浩大来暗杀他们。
夏青生平经历险恶地形无数,对付这种沼泽更是得心应手。她眼力何等刁钻,仗着过目不忘的超人记忆力,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抢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动了几处那探子留下的标示,而后,隐藏在暗处看着那群人呼啸着向错误的方向奔袭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丛里站起身来,就算这些人不在沼泽里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确的路也要花个三五天的时间,这样也算是报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行了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众马队。她原本是在他们前头的,因为要将那伙凶人引上错误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后面。
听到后面有声音,仲伯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是青夏,淡笑着打招呼说道:“是唐姑娘,你怎么又落到我们后面去了?”
“这里地形复杂,我走错了路。”青夏笑着回道,她此时一身男装,额头光洁,头发也不似这里的女子般长及膝盖,动作爽快,声音清脆,看起来倒真像一个翩翩公子。
“老先生,这边地处南疆,强盗贼人猖狂,你们可要小心啊。”
仲伯闻言一愣,眉梢稍微一挑,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
青夏笑着打马上前,经过第三辆马车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了出来,青夏稍稍侧目看了一眼,只见厚重的青布棉帘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的摇晃着,那个白色的影子在缝隙里不时的闪现一下,闷热的热气即使是隔着这样远,也能感觉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咱们再会。”
招呼了一声,青夏就纵马离去,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他们若是聪明,自然会领会。
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条拦路河流——加凌河。
算起来,加凌河应该是长江的一条分支,只是却和现代南方的几条大河有些偏差。这些并不足为奇,蝴蝶效应的观点每一个现代人都可以领会,况且这里的历史发生的这么大的偏差。政治的改变,在极大意义上,影响到了这里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几条本不该出现在历史上的运河的开通,更是改变了整个大陆上的水文河川。
宽阔的水面上,平静无波,现在并不是雨季,河水相对较浅,但是最深处仍旧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张望着,希望可以等到一条还巢邑居民所说的渡船。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总算等来船的时候,身后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青夏不得不回过头去,苦笑着打着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认为我在死缠烂打的跟着你们,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仲伯和蔼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吗?”
“是啊,”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天都要黑了,你们一来他们就也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们来得巧,这条路老夫走了几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时辰来,倒是忘记告诉姑娘了。”
战地凤舞 第055章:手段
这时,五个艄公已经到了岸边,纷纷叫起了生意。青夏独自牵着马匹走上小船,告别了仲伯等人,就向对岸划去。仲伯等人人多车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来回两次,才能将他们都渡过来。
小船顺风行的极快,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大河中央,回过头去,只见那辆马车终于被打开了帘子,里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长裘,站在红日西下的河岸边上,看起来就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这时,一丝警觉突然从心底升腾而起,青夏登时转过头去,只见一片茂密的芦苇水草丛中,大约十多艘小船,正飞快的向着对岸划去,行动鬼祟,却又透着森寒的浓浓杀气。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较多,搬了半天仍旧没有上船,这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隔得又远,那些小船隐藏在芦苇丛中,又从侧面兜着圈子一点一点向着对岸靠过去,的确不易发觉。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对方突然发动袭击,任是他们手下护卫如何强悍,也会吃个大亏。
青夏眉头紧皱,冷眼看着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条船上最少装了五六十人。对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怀疑了起来,这伙人若是和昨夜那扮成马贼的人是一伙的,那仲伯等人的对头就真的不简单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几艘可疑的小船,吓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颤声说道:“完了,遇到水贼子了,遇到水贼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贼子,却知道若是任由他们行凶,对岸的人一个也别想逃生。当机立断的从马匹包裹里拿出一把绳子和钩锁,脱下外面的披风,对着艄公说道:“船家,有贼人来了,我去抵挡一下,你自己开船,在对面岸边等我,千万不要惊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丝毫没有去想她一个人打算怎样抵挡一下。
青夏背着绳索,走到船边,噗的一声就悄无声息的滑进水里。这里虽是地处南方,可是这个季节的河水仍旧是冰凉刺骨,刚一入水,青夏就打了个寒战。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出来,牙关打颤,面色也变得铁青。她憋了一口气,奋力的划水,向着那几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几个漆黑的船底渐渐出现在眼前,青夏嘴里叼着匕首,将钩锁和绳子紧紧的系在一处,然后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扎了进去。
船已经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从水里钻出来。艄公面色惨白,就想赶快逃跑。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青夏猛地从水里钻出头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声说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连忙将船靠岸。夏青数也没数就掏出了一大把铜板递到那艄公的手里,沉声说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招惹上麻烦!”
说着,一把将披风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马背,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蓦然扬鞭,厉喝一声“驾”!那马就向着北方的方向撒开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来。
艄公目瞪口呆的见青夏手中握着一大捆绳子,那绳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却没入水中。随着马的奔跑,登时被拉的笔直。突然只听噼啪一阵巨响,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小船霎时间人仰马翻,骨碌碌的几声,就沉进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汉从船里跳了出来,向着案这边奋力的游来。
原来青夏的手法极为巧妙,只是将船板割碎一个小口子,即便漏水暂时也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将钩锁勾在上面,再拴在绳子上。马匹一跑,绷紧了绳子,钩锁上一发力,自然就会变小口子为大口子,卸下大块的船板来,十多条船一齐翻船,想找人救护都找不到。
艄公见那群人对着他奋力游来,吓个半死,哪里还顾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顺着风向下游划去。
反观遥远的河对岸,仲伯等人仍旧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东西还没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夜里的风已经十分冷了,她一身湿漉漉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之色。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青夏手脚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搭了个简易的小帐篷,脱下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将身子裹在披风里,就烤起衣服来。
温暖的火烤在脸上,一天的疲累袭了上来,刚刚有了点困意,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顺着风向缓缓的传了过来:“颜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冯大人和厉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闻言突然浑身一僵,暗暗道不会吧,竟然会这么倒霉?
不得不手脚麻利的再将半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几脚踩灭火堆,向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的摸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土坡,青夏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只见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着两个人,一人黑色短打衣着,看起来十分精干。另一人却是一身淡黄色的书生儒衫,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颇有几分潇洒之意,两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刚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远。好在今晚夜风极大,平地狂卷,他们又站在自己的上风向,不然仅凭着火烧的烟火,早就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了。
“不应该,他们每队都有将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应该逃出几个回来报信的人,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颜先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随风飘舞,墨色长发在长风中高高飞扬,竟有几分落拓之色。
“十八铁卫不容小觑,即便他们人数上占优,也不保万全,更何况那个人还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铁卫在军中已经被神化,人力有时尽,怎能是百人之敌?至于那个人,一身病体,也不足为惧。一定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颜先生沉吟着说道。
当然,他们的变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声,那个什么冯大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会可能还在沼泽地里兜圈子。至于那个厉大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从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会被冻个半死,他们没有马匹,衣衫浸湿,又不能任务没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觅地烤火,怎能跑得过自己四条马腿。这会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后。
“这样,你我分头行动,你回北边向主上报告请示下一步行动,我去前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日之后,在仓木垣会和。”
“好的,颜先生,那你小心。”
两人商量了一下路径,就分道扬镳。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马匹旁边,翻身爬了上去,打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后面。
“什么人!”行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前面那人突然猛然回过头来,一箭凶狠射来。
“啊!”青夏惨叫一声,登时从马上掉落下来,那马长嘶一声,奔出几步,又跑了回来,围着青夏长嘶打转。
黑衣人见来人身材瘦小,惨叫一声就倒下马去,一动不动,迅速跳下马来,小心的靠了过去。
弓箭深深射进青夏的小腹处,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黑衣人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下,缓缓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将她的脸搬过来。
电光石火间,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夏突然弹地而起,寒冷的刀锋猛然架在那男人的颈脖之上,刹那间反客为主,屈膝狠狠的撞在男子的小腹上,冷声喝道:“随随便便对别人动手动脚,你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吗?”
那人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夏从肥囔囔的小肚腩处拽出一个硬邦邦的包裹,上面还插着半只自己的弓箭。
“出门在外,才不能外露,你不懂吗?”一大包白花花的银子,是之前仲伯送给她的。青夏一直随身带着,刚才看到弓箭射来,将计就计的没有躲避,迷惑对方之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扎手的男人擒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颇为硬汉的冷哼一声,沉声说道:“阴险狡猾,卑鄙无耻。”
“哼!”青夏冷哼一声道:“你向我射箭之前有招呼一声吗?要不是我比你高明一点,现在早就死在你箭下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哼!”男人冷哼一声,不服气的一言不发。
“就知道你也不会说。”青夏笑着说道,一手拿着匕首抵在男主的颈脖上,一首利落的将男人的双手紧紧捆住,她绑人的手法极为高明,眨眼间就已经捆的结实,那男人挣脱了两下,却发现绳结越来越紧,不由得面色大怒。
青夏也不理会他,翻身跳上马背,拉住他的绳子,一甩马鞭,就在荒原上奔跑了起来。
那男人被拖在后面,好在这荒原上全是枯草没有石头,不然只是这般拖拽,就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回到之前那个土坡上,青夏费尽了力气终于将那男人绑在了一棵枯树高高的枯枝之上,将男人的嘴塞上,又抱了些稻草盖住他,站在下面几乎看不出来,才笑着说道:“你就老实的在这里呆着吧。”
做完这一切,青夏只觉得疲累欲死,身上的衣服这么一会也干的差不多了。生了把火,就在那男人身子下面,堂而皇之的睡起觉来。
战地凤舞 第056章:围困
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的。
青夏从土坡后面站起身来,就看到仲伯等人的车队慢悠悠的从后面赶了上来,速度十分缓慢,好似带着几分游山玩水般的悠闲。
“唐姑娘,又遇上你了。”
仲伯年纪虽老,眼神却很好,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老先生,我们好有缘分啊!”青夏笑着说道,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大口的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老先生,再有两天,就能走出这片荒原了吧?”
“是啊,唐姑娘,你就要到秦国了。”
秦国?青夏竖起一只手,想着遥远的北方举目望去,只见苍茫的古道隐藏在一片枯败的荒草里,远远的向远处延伸着。比方的那边,就是四国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秦国了。
也许是接近了秦国的边境,仲伯很好心的邀请青夏和他们一同上路。
青夏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理解。毕竟有人派出这样强劲的实力来对付他们,仲伯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对头。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自然不能邀请自己一同前行,以免殃及池鱼。
现在就要走出西黑荒原,接近秦国边境,就连那些不苟言笑的护卫也露出了一丝放松的表情。
越接近北方,天气越发的寒冷。青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白色的狐裘将全身都包裹在里面,仍旧觉得牙关打颤,眼睛眉毛都被冻出了小小的冰凌。这样的天气,不由得让青夏想起了当初在爱斯基摩人的领地上执行任务的那一次,她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在冰川缝隙里潜伏了三天,后来冻坏了的两只脚,没到冬天,就会流脓发肿,吃了很多中药都不好用。
青夏给大黄马的肚子上包裹上厚厚的棉布,防止它被冻坏,这匹马十分有灵性,对着青夏很是热情,不知不觉间,让她在一片冰冷之地上,找到了一丝温温的暖意。
不知不觉间,竟然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走了两日。这天傍晚,天空蒙蒙昏暗,其实按照现代的计时方法,现在顶多也就下午三点多,可是北方的天气却已经半黑了。青夏骑在马背上,巨大的风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带着手套的笨拙的手,向上推了推帽子,抬起头来。
只见远处一片昏暗,无边无际,一眼竟然看不到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北风在四下呼啸着,凌厉的吹拂在大地之上。青夏的呼吸在空气里形成白花花的一片哈气,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片灰蒙蒙的铁线,像是一条巨大的巨龙一般,盘踞在荒原的尽头,气势磅礴,大气豪迈,有着浓厚的沉重和庄严。
“啊!是山啊!”
青夏高兴的大叫起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多天,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野草,和矮小灰黄的突破,突然看到了一座山,哪能不兴奋。
仲伯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雪花,他笑着望着远方,慈祥的说道:“是啊,那是龙脊山,山下面,就是铁线河,过了铁线河,就是我大秦的境内了。”
青夏闻言一阵欣喜,不管怎样,总算离开了南楚,她的心里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仲伯,”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马车里响起,青夏扭头一看,只见帘子被掀开小小的一角,仲伯连忙下车走了过去,沉声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今晚就在龙脊山下扎营休整,明天再走吧。”
仲伯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连忙点头说道:“好。”
“唐姑娘,”青夏一呆,自己加入这队伍两天,还没听这男人说过一句话,连面都没见着一下。此刻听到他醇厚沙哑的声音突然来叫自己,连忙也学着仲伯的样子走上前去,说道:“公子有什么事?”
“我们行程缓慢,耽误姑娘了。”
青夏眉梢一扬,淡淡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又得公子的照顾,是我的福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在公子眼里是举手之劳,在我的眼里却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必当铭记于心。”
“姑娘客气了,”淡淡的咳嗽声突然想起,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只听那人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虚弱和沙哑,沉声说道:“已经到了秦国边境,我们走走停停,不敢再耽搁姑娘的时间。”
尽管早就听出对方是什么意思,可是听到他真的饿说出口来,青夏还是不免一阵尴尬。她笑了笑,说道:“原本也是要跟公子辞行了,感谢您一路上的照顾,前途迢迢,公子保重身体。”
“多谢姑娘挂怀。”
清淡的声音冷冷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仲伯面色有些尴尬,颇为不舍的看着青夏,突然走到了第二辆马车里,一会,又走了下来。
“唐姑娘,白蛉郡距这里还有好长的一段路途,你姑娘家孤身一个人,万事可要当心啊。”
感觉到这老人发自内心的关怀,青夏原本的一丝不满立刻灰飞烟灭,诚恳的说道:“老先生,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南疆荒地里了,大恩大德,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先生的大恩。”
“傻孩子,”仲伯探手为青夏紧了紧她肩上的狐裘,将手上的一个包袱递到她的手里,说道:“把这些带上,相逢就是缘分,不要再说报恩的话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哥哥,路途遥远,你要当心啊!”
青夏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潮湿,这素不相识的老人从刚一见面就无条件的帮助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魂飞湮灭。细小的冰凌缓缓在她的睫毛上凝结起来,她抱着包袱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的点着头,紧紧的抿起嘴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点赶到铁线河,现在河水已经结了冰,不要担心了。”
青夏只能不住的点头,然后翻身上战马,沉声说道:“老先生,你的大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好孩子,快走吧!一路保重啊!”
青夏骑在马背上,想着铁灰色的黑线方向急速的奔了去,跑了好久,她回头过去,仍旧看到那个苍老微微佝偻的身影,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向着自己这边眺望着。
暖融融的感动霎时间充盈了她的整个心口,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她一时间好似沉浸在春日的阳光里一样。
“驾!”大喝一声,青夏就向着铁线河的方向急速而去。
到了铁线河河岸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亮亮的雪光反射着,照的四下里一片白亮。
天空中的大学仍旧飞舞着,纷纷扬扬,一片萧索。
铁线河水已经结了冰,青夏小心的试探了下,知道这时候就算是一只大象走上去都不会有事,才放下心来。
翻身下马,将马蹄用棉布包裹上,这匹马来自南疆,可能还从来没有来过北方,青夏小心的拉着它,向着结了冰的河面上走去。
然而,刚刚靠近河面,青夏却登时目瞪口呆的惊在了当场。一股森冷的寒意从心底猛然升起,青夏霎时间好像浸身在寒冰之中一样,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突起青色的脉络,一双凤目微微眯起,有凌厉的锋芒,在暗涌里奔腾翻涌。
惊讶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青夏眉梢一挑,转身凌厉果断的翻身上马,向着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如果她才的没错,仲伯等人的对头,又找上门来了。
宽阔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凌乱的马蹄印,人数最少的会在三千人以上。现在这样的大雪,还能留下印记,就说明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可是来往的官道只有一条,青夏却并没有发现有大规模行人的踪迹。那就只能说明,来人匿藏了行踪,从龙脊山背后绕了过去。
多年的职业习惯,让青夏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先打探出当地详细的地理情况和逃跑的最佳路径。龙脊山背后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地,路程极为不好走,但是却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西黑荒原,这是青夏当初在楚离的皇宫典籍里看到的一条隐秘,因为当年匈奴人,就是靠着这条小道直接杀入了中原腹地。造成了当年中原人大规模的动乱,流离失所的难民不计其数。
如果青夏所料不差,来人就是奔着这条密道而来的。
那么也就可以证明,仲伯等人绝对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普通的药材贩子。因为这条小路,即便是在南楚皇宫,也算得上是绝密,要不是当日青夏潜入枢密院火烧绿营军文碟,根本就不会发现。
现在管不了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青夏只要一想起仲伯苍老的身影,就无法安然的渡江离去。想到这,想着龙脊山的方向飞奔而去。破土开疆云万里,淡定仙隐龙脊山。
大秦的开国君主秦始皇,是首位完成中国统一的开国皇帝,尽管后世对之褒奖不一,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否定他莫大功绩。秦始皇在位期间,扫荡六和,统一天下,百越之地,尽皆俯首,国土几乎增长了一倍之多,完成了历史上首次大一统的局面,对维护汉家正统,做出了无以伦比的贡献。
秦皇汉武,向来为世人所称道。然而到了这个诡异的时空,大汉朝随着秦二世的英明神武而胎死腹中。而秦二世更是作为巩固了秦家江山的上位者,永远屹立在秦氏子孙的心中。
在当世人的眼里看来,秦二世的功绩,甚至要比秦始皇还要伟大。
而作为他英魂安息的王陵所在,龙脊山更是代表了秦氏一族的尊严和精神,永远苍鹰一般的屹立在大秦的边境,俯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
当青夏快马赶到龙脊山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火把已经将这一片死寂的荒原,照的灯火通明。一千多人马悄无声息的将山脚围得水泄不通,里面,是几辆骏马轻车,加上车夫在内的护卫团将马车团团围在中央,神情冷酷的站在外围。
寡众悬殊对峙仍在继续着,青夏骑着马,站在一处稍高的突破上,冷眼看着下面对峙的人吗。
漆黑的夜幕下,有凄厉的鹰,在尖声鸣叫。
战地凤舞 第057章:绝境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最为蹩脚的逃亡路线,再一次呈现眼前,只可惜这一次青夏既没有能够开山劈路的高级火药,也没有大面积扫射的重型机枪,更不用指望Q处的战友会从天而降,带着直升飞机来横空救援。
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颜平西,你好大的胆子啊。”仲伯一身青色长裘,站在人群之中,面对着对方的一千兵马,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面色沉静,淡淡说道。
“仲太傅言重了。”一身淡黄儒衫的颜平西高居于战马之上,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猎猎翻飞,更显得他气质高雅雍容,他淡笑着一拱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西愧不敢当。”
“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仲伯面色一变,寒声说道:“你是大秦的朝廷命官,吃的大秦百姓供应的皇粮,效忠的是大秦君主,不是太子殿下!”
“仲太傅,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说为妙。”颜平西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我大秦,有何分别?倒是太傅大人,不思忠君爱国,反而跟着谋逆之徒,坐拥封地,拥兵自重,雁门关外,开辟番土三千多里,建立私属土地,私密招兵买马,到底有何居心?”
仲太傅面色凝重,终于沉声叹息道:“雁门关一战,我秦国将士骁勇二战,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若不是朝中有你这样的奸佞小人,紧要关头劝陛下扣押军粮,我大秦北方再无隐患,奸臣当道,国之蛀虫。”
“呵呵,”颜平西冷笑一声:“太傅大人看我像是国之蛀虫,我看太傅大人却是乱臣贼子,大家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在这里废话也是于事无补。我此次奉命前来,要带三殿下回京疗养身体,还请太傅大人请出三殿下,乖乖随我回去的好。”
仲太傅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们,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不是高看自己,我颜平西心中有数。”说罢蓦然抬起手来,闪亮的刀锋利箭霎时间全部对准仲太傅等人,森冷的杀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腾而起。颜平西冷声笑道:“三殿下若是执意违抗君令,臣只有先斩后奏,然后带殿下的尸首回京了。”
话音刚落,整齐的刀锋霎时间同时出鞘,无数火把的照射下,惨烈的红色光芒吞吐,照在一片漆黑的铠甲之上,焕发出一片狰狞的血红。一千黑甲骑兵静静的列阵的平原上,却听不到一丝喧哗。冷冽的风掠过山脚,发出低沉的呼鸣声,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猛兽一般,给这死寂的夜晚更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压抑。
颜平西冷笑着,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一排排弓弩手登时上前,将他隐藏在人后。仲太傅眉眼冰冷,十八铁卫人面色深沉,不见一丝惊慌,只是冷然的看向前方,那气势竟然丝毫不逊色于颜平西所带领的一千大军。
一只寒鸦突然扑朔着翅膀尖鸣一声,掠过人群之中,向着遥远的古道飞掠而去。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仲太傅来到第三辆马车身旁,苍老的面容霎时现出一丝英武之气,佝偻的背脊似乎也在瞬间挺直。
“咳咳!”
低沉沙哑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还很虚弱,一听就是饱经病痛折磨的人所发出的声音。可就是这样一声咳嗽,却好似一个惊雷一般猛地炸在黑甲军的头上,所有人的眼眸几乎同时抽紧,手掌不由自主的出汗,就连脚步,也在同一时间向后退却了一步。
这是很诡异的一个画面,那声咳嗽声刚一响起,整个大军的包围圈就整齐划一的向后退却饿了一步。不自觉的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不约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无法言语的惊慌。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缓缓的打开马车的帘子,面色微微苍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裘,手凑在嘴边,轻轻的咳嗽着着,在仲太傅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下马车,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站在十八铁卫和黑甲军之间,然后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厉的眼梢淡淡的看了眼黑压压的军队,沉声说道:“冯玉昆,厉群,你们好的很啊。”
原本死寂无声的一千大军霎时间一阵惊慌,颜平西皱紧眉头,突然扬声说道:“秦之炎,我们奉王命带你回去,不要再做无谓的反应!”他做这等事情,知道若是不能完成定然死无全尸,此刻竟然连一声殿下都不再叫,直呼姓名了。
秦之炎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气缓缓在他狭长的眼睛中凝聚而起,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淡淡问道:“以前在我军中马房服役的颜素是你何人?”
颜平西面色登时大变,怒气不可抑制的升腾而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正是家父!”
秦之炎点了点头,声音淡淡道:“你父亲贪财好色,被西川收买,在我军马房的饲料里加了毒草,妄图至我北征军军于死地,被我发现后活活杖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当兵叛军,你为臣窃国,很好,很好。”
“我父亲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已经为我父正名,是你诬陷害死他的。!”颜平西大怒,大声怒吼道。
“哼……”秦之炎冷笑一声,也不反驳,只是冷然看了颜平西一眼,充满蔑视的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是吗?”
秦之炎眉头微皱着,竟然突然回过身去,就要往马车上走,似乎看也不愿再看这些人一眼:“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如果你们脚程快,还可以见到你们亲人的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你不要在妖言惑众!”
冯玉昆和颜平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秦之炎身形微住,也不回身,淡淡说道:“风崖城比领北匈奴驻地,你如今就这样冒失的跟着我跑到南疆,风崖必毁,冯厉两大氏族,从今以后,当绝于大秦。”
“宣王陛下!”厉群闻言大惊,不顾颜平西的怒视,连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将军从军多年,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本王来开解吗?”秦之炎微微扬起头来,看着漫天鹅毛般的大雪,沉声说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听说匈奴那边被冻死了大批的牛羊,很多人已经易子而食,风崖作为北疆大城,你们认为他们会不会攻打风崖呢?”
“可是?”厉群沉声说道:“北匈奴已经被您在雁门关外大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来攻打风崖?”
“厉群,你十四岁从军,曾在我帐下两年为将,我的为人,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吗?”秦之炎突然转过身来,眉眼凌厉的看了过来,那眼神精芒四射,哪里还像是一个病弱的病人。厉群没想到他突然说起往日之事,登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愣愣的看着那男子青袍墨发,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自心底升起。
“有你们这群豺狼虎豹在背后虎视眈眈,我怎么舍得这么快就将匈奴赶出北疆?”
霎时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厉群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大秦和南楚东齐不同,秦国分裂之后,大秦的氏族大家掌握一方强权,各自为政,一个个几乎和小藩国差不多。所以向厉群这样的将领,虽然要听从国家调配,但是潜意识里,一切却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就像今天他们带兵奔袭千里来暗杀秦之炎,也是出于家族势力考虑。
历冯二家都是北疆的世家大族,家族势力经营上百年,方有今日的成就。若是风崖被破,两族霎时灰飞烟灭,那是,就算他们成了东宫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得不偿失,想到这,厉群当机立断,一身寒铁铠甲铿锵跪在地上,沉声说道:“臣被奸人蒙蔽,罪当万死。但是北疆无辜百姓上万,一旦北疆被破,让匈奴长驱而入,大秦帝国霎时分崩离析,狼烟四起,请陛下怜惜北疆百姓,救北疆一命!”
冯玉昆也是聪明人,眉头一皱,也随之跪在地上,他们身后所带的六百精骑,都是北疆军人,北疆一破,家园尽毁,只见黑压压一片玄色铠甲全部跪伏在地。颜平西所带的四百人站在人群之中,惊恐地看着这些变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就要随着一同跪下去。
“此去边城三十里,点燃边关烽火,穆成捡了自会救援北疆,如今,炎字营应该已经到了风崖了。”
秦之炎声音淡淡的,可是听在冯厉二人耳中,却好似惊雷一般。三殿下的炎字营骑兵悍勇无匹,北疆匈奴闻风丧胆。来之前他们得到情报是炎字营三十万大军如今驻扎在雁门关外,屯兵刚刚到手的匈奴领地。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风崖老巢,看来秦之炎此行早就已经料到自己会有所异动,是以在二个月前与北匈奴决战之时,就已经暗中留下了牵制自己的毒牙。
想到这里,浑身衣服几乎湿透。厉群沉声说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风崖之危若是是解得,他日必当报答殿下大恩大德。”说罢和冯玉昆对视一眼,竟然呼啸一声,就带着手下骑兵,轰然而去。
颜平西目赤欲裂,沉声说道:“杀父之仇,今日必当要你血债血偿!”说罢的竟然看也不看冯厉二人的人马,对着自己手下的四百人沉声说道:“给我将逆臣秦之炎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杀,生死无论!”
秦之炎站在原地,冷笑一声,动也未动。颜平西手下愣愣的看着这位秦国号称战神的宣王,竟然丝毫没听从颜平西的号令。
“都愣着干什么?这次若是无功而返,回到京都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颜平西大怒,厉喝一声。
“一个布衣竟敢公然谋刺皇子,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颜平西等人身后响起,颜平西大怒,以为是哪个士兵接口,怒然回过头去,厉声说道:“什么人?”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银色寒芒突然弹丸般猛冲而至,夹带着凌厉的锋芒呼啸而来!
战地凤舞 第058章:突围
惨烈的惊呼声同时大作,汇成一声震天爆响,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柄银色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猛袭来,银亮的寒芒绕着颜平西的脖颈猛然回绕,下一秒就沿着来路又飞了回去。
而颜平西却突然瞪大了双眼,一丝恐慌之色登时闪过瞳孔之中。一片死寂里,众人似乎能听到骨肉碎裂的声音,只见颜平西身体登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委顿一旁,脖颈上一圈鲜血瞬间留下,下一秒钟,他那颗风华潇洒的头颅已经毫无生气的掉落在地,扬起大片尘土。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惊恐地望去之时,只见高高的土坡上面,一名眉眼清亮的俊美少年昂然居于马上,手上一柄锋利的匕首,匕首上连着一条银白色的绸缎,此时正紧紧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鲜红的血从匕首上缓缓流下,没入雪地里,溅出一个个暗红色的细小漩涡。
“主帅都死了,你们还不快跑?”青夏淡淡笑道,纵马缓缓走下高坡,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四百军人,而是一群陈朋故友一般。
“是你?”一声惊诧之声突然响起,青夏侧目望去,只见却是自己当日绑在树上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狠狠地看着青夏,狠声说道:“暗算厉大人冯大人的人也是你?”
青夏扬了扬眉,也不言语。
黑衣男子突然寒声说道:“各位兄弟们,如今颜大人已死,厉大人冯大人变节,若是我们就这样返回京都,不但我们死无全尸,一家老小也难以保全,事到如今,只有背水一战,方有逃生的可能!”
说罢蓦然拉开长弓,对着秦之炎凶悍射去。
那箭来势凶猛,可惜还没到秦之炎身边就被十八铁卫打断。黑衣男子一把抽出腰间长刀,沉声说道:“要命的,随我来!”
震慑人心的利器在夜风里啸鸣起来,吼声冲天而起,生死的压迫之前,他们暂时忘记了大秦战神的威慑,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后向着秦之炎等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巨大的喊杀声和马蹄声随之响起,火光中人影在闪动,黑甲骑兵在荒原上举刀穿梭,十八铁卫护在秦之炎身前,一排一排的火箭迅猛射击,可是怎敌对方数百人之众。
远战瞬间化为近身的肉搏。十八铁卫围成的圈子渐渐缩小,哀号声不绝于耳,鲜血喷射而出,人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去,可是新的人却马上从后面补上,加入新的战圈。
青夏一刀砍倒一名黑甲军士,暗狠自己的妇人之仁,颜平西已死,敌人军心大乱,若是那夜杀了那名黑衣男子,一场浩劫登时化解,那会转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这时,一声隆隆声登时响起,青夏一呆,猛然回头看去,只见远远的荒原之上,无数的暗影在夜色中急追而至,黑色的战甲和眼前的这些厮杀的人群一模一样!
敌人竟然还有援兵?
徒然响起昨日颜平西嘱咐黑衣男子回去报告的话来,看来他们也并不完全相信冯厉两人,还留有后备。想到这里,青夏知道突围已经全没有半点希望。
沉闷的隆隆声不断在头顶响起,青夏抬起头,只见大片的雪花从山巅纷纷滚落,一个大胆的念头霎时间升上心头。来不及细想,青夏屈指入口,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骏马瞬间风云而至。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当日在加凌河对付乔装水贼子的钩锁,青夏翻身利落上马,拿着钩锁就向人群里冲去。
天昏地暗,血泥糅杂,进退拉锯之下,道路渐渐为尸身堵塞。青夏身手矫健,眨眼间冲进人群之中,取马不取人,一只只钩锁手脚利落的深深插进战马的脖颈之中,这时候杀声轰鸣,哪里还有人注意到战马是否被人暗算。青夏好似一条泥鳅一般矫捷的从人群中穿过,突然翻身跳下马背,将几十条绳索拴在自己马匹的马腿上。
“对不起了!”青夏小声的说了一句,突然拿起匕首狠狠的扎进马股,战马徒然长嘶一声,忿然扬蹄响着前方猛冲而去。
就在它刚刚奔跑起来的同时,二十多条绳索同时绷紧,一片鲜红的血肉从二十多匹战马的身上猛然撕裂!
刺耳震天的惨烈嘶叫声登时冲天而起,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受伤的战马齐声哀鸣,声音冲上云霄,刺得人耳朵轰鸣,尖锐有若鬼哭。
喊声乍停,除了战马的长嘶,荒原上一片寂静。
而就在这时,众人的头顶之上,骤然传来一阵震天巨响,隆隆之声轰然响起,恰似天边闷雷,滚滚而近,刹那间只觉大地都在震动,巨大的怒吼声自地底钻上人的脊梁,在从头皮上咆哮而出,所有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四下惊恐的望去,却在同伴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惊恐和不可思议。
“你们竟敢在龙脊山下谋刺当今皇子,天神震怒,你们还不快跑?”
青夏翻身爬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厉声高呼。
随着她的手势,众人惊恐地抬起头来,只见巍峨的龙脊山上,一道雪白的浪头飞驰而来,由一线成一面,排云滔天,势如万马千军!
“雪……雪崩啊!”见多识广的老兵厉喝一声,一把扔下手上的战刀,想着苍茫的荒原,就疯狂奔去。
骨牌一般的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被这大自然的凶煞之气吓的面皮发白,刹那间,纷纷溃逃。已奔到近处的黑甲援兵足足有三千多人,此刻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惊恐万分,纷纷掉头策马狂奔,再也顾不上秦之炎等人。
“傻站着干什么?快走!”
一把拉住秦之炎略略苍白瘦弱的手腕,青夏凑在他的耳旁,大声吼道。
“逃往哪里?”秦之炎也是大声的问道,青夏看着他趴在自己的耳边大声喊叫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没想到这神仙般淡定的人物也会有这样失态的的时候。凤目一扫,青夏淡淡的眯起眼睛,对着仲太傅等人一抬手,喊道:“上山!进皇陵!”
“什么?”秦家的皇家子弟顿时瞪大了双眼。
雪浪渐渐逼近,青夏等人紧贴在岩石的缝隙只见,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风雪汹涌而来,远处在荒原上奔跑的士兵一个踉跄,纷纷陷入了大雪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这时候若不是找地方躲避,在平原上奔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青夏娇小的身子紧紧的靠在缝隙之中,突然一丝警觉升起,头顶冰冷地寒风呼啸而来,刚要抬头。一旁的秦之炎却徒然上前,一把将青夏扑倒抱在怀里。
青夏身子一僵,一股温暖之气从秦之炎的身上传了过来。他的身子十分瘦弱,厚重的衣衫下,甚至可以触摸的到坚韧的骨骼。可是就是这样一幅瘦弱的身躯此时却将青夏紧紧的抱在怀里,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雪崩,凌厉的冷风,冰冷的雪水,一时全都被远远的阻挡在外面,再也不能伤到她一分一毫。
时间仿佛过了那么久那么久,又好像只是一刹那。
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青夏轻轻的推在秦之炎的胸膛上,低声说道:“秦之炎,放开我,你怎么样?”
寂静无声,好像天下间突然只剩下青夏一人的。巨大的惊慌霎时从心底升起,顾不得掩饰什么情绪,青夏徒然大惊,惊慌失措的叫道:“秦之炎!秦之炎!你怎么样?”
“咳咳……”
淡淡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可是在青夏的耳朵里却好像是仙乐一般。她艰难的从秦之炎的怀里抬起头来,只见四下里一片黑暗,没有半点亮光。
摸索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一丝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秦之炎苍白的脸颊就在身旁,肩头鲜红一片,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你怎么样?”急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有没有受伤?”
秦之炎终于止住咳嗽,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没事。”
青夏转头看去,只见秦之炎面色这是越发苍白,唇角竟然也微微有一丝血迹,心里不由得紧紧的抽动了一下。想起他那辆总是热的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的马车,连忙伸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说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秦之炎好看的眼睛缓缓抬起,看了眼前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奇怪女子,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这里是哪里?”青夏疑惑地站起身来,只见两人此时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山洞之中,四周寂静无声,外面的风声也渐小,这样大规模的雪崩,想必就连那些黑甲援兵也是无路可逃吧。想起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青夏不由一阵后怕,若是刚才动作慢上一点,现在横尸冰雪之下的人,就是自己了。
“仲老先生!你们在哪?”青夏突然放声大叫了一声,谁知刚叫了一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猛然袭来,秦之炎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扶住青夏的腰身,猛烈的震荡持续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停了下来。青夏闯祸的孩子般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是傻了,又是一场雪崩,我要是再叫下去,我们俩真的就要同赴黄泉了。”
秦之炎眼睛在火烛之下显得十分明亮,像是璀璨的宝石一般。青夏之前从来没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竟然这般好看,几次见面都是匆匆一扫,只觉得他气度不凡,如今这样近距离之下,才恍然发现,他竟然也是一个美男子。
这样想着,青夏突然发现自己竟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靠在秦之炎的怀里,连忙退开他的手,站直身体,掩饰惊慌的神色,故意正色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呵……”秦之炎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好似六月和煦阳光一般清淡温暖。
“你刚才不是要进皇陵吗?这里,就是大秦皇陵了。”
战地凤舞 第059章:皇陵
“什么?这里就是大秦皇陵?”青夏霎时间瞪大双眼,傻乎乎的问道。
“恩,”秦之炎点了点头,说道:“你跟我来。”
原本只是一块碎裂的岩石,经过了一阵震动之后,竟然开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里面黑漆漆的洞口,像是狰狞的野兽张着巨口一般,原本的出路已经被大雪封住,青夏只能跟在秦之炎身后,向着所谓的皇陵缓缓走去。
“这里面真的葬着秦始皇吗?不是葬在骊山吗?”
秦之炎走在前面,声音淡淡的说道:“那是假的。”
“哦!”青夏郁闷的答应一声,她记得刚刚进Q处时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缉拿一批国际的盗墓集团。自己和战友跟他们周旋了一个多月,才将他们抓获。当时那群人的目标就是骊山的秦始皇陵,没想到忙活了半天竟然是个假的。
“哎呀!”青夏突然叫了一声,随着她的叫声,手中的火折子登时熄灭,整个洞里霎时间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办?没有火把了。”青夏皱眉说道,她的包袱还在马背上,身上只带了几件随身物品,火石倒是有,可是这处天寒地冻,到处都是冰雪,到哪里去找枯枝树木来点火。
这时,一股温暖突然包围了青夏的手,她微微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抽出手来。可是秦之炎的声音却在耳边低沉的响起,他另一只手揽在了青夏的肩膀上,将青夏的身体扮向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略略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别害怕。”
别害怕,他以为自己会怕黑吗?
“别害怕,”秦之炎低声又说了一遍,“跟我来。”
漆黑的路,仿佛突然间变得那么长那么长,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咆哮的暴雪,无数人惨死在大自然的震怒之中。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后,右手被他紧紧握住,向着漆黑没有一丝亮光的前方,缓缓的走去。
秦之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青夏的鼻子向来很好用。她可以通过空气里的气味,闻出五十米之内有多少人,可以进而猜得出对方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将他们的喜好也摸个大概。靠着她灵敏的嗅觉,她成功的完成了很多出色的任务,以前Q处的同事经常笑话她是猎犬转世过来的。
此刻跟在秦之炎身边,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身影,看不见他们紧握的手,可看不见脚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轻柔的围绕着她,浓浓的川贝气息,像是盛夏的梨子般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这个男人的体弱,全天下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他百战百胜的光辉战绩,他打得匈奴狼狈逃窜的响亮名声,他高高在上的超人身份,总是让世人轻而易举的就忘记他竟是一个病痛缠身的病患之人。青夏曾在楚皇宫内不止一次的听闻这个男人的传奇事迹,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青夏却有些迷蒙了,这样一个人,真的是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大秦战神吗?真的是让东方三国深深惮忌的第一强敌吗?
“小心!”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青夏想的出神,还是警觉的猛然刹住脚步。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撞在了秦之炎的后背上。挺拔的背脊撞的青夏的鼻子一阵发酸,她抽了抽鼻子,用手揉了揉,声音有些发闷,带着一丝被人戏弄了的气恼:“你是故意的!”
秦之炎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眉梢微微一挑,我这青夏的手掌轻轻一用力,尽管青夏看不见,还是可以猜得到他摇着头淡漠的样子:“我没有。”
“那你干嘛突然停下来了?”黑暗的包围之下,让青夏的心性也活泼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暗暗道,若不是看在他刚才救护自己的份上,就像揍楚离一样狠狠地揍他一顿。
“小心脚下,有台阶。”
“啊?”青夏一愣,突然感觉秦之炎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就随着他向前走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缓缓的踏在这不知多少年没有被人踏足的大秦皇陵之中。坡势向下,青夏一步一步跟在秦之炎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感觉似乎要走到阴曹地府一般。突然,脚下一股平坦的触感传了上来。
是平坦的,光滑的,甚至有一丝丝温暖的,没有积雪,没有寒冷。
“等着我。”秦之炎突然松开了青夏的手,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巨大的黑暗霎时间包裹住青夏的神经,寒冷的风不知从什么地方缓缓吹过,带着历史浓厚气息的灰尘在青夏脚下凝聚着。一丝冰冷从指尖慢慢的升腾而起,青夏的手指轻轻曲动,试探一般向周围摸索了一下,终于,还是收了回来,然后,紧紧的握住。
“秦之炎……”
青夏轻声试探的叫了一声,周围是大团大团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她一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剑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谨慎的轻轻移动了下脚步,缓缓抽出了锋利的匕首。一丝担忧和恐惧从心底升了起来,“秦之炎,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清淡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一道柔和的灯火瞬间点燃,就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般,照亮了一片浑圆的光圈。
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裘,背脊挺直的站在一只烛台旁边,苍白的脸上在灯火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宽袍大袖,黑发如墨,沉静的眼睛向着青夏这边望来,淡淡的笑道:“别担心,没有事。”
秦之炎走到另一支烛台前,点燃了烛火。随着一只又一只灯火的亮起,整条甬道都明亮了起来。
青夏站在原地,感受着甬道里阴沉的风轻轻的吹着,一时间,只觉的脊骨发。黑洞洞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长,地面、墙壁、屋顶,全是漆黑的巨石整块铺成,上面雕刻着青夏看不懂的繁杂花纹和各种图腾,沉重令人几乎窒息的香气在空气里清幽的飘荡,一只只漆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烛台摆放在甬道两旁,上面,白色的蜡烛幽幽的照射着,肃穆的气氛充实在甬道的每一个角落。
秦之炎单薄的背影在前方显得很不真实,好像就要隐藏在黑暗之中一样。他闲庭信步一般的在甬道里缓缓走着,竟是十分的熟悉,没有半点陌生。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扬眉,“怎么不走啊?”
“啊?哦!”青夏反应过来,连忙赶上前去,跟在秦之炎身边,和他并肩走着。“秦之炎,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怎么这么熟悉?”
秦之炎脚步微微一滞,随即淡淡说道:“来过。”
“哦。”青夏是何等人,看人脸色揣摩人心向来是军情特工的必修课,看秦之炎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不便说的宫廷隐私。连忙老实的跟在秦之炎身边,看着他一边走,一边将甬道两旁的蜡烛一盏一盏点燃。
“先皇下葬的时候,我曾经来过这里。”
没想到秦之炎会突然说起话来,他的声音十分醇厚,但这一丝沙哑,像是绵绵的海水一般,很是好听。
在这样阴沉的环境里,有人愿意和自己说话,自然是好的。青夏接口说道:“哦,那你是来拜祭的吧。”
“唐姑娘不是我们秦国人吧。”秦之炎突然转过头来,笑着问道。
“啊?哦,不是,我不是秦国人。”
“历代龙脊山皇陵都是秦国的禁地,有大批士兵驻守,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可以来的。只能在山腰的宗庙里拜祭。即便是先皇下葬,我也不可以进来。”
“恩?可是你不是说你进来过吗?”
“恩,”秦之炎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我那时候还小,只有五岁,是跟着大皇兄二皇兄偷偷进来的。”
“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秦之炎疑惑地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青夏笑着说道:“看不出来你小时候竟然那么调皮捣蛋,竟然敢偷偷进入皇家禁地。”
“那时候还小,只是一个孩子,又懂得什么。”秦之炎声音清淡,好似三月的湖水,岸边杨柳抽芽,湖面寂静无波,里面却透着微微的寒冷,他伸出手点燃了最后一盏烛火,突然看见一座漆黑的大门突然出现在甬道的尽头,一丝苦笑在他的脸上缓缓浮现,他沉目看着那扇大门,说道:“这条甬道,当时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烛台四百座。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只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
青夏闻言一惊,猛然转过头去,秦之炎丝毫没注意青夏的表情,只是好像沉浸在往昔的岁月一般,低声说道:“可惜当时我身上没有火石,一个月下来,一次也没有点亮过这里的蜡烛。”
“你在这里待了一个月?”
“恩,”秦之炎把玩着手中的火石,缓缓说道:“从那以后,无论走到哪,我会带着这个东西了。”
“为什么?”青夏斟酌着,虽然知道答案一定不是他愿意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你要在这里面待了一个多月?”
“我们在帝陵里迷了路,我年纪小,二皇兄背着我,后来我睡着了,醒来就不见了他们。”秦之炎面色突然晃过一丝苦笑,声音也带着微微的嘲讽,“他们说,我们走散了。”
青夏的心,好似突然变得有些疼痛。她无法去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一人被困在漆黑的帝陵之中一个月会是怎样的心情,这样宏大死寂的皇陵之中,到处都是冷硬的石头,他要吃什么,喝什么,又怎样生活?
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抓住秦之炎的衣袖,对这个仅仅只有两面之缘的救命恩人淡淡而笑:“没关系,我抓着你的袖子,我们一定不会走散。”
女子的眼睛晶莹明亮,像是深海中最名贵的珍珠,秦之炎低头浅浅而笑,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战地凤舞 第060章 烈焰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一股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热浪扑面而来。
“秦之炎,你小的时候,到过这里吗?”青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宏大殿堂,只觉得一腔热血突然冲上头顶。
触目所见,是一片宏大的广场,地面全是用黑色巨石铺成,广场之上,每隔十丈就放置一座巨大的铜制巨鼎,分作五排,每排五座,鼎中青烟袅袅,味清儿不散。广场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祭台,底部悬空,横竖共二十八根白玉石所做的高达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祭台,每一根石柱都要五六人才能合抱过来。
祭台上方,耸立着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呈现出宝塔形状,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比下一层小了一半左右,高达十多丈,显得十分壮观。最神奇之处,是整座殿堂都是用一种赤红色的石料制成,熊熊的热力从上面四散开来。使得这一个石殿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
远远望去,整座祭台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燃烧的赤红火焰,直刺上空。青夏和秦之炎站在祭台之下,就像两只蝼蚁一样,渺小不堪。
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建筑气势恢宏,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秦之炎眉头轻皱,似乎也处在惊讶之中,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人小,从外耳室走过十八盘室,进入外四圈之后,就是刚刚我们走过的那条甬道。我推不开石门,是以也是第一次进入这座石殿。想不到帝皇陵中竟然有这样神乎其技的建筑,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秦始皇真是一个天才!”青夏由衷赞道:“后世都道秦陵兵马俑和万里长城是世所罕见的奇迹,没想到这座龙脊山下竟然还隐藏了这样一座地下宫殿。”
“若是我没有看错,这里应该是四奉殿中的火焰殿堂,位于西南角,我们只要向东北方向走,就可以到达正殿,然后由东北角寒冰殿堂找到耳室,由正门通道找到出路。”秦之炎沉声说道。
青夏一愣,惊疑问道:“怎么?难道这还不是正殿吗?”
“那是当然,”秦之炎淡淡笑道:“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盘室,外四圈,七十二连环道,拱卫在外面的是内四圈,连接四奉殿,最后才是位于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黄土,东方青木,构成白红黄青四气,守护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泽蜃怪,东天蛟龙四神兽,一同护卫正殿帝皇乾坤,守护帝皇精魂,这里怎么会是皇陵正殿呢?”
青夏听的头都大了,无力的叹道:“为了一己之私,要劳民伤财至此,这也算是罪孽一件了。”
秦之炎一愣,眉梢淡淡挑起,却没说话。
定了定神,青夏跟在秦之炎身后,向着东北角的一座石门就缓缓走去。
一接近这巨大的祭台,空气中的热气就顿时高了数倍不止,纵容是青夏这般受过严酷训练的超级特工,也不禁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好在秦之炎天生体寒,受惯了闷热,不然以他的身体,可能早就顶受不住了。
隐隐中,仿佛有红色的火焰在两人眼里燃烧。
寂静的大殿内,两个淡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宏大的几乎堪比一座教武场般的祭台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呈现出诡异的光泽,映衬着上面鲜红似火的巨大宫殿,有着沉重的压抑向四肢百骸袭来。
就在这时,一阵暗红色的气息突然在半空起弥散开来,青夏手疾眼快,登时屏住呼吸,并上前一把捂住了秦之炎的口鼻。可是尽管这样,仍旧是慢了一步,身子一软,青夏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只听轰然一声,整座祭台似乎登时被点燃了一般,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原本古朴苍凉的建筑突然变得愤怒奔放,凶猛的火焰冲天而起,像是心底的憎恨一样,一下子就爆发而出。
“糟糕!”
秦之炎一惊,大袖一扫,就将青夏揽入怀中,孱弱的身体这一刻骤然间好似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脚尖一点,身躯陡然偏转,整个人向后飘了出去,躲过了一片雷霆般的滔滔火焰。
下一刻,异变陡升!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笼罩的深处,突然响起一声苍凉的呼啸之声,浩浩荡荡传来,围绕着两人的耳鼓,发出惊天动地的嘶鸣声,就好似有什么怪物要冲天而出一般大地瞬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整座宫殿的红色巨石都散发出红色光芒,大片大片的亮了起来。赤红色的气体从高大宫殿之中向外疯狂的涌出,扩散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大殿上的风速也随之加快。
风暴中心,青夏和秦之炎两人衣衫烧焦,面色苍白,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糟糕!神兽朱雀要苏醒了!”秦之炎凝眉说道。
“什么神兽朱雀!”青夏整个人被秦之炎抱在怀里,面色苍白的怒声道:“你家祖宗把坟墓修在火山口上,简直是疯子!”
“什么火山口?”秦之炎眉头一皱,疑惑问道。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问这个,快跑啊!”
青夏口中发干,大声叫道。秦之炎将青夏横抱在怀里,身躯陡然一跃,向着东北方的角门就迅速奔去。
一声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无数道红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烟雾冲天而出,从巨大神殿中透出诡异的五彩光影。
骤然间,震天爆响突然响起,紧跟着隆隆声响彻双耳,整座宫殿剧烈摇晃,只听霹雳声声,那座刚才还是宏大规模的祭台霎时间在赤红色岩浆的冲击下分崩离析。
空气里的热气刹那间升至最高,两人额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打湿全部衣衫。
轰隆一声,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时倒塌,轰然倒下,漫天烟雾灰尘随之扬起,差点砸在两人身前。
秦之炎身躯灵敏的向旁边扑倒,将青夏的头紧紧的扑在身下。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角门之旁,漫天的石料火焰下雨般的噼啪下落,秦之炎将青夏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阵剧痛,秦之炎眉头一皱,喉头登时一甜。
“秦之炎!”青夏大声叫道,可是她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之中简直小如蚊蝇。只感觉腥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青夏面色大急,伸手去推秦之炎的身体。
“咳咳......”沙哑的咳嗽声登时响起,秦之炎面色惨白如纸,突然从地上爬起身来,一把将青夏抱起背在背上。此时,整座火焰殿堂已经名副其实的沦为一片火海,秦之炎急速奔跑,迅猛的跳跃过几道拦路的残垣断壁,空气里的温度几乎让人无法忍受,青夏的发丝枯黄烧卷,衣衫的下摆已经着火。
“秦之炎!小心!”话音刚落,秦之炎突然跃起,反手一把抽出了青夏腰间的长剑,劈手一斩,那道巨大的火光竟然生生从中折断,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啊!后面!”青夏回过头去,只见身后赤红色的岩浆已经迅速的向两人蔓延而来,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秦之炎看也不看后面一眼,面色阴沉,用尽全力向前奔跑。手上剑花飞舞,威力无比,所有迎面而来的火光竟然都被他生生挡了下来。
“小心!”青夏突然尖声叫道,身子软软的趴在秦之炎身上,惊恐的看着秦之炎的衣衫的下摆剧烈的燃烧起来。
“嘭”的一声,秦之炎闻所未闻,用力搬动石门,可惜那石门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锈住了,竟然任凭秦之炎怎样使力,也是纹丝未动。
“秦之炎,我来!”一个小小的八卦锁赫然印在石门之上,青夏心焦如焚,从腰间的小袋里取出一只细小的铁丝就插入锁孔。
烈火剧烈燃烧,转眼间秦之炎厚重的棉裘就已经熊熊燃烧,秦之炎挥剑斩断燃烧的布料。就在这时,赤红色的熔岩缓缓逼近。青夏额头汗水大滴大滴的滚落,那个平日里只需两秒钟就可打开的八卦锁,这一刻却好像专门和她作对一样,没有半丝响动。
“嘭!”的一声,秦之炎一把抱起青夏,将她的身体对着石门狠狠的挤去,自己护在外面。一双白色软底的长靴,已经微微泛红。
“秦之炎!”青夏大惊失色,双目惊慌的看向这个淡定的男子。
“我没事,”秦之炎突然转过头来,面对着青夏,身后是赤红的火光和铺天盖地的岩浆灰尘,天地间一片火海,苍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面容淡定,眼神沉静,充满了安定人心的镇静和温和,声音透着巨大的坚定和沉着:“别害怕!”
“咔!”一声细微的声音,却好似一个惊雷一般打在了两人的脑海之中。
身后的热浪随之而来,眼看就要将两人吞没,沉重的石门在最后关头轰然洞开!
逃生之门,裂开了一道大大的缝隙!
轰隆一声,身后的石门被沉重的关上。无数的热浪火焰瞬间全数扑在石门之上,青夏手掌一阵灼痛,只见那座原本灰白色的石门,竟在刹那间赤红一片,好似被烈焰炙烤的铁板一样。
“向北边跑!那边是冰室!”
用不着青夏指点,秦之炎就已经向着北方的甬道飞奔而去。
刚跑出不出十步,只听噗的一声,身后的石门竟然像是纸糊的一样,松软融化,炽热的岩浆火焰火龙一般咆哮而出,向着两人呼啸而来。
秦之炎背着青夏,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前方飞奔,双目冷静,眉头紧锁。青夏在他的背上回过头去,只见漫天的火焰在甬道中充溢了身后整条甬道,咆哮的吞没了一切,速度比自己两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噗的一声,一口温热的鲜血突然喷到青夏环在秦之炎身前的双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青夏苍白的手掌缓缓流下,沿途洒在炙热的甬道中,还没有落在地上,就被蒸发的干干净净,秦之炎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单膝猛然跪在地上,青夏大惊,回头惊恐的看着身后可怕的熔岩。
“别怕。”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漫天轰隆声中清晰的响起,秦之炎一手紧紧抓住青夏的手掌,在这样炎热的是石殿里,他的手掌竟然仍旧是冰冷一片,死人一般没有温度。
“我一定能带你出去。”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秦之炎勉力站起身来,谁知刚刚一动,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青夏大惊失色,惊声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你快走吧!”青夏的声音几乎带了一丝颤抖,绝望的情绪弥漫了她的整个心脏,嘶声对着秦之炎的耳边大喊道:“你自己逃吧!”
虚弱的人突然从地上爬起身来,然而,刚跑了没两步,就又再扑倒在地。他倔强的再一次爬起,然后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鲜血潺潺而出,男子的脸色几乎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剧烈的烈焰气息从身后轰然而至,青夏紧紧抓着秦之炎的衣服,火焰的照射下,面色一片火红。
“求求你,”青夏紧紧的皱紧眉头,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声音颤抖的说道:“求求你,走吧!自己走吧!”
秦之炎面色一滞,突然直起上半身,一把掷出手中的长剑,随着一口喷射而出的鲜血,那把剑好似流星一般的狠狠的插在对面的北方角门上,一个小小的豁口霎时间出现在上面。
“走!”
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病弱的人,究竟是怎样能够使出那样巨大的力量。青夏感觉自己腾云驾雾的飞掠而去,秦之炎的身影越来越远,赤红的火焰从他的背后狰狞而起,像是一只巨大的火龙,张开红色的巨口,霎时间就向他吞没而去。
“秦之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霎时间回荡在空气之中,青夏一把拔出北方角门上的长剑,然后用尽全力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轰隆一声,漫天冰冷的寒水扑面而来,从那扇打开的石门倾泻而出,向着呼啸的烈焰奔涌而去!
“秦之炎!”冥冥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激荡,青夏软弱无力的身体霎时间向着漫天大火中奔跑而去,踉跄两步就扑倒在地,苍白的面孔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好似夜明珠一般闪动着绝美的光辉,她奋力向前伸出手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汹涌洪水,向着火焰之中的秦之炎绝望的抓去。
冰火夹击之下,轰隆隆巨响震天暴起,大片大片白色烟雾漫天飞舞,哧哧声响彻整条甬道。视线完全模糊,只能看到无数白色雾气横在两人之间,沉静了上千年的地下王陵中,两只苍白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 作者:潇湘冬儿(这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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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是我心急了,没等版主贴完就发帖,就是这篇很完整,谢谢。
-七彩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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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看,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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