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凤舞 第061章:不弃
原来咫尺的距离,会不会就是天涯?
周围的温度不可思议的下降,从原本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一丝微弱的烛火被小心的点燃,淡淡的火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得到丝丝寒冷的白气。
至热至寒两重天,竟然同时出现在这座巨大诡异的地下王陵之中。
黑暗中的男人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铁青一片,惨白的肌肤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细小的血管。他的衣服已经被大火烧的差不多,下摆一片参差,长裘早就化为灰烬。此刻,他躺在一片森冷的冰室之中,似乎已经完全冻僵,呼吸轻微几乎间断,没有一丝生气。
“秦之炎……’
细小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响起,颤抖着还有一丝低沉的绝望,青夏跪在地上,有些慌乱地看着秦之炎紧闭的双眼,向来坚定的眼中,透出一丝少见的慌乱。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摇晃着秦之炎的肩膀,轻声地叫道:“秦之炎,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惨白的嘴唇像是坚冰一般,透着刺骨的寒冷。青夏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她朱唇青白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颤声说道:“秦之炎,别死,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声响。
青夏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半跪起身,一把脱下了秦之炎湿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双手迅速的揉搓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脸颊,一边揉搓着,一边不断的哈气,慌忙地说道:“醒来啊,醒来啊……”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脸颊上,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长长的睫毛檄微抖动,像是深秋的枫叶一般,刻着温柔的弧度,沉静的眼睛渐渐请明,终于看请了面前双眼迷蒙的女子。
“别……”声音低沉沙哑,微小几不可闻。
“你……你醒了!”青夏激动的大叫一声,见他嘴唇颤抖,连忙凑上前去,伏在他的嘴边说道:“你想说什么?”
“别……”秦之炎声音沙哑,破碎的不成句子,只说出一个字,几丝血迹就在唇角浮现了出来。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青夏紧咬下唇,慌忙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什么也别说了。”
“害……怕……别害……怕……”秦之炎温软的嘴角,淡淡扯出一个笑容。
青夏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王陵里,她的伪装,她的隐忍,她的那些必须做出来的坚强突然就那么不翼而飞。青夏紧紧抱住秦之炎的身体,似乎想从这个冰冷的身体上汲取一丝温暖一般,哽咽地说道:“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你这个傻子……”
那些凝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冰,散发着幽冷气息,似乎在暗暗的凝望着什么。
青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双眼迸射出强大的信心,她抱着秦之炎虚弱的身体,声音坚定地说道:“秦之炎,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你坚持住,不要睡。”
“唐……姑娘……”秦之炎声音淡远,听起来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连累……你了……”
“连累什么,”青夏强作笑颜,展颜笑道:“是你救了我的命,再说是我自己跑来的,又不是被你抓来的。”
秦之炎嘴角温软,轻轻得扯出一个笑容,笑容淡远,好似旷野烟树。
“秦之炎,你不要睡,好吗?”青夏声音细小,之前在火焰殿堂的红色雾气,分明是毒,自己离的近,中毒之后短时间无法动弹,秦之炎虽然好上一些,可是也定然受了重伤。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病痛在身,又向来畏寒,此刻更是强弩之末。青夏知道,若是他此刻睡了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秦之炎声音微不可闻,可是还是缓缓得颔首答应,“我不睡。”
“恩,”青夏大喜,连忙点着头说道:“我们一定能逃得出这个地方,只要出了这个冰室,你就有救了。”
“好。”秦之炎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可是此刻听在青夏耳朵里,却好似仙乐一般。她站起身来,将秦之炎的身体推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衫,紧紧的裹在他的身上。
“秦之炎,我们走。”缓缓将秦之炎扶起,小心的背在背上,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气,然后努力的站直身子。比起楚离,秦之炎这幅病体要轻的多,尽管已经这样狼狈,可是却丝毫无损他身上那股上好的芝兰香气。
南方火焰殿堂岩浆喷发,引得北方寒冰殿堂冰雪融化为大量雪水,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却引得南边半边殿堂坍塌。此刻处在那极冷的寒冰大殿之内,地面上全是厚厚的坚冰,青夏的靴子早就在冲进火海中救秦之炎的时候就烧掉了底子,此刻只剩下一双白布袜子,踩在上面,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寒冷刺骨。
“秦之炎,你睡了吗?”青夏突然沉声问道。秦之炎默不作声,青夏登时就有些慌了手脚,刚要回头去看,低沉的喘息声就缓缓响起。
“没有。”
“秦之炎,我们说话吧,说话就不会那么冷了。”
短暂得沉默后,背上得男子轻声说道:“好。”
“秦之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火山喷发,你呢?”
“恩,第一……第一次。”
“我们离火山口那么近都能逃出来,真是福大命大。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俩一定能逢凶化吉的。”青夏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在寒冰之上,生怕摔倒。
秦之炎呼吸微弱,可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一丝淡淡得呼吸吹在自己得后颈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巨大的寒冰石室本就宽广,外面的甬道更是绵长,青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轻声说道:“秦之炎,你逃出去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第一件?”秦之炎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想好。”青夏固执地说道:“我们这么难才脱险,出去一定要做一件最重要得事。”
“哦,”秦之炎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努力想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召集人手,封了,封了皇陵吧。”
“啊?”尽管在这样的环境下,青夏闻言仍旧不雅得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你这个人还真记仇呢,你要是把你祖宗得陵墓封起来,你们秦国还不把你逐出秦氏。”
“呵呵……”温热得呼吸喷在青夏得脖颈之上,秦之炎淡淡笑着,声音醇厚好听,好似三月湖水一般,泛起浅浅的涟漪。
“唐姑娘,出去第一……第一件事,想做什么?”秦之炎似乎稍稍恢复了一点,说话虽然仍旧断断续续,但是却能够说出完整得句子。
青夏心头一喜,开心地说道:“是有一伴事最重要,出去一定要马上就做。”
秦之炎微微一愣,声音微弱但是却带着一丝好奇,“什么事?”
“我要出去大吃一顿。”青夏大声地说道:“我的肚子快饿瘪了,现在只想吃东西。秦之炎,你在皇陵里呆过一个月,你是指什么过来的?”
身后的呼吸霎时间为之一滞,甚至感觉的到秦之炎身体的僵硬,青夏登时有点惊慌,她连忙扭过头去,却见秦之炎苍白的脸颊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晴已经紧紧的闭上,唇角,是大片大片的鲜血,洒在她青色的男子长袍上。
“秦之炎!”青夏一惊,连忙叫道:“你怎么样?”
生命的力量正从这个男子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流失,他虚弱的已经睁不开眼睛,只有唇角轻轻的动着,却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秦之炎,你不要死。”青夏突然抿紧嘴角,沉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坚定的向着远远的甬道走去,“秦之炎,我不想守着你渐渐腐烂的尸体死在这个该死得皇陵里。”
巨大的悲戚从青夏的眼底生起,很多熟悉得画面从她的脑海中升腾而起,黑暗的牢狱之中,到处都是尸首腐烂的气息,小小的她缩卷在母亲的身边,眼前是大片大片浓厚的鲜血。
她是汉族人,父亲是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从遥远的北边城市,来到了新疆,在村落里得卫生所做一名大夫,娶了母亲之后就生下了她。五岁之前,她一直是普通的孩子,生活平淡,却也富足。直到分裂分子包围了政府的小卫生所,将他们一家囚禁在地下室里,她记忆中苦难的岁月才真正得来临。
她无法再去回忆那一场艰难的岁月,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喝着父母不时递给她的腥热的液体,吃着生肉,靠在母亲的身边,听着父亲反复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不要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可是,终究没有人来救他们,甚至就连那些囚禁他们的人,也已经忘记了这地下室里还关着一家无辜的老小。父亲的声音渐渐微弱,渐渐的他不再安慰自己和母亲,不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说会有人来救他们。腐烂的气味充斥在整个地下室之中,黑暗中,她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是小小的心里,绝望的隐隐知道,也许,可能,或者,父亲已经不在了。
母亲的悲戚声在空荡死寂得屋子里显得是那样的可怕,她又饿又渴,害怕的大哭。终于,再一次喝道那种腥热的令人作呕的液体,吃到了那种根本嚼不烂得的肉。可是,就是靠着这些,她一日又一日的活了下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她担忧绝望地活着,日子渐渐过去,渐渐的,终于连母亲的哭声都不再能够听见。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大声的哭叫,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她一声。
你知道父母的尸体就在你身边慢慢腐烂的滋味吗?
你知道一个人的身体渐渐腐烂变得恶臭的过程里,其实也会是有声音的吗?
你知道跟着无数黑色巨大的老鼠一起争抢食物的感觉吗?
你知道,你知道,啃食在腐烂恶臭的尸体上时,是什么味道吗?
所以,秦之炎,求求你,请不要死!
不要让我守着你的尸体,孤独的在这个死寂得地方,一个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从来不惧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等待死亡的过程。
所以,秦之炎,陪着我,就算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也一定可以逃出这个万恶的地方。
青夏背起秦之炎的身体,向着绵长得甬道,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去。
“咳……”
低沉的咳嗽声突然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青夏坚定的脚步突然一滞,身后的呼吸又再一次缓缓得喘息了起来,尽管微弱,但是却是真实的喘息着。
青夏的眼晴大大的睁着,眼眶通红,终于,一大滴眼泪顺着苍白得脸颊缓缓滚落,打在秦之炎纤瘦的手臂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
“唐……咳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秦之炎又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青夏眉头紧紧皱着,一言不发的向着前方坚定的走去。前方,是大片大片浓墨般的黑暗,脚下,是一片不知凝固了几千年得坚冰,身后,是坍塌断裂得残败火场,背上,是屡次救护自己的秦之炎,青夏突然觉得,即便是这样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也可以坚定的走下去。
“唐……”秦之炎声音微弱,有着死灰般的虚弱,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我……没睡。”秦之炎费力地说道:“连累……你……了……”
“没事,”青夏小声地说道,缓缓的摇了摇头,“只要你陪着我,就可以了。”
“秦之炎,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坚持住。”青夏坚定地说道。
“恩。”秦之炎醇厚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像是大海温暖的浪花一般,层层卷上海滩上金黄的沙子,“我不会死……我会陪着……陪着你……”
“秦之炎,你是皇子,是有钱人,出去一定要请我吃顿好的。”清亮的女声在黑暗里响起,带着一丝强装出来得笑意。
秦之炎苍白一片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润,他痴语般的点着头:“好。”
“我还没有地方住,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要给我买一座大宅子。”
“好。”
“我还想要很多钱,我不想再东奔西跑的生活,我想自己做生意,赚大钱。”
“好。”
“你要做我的靠山,我要做仗势欺人的奸商,专门欺负良民弱小,大发国难财。”
“好。”
……
战地凤舞 第062章:长生
再长得路,也会有尽头。
沉重的石门终于洞开,青夏双手血肉模糊,浑身瘫软的跪在门前,看着前面那触目惊心得一切,只觉得所有的种种,都像是发了一场大梦般荒谬。
呈现在她面前的,赫然竟是一片黄金的世界。
遍地得金沙,闪动着令人炫目的光泽,触目所及,全是金灿灿的黄金。四下里灯火大盛,南海鲸油灯亘古不息的静静燃着,照射着一地的金沙泛着夺目的光挥。金色的沙漠上,一座古扑的宫殿矗立其上,每一砖每一瓦竟然全是由黄金雕琢而成,苍凉古扑,却又富贵滔天。
青夏登时响起了泰之炎得话,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黄土,东方青木。这里,难道就是西方得黄土神殿吗?
“小心!”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青夏一愣,转过头去,只见秦之炎靠在墙壁上,面色虽然仍旧苍白,可是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一片死灰。
“这处是西方蜃怪守护着得南方黄土神殿,相传蜃怪居于黄土之下幽冥海中,精于造梦。一旦踏进其中,就会陷入梦中,永远不能转醒。千百年来,死在这西方黄土神殿的盗墓者,成千上万,比火焰寒冰两殿还要多。”
青夏才不相信什么蜃怪传说,惊讶得看着秦之炎笑道:“你好了吗?没事了吗?”
“恩,”秦之炎淡淡笑道:“老毛病了,每天那个时候就会稍有不适,多亏了你。”
吐了那么多血,差一点就命归黄泉,这样还是稍有不适吗?青夏识趣的什么也没说,但是秦之炎会这样清醒过来,无论在实质上还是在心理上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青夏霎时就放下了心里的重担,笑着说道:“你好了就好,我们快去正殿吧。”
“方位上出了问题,现在看来要穿过黄土青木神殿才能进入正殿了。”秦之炎微微沉吟道。
“你不会是担心这什么所谓得蜃怪造梦吧?”
“难道姑娘你不担心吗?”
青夏眉梢一挑,说道:“我承认,这个世上的确是有一些无法解释得怪事,但是这什么蜃怪也未免太胡说八道了点吧。人的心哪里是它区区一个大贝壳就能决定的,要我说那些人之所以死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看到这里遍地黄金舍不得离去。说到底都是心魔在作祟罢了。”
秦之炎眼底精芒一闪,淡淡笑道:“这说法倒也新鲜,不过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你祖宗搞了这么多名目,说不定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机关。”
秦之炎点了点头道:“好的。”
经历了烈火寒冰两殿,青夏再也不敢大意,站起身来,拨出匕首,走在前面,习惯地说道:“你跟在我后面。”
一片璀璨的黄金之中,青夏娇小的身影走在前面,秦之炎刚要站起,突然发现手腕上绑着一条白色得长绫,长长的布条另一端,竟然牢牢的绑在青夏的手腕上。注意到秦之炎的目光,青夏面色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怕这里还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方位八卦,所以先做点准备,就算走散,也可以顺着绳子找回来。”
那条洁白的绳子,正是当日捣毁了加凌河厉群等人船只,和今日砍下颜平西头颅的辅助利器。中间的一段,还有着大片大片斑驳得血迹。殷红一片,十分的醒目。
秦之炎突然抬起头来笑了起来,不同于他平时那种清淡的好似没有感情得笑容。这个笑容十分真实,真实到流露到眼睛里,雪白的丝带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秦之炎垂着眼,突然伸出手去将那结解开。
“哎!你……”青夏刚要开口,突然发现秦之炎修长得手指灵巧得将解开得绳子又再系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打的却是一个死结。
“这样,就解不开了。”秦之炎笑了笑,还孩子气的冲着青夏扬了扬拳头。
“好了,走吧。”青夏会心一笑,就转过身去。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踏上了金黄色的黄土圣殿,冥冥中,有远古的风在空气里轻轻吹过,吹狒在两人的脸上身上,黑漆漆的甬道里,有长风低沉压抑得怒吼,在四处回荡。
“秦之炎,”
“恩?”秦之炎答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十分好听。
“我们俩从这里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铜臭了。”
秦之炎一笑,摇头不语。青夏见他谈笑自若,全不似刚才那个重病垂危的男人,不由得一阵开心,不管怎样,他这个样子,可要比刚才好了太多。
一室安静,宏大的殿堂里,空气沉默,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青夏和秦之炎得不断得踩在黄金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秦之炎突然笑着说道:“我们这不叫染了一身铜臭。”
“啊?”青夏一愣,问道:“那叫什么?”
秦之炎卖关子般得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叫视钱财如粪土。”
“啊?”青夏没想到秦之炎竟然也是会开玩笑的,顿时间一呆,随即大声的笑了起来。
青夏眉眼弯弯,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一身淡青色男子长袍,更加衬托出她娇小的脸孔莹白粉嫩,一双眼睛好似星手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挥。秦之炎眼晴微微一转,面容柔和,嘴角温软微笑,天地间一片明黄,像是初生的太阳般,闪动着金灿灿的光芒。照映在青夏得脸颊上,更加衬出她莲花般的清幽和秀美。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轻声叫着青夏的名宇。
“恩?”青夏歪着头,说道:“怎么了?”
“没事,”秦之炎淡淡一笑:“只是,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名字?”
青夏一愣,她曾经有过很多的名字,母亲给她取的小名叫做依玛儿,翻译成部族得原文,是长生得意思,这是她最喜欢的名宇,曾经伴随着她渡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爸爸姓苏,她大名叫做苏晚,只是这个名字一直也没怎样用过。
父母去世之后,她被当地的孤儿院领养,由于一年多的时间里,都不会开口说话,于是被院长随便取名叫小圆,就像是给一只小狗取名字一样。后来孤儿院倒闭,她一个人偷偷爬上了开往首都得大货车,最后辗转进了另一家孤儿院,在那里,认识了唐羽。那时候的唐羽,还并不叫唐羽。和青夏一样,有一个小猫小狗般的名字,叫小勇。冉后来,他们俩个被一户人家领养,跟了人家姓唐,也取了名字。司是没多久因为受不了那家女主人得虐待,两人又逃了出来。
再后来,进了部队,因为当初收养得那户人家曾经给他们办过户藉,所以就自然的沿用以前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宇,却是很少见光。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被叫做003,只是一个冰冷冷的代号,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现在来到了这里,她被叫做庄青夏,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她在军营里自称夏青。如今,她告诉别人她姓唐,那么她到底该叫什么?
秦之炎见青夏神情恍惚,沉声说道:“没关系,贸然问一名姑娘的闺名,本就是我唐突了。”
“你叫我依玛儿吧。”青夏突然接口说道。
“依玛儿?”秦之炎眉梢一扬,疑惑地问道:“姑娘是异族人吗?”
“不是,”青夏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她是新疆人,依玛儿得意思是长生。”
“长生?”秦之炎眼中笑意一闪,“果然是个好名字。”
“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青衣少女得眼睛明亮,像是璀璨的宝石,她笑着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秦之炎,好似有阳光在脸上绽放一般,晃花了秦之炎的眼睛。
她真的没有说谎,除了已经死去的父母,这天下再也没有人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异族的名字。她笑着看着身材清瘦的秦之炎,一字一顿地说道:“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个名字送给你。”
秦之炎一愣,却见青夏已经转过身去,娇小的身体牵着那条白色的长绫,遥遥的走在自己的前面。
依玛儿,长……生吗?
“嘭!”的一声闷响登时响起,漫天的黄金霎时间扬上半空,秦之炎一惊,沉目望去,只见一个深深漩涡竟然赫然出现在满是黄金的沙土之上,而青夏娇小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依玛儿!”一声厉喝登时响彻大殿,秦之炎手腕一扭,双手回旋交错,将白色长绫全部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脚下扎根般得稳稳的站稳。
宏大的大殿上,所有的流沙霎时间好似一只巨大的怪兽,疯狂的流动起来。
中心一处可怕的流沙漩涡,旋转着吞噬了一切,连同那个淡青色的身影。
“依玛儿!”秦之炎面色冷然,手上猛然大力拉扯。而就在这一刻,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出来。只是这样轻轻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好似一个惊雷打在秦之炎的头上,凝目看去,那条救命的白绫已经被撕裂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脚下的流沙急速滑动,秦之炎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青夏陷下去的漩涡滑去。
“秦之炎,放手!”
尖锐的女声回荡在大殿之上,紧随之后,布帛撕裂声清脆响起,那一条连接在两人之间得洁白缎带,好似一只瑚蝶一般,飘然被巨大的漩涡吞没。
秦之炎眉头紧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身躯陡然拨地而起,向着那条绳索就伸出手去。青衫一闪,竟然也随之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
冥冥中,究竟是谁在追寻着谁的脚步。
战地凤舞 第063章:蛇窟
“秦之炎!”
一声清厉的娇姹突然响起,漫天黄沙之中,秦之炎猛然抬起头来,却见青夏单手握着一把匕首,插在漩涡侧壁的墙缝里,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双眉紧紧皱着,大声呼叫。
漫天的黄金在两人中间下落,秦之炎一袭青衫,眨眼间就从青夏面前掉落下去。
原来,她没有事。
一颗心瞬间平复了下来,秦之炎脸色苍白,眼睛明亮温和,仰着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清丽身影,嘴角淡淡而笑。
“秦之炎!”青夏大惊失色,突然一脚狠狠蹬在漩涡的侧壁上,向着漆黑一片的巨大黑洞下猛地跳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借着一脚蹬力,青夏后来先至,一手猛然紧紧抓住秦之炎的手腕,另一手由后颈处狠狠插向漩涡的侧壁。
一溜明烁的火花炸裂开来,青夏和秦之炎身体一顿,就向着下面凶猛的划下,锋利的匕首插在墙壁的缝隙里,将光滑的墙壁切出一条长长的刀痕,速度缓缓慢了下来,终于,只听嘭的一声,速度猛然停下,两人生生顿住,青夏一手紧握着匕首,一手紧紧的抓着秦之炎的手腕,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之中。
“依玛儿,你怎么样?”秦之炎皱紧眉头,仰着头看着上面的青夏。只见她面色苍白一片,握着匕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是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
“秦之炎,扔个火石下去,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青夏面色虽然苍白,可是声音却仍旧透着一丝冷静。
秦之炎用另一只手摸索到腰间的火石,艰难的打着火之后就向着黑洞洞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烛火霎时间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沉目一看,两人的脸色却登时又白了一分。只见秦之炎下方三十多米的地下,盘踞着无数仰颈乞食的毒蛇,盘根错节,细的宛若小指,粗的却有大腿般粗细,色彩鲜艳,眼光凶狠,一看就全是毒蛇。燃烧着的火石掉落到蛇群之中,惊动了那些畜生,几条巨蛇惊恐仰颈吐芯,眼睛血红,狰狞可怕。
俯身下望,万千毒蛇色彩斑斓,如一片五颜六色的滚滚洪流,在底部汹汹奔流跳跃,蜿蜒转折,恐怖摄人。海浪般层层翻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青夏手掌间不由得沁出几丝细汗,可是却越发用力的抓住秦之炎的手。
然而,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和秦之炎同时惊恐抬起头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从插在墙壁里的匕首上传了出来。无数细小的飞灰扑朔朔掉了下来。尽管在这样黑暗的黑洞之中,可是借着上面传下来的微弱的光芒,青夏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在匕首的刀柄上,一道裂纹渐渐扩大,松动的感觉从手上传了过来。
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这救命的匕首终于也时日无多。
刹那间,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仿佛是感觉到上面两人的窘境,下面的蛇群突然齐齐仰颈吐芯,嘶嘶声响彻耳际。青夏双眼大睁,紧紧地盯着手中那柄陪伴了她许久的寒铁匕首,指尖泛白,鲜红的血液从被石块划伤的手臂上缓缓流下,顺着青夏白皙的胳膊,一点一点的滴了下去。
“噗”的一声,一滴血滴在秦之炎的额头上,在他惨白一片的脸颊上,显得十分的醒目。
时间仿佛过了那么久,可是却又只是那么一瞬。秦之炎的眼神悲哀且宁静,他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吊着的苍白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一般四下的张望,可是在这样漆黑一片的黑洞之中,怎会有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鲜红色的血自她雪白的手臂流下,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紧紧相扣着对方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紧,就好像两人生来就是这样长在一起一样。泛白的指尖紧紧的扣住对方的肌肤,红色的痕迹那样醒目的留在那里。
嘭的一声,一块不大的石块从匕首紧紧插进的缝隙中崩裂而出,霎时间掉入蛇群之中,扬起不小的灰尘。
“依玛儿,”秦之炎的声音空旷的响起,带着醇厚的回声:“不能亲自送你出去了。”
男子的笑容淡漠遥远,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一直向着北边走,穿过青木神殿,就可以找到正殿,从正殿通途往外走,一路有十三道关口,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你还要出去好好的大吃一顿。”
“秦之炎……”青夏的声音颤抖着,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秦之炎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不可置信的慌乱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喃喃说道:“不要……秦之炎,不要这样……我们还要一起出去,你还要给我做靠山,我还要仰仗着你去赚大钱,我要去秦都安家落户……秦之炎,你死了,我的力气就白费了,我不能做救驾红人,我一点功劳都没有了……秦之炎,我还没有地方住,我好饿,我怕黑……秦之炎,秦之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嘭”的一声,又是几块石子轰然掉落,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群之中。青夏的手更加紧的握着秦之炎的手,可是细细的汗珠却在缓缓渗透,掌心在微微的打滑,从秦之炎的手腕慢慢滑下,滑到手掌,然后,再渐渐的滑下去。
“秦之炎,求求你。”青夏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疯狂的摇着头,语无伦次的哀声请求着,一滴滴眼泪全都打在秦之炎的脸孔上。
“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秦之炎淡淡一笑,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冰凉的指尖轻轻相触,好似有电流,在两人的指尖涌动传送,像是刹那相汇的流星,然而,也只是刹那相汇,短暂的温暖之后,两人的身影瞬间分道扬镳,越来越远。
秦之炎的身躯好似一只破碎的瑚蝶,向着漆黑一片的黑洞猛然掉落!
是谁,在黑暗中紧握着你的手?
是谁,在苦难中站在你身边?
是谁,在绝望中放弃一切,独自沉沦,将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你?
“秦之炎!”
声嘶力竭地叫喊回荡在空荡死寂的黑洞之中,从今以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能够伴着你的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那抹淡淡的青色长衫!
“秦之炎!”青夏紧握着匕首,悬挂在半空之上,衣衫飞舞,墨发齐扬,凄厉的仰天长啸。
“嘭”的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猛然传来,无数的灰尘冲天而起,被高高的扬起,青夏紧闭着眼睛,几乎听得见那些毒蛇吞咬在秦之炎血肉之上的骨肉碎裂之声。
巨大的晕眩袭上她的头脑,无尽的悲戚和绝望潮水一般的袭上胸口,像是一块千钧的巨石,狠狠的压在胸膛之上,千万根刺一同万箭穿心而过,恍惚中,那张清瘦的面孔再一次浮现在她的面前。
“别害怕,”沉静的双眼轻柔的望着她,“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秦之炎!你这个骗子!”青夏突然对着黑洞洞的洞底厉声尖叫,眼泪无法抑制的从眼眶大滴大滴的滚落,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你这个骗子!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空出来的手一把抹向腰间的钩锁,轰然扔向头顶的洞口,咔嚓一声,找到了抓点,绳索就笔直的垂下。
青夏的身影霎时间好似一只轻灵的狸猫,双腿环绕,缠住绳索,双手敏捷的抓住,向着上面飞速攀爬而去。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看不到遍地的黄金,看不到满室的寒冰,甚至看不到遍地的烈火。她只是向着来路疯狂的奔跑着,紧紧的咬着下唇,眼眶一片血红,秦之炎纤瘦的身体被毒蛇啃食的景象不断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森冷的白骨下,是那双淡若远山的双眼。无限的惊恐,像是巨大凶猛的潮水,席卷了她的整个心脏。
“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催眠一般的一遍一遍对着自己疯狂的念着,青夏脱下外衣,用湿淋淋的衣服一把抽住一框疯狂燃烧的巨大廊柱力那廊柱十分粗壮,堪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腰身。青夏满脸泪痕,拖着那根廊柱,向着黄土神殿就疯狂的奔去。
“嘭!”的一声震天巨响,沉重的廊柱一把被抛入幽深的黑洞之中。青夏擦干眼泪,将钩锁挂在黄土神殿中的宫殿栏杆之上,然后将几条钩锁系在一处,顺着钩锁就滑了下去。
“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
一片漆黑中,苍白的女子低声念道:“哪怕是你的尸体,也要跟着我一起出去!”
嘶嘶声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青夏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听声变位一剑削断了一只狰狞的蛇头,腥臭的鲜血噗的一声喷洒在青夏的脸颊上,那蛇曲卷着落在地上,失去头的蛇身还在疯狂的抽动着。刚一落地,无数毒蛇就拼命的席卷而上,青夏身形矫健,一个飞跃,落在熊熊燃烧着的廊柱之旁,蛇群畏惧烈火全都在外围盘踞,却不敢靠近。
“秦之炎!秦之炎!”青夏失声尖叫,声音破碎,尖若鬼哭。可是只是方圆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除了嘶嘶的蛇叫之声,哪里还有秦之炎的身影。
青夏眼睛扫向那密密麻麻不知堆积了多少层的蛇群,眉头一皱,突然发起神威,一把抱起廊柱的一端,竟然挥舞着廊柱向着那些巨蛇冲了过去。
毒蛇畏火,仓皇逃窜。
左面没有,右面没有,角落里没有,到处都没有。
青夏越跑,心里的绝望就越发扩大,她像是疯痛了一般,一双眼睛血红一片,只是这么大的一个黑洞,除了毒蛇一无所有,那秦之炎又会到了哪里,他的尸骨又在哪里?
森冷的眼神突然瞥向一条青色巨蟒,小树般粗壮的巨蟒在青夏的这一眼下竟然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它那巨大的肚子下方醒目的凸起,圆滚滚的和它的身躯及不相称。
“是你吃了他?”青夏突然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声音阴沉没有波动,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起来,却好似地狱的冤魂一般,透着比这些毒蛇还要凶残的味道。
“是你吃了他!”不再有疑问,而是肯定地说了出来。巨大的仇恨突然升腾而起,一道狠辣之色猛然划过女子凌厉如冰雪般的眼睛,青夏陡然睁大了双眼,指甲从血肉的手掌中拔出,一把抱起燃烧着的廊柱,向着那条大蛇就猛然砸了上去。
其他的蛇群潮水般仓皇逃窜,廊柱正好砸在巨蟒的七寸颈部,蟒蛇厉声长嘶,狰狞咆哮,双眼血红阴狠,巨大的蛇头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回身向青夏咬了过来。沉重的蛇尾凌空倒卷,嘭的一声重重抽打在青夏的背脊之上。
青夏脚下登时一个踉跄,唇角大口鲜血溢出,汗身上下都是腥臭的鲜血,鬓发散乱,一身早已辨别不出颜色的破烂长袍,活像地狱索命冤魂,猛然扑向那只狰狞咆哮的巨蟒!
长剑一扫,血光冲天,巨大的蛇头就被猛然砍了下来。
漫天的鲜血飞溅而出,洒在青夏的胸前,蛇尾在半空中疯狂的横扫着,巨大的灰尘腾空而起,青夏却完全不予理会。持剑跃上蛇身,一剑猛然切在了巨蛇的腹中!
腥臭的味道冲天而起,无数腥臭的鲜血喷射成一条巨大的血雾,青夏伸出白皙的手,登时就伸入了恶心的蛇腹之中!
“秦之炎!出来!”
青夏厉吼一声,一把掏出了大把大把的肠子内脏,知道部位不对,青夏再一次拿起长剑,从头到脚,将那蛇腹刨成两半!
“秦之炎!出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青夏的声音越来越惊慌,带着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恶臭的食道里,竟是整只整只的黑毛老鼠,哪里有秦之炎的影子。大大的眼泪扑朔朔的落了下来。
在一片血污的脸颊上流出白色的痕迹,廊柱上的大火已经将要熄灭,可是周围伺机而动的蛇群却没有一只敢冲上前来。它们畏缩着看着那名疯狂的女子,不敢有一丝异动。
巨蟒早就已经死透,青夏半跪在地上,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呼吸渐渐沉重,渐渐急促,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身上腿上,都是从蟒蛇身上掏出来的内脏肠子,还有恶心的没消化的食物。可是,就是没有秦之炎的半点影子。
她突然缓缓的回过头去,似乎已经麻木了,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痛苦,看着那一群躁动不安的蛇群。
“是你们吗?”女子的声音很轻,好似怕吓坏了谁,又像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幽幽的声音在黑暗的蛇窟中缓缓响起,女子眼睛明亮,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巨蛇的鲜血,轻声地问道:“是你们吗?是你们,分吃了他?”
好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蛇群突然长嘶一声,集体惊恐的争相向后面退去。
“啊!”绝望破碎的嘶吼登时响起,青夏抱着自己的头,跪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恶臭的血污,张大了嘴,凄厉绝望的失声尖叫!
无尽的绝望和痛苦,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天地间的光彩在一瞬间完全失去,所有的信念,所有自欺欺人的安慰和希望,在一瞬间全部颠覆。她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的奔涌在血污的脸上,颤抖的双手抱着头,周身都在无法抑制的抽动,嘶哑破碎的嗓子像是龟裂的铜鼓,发出可怕摄人的声音。
原来,命运让她轮回重生,只是再一次体会当年的苦楚。
原来,她的力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多年艰险努力,却还是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原来,所谓的生离死别就是这样一个含义,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原来,还是要一个人,躲在这漆黑一片的地下王陵之中,孤独的等待死去。
怎么办?秦之炎,若不是我,你不会被雪崩所因,若不是我,你不会在火焰大殿受伤,若不是我,你不会跳入这万丈蛇窟,若不是我,你更不会葬身蛇腹。
你已经死无全尸,可是,我却连你的尸首,都无法保全。
怎么办?秦之炎,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出这巨大的地下皇陵。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在这黑暗中生存下去的勇气。
秦之炎,怎么办?
“依玛儿!”颤抖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猛然响起,带着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语的心疼。
好似一只利箭,刹那间射中了青夏的心口。
她登时如被雷击,惊愕的猛然站起身来,可是四下里一片漆黑,只除了她身旁那奄奄一息的着着火的廊柱。
“秦之炎……”青夏的声音很小,她像是一个盲人般四下张望,小声试探着,生怕是幻听的迷梦:“是你吗?你在哪?”
“依玛儿!”一个温暖的臂膀突然拥上前来,一把将青夏紧紧的抱在怀里,颤抖的肩膀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冰冷,挺拔的背脊都在轻微的抖动着,好闻的川贝香气从他的身上缓缓的散发出来,将青夏团团环绕。温暖的呼吸,在耳边沉重的响起,男人哽咽着,反复的叫着青夏的小名,清瘦的手臂越缩越紧,好似要将青夏勒进身体之中。
“秦之炎?”青夏全身都僵硬了,她瞪大了眼睛,手几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试探着伸出鲜血林漓的双手,想要去触摸秦之炎的眉眼、秦之炎的脸颊、秦之炎的鼻子、秦之炎的嘴角。可是她却终究不敢,只是伸着手,在上面颤抖着勾勒着,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轮水中之月,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她只是小声的,轻声的,微微颤抖着,缓缓叫道:“秦之炎?”
“是我,是我,我在这,我还活着!”秦之炎哽咽的声音澈动的在耳边不断的响起,他心疼的捧着青夏的脸颊,不断的擦拭着青夏脸上的血污,让她的眼晴能够正视自己。
苍白清瘦的脸颊,薄薄的唇,高挺的鼻子,狭长的眼睛……
是秦之炎,真的是他。青夏的眼泪终于缓缓的涌了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一片狼藉的脸颊上,可是却有着那样晃非人世的瑰美,她紧紧的抿紧了嘴角,鼻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抽动着,缓缓地说道:“秦之炎,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它们吃了,我以为就刺下我一个人了,我以为……”
“傻瓜。”秦之炎眼眶泛红,突然将青夏的头狠狠的压在自己胸膛上,“我还活着,你听听,它还在跳,我还活着。”
汹涌的眼泪潺潺而下,青夏突然伸出满是鲜血污秽的手,紧紧的抱住了秦之炎的腰身,放声大哭了起来。
战地凤舞 第064章:温情
青夏浑身上下,几乎无处不伤。趴在秦之炎怀里大哭一场之后,就脱力的晕了过去。
秦之炎抱着青夏,从青夏爬下来的钩锁上攀爬了上去。可笑的是那群毒蛇,可能是生平头一次遇到对手,即便没有了烈火的威胁,他们仍旧不敢对昏迷着的青夏轻举妄动,看着她在秦之炎的怀抱里,集体石化一般的目送她离去。
宏大的黄金大殿之上,秦之炎看着青夏全身上下全都是毒蛇恶臭的鲜血和内脏的汁液,轻柔的为她脱去外衫,触目所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双手已经伤的无以言表,原本在寒冰石室就有的冻伤,在漩涡里下滑时被石块和匕首割开的伤口,还有后来抱着燃烧着的廊柱时的大面积烧伤,再加上事后伸进了蟒蛇的腹部,被蟒蛇腐蚀的胃液浸泡,她那一双白皙的手,此刻已经全然面目全非。
还有她的手臂,雪白的胳膊上,满是红色的水泡。她的肩膀被蛇尾扫到,大片的红肿。膝盖上是尖锐的划伤,脚踝也是肿的,背脊上,更是大片大片的擦伤,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女子,二十五年来,秦之炎第一次感到心痛的无以复加。从寒冰石室取来清水,从火焰神殿带回大量燃烧着的木柴,为青夏做了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秦之炎坐在黄金打造的龙床前面,看着青夏苍白的脸孔上皱紧的眉头,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上青夏清瘦的脸颊。
她真的很小,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一张小脸巴掌般大小,常常的睫毛覆盖在上面,有着暗暗的剪影,勾勒其上。
相识不过五天,这个娇小但却倔强的女孩子就像大树一样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
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也许是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沦陷。
不然为何要嘱咐仲伯对她细加照料,赠送她大量的物品盘缠?又为何要在危险来临之际和她分道扬镳?
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少女,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从她策马冲回万马千军中取下颜平西首级的那一刻起,从她制造雪崩拉住自己手腕逃跑的那一刻起,从她扯住自己衣袖说不会走散的那一刻起,从她在火焰圣殿毅然回头解救自己的那一刻起,从她在寒冰石室将自己背在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朝野的冷箭暗算,宫廷的诡异暗涌,皇家的黑暗隐秘,他的心在百转千回下的千锤百炼下,他自认为早已坚硬如铁、冷若寒冰。却没想到,却还是抵不过她的灿然一笑。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在黄土圣殿的那个万蛇毒窟下所看到的那一幕。当他被挂在支楞的岩壁上,从昏迷中苏醒,看着下面那个满身血污、失声痛哭的少女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巨大的震撼,巨大的感动,巨大的心疼,似乎还有,巨大的喜悦。
秦之炎缓缓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青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眼前又浮现出她明眉皓齿的笑容:“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
“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个名字送给你。”
秦之炎微微闭目,沉沉了吸了一口气,声音舒缓,带着一丝大海般的温暖:“你的出现,就是我的依玛儿了。”
“秦之炎……”细小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了秦之炎充满欣喜的双眼,短暂的恍惚后,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眼角一点一点湿润了起来,青夏声音哽咽地说道:“秦之炎,我梦到你死了。”
“我还没有把你送出皇陵,怎么会死。”秦之炎淡淡笑道,身手轻抚过青夏的发梢。
“这个皇陵,真的好可恶。”青夏突然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我们几次都差点被它害死。”
秦之炎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本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生人是不应该来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给盗墓者准备的,实际上,使我们打扰了死者的安眠。”
“哼!”青夏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是你家的祖宗,你自然向着他们。”
秦之炎哑然失笑,也不反驳。见青夏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沉声说道:“依玛儿,我们该走了,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能饮用的水,长时间的待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好,马上走!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青夏连忙说道,刚说完就想下床走路。谁知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一阵刺骨的疼痛就猛然裘上心头。她的眉头霎时间紧紧的皱在一起,脸色登时惨白一片。
“你的脚受伤了,怎么还这样莽撞。”秦之炎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连忙按住青夏的身子,生怕她再动。
早在火焰殿堂的时候,青夏就没了靴子,后来只穿着袜子在寒冰石室行走,双脚已经冻伤,后来为了救秦之炎又奔回了火焰殿堂,更是大面积灼伤。此刻被秦之炎层层包裹起来,像是两只粽子。
将青夏的匕首和长剑都绑在身上,脱下晾干的外袍,披在青夏的肩膀上,秦之炎背过身来,沉声说道:“上来,我背着你。”
“你背着我?”青夏一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
“怎么,你都能背我,我就不能背你吗?”
“不是不是,”青夏连忙摇头说道:“我是觉得你堂堂一国皇子,屈尊降贵来背我,有点受宠若惊。”
秦之炎苦涩一笑,看着满是伤痛的青夏:“没有你,我这个一国皇子早就灰飞烟灭了。”
走到青夏身前,微微弯下腰去,将挺拔的背脊对着青夏。
青夏嘴角霎时间喇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张开双臂,一下就窜了上去。
秦之炎看起来很瘦,可是背脊却很宽,很温暖。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有多么狼狈,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好闻的川贝中草药的味道。他的脖子修长,青夏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的妥帖。秦之炎双手拦过青夏的腿,带着两颗火石和一把宝剑一只匕首全部家当,就走出了黄土大殿的殿门。
青夏小小的身体趴在秦之炎的背上,看起来像一只小猫一样,轻盈娇小,轻的几乎没有重量。
“依玛儿,”秦之炎的声音暖暖的,轻声地叫道。
“恩?”
“你疼吗?”
“不疼。”
“哦。”缓缓点了点头,秦之炎默默的向前走。
“依玛儿。”
“恩?”
“你累了吗?”
“我又没有在走路。”青夏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她迷迷糊糊的趴在秦之炎的背上,几日的疲倦突然涌上心头,嘟囔着说道。
“哦,那你饿吗?”
“早就饿过劲了。”
“依玛儿,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全天下的珍馐佳肴,你想吃什么都行。”
“用不着什么珍馐佳肴,我现在看到什么都能生吞下去,就算给我一顿肯德基,我发誓我也能自己一个人吃完一整个全家桶。”青夏闭着眼睛,思绪迷糊地说道。
“恩?”秦之炎微微一愣,沉声说道:“这个啃的鸡是什么鸡?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这边没有,那是一种西方的油炸食物,没什么营养,也不算很美味,但是却很方便。”
“西方?可是西川吗?”
“不是,还要再往西一点。”
“再往西?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了。你去过匈奴王的地方吗?”
“不是,是比匈奴再往西。”
秦之炎眉头紧锁,努力的思索道:“再往西就是苍梧海了,依玛儿,你说的海上的食物吗?”
“不是!”青夏有些气闷,瓮声瓮气地说道:“是在海那边,反正你这辈子是去不了了。”
“去不了?”秦之炎眉梢一扬,少见的光彩自他的脸上散发而出,带着强大的自信和力量,“就算是为了你这只啃的鸡,我将来也一定要打败匈奴平定西川,收复天下,光复我大秦霸业,然后扬帆过海,抓一只这种鸡来给你吃。”
“秦之炎,你到不了的。”一阵难过的情绪缓缓爬上青夏的心头,“就算你打败了全天下的人,也找不到。就连我自已都回不去了,秦之炎,我被我的国家抛弃了,我的朋友战友令都不要我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脖颈上,他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坚定的沉声说道:“依玛儿,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恩。”青夏困顿的点了点头,将头埋在秦之炎的脖颈上,抽了抽鼻子,轻声说道:“好,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学,想谈恋爱,我本来也不想干了。”
“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带你去上书房读书。”
“恩,”青夏搂紧了秦之炎的脖子,突然觉得十分困倦,她声音淡淡的,轻轻的答应着。
“依玛儿?”
“恩?”女孩子已经要睡着了,轻声的回应着。
“你怎么了?很疼吗?”
“没有,”青夏轻声说道:“秦之炎,我好累,我想好好的睡一会。自从来了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好困。”
“好,”秦之炎点了点头,清淡的笑道:“你睡吧,出去了,我会叫你的。”
“恩,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见太阳了。”
青夏声音闷闷的,渐渐睡了过去。
战地凤舞 第065章:暖暖
秦之炎真的没有骗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
青夏张大了嘴巴,舌头几乎打结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议。她望着半空之中那轮硕大的,明晃晃的,散发着熊熊热力滴气体,只觉得生平的价值观被完全推毁,这一切都是那般的荒诞不羁、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
张口结舌的拉了拉秦之炎的衣角,好一阵子,才磕磕巴巴地问道:“这……这是哪里啊?”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推开前面的青木小门,笑着说道:“东方青木神殿。”
说是神殿,其实却没有半点大殿的样子。青夏看着眼前茂密的竹林,清幽的小桥流水,鲜艳妩媚的朵朵鲜花,蝙跹的飘逸彩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眼睛坏了,揉了半天才认清楚现实。
原来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是幻觉。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个叫做地心游记的电影,莫不成她也来到了地壳中心?
这一切,又怎能仅仅用一个鬼奔神工来表达。
上好的芝兰香气幽幽的传了出来,一扇精巧的竹门被缓缓推开,触目所见,全是一片碧色的海洋。
竹制的长几,竹制的小椅,青色的帷帐在碧色的竹床上缓缓的飘荡,壁上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有白色的清雅烛台,箱子柜子全都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小屋不大,可是却分外幽静,窗外的竹海在微风中发出淡淡的风声,清幽的香气从窗子弥漫开来。白色的花朵在竹林中飘曳摇动,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竹床上,摇放着整齐的被褥,书架上,装着满满的书籍。门前,甚至还摇放着一只淡青色的木盆,可是看得出里面的水已经干涸,但是洁白的手巾,还是挂在木盆之上。
整个屋子都是那样清静幽雅,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像是尘封了多年的珍藏,被人小心的揭开了屏障。
秦之炎大步走了进去,将青夏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端起地上的木盆,转身就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叮咛道:“我去打点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巨大的疑惑和震惊从青夏的心底升起,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和秦之炎的叮嘱。她小心的站起身来,慢慢的挪向长几,长几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青夏一动,就有灰尘在屋子里升腾了起来。她被呛得一阵咳嗽,红着眼睛,好一阵才缓过来。
长几上摆着一个托盘,上面茶壶茶杯齐备,是一套淡雅素净的竹制器皿,十分精致。
托盘旁边,是落满灰尘的文房四宝,细细的毛笔狼毫摇在笔架上,旁边的镇纸上雕刻着一只洁白的玉兰花,十分典雅高洁。
长几后,是一把竹制的椅子,青夏眉头不由得一皱,她记得秦朝的时候是没有椅子的,这里的历史从秦二世时就发生了改变,难道连带着也改变了这里的物产技术?
椅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厚实古扑的书籍。青夏走上前去,随便抽出一本,一阵呛人的灰尘瞬间浮起,青夏连忙掩住口鼻,可是还是被弄了个灰头土脸。
淡淡的洁白上,有着细小的花纹,看起来不像是现代的纸张,可是却比现代的纸张更加光滑,一阵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青夏不由得微微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竟然这么多年都不见腐朽。
青夏心中暗暗称奇,缓缓的打开书籍。只见娟秀的小楷书写其上,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三国大军会盟逐鹿,叟面而解调,言,不可战。
川国曰:不战割城十五座,以为赔。夏国曰:不战钱帛五千骑,以为贡。秦国曰:不战留书乞降,以为臣。
叟曰:不战,比酒,酒烈者,则为胜。割城十五座,钱帛五千骑,留书乞降,效忠为臣。
三国曰:大可。
川国有酒青花甘霖,抓一鼠,灌之。越一盏茶时,鼠醉,悠然而倒。川国使臣大喜,曰:吾国酒烈,无可比也。
夏国有酒白川玉溪,抓一鼠,灌之,越半盏茶时,鼠醉,悠然而倒。夏国使臣大喜,曰:吾国酒烈,无可比也。
秦国有酒名为烧刀,抓一鼠,灌之,鼠饮之无恙,奔回鼠洞。
川夏二国其问:何为?
秦使淡笑:莫急。
果,未几时,鼠由洞奔出,手拿巨石,大呼:猫何在?猫何在?吾与之拼也!
两国大叹:服。”
青夏大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这样文言文写成的笑话。而且,最奇怪的是,这笑话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说的是中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比酒,难道这个笑话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
青夏一阵纳闷,接着往下翻,见全是那女手的娟秀手写小楷,所记的全是大段大段的笑话,有一些青夏曾经听到过,有一些却是闻所未闻。
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响动,抬起眼来,只见却是秦之炎沉着脸站在门口,颇有些着恼地看着青夏,沉声说道:“受了伤,怎么还四处乱动?”
“秦之炎,这里好奇怪。”青夏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连忙说道:“你看,这里的东西器皿都是完好的,连书籍都没有破损,而且生活痕迹这样浓,难道是有人在这里住过吗?”
秦之炎面色微微有些不悦,看了青夏一眼就走到一只木柜旁边,伸手打开。青夏有过经验,连忙伸手捂住口鼻,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等着秦之炎被呛的一脸土灰。谁知那箱子咯吱一声被打开,却没有半点灰尘飘散而出,就好像经常被人打理一般,干净清爽。
“咦?怎么会这样?”青夏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巴巴的凑了过去。
似乎是知道青夏在指什么,秦之炎从一堆布帛中拿出一颗明黄色的珠子,对着青夏说道:“果然没有猜稽,这里有避尘珠,是用来趋尘的。你看那边的被褥,都是干净的。”
青夏眼睛一扫,看了眼竹床上干净的被子。不由得好奇的伸出手去,将那颗明黄色的珠手握在手里,大奇道:“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那不是比樟脑丸更好用?”
“什么是樟脑丸?”秦之炎勤学好问地说道。
“哦,和这个功能差不多,不过时效就差太多了,我家乡的土特产。”
“恩。”秦之炎点了点头。
“哎呀!”青夏把珠子对着阳光举了起来,突然惊奇地叫道:“秦之炎,你快看,这里面有只小虫子。”
“呵呵,”秦之炎淡淡而笑,“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叫洁虫,天生以灰尘为食,雌雄共体,独自产卵生育,是以才能够千百年的保持这里的干净整洁。”
“啊?”青夏大声惊叹道:“这么神奇,那不是跟清道夫一样。”
“什么是清道夫?”秦之炎眉梢一挑,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鱼,”青夏连忙解释,“专门吃别的鱼的粪便,把它和别的鱼一起养着,会很干净,省了经常换水的麻烦。”
“是吗?”秦之炎淡淡笑道:“果然好神奇。”
“哪有这个东西神奇!”青夏捧着那只黄色的珠子,瞪大了眼睛趴在前面看,“有这么个东西就可以一辈子不打扫衣柜了,天啊,不是一辈子,是生生世世都可以不打扫房间了。秦之炎,我把它带走可不可以,我好喜欢这个东西?”
“呵呵,”秦之炎轻笑出声,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府中有许多,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全都给你。”
“真的?”青夏开心的咧嘴大笑:“秦之炎,你太好了。”
从里面拿出一件干净如新的白色纱衣,袁之炎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夏狼狈的一身装扮,笑着说道:“主人家已经什么都备齐了,你还是换下你这身衣服吧。”
“啊?”青夏窘迫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是哦,衣服好臭啊。”
“跟我来,林手中间有一处温泉。”
“有温泉!太好了!”青夏喜的大叫一声,连忙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能够洗澡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秦之炎屈指弹在青夏光洁的额头上,笑着说道:“注意身上的伤,来,我背你去。”
不大的箱子里,满满的都是女子的日常衣物,干净素气,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青夏翻动了一番,竟然在底部找到一套男子的衣服。
高兴的拿好衣服鞋袜,青夏就趴在秦之炎的背上,走出了清幽的竹屋。林子很大,一眼都看不到边,微风一吹,哗哗的声音响彻耳际。半空之中,是类似太阳一般的明黄色气体,团团的围在一处,播洒着暖融融的光辉。遍地的鲜花浅草,清脆柔绿的一片,蝴蝶飞鸟穿梭在竹林花海之中,显得十分和谐。
幽静的林子里,活蹦乱跳的兔子不时的探出脑袋,温顺的小鹿好奇的看着两人,很是惊奇的样子,各种各样的飞鸟叽叽喳喳的在林间鸣叫,声音清脆悦耳。青夏趴在秦之炎宽阔的背上,感觉一切就像是梦境般美的不真实。
“秦之炎,这里住过人吗?”青夏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不敢置信的恍惚。
“应该是住过吧。”秦之炎声音温软,轻声回道。
“我看也是。”青夏说道:“我看那屋子里的书,全是一个人的笔迹,看样子,似乎是个女子。”
“恩,我想应该是大秦女帝在这里住过。”
“什么?”青夏惊讶的大叫一声,连忙说道:“大秦还有女帝?”
“你不知道吗?”秦之炎疑惑地说道,“这事天下人尽皆知,壬辰元年胡亥二祖即位,当政十五年,死于疾病。他死后,他的妻子秦点秋即位,是为大秦三世,是史无前例的唯一的一位女帝。”
“秦点秋?”青夏惊异的喃喃道:“是谋朝篡位吗?一个女子竟然能够在封建社会当上皇帝?武刖天吗?”
“什么武则天?”秦之炎疑惑的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女帝是二祖一生中唯一的一位妻子,癸巳二年以寡居的身份嫁入皇室,带着两名孩子,大的四岁,小的两岁,跟随夫姓姓秦。甲午三年女帝怀孕,却被匈奴于寒沙城劫走,二祖亲帅八十万大军,追击到雁门关外四千多里,击杀匈奴二十多万,坑杀三十多万。彻底灭了南匈奴一脉。可惜女帝在敌营受到玷污,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又患了病,无法再受孕。二祖事后就立了女帝的大儿子秦念之为太子,后来仙逝之后,太子年小,女帝即位,两年后,太子亲政,女子退位。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看来,她不是病死,而是来到皇陵中陪伴二祖了吧。”
青夏听的目瞪口呆,许久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们秦氏一族姓秦不姓嬴,原来你们秦氏一族不是嬴政的子孙。”
“恩,”秦之炎点了点头,“但是我们还是以嬴家子孙自居,除了秦姓,宗谱之上,都以赢为国姓。我的国名就叫做赢炎。
“我的天啊!”青夏低声的赞叹道:“胡亥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娶了寡妇当媳妇,妻子被人强暴了不能生育,就让寡妇的儿子做皇帝,好无私啊!”
“呵呵,二祖女帝之间的情谊千百年来传为佳话,你竟然不知。”秦之炎淡淡一笑,就往前走去。
青夏心头翻江例海,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上。真是想不到这古代帝王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这里的胡亥不但一扫青夏后世所说的昏庸残暴,变作一个顶天立地,扫荡四合英武帝王,还多情重义,一生只娶一名妻子,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想起刚才的那个小小的竹屋,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那名受尽那个男人万千宠爱的女子,独自一人守在他的皇陵之中,每日回忆着往昔的点点岁月,会是怎样的伤怀和痛心。
也难怪,在地下皇陵中开辟出这样浩大的工程,也只有皇族才有这个本事。
眨眼间,就来到了竹林深处,翠竹的团团围绕之下,一汪热气腾腾的泉水出现在眼前。
青夏顿时大喜,什么二祖女帝全都抛到脑后,在秦之炎背上手舞足蹈的大叫:“啊!是温泉!太好啦!”
秦之炎回头淡笑,见青夏双颊红扑扑的,在迷离的泉水映照下,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笑着说道:“好了,只是一个温泉,看你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青夏闻言微微一愣,是啊,她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像现在这样了。
以前的她,冷酷寡情、手段狠辣、终日游走在血腥和死亡之中,永远穿梭在夜色的掩护之下。
可是自从进入这皇陵中之后,她似乎在慢慢改变了,也会脆弱,也会哭泣,也会绝望,也会感动,也会兴奋的大喊大叫,也会难过的放声大哭。有一些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在这个环境恶劣的帝皇陵墓之中,她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的二十岁少女了。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缓缓的转过头去,青夏将脸孔对这着秦之炎的侧面,倒躺在秦之炎的肩膀上。
阳光照射下,秦之炎狭长的眼睛显得十分的柔和,他眉色淡淡,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却不显得突兀,嘴唇薄薄的,却一点也不像是薄情之人,面色虽然微微清瘦苍白,也是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他的长相也许不是一眼惊艳,但是绝对是最让人舒服和温暖的。有着高洁的气质和超凡脱俗的出尘。不像是楚离那般咄咄逼人的凌厉,也不像杨枫那般冷硬的英武,就像是他身上的川贝香气一样,虽然不是华丽的熏香,但是却是最温暖贴心的药材。没有媚俗的俗气,只是清雅的清新。
秦之炎微微一愣,被她盯得有几分尴尬,苍白的脸上竟然生出淡淡潮红,侧目看着仍旧趴在自己背上的青夏,掩饰的清咳一声,说道:“你看什么?”
“秦之炎,”一个大大的笑容在青夏的脸上绽放开来,她眼睛眯成一个半月形的弧度,笑着说道:“能遇见你,可真是太好了。”
秦之炎一愣,许久,一丝笑意滑进他的眼睛,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能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天蓝云白,百花争艳,清脆欲滴的竹杯深处,劫后余生的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处。
战地凤舞 第066章 楚离
南楚历第二百九十九年初,是一个动乱不安的年头。
年初登位大典的热头还没有过去,南疆的边关战火就隆隆的打响。鹿丹人因不满楚国的苛政,最先宣布脱离南楚统治,恢复部落自治旗号,在和南疆守军发生了大规模的激战之后,伤亡惨重,无奈下仓皇逃出南疆属地,进入西黑草原的地界,向着北方的秦国投诚而去。
南楚朝堂一片哗然,天朝上国的迷荣登时被敲得粉碎。朝中阵营明确,分为两派,阵垒分明。主战者,要求投入重兵,灭了鹿丹一族,敲山震虎,来威慑南疆的众多满足。主和者,则要求以放宽南楚边关政策,给南疆蛮人以宽仁放养,以德服天下。
然而,南楚的大臣们还没争吵出个明确的结果。紧随其后所发生的事情,却令整个南楚国民哗然大惊。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势。五十多年来,上一任楚皇对边疆的暴政,终于造成了弥天的大祸。战火迅速波及了半个南疆,并且成逐渐扩大之势。南疆的暴民们纷纷举起了家中菜刀,老弱妇孺全部投入到反叛的阵营,向来彪悍的鹿丹人成为暴民的领袖,连续在西黑草原上爆发了三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负,西黑草原上血流成河,一片腐骨白肉。
但是,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向来和南楚世代为仇的沿海东齐却打起了帮助南疆百姓自治、脱离南楚暴政的旗号,由太子齐安亲自挂帅,靖江王为副,屯兵三十万于泯兰山脉,誓要一雪当日被困南楚大牢之仇。来势汹汹,气势慑人。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南楚国民终日惶惶,狼烟的燃起使得边疆的百姓纷纷迁往南楚中部腹地,大规模的迁徙所引发的饥荒、瘟疫、抢掠也随之而来。无数土地因此荒芜,边疆城镇十室九空。民间一片哭嚎之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登上南楚大皇之位的楚离终于站出来表态,宣布誓要维护南楚政权,还南楚百姓以安宁祥乐。新一任的年轻帝王亲自挂帅,统兵二十万亲赴南疆西黑草原,平定边关战乱。镇国公蒙田带着楚离的兵符,前住泯兰山,与东齐对峙。
东南两线同时开战,引发国内新一轮的粮草危机。而就在这个时候,异象陡生,向来偏爱趁火打劫、坐山观虎斗的西川却在大将军燕回的带领下为南楚边关送来了大量的粮草,美其名曰帮助邻国友邦。以这样的方式,踏入了楚国的这一潭浑水之中。
纵观天下大势,现在除了一些不足为惧的边陲小国,就只有雄踞北部,刚刚取得了雁门关大捷的大秦没有丝毫异动,让人看不出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随着南疆战事的迭起,楚离登位依赖的第一场动乱,终于到来。
而此时此刻,本应在还巢邑统帅北路大军绞杀鹿丹人的楚离,却意外的出现在距离大秦边境不到四十里的龙脊山下,带着三千黑衣卫精骑,一身银白铠甲,双目如星,剑眉入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巨大期冷的黑暗气息,锋利的眼芒射向慌乱的人群,双眼闪动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光芒。
仇恨中带着冷酷,绝望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热烈。没有人能看得清,也包括他自己。
“报!!!”
连绵的报声一路从远处的传来,死寂的黑暗中,一名浑身黑衣的士兵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一身戎装,腰配战刀,风驰电掣的驰骋而来。
“禀报大皇,找到那个女子了。”
铿锵的声音想落在夜色之中,战马上的男人闻言虎躯微微一动,不由得轻轻的扬起眉头,沉声说道:“在哪里?”
他的声音十分平和,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但是潜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睛,却为之一亮,他紧紧的盯着那名报信的士兵,双眼几乎要从他的话里抠出一个窟窿来。
“禀报大皇,前方十里,龙脊山南面沟坡。”
“前方带路。”
轰隆一声,无数战马扬蹄而起,向着龙脊山的南面飞驰而去。
原本宁静祥和的夜色,此刻已经变作修罗坟场,无数人嘶声的惨叫中,血光冲天而起。黑衣卫的士兵们策马在白色的帐篷里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发现没有之后,就将手里的火把扔向那些白色的鹿皮营帐。这些东西都是无法带走的,就就地烧掉,不能留给反叛作乱的鹿丹人。没有御寒的帐篷,他们就只能被冻死在西黑草原的荒地上。
“禀大皇,人带到!”
两名士兵突然奔上前来,手中提着一名不断挣扎的布衣女子。女子钗横发乱,一头青丝垂下遮住脸面,由于剧烈的挣扎,衣衫都几乎被撕得粉碎,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火把的照映下,更加显得美丽绝伦、充满了带着血腥的诱感。
她一身粗糙的土黄色麻衣,可是仍旧遮不住她清丽绝伦的气质和白皙动人肌肤,垂着头的少女不断的厮打着两旁的士兵,突然张开口去,狠狠的咬在一名侍卫的手腕上。
楚离的心,在瞬间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一丝丝狂热从他的双眼缓缓升起。选样绝境中也不屈服的样子,是那样的熟悉,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就要翻身下马。
“啊!”被咬的侍卫一声惨呼,本能的举起另一只手,对着那名女子就推了过去。
他并没有想过咬怎么样?为了这个女人,大皇甚至放下了北路大军的守卫,微服来到西黑草原之上,一夜之间跑了三日的路程,累死了四匹马,才到了这。他不过是本能的想将她推开罢了。可是他刚刚一抬手,突然感觉颈上一阵冰凉,大惊下也忘记了手腕上的疼痛,连忙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大皇的利剑正架在自己的头上。
“你想干什么?”楚离声音阴冷,一双眼睛好似两颗漆黑的宝石,闪动着黑暗的光辉。
那名士兵大惊,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楚离磕头说道:“小人该死!”
他这一动,登时带动了他身旁的女子。话音刚落,那名紧紧咬在他手腕上的女子也随之一个踉跄,噗的一声,倒在地上。
远处,火光仍在闪烁着,这一队是鹿丹人的家眷,全是一群老弱妇孺,只有十多十五六十岁的男人守护着。鹿丹人叛乱,人人皆兵,十一岁以上和六十岁以下的男人都上战场去了,留下守护妻子孩子的,都是一些断胳膊断腿的伤员;此刻,在黑衣卫猛烈的屠杀下,已经所剩无几。
“魔鬼!你们这群魔鬼!我要杀光你们!”沙哑绝望的惨叫声突然破碎的响起,那名跪在地上,满头乱发的女子厉声惨呼,突然将手伸向那名跪伏在地的士兵的腰间,唰的一声就拔出了他的战刀。
寒冷的锋芒恍花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将长长的刀拔出,就已经被人制服在地。
楚离的身体,在那女子嘶声惨叫的时候,登时一震,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一丝丝绝望缓缓爬上他的心头。但是他仍旧以最坚定的声音,沉声说道:“你,抬起头来!”
“鹿鬼!杀光你们!……”
女子仍旧在疯狂的大叫着,声音凄厉,犹若鬼哭,一双手挣扎着,白皙的手腕上满满的都是淋漓的鲜血。
“杀光你们,杀光你们……”悲戚的哭泣声终于响起,她浑身无力的被一众士兵强迫的抬起头来,面对楚离的方向。
这是一张秀美的脸孔,眼若秋水,朱唇小巧,脸型秀美,一看就不是南疆的蛮人,像是京城受过大家闺秀训练的千金小姐,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和娇憨的倔强神态。她脖颈修长,闪动着珍珠般柔和的光彩,身形也是娇小的,一副江南女子的纤瘦身段。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尤其在这样惨烈杀戮的环境中,更加凸显了她惊心动魄的可怜之色。
然而,楚离的眼睛却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完全的冷却了下来。一颗温热的心,好似霎时间被投入了万丈冰窟,被人根狠狠抽了一把。失望的色彩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突然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兴趣,只是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大片大片漆黑的夜色。
浓墨般的夜幕之中,无数的人影在黑暗中闪动,他目光的焦距远远的看着前面巍峨的龙脊山脉,那一处,是大秦的皇陆,是北部无法逾越的天然屏障。
他早就该知道,若真的是她,怎么会这样轻易的被人发现擒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都跟自己说,再也不会去做这样令他恶心的事情。可是当一份份谍报传来的时候,他仍旧是想也不想的跳上战马,饱含着希望而去。
即便是在目前选样的窘境之中,他仍旧是来了。
有些东西悄悄的在他的心里扎了根,他以为只要拔出来就会无事,却忘记了有些伤口是根本无法愈合的。它们只会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悄悄的腐败、溃烂,散发着滔天的恶臭,熏的自己都不再像是自己。
“暴君!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一声清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动了沉思的楚离。他缓缓的垂下头去,看着那名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秀美之色的女子,沉默不语,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女子凌然不惧,仍旧用充满仇恨的眼睛望着楚离,寒声说道:“你这个昏庸的篡逆叛贼,杀父弃母,毒害兄弟,残害忠良,定会国破家亡,死无全尸!”
“大胆!”两例的黑衣卫厉喝一声,纷纷上前。
楚离淡淡的一摆手,沉声说道:“你是上官家的什么人,”
“你?”女子大惊,惊慌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柔妃偷偷贿赂采石谷官员,放出上官家的余孽,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知?”楚离冷哼一声,冷然说道:“何况,你的这一张脸,根本骗不了人,你是上宫敬的小女儿,上官柔湘。”
女子大惊失色,面上再无半分血色。
上宫家于半年前,由于反对楚离的圈地政策,遭到朝堂上楚离一党的弹劾,最后一代贤臣,被发配南疆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上官一族男子尽皆斩首,女子发配采石谷为奴,上宫敬是三朝天子之师,主持历代科考制度,门生遍天下,在天下举子的上书下,保得了性命。可惜却在发配的路上死于恶疾。
太子妃上官柔雪悲伤病歿,柔妃上官柔兰失宠后宫,上官一族就此算是退出了南楚朝堂世家的行列。没想到今日在这荒芜的西黑草原上,竟然能见到上官家的后人。
“你这个魔鬼!我父亲衷心为国,为官清廉。你却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会放过你的!”绝望的女子突然破口大骂,尖声嘶叫了起来。
楚离面色一冷,寒声说道:“怪只能怪你们上官家看不清形势,认错了方队。”
上官敬是天子帝师,然而,由于当年楚离在东齐为质,就转而成了淮南王楚笙的老师,后来楚离回国后,和十三王爷并成一党,支持废太子,立滩南王为储君。楚离为了巩固地位,才将上官家除去。
“回营!”楚离再也没有心情留在这个地方,对着其他人沉声说道。
“是!”一众黑衣卫齐声应是,轰隆跟在后面。皑皑的积雪上,黑色的骑兵一身战甲,显得十分醒目。
“你这个魔鬼!”凄厉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绝望破碎的怒骂渐渐转的恶毒,上官家的小女儿上官柔湘厉声尖叫着:“淮南王已往去了东齐,萧太后不会再支持你!火家军的老姑婆已死!南疆的乌丝圣女也已经逃亡,天下再也没有支持你的人!你的死期就要来了,你这个叛逆!贱种!卑贱低下的男人……”
凄厉的喊叫声仍旧回荡在夜色之中,楚离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天地间一片苍茫的洁白。冰冷的积雪将一切血腥和黑暗都掩盖了下去,只余下一片圣洁的光辉。
是谁,在黑暗中艰难的跋涉?
是谁,在绝望中痛苦的呻吟?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还有谁记着昨日那些深刺入骨的耻辱和无法磨灭的仇恨?
天地间一片萧索洁白,又有谁满身伤痛,一心肮脏,匍匐的苟话在寒冷的人世?
庄青夏,你跑不掉的!
黑暗中的男人紧紧的抿起嘴角,冷冷的目光透他巨大的坚韧。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
即便是去阴曹地府,你也要陪着我,一同上路。
凄厉的女声渐渐远去消散,楚离一身银白色铠甲,后面是三千黑衣卫精骑,向着还巢邑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他行走在龙脊山的山脚之下,脚下,是大片大片皑皑的白色积雪,两日前发生在连里的激战,此刻已经完全被大雪掩埋,无数的尸体在雪崩的灾难里永远的留在了西黑草原的荒原之上,被冰冻成一个活生生的标本。
万里奔袭寻人的楚离渐渐远去,可是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所要寻找的人,就在他脚下的皇陵里,艰难的,跋涉着。
命运很多时候只是那么一线之差,错过了,就是永远的错过,再也无法逆转回头。
战地凤舞 第067章:擦肩
就在外面漆黑一片,楚离大肆于山脚之下屠杀鹿丹族人的时候。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里,青夏正在洗着多日来最爽快的热水澡。
蒸腾的热气从她精细滑嫩的肌肤上滚滚而落,越发衬托出她脸色的粉嫩洁白。满头青丝散落在水面之上,披散在她光洁的背上,消瘦的肩脖圆滑白暂,好似最最上等精致的陶瓷。伤痕累累的双手在温泉的浸泡之下,似乎也
不像之前那般狰狞可怕。青夏长长的出了—口气,洗去了一身的鲜血和恶臭,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皇陵里,一切都是那么神奇。四周渐渐暗淡下来,一轮月亮缓缓升上半空之中,硕大皎洁,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发出清淡的香气,投下稀稀疏疏的斑驳光影,青夏只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场大梦。
缓缓的从温泉里站起身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头发,赤脚站在温热的水池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衣物,穿戴起来。
这是一套棉布织成的裙褂,样式十分简单,月白色的长裙,外面是白布深衣,在腰间高高的束起,突出了高茸的胸部和修长的秀腿。若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穿起来会显得十分修长,可是青夏的个头十分娇小,穿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皱着眉头,小心的提着裙子,生怕这么干净的裙子在地上拖曳着会弄脏。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垂在一侧,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依玛儿,你好了吗?”
清淡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青夏欣喜的仰起头来,对着茂密的竹林叫道:“秦之炎,你过来。”
微风轻柔的拂过脸面,清冷的月光皎诘的投射着淡淡清幽的光芒,一片翠绿的竹林里,男子一身青色长衫,月白长靴,面容柔和,嘴角温软,缓步走了出来。
秦之炎在另一边洗好了澡,见青夏久久没出声,有些担心,就走了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青夏穿女装。
尽管他的一生之中,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美女,但是初见青夏的这一刻,仍旧有些微愣。月光下的女子一身月白长裙,鬓发飘逸,面容素净,不施脂粉。淡淡的眉角清若晨雾,朱唇点点,眉头轻轻的皱着,赤着脚微微点起脚尖站在原地,双手提着长长的裙摆。像是画中仙子一般,不染半分世俗的生埃。
“怎么?衣服不合身吗?”
“你们的女帝一定是北方来的!”青夏恨恨的说道。
“恩?你怎么知道?”
“啊?真让我说中啦!”
秦之炎淡淡一笑:“女帝是我国大夫秦守夜的女儿,当然是北方人了。”
“哎!”青夏郁闷的挑了挑眉:“为什么我长的这么矮,你看,长了这么一大截。”
秦之炎失笑的看着青夏提着长长的裙角皱着眉的样子,眉眼间一阵温暖之色,缓缓的走上前去,拿起地上的鞋子。女帝身材高挑,脚自然也要比青夏的大,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夏说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啊?”青夏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来吧,你总不能赤着脚回去。”
秦之炎声音柔和,可是话语里却透着一丝少有的坚定,青夏眼睛一转,就噗的一下跳到了秦之炎的背上。秦之炎身形晃了一下,知道青夏是有意为之,也不生气,将鞋子递到青夏的手里,说道:“你拿着。”
青夏听话的一手提着一只鞋子,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腿还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态及其安详。
其实,并不是不能赤着脚走回去。
只是,想再体会一下这难得的温暖。
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旦离开这座与世隔绝的地下王陵,一切就会不再像现在这样。
“秦之炎,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恩,”秦之炎淡笑着,“是啊,是很好。”
“外面总是兵荒马乱的。”青夏的声音闷闷的,有一丝疲累,还有一丝无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
“那就不要出去了。”秦之炎笑着说道,声音风轻云淡,好似旷野烟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青夏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况且,秦之炎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再美的景色,也总会看腻,再好玩的地方,也总会无聊的。”
秦之炎一愣,青夏甚至能感觉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间一僵。
“秦之炎,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一只雪白的免子突然从树丛里蹦出来,前前后后的围统着秦之炎的脚步打着转,好奇的看着两人,这地方已经太多年没有人光顾过,以至于这里的生物都是不知道人的可怕。刚刚青夏的洗澡的时候,甚至还有梅花鹿也跳下水来,亲昵的来蹭青夏的身子。
秦之炎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当然。”
“恩,那就好。”青夏笑着说道:“我总算在这里也有了一个朋友,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活着。但是现在我想好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又有充足的时间,何不四处走走看看?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会来找你的,你财大势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依玛儿,有个哥哥吗?”秦之炎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没有亲人。”青夏沉声说道: “杨大哥只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帮了我很多次,为我放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
回去的路,突然变得那么漫长,秦之炎的心口瞬间好似被小虫子轻轻咬开了一个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着青夏娇小的身子,向着竹屋的方向缓缓走去。
“秦之炎,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这个青木大殿,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中央的正殿而存在的。”
秦之炎眉梢一扬,说道:“此话怎讲?”
“火焰大殿是建在火山口上,一旦有人踏入,就会引发火山的小规模喷发,来阻止闯入者进入正殿。但是为了防止火山摧毁正殿,就在火焰大殿之旁建造了寒冰石室,在高温的情况下可以及时的灭火。若是规模宏大,还有后面的黄土大殿来抑制火山的喷发。能活着逃出这三关的人本就不多,况且在外面还有我们没有经历过的外殿机关。但是若是有人一路闯入到这里,就说明来人绝非常人。寻常的机关根本无法抵挡,那么青木大殿这个安乐窝,就是最后迷惑闯入者的坟墓了。经历了前面那么可怕的事情,来到这种美轮美奂的地方,任是什么人都会心生倦怠的不是吗?就连你我,都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秦之炎笑着听着青夏说话,一颗心却渐渐冷却了下去,林间百草浮动,月色撩人,青衣男子背着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女,一步一步行走在竹林之中,却渐渐的沉默了下来,失去了言语。
“依玛儿,很想离开这里吗?”终于还是轻声问道。
“不是很想,但是却不得不离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秦之炎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都是一样的,都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个安宁的地方,本来就不是留给活着的人的。
月光下的小屋显得十分的幽静,秦之炎将青夏放进屋子,就走了出去。一会的功夫,摘了一些野果回来,放在青夏的床上。
青夏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见了马上抓起来就吃,野果爽口多汁果肉鲜美,青夏一连吃了七八个,才算饱了。
“累了这么久,好好睡一觉吧,明日我就带你去正殿,然后,离开这里。”秦之炎站在青夏面前,为她盖好被子,笑着说道。
“那你要去哪睡呢,夜里会很凉。”
“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害怕毁了我的清誉要到外面睡觉的鬼话,我们俩个这样辛苦才活下来,你也累的半死,再不休息,我们哪能逃得出去?”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青夏的头发,“我不出去,就在几上休息一下,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夜色渐渐浓郁,皎洁的月光从窗子投射进来,屋子里,有两个人轻柔的呼吸,两人似乎都已经睡熟了,可是黑暗中,却有睫毛在缓缓的抖动。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了。
在生死之间,他们跨出了本不该跨出的那一步。一切都太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然而,却有巨大的鸿沟横在那里。青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当日湖心小筑里那个面容清俊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声音低沉的跟自己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想要相信一个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跟这个本就不该出现唐小诗的世界一样。
尽管不是萍水相逢,但却只能是擦肩而过。
战地凤舞 第068章:破灭
一阵低沉的呼吸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睡眠向来很浅的青夏马上就苏醒了过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才小声的轻轻叫道。
长几的方向,有意压抑着的呼吸声在屋子里清晰的响起,像是陷入困境中受伤的野兽,生命垂危的时刻所发出沉重的低呼。
窗外的风冷冷的吹进,清幽的绿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着斑驳破碎的影子,光影摇曳中,青夏坐起身来,眉头紧紧皱着,轻声试探着轻声叫着秦之炎的名字,然而,却没有人回应一声。
青夏赤着脚走下床来,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洁,清冷的光芒淡淡的照射在那个伏在案上的清瘦男子的身上。满头的发丝散落在一侧,青色的长衫在月色下有着一种青白的光晕。他趴在书案上,整十人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青夏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然而下一刻,明显沉重压抑着的呼声再一次传了出来,那声音那么低那么沉那么小,可是青夏还是听到了。她的眼睛霎时间大大的睁着,一个箭步扑上前去,沉声说道:“秦之炎,你怎么了?”
秦之炎的背脊一片冰凉,当青夏的手放上去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轻微的颤抖。她突然有一丝惊慌,轻轻的推攘着秦之炎的肩膀,小声的问道:“秦之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伸出手去,想要抬起他的头颅,可是刚刚触及书案,就感到一件温热的粘稠。对于这种触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青夏都从来不陌生,她的心好似霎时间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双眼大睁,一把将秦之炎的身体扶起,惊恐的捂上嘴才强迫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茶色的书案上,满满的都是大片的鲜血,顺着书案一直流下去,滴在秦之炎胸前青色的衣襟上,已轻微微暗红。他的脸色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苍白,嘴边的鲜血已经凝固,眉头紧紧皱着,巨大的痛苦毫不掩饰的表露无遗。
“这……这是怎么了?”青夏手足无措,她捂住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当日火焰大殿中的一幕再一次浮观在眼前,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在心底升腾而起。她跪在地上,扶起秦之炎的头,试图去擦拭他脸上的鲜血。可是刚刚伸出手去,又是一口鲜血噗的一下喷涌了出来。
“啊!”音夏惊恐的叫了一声,声音颤抖的狍着秦之炎的头,惊慌失措的叫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似乎是听到了青夏的声音,虚弱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他的眼睛登时变得清明,他脸色苍白如纸,眉头却渐渐舒展了开来,嘴角的鲜血狰狞的蜿蜒过他修长的脖子,对着青夏淡淡笑道:“吵醒了你。”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可是还是那样温暖犹如大海。青夏的眼泪突然就那么一滴一滴的缓缓滑落,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抓着秦之炎根本无法挺直的肩膀,惶恐的一遍又一遍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呵……”秦之炎嘴角温软,看着青夏流泪的眼睛,缓缓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手刚刚抬到一半,就颓然的掉了下去。
“不要担心,”秦之炎淡淡的笑道,眼里的温柔好似六月温暖的阳光,“没事的。”
“别动,”青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将秦之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的说道:“到床上去休息。”
秦之炎没有拒绝,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力气。青夏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拿出干净的脸巾,小心的擦拭着秦之炎脸颊嘴角。秦之炎似乎很痛苦,他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处,清瘦的额头上青筋迸现,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额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脸侧。可是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直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声响。
青夏半跪在地上,趴在竹床旁边看着秦之炎的表情。酸楚在她的心间缓缓涌动着,可是她却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之炎的脸色却越发的苍白,身上冷气森森,好似一个死人一般。
青夏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只是紧紧的握着。
有一个人,突然在生命里出现,突然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等主人发现了的时候,已经扎下了根。
青夏抿紧了嘴角,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扶上秦之炎的额头,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曾几何时,有人这样对自己说着,现在,她抓着那人手,声音很轻但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窗外的风轻轻的吹着,青夏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脚上染了淡淡的血迹,她握着秦之炎的手,将头缓缓的靠在他的身上,眼泪渐渐氲湿了被子,她紧抿了唇,过了好久,肩头轻轻的抽动一下。
消瘦的男子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空气里一片安静。
许久许久,女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依玛儿……”
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声音微小,几不可闻,但是还是清晰的响了起来:“对……不起……”
月亮渐渐滑下树梢,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是秦之炎轻轻推了推青夏的肩,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秦之炎温暖的笑容。
他面色虽然仍旧苍白,可是那已不似晚上那般一片死灰,眼睛闪动着温和的光彩,嘴唇也有了血色,他坐在床上,看着将头靠在他腿上的青夏,淡淡的笑道:“你醒了。”
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一愣,过了一阵才轻轻的笑了笑,“醒了。”
刚要站起身来,脚下却猛然一十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跪在地上一个晚上腿早就已经麻了。秦之炎手疾眼快的扶住青夏的身子,连忙从床上下来,扶着青夏坐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前,轻轻揉捏着青夏的腿,柔声说道:“腿麻了吗?”
“哦……恩。”青夏愣住,,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
秦之炎轻轻的敲打着青夏的腿,一下又一下,微微低着头。明媚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层金灿灿的光晕。青夏霎时间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着秦之炎,直到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好点了吗?”
好似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青夏的一场噩梦。可是衣襟上暗辱红色的血迹却是那样的提醒她一切都是那样真实的发生过。一丝丝悲凉的感情袭上青夏的心头,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晚上的事情,关上那扇青绿色的竹门的时候,远处的风淡淡的吹了过来,扬起青夏洁白的裙角,她仰起头,看着半空中奇怪的光晕和美丽的飞鸟,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扇门一起关上,那么多的回忆和刚刚萌生的情感,就那样被锁在了那扇竹门之内。
遍地的花瓣随着微风飘散而起,在半空中漫天飞舞,青翠的竹林之前,白衣的女子眉眼清丽,好似出尘的仙子。
“依玛儿,走吧。”
穿越过浓密的竹林,绕过热气腾腾的温泉,越过一条清澈的小河,就是一片开满黄花的山岗。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神奇,天那么近,仿佛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将阳光抓在手上,可是当你站在山岗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认为很近的东西,仍旧在远处遥遥的望着你。
这里,是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一千多年前,曾有一个女人孤独一人的守在这里直到终老,现在他们要从这里走出去,外面虽然有风雨,但是却也有更为重要的真实和希望。
青夏站在山岗之上,回过头去,只见满山遍野的黄花地上,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衫,眉眼淡远,笑容温软,一头黑色的长发束起,在微风中轻轻的飘荡着。
“秦之炎,出去之后,我们还会是朋友吧?”
秦之炎淡淡笑着,似乎记忆中,他总是这样风轻云淡的笑着,再没有别的表情。
“会的。”
“恩,”青夏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决然的转过身去。
似乎在遥远的天地之间,一扇巨大的几乎可以撑开天地的青色巨门巍峨的耸立在那里,高高的耸入云霄,青夏站在它的下面,像是一只蝼蚁般渺小。
门上,有着古朴的花纹和奇怪的鸟兽,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漂浮在半空之上,色彩极尽瑰丽,淡淡的木香轻柔的回荡在空气之中,青夏伸出手来,手上的伤痕仍旧没好,用白布层层包裹着,只露出一小节白暂的指尖。摸索着上面厚重古朴的纹路,一股几千年的沧桑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一千年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女子,一身月白色的简单裙褂,温柔的站在这扇门外,轻轻的摸索着?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响起,青夏微微一愣,感觉到门的那一边似乎有人在猛烈的撞击着。心念一转,就缓缓的转过头去,直直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秦之炎。
男子的眼神也扫了过来,他看着青夏,面容淡定,没有一丝波涛,可是却仍旧有点点温情从他的眼角流露出来。
“秦之炎,你会忘了我吗?”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巨门上的尘土纷纷飞扬而下,秦之炎伸出手来,为青夏挡住眼前的灰尘,然后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好,”青夏微微笑道:“我也不会。”
“依玛儿!”
刚要伸出手去,秦之炎就突然叫住了青夏。青夏一愣,却没有回头,只是听着后面男人淡淡说道:“这个世上,很多人,是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着一些使命和责任的。我,也是一样。”
淡淡的点了点头,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气,伸出于去轻轻一推,沉重的木门突然轰隆一声,发出千百年来沧桑的巨响,然后,在青夏的轻轻一推下,缓缓的打开。
那边的人那样努力都没有打开的巨门,却在青夏的轻轻触碰下,轰然洞开。
金碧辉煌的王陵正殿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然而青夏却再也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因为在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同时也看到了数千名黑压压的轻甲士兵,他们焦急的眼神直接穿过青夏,投射到青夏后面的地方,然后渐渐的化作一片狂喜。
“三殿下!”震耳欲聋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蔓延喜悦的仰着头,看着那个阳光的照射下,一身青色长衫却仍显得充满了锐利锋芒的男人。
“都起来吧。”低沉的噪音在身后响起,男子从青夏的身后走上前来,越过青夏,脚步坚定,不带一丝虚弱和疲惫,像是统帅千军的将军一般,有着沉重的压抑和魄力。
“殿下你没事?”仲伯惊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苍老的老人满脸喜色的奔上前来,然后突然看到了秦之炎身后的青夏,奇怪的叫道:“唐姑娘?”
是的,出了那扇大门,原本的秦之炎变作了三殿下,依玛儿也就变成了唐姑娘。
像是盘古的巨斧突然在两人之间劈出了一道大大的鸿沟。
她站在这边,过不去。而他,也绝对示会走过来。
“殿下!北匈奴兵袭风崖城,穆将军将之完全击溃,炎字营已经占领风崖,要不要进一步占领北方封地?”
“殿下!冯厉两大世家被北匈奴抢掠,世家子弟大多见于惑乱。由于穆将军赶到的及时,百姓并没有什么伤亡。”
“殿下!北疆大营已经控制在了炎字营的手上,冯家亲军过苍梧江的时候大河决堤,全部死于河中。”
“殿下!南疆蛮族和南楚决裂,东齐对楚宣战,西川供应南楚粮草,我们要不要参战?”
“殿下……”
纷乱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青夏的耳朵里,她看着远处那个虽然清瘦却仍然挺拔的身影,只觉得一阵绝望的恍惚。她突然不可抑止的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扇青木大门之后的锦绣山川,可是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她缓缓的退出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秦国最为神圣的秦皇正殿。
前面,是灯火通明的正殿通途,通往外面那个寒冷却真实的世界。
后面,是大片秦国军方的权贵将领,他们将秦之炎围在里面,隔成了一道森冷的人墙,连视线,都阻隔住了。
“秦之炎,出去之后第一件事你最想做什么?”“召集人手,封了皇陵吧。”
“秦之炎,我们俩从这里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铜臭了。”“我们这不叫染了一身铜臭,我们这叫视钱财如粪土。”
“秦之炎,我叫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依玛儿,啃的鸡是什么鸡,我将来一定给你抓一只来。”
“秦之炎,我被我的国家抛弃了,我的朋友战友全都不要我了。”“依玛儿,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秦之炎,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学,想谈恋爱,我本来也不想干了。”“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带你去上书房读书。”
“秦之炎,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它们吃了,我以为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以为……”“傻瓜,我还活着,你听听,它还在跳,我还话着。”
“秦之炎,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算……”
秦之炎,我们不会再是朋最了吧,再也不会是了。
从走出青木大殿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吧。
你,终究不是青木大殿中的温柔男子,走出了那个地方,就已经成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大秦王爷。
那晚的夜色就算再是昏暗,她也不会认错的。
明晃晃的大殿里,跪着那么多人。有冯将军前住探路的探子,有加凌河土的艄公,有那晚黑衣黑甲被自己误认为是敌方援兵的军人,甚至还有那名被自己绑了一个晚上的黑衣男子。
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傻子,巨大的讽刺在天空上疯枉的叫嚣,将她的心撕成无数个碎片,鲜血淋漓的丢到了大雪山的巅峰之上,任漫天的秃鹰一起啄食。
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疼痛就会麻木。可是她没有麻木,她只是有一点淡淡的悲伤,和对希望的再一次破灭。
这本就是一个局,双方都已经摆明了车马,等待着对方放手杀来。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意中闯入棋局的棋子,自以为是救世主,却不知,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傻瓜。
枉费,她流了几年都不会流的眼泪。
枉费,她几乎拼尽了重生的生命。
枉费,她差点丢失了自己的那颗心。
枉费,她自以为掌握了自己和他人的性命,苦苦努力,与天挣命,却不知,只是在唱着别人钦点的戏码,做一个身在局中不知局的戏子。
一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徒劳而为,如今,也该是到了落幕的一刻了。
青夏独自行走在正殿通途的长廊里,脚步坚定的向外走去。一步,又一步,终于,嗅到了一丝清新的空气,她微微仰起头,逼回眼角的泪水,任清凉的风吹在她的脸颊上,刀子一般的疼,可是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畅快。
从今以后,天各一方吧。
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终于还是要回到各自的轨道上,走着自己的路。
这个世上,永远不是谁没了谁,就会话不下去。
在她的身后,一双沉静的眼睛一直凝望着那灯火通明的甬道,一直望着,直到那抹白色娇小的影子完全消失,他才收回了凝固的目光。
曾几何时,那不是一个人的身影。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青衣男子,女孩子仰着头淡笑着看着他,指着两人手腕上的白色长绫,笑着说道:“这样系上,就算我们走失了,也可以顺着线找回来。
现在他不知道,那条线,宄竟是在万丈蛇窟下断了,还是,被他自己亲手砍断了。
四方神殿里的一幕,像是一场大梦,现在到了梦醒的时候,他却猛然发现,他仍在留恋着梦里的一切。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又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长生,已往永远的失去了。
虽然,在不久的曾经,他曾那么近的接近了,甚至只差一点就可以将之永远的握在手里。
冰冷的风吹在空旷的大殿上,掀起一地的灰尘,青衣男子站在大殿中,面目萧索,眼神淡漠。
他算尽了天下,却没有算到自己也会有动容的一天。
这一仗,他终究还是败了。
只是不是败给南楚,不是败给东齐,更不是败给大哥那个废物,他是败给了自己,同时,也败给了她。
竹本无心,奈何节外生枝。
依玛儿,究竟是我错了,还是时间错了?
战地凤舞 第069章:诀别
漆黑的草原上,荒芜的野草一片萧索,单薄的女子孤身单骑奔驰在败落的荒原上,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天边有食腐的鹰鸩在上空盘旋,叫声尖锐,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森寒。
秦之炎披着青色的大裘,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宁静,他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悲哀的发观,远去的女子竟然真的没有回过一次头。冰凉的情绪在心底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洞开在那里,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凉透了心肺。
“殿下,”仲伯从身后走上前来,看了眼秦之炎的眼神,突然垂下头去,低声说道:“颜平西的下属全部落网,遵照殿下的指示,北方封地和军中将领一齐上书,要求废了太子。大殿下正在四方周旋,不过看样子,皇上已经开始犹豫了。”
“还没这么简单。”秦之炎声音低沉,带着浓厚的刀锋森冷之气,再也不是青木大殿中那个一身青袍,淡若潮水般的男子,他沉声说道:“正因为大哥四处周旋但却求告无门,父亲才会继续让他在太子的位置上做下去。”
“恩?”仲伯一愣,问道:“为什么会选样?他私自调兵,谋害亲弟,使北方封地露出破绽,给匈奴人以可趁之机,差点铸成大祸,如此罪责,怎可继续在储君之位待下去?”
秦之炎冷冷一笑,说道:“真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继续在储君之位待下去。仲太傅,你忘了我父亲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吗?”
尽管是宫廷隐秘,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任大皇的所作所为,在秦皇室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现任大皇秦宗先后毒杀先皇和自己的兄弟才登上皇位,事后更是以各种名目将秦氏分支杀之一空。手段之狠辣,堪称当世翘楚。
大皇疑心向来甚重,他自己杀了父亲得到皇位,就害怕自己的儿子。所以多年来,对几个儿子向来不亲厚,只听秦之炎继续说道:“这一次,不是为了扳倒大哥,只是为了自保。前阵子的雁门关大捷我锋芒太露,回京之后一定会被父皇夺权,敏之来信说,掌易院里已经开始起草新的兵制,志在夺我手上的北疆大营和炎字营。这次太子擅自动兵,引得匈奴进犯,暗杀于我,使得祖庙震动,引发雪崩。实在是天赐良机,回京之后我和父皇各退一步,我卖这天大的人情给他,他也不会再打炎字营的主意。”
仲伯微微一愣,过了好一阵,才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圣明。”
“仲太傅,我知道你和太子一党仇深似海,但是太子昏庸无能,占在主位上正好可以起到权利平衡的作用。他若是下台,换上老二或是老四,我们的日子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臣明白。”仲太傅神情一凌。
“南疆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秦之炎沉声问道。
“一切如殿下所愿,南疆和楚国已经兵戒相见,鹿丹人已经带着一部分族人投靠去了我大秦。云将军遵殿下的命令,仍在边关守卫,十三路大军守在南方边境,任是他们有通天彻地之术,也进不去半分。”
“那就好,楚离虽然刚刚登基,年纪尚轻,但是此人性格决绝,能在东齐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一朝回到南楚就登上高位,实在是个值得小心防范的人物。再让他们乱上一阵子,然后就将鹿丹人拿下,以他们首领的首级,当做我给楚国大皇登位的贺礼吧。”
“是,”仲太傅点头说道:“南燕经此内乱,元气大伤,齐楚外交更加恶化,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只可惜西川没有卷进去,浪费了我们的一番布置
“你当燕回是那么好相与的人物吗?不过这场戏毕竟是我导演,他想坐山观虎斗的搅局看南楚的笑话,我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他不是在给南楚运送粮草吗?今晚就将路线途径告诉鹿丹人,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
“是,”仲太傅连忙说道,想了想,又沉声说道:“殿下,已经查出唐姑娘的身份了。”
“哦?是吗?”秦之炎声音清淡,没有半点表情。
“唐姑娘本姓姓庄,闺名青夏,是南楚庄典儒的女儿,南楚大皇楚离的妃子。一年前嫁进楚宫,但是大约两个月前,被楚皇打入冷宫,赐名为荡,传闻说是和东起太子齐安有染,只是不知为何到了选里。我们的探子几次欲潜入燕宫,都被结果掉,损失了十多人。”
“两个月前引起齐楚两国对峙的楚国庄青夏?”秦之炎一惊,向来淡然的脸孔上,少见的露出几分惊讶。
“是,”仲太傅说道:“而且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伙的人马在寻找她的行踪,有楚皇的黑衣卫,还有南楚朱家的白衣卫,甚至还有南疆圣教的毒者,十分奇怪。”
秦之炎目光深邃,远远的望着那片荒芜的草场,过了好一阵,才淡淡的说道:“那就去把后面的人解决掉吧,总是有人跟着她,她也不会开心。”
仲太傅看着秦之炎的侧脸,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说道:“那要不要我们也派出人马暗中保护她?”
“算了,”秦之炎摇了摇头,“她不会喜欢有人监视她的,你只要为她把后路清理干净就好。其他的,就由她去吧。”
“可是……”
秦之炎缓缓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南疆听到的一句话。”
仲太傅一愣,他虽然是秦之炎的太傅,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声老师。一股莫名的情绪再他的心底激荡着,他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把白鸟翅膀上的黄金解下,鸟儿才可以自由的飞翔。把名利的枷锁卸掉,人才可以以自己的意愿生话。我这一生,已经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那又何苦去阻挡别人的自由。”
秦之炎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仲太傅轻轻一笑,向着远处的营帐缓缓走去,飘渺的声音回荡再凄厉的北风之中,青衣男子背脊挺得笔直,脚步却显得分外的沉重。
“我什么都给不了她,那,就放她自由的去吧。”
高矮丛生的野草丛中,秦之炎的身影显得微微肴些萧索。仲太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下突然有那么一丝酸楚。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站起身来似乎可以撑开天地的身体,真的有那么一丝疲倦和瘦弱。那颗包罗了天地万象的心,也不过才过了二十多个寒暑,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直觉得,那个人,已经那么老了。
荒芜的草原上,青夏骑在战马之上,披着黑色披风,风驰电掣的飞奔着。
漆黑的夜,像是狰狞的野兽一般,张大巨口,将青夏吞没其中。夜晚的风冷的像是刀子,猛烈的刮在青夏的脸颊之上,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好似强迫自己来记住这个感觉一样。
这样的风,才是现实,这样的冷,才是真实,远不是寒冰大殿里那沁入心肺的寒冷,也远不是黄土大殿里那痛彻心扉的绝望。
“驾!”青夏厉喝一声,扬鞭抽在马股之上,向着黑气的夜色飞驰而去。
行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青夏突然警觉的靳紧马腹,只见前方光影闪烁,一看就是有着大队的人马前行。本想绕过行走,可是突然瞥到他们土黄色带着斑斑豹纹的衣衫,青夏登时拉紧了神经。
这一伙人,曾往在南疆腹地的森林里,疯狂的追击她,手段狠辣,善用毒虫,几次都把她逼到了生死的边缘。都说冤家路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她给碰上。
有仇不报,向来不是青夏的处事手段,她将马匹拴在一棵小树上,自己则隐藏在长草丛中,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
这是一处比较空旷的草原,稍高一点的野草都给拔掉了,周围的树木也刚刚砍断,视角良好,同时也就给隐藏潜伏的敌人,带来了一定的麻烦。
大约两千多人的营帐,四周建了简易的角楼,有人在上面二十四小时的看守,防守的确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不过尽管这样,还是难不倒特工出身的青夏,潜伏和潜入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几个起落,就已经小心的靠近了营地,迅速攀上角楼的柱子,就越过了高高的围栏。
角楼作为监视区域,向来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但是也正是这样的心理,让看守的人反而不去重视查看角楼的方向。青夏躲在守卫的眼皮底下,翻过围栏,刚走了几步,突然一声柔媚的女子声音就传来过来。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想再来见我。”
女子的声音娇媚慵懒,透着一丝好似蜂蜜般的滑腻。缕缕香风吹拂在空气之中,有着诱人的味道。
青夏躲在灯光的暗影里,屏住呼吸,刚想离开这里,到主帐去查看,一个阴冷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好似一个惊雷般,炸在了青夏的头上。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邀请我来吗?”
男子的声音低沉寒冷,带着一丝摄人的威势。青夏登时瞪大了眼睛,一个名字轰然回荡在自己的心头。
楚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战地凤舞 第070章:暧昧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低沉的喘息声突然响起,女子急促的呼吸在夜色中有着撩人心魄的暧昧。这样冷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件透明的薄纱睡衣,透明的紫色纱衣完姜的勾画出她身上跌宕起伏的玲珑曲线。
女子一头黑色长发,眼形微微有些狭长,鼻梁高挺,嘴角勾着一丝荡人心魄的淫荡笑意。缓缓的靠了上去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楚离的胸膛之上。
“多久了?”女子紧紧贴在楚离的身上,微微仰着头,眼中媚态丛生,轻轻的踮起脚尖,雪白的手指扣在楚离的肩膀上,粉嫩的舌头伸出来,轻轻的舔舐着楚离古铜色肌肤的脖颈,滑过凸起的喉结,有着淡淡胡茬的下巴,最后游弋在紧抿的唇上:“多久了?你就不想我?才刚刚来,就想走吗?”
楚离一身墨绿色蟒袍,腰间是松绿色的宝石腰带,眉目英挺,俊朗英武,伸手不着痕迹的将女子推离自己的身体,邪魅一笑道:“怎么不想?”
“想?哪里想?”女子丝毫没有因为楚离的推拒而生气,反而越发娇媚的靠上来,手指从楚离的胸口缓缓的滑向他的腰间,微微停顿了一下,竟然直接向下探去,声音娇媚的说道:“是这里想……恩,还是这里?”
“说正事吧。”楚离眉头一皱,突然推开她的手,那女子转过身来,挡在楚离身前,胸脯一挺,高茸的酥胸紧紧贴在了楚离的身上。
“我现在跟你说的就是正事。”女子妩媚一笑,一把拉住楚离的手,缓缓的拉了起来,贴在自己弹性惊人的胸口上,眼珠几乎要滴出水来。
“哎呀,好冰啊!”女子惊呼一声,轻咬着嘴唇,娇俏一笑,竟然就将楚离的手完全伸进那一层薄薄的纱衣之中,“这样,会示会就暖和一点。”
青夏躲在暗处,没想到竟然生生碰到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此刻那两人的脚步向着这边缓缓移来,眼看就要发观青夏的藏身之地。见他们注意力不在此处,青夏当机立断一个前滚,伏在地上向着的左边幽暗处匍匐前进。就在马上就要接近营帐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一转向这边走来。青夏在心里暗叫一声要命,一把掀开营帐的帘子,迅速就滚了进去。
大帐里除了淡红色朦胧的灯火,就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大床。青夏凤目扫了一眼,躬身就弯腰钻了进去。刚刚放下大床的帘子,脚步声就在门前响起。一声沉重的呼吸声随之飘了进来,青夏还来不及懊恼一下,嘭的一声就有人狠很的倒在了大床之上。
青夏目瞪口呆,心想不会要整晚躲在这听楚离和那骚浪女人颠鸾倒凤吧。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念头,嘤嘤的唇齿摩擦声就传了下来,而且很快的,一件薄如蝉翼的紫色纱衣顺着大床就飘了下来,一角衣衫落在青夏的眼前,在暖融融的空气里,越发有着一丝迷乱的气味。
“离……抱着我……”女子的娇喘声像是猫儿一样,带着微微的喘息,“快……快点……”
青夏郁闷的趴在大床下面,只感觉自己简直倒霉到了家,听着外面活色生香的现场春宫,脑海中却不自觉的勾勒着楚离赤身裸体和女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刚刚开了个头,连忙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暗道,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楚离能在这个多事之秋,还跑来跟她鬼混,可见这女人也绝对不会简单。
正想着,突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猛然响起。青夏一愣,原本已经做好了整晚听墙角的人霎时间警惕了起来,偷偷掀开大床下帘子的一脚,趴在地上,用一只眼睛愉愉的瞄出去。
只见那名士子衣衫早巳褪尽,丰满的肌肤仍旧带着情欲的桃红,她坐在地上,面色从刚刚的惊讶渐渐转变为寒冷,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你给我吃了什么?”楚离声音低沉,压抑的喘息着,呼吸极为沉重。
女子嘲弄一笑,娇声说道:“不过是在唇上涂了点媚药,怎么样,味道好吗?”
“贱人!”楚离冷哼一声,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就嘭的一声又摊在床榻之上,软软的大床顿时向下凹陷下去。青夏被压得差点吐血,甚至可以感觉的到楚离的身躯轮廓。
“只顾着应付楚宫里那个所需无度的老女人,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紫衣女子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楚离的身边,赤裸的身体在灯光之下有着惊人的诱惑,圆滚的酥胸摩挲着楚离健硕的胸膛,纤纤玉手软软的搭着楚离的肩膀,张开樱唇,咬在楚离的耳垂上,轻声说道:“离,我太想你了,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不来见你,我会死的。”
“所以,你就策动了南疆的叛乱引我来此吗?”楚离沉声说道,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是笼子里的野兽一般。
女子声音如水般缠绵,水蛇般的腰身紧紧的缠绕在楚离的身上,喃喃的说道:“我怎么会呢?我那么爱你。”女子的唇缠绵的游动在楚离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面色潮红一片,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蠢货!”楚离突然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真以为秦之炎会冒着和我为敌的危险做你南疆的后盾?他不过是把你们当做消耗我实力的棋子,只有愚蠢如你,才会相信大秦南方边境会对鹿丹人打开这种鬼话!”
“你说什么?”女子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秦之炎来过南疆?”
“哼,”楚离不置可否,也不回话,冷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三日后,鹿丹谭凸首领的首级就到到达还巢邑的北疆大营。秦之炎是何等人物你与虎谋皮还洋洋得意,简直愚蠢至极。”
“不会的,”女子坚定的说道:“我们南疆对秦之炎有大恩,没有我巫医族,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那你也该知道是谁让秦之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楚离冷然说道:“你自认为他该对你们有多大的感激,他就该对你们有多大的仇恨。”
女子似乎一时间有一丝慌乱,可是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平静,娇声说道:“我不管,反正那个南疆圣女我也当腻了,你当初说过,只要你登上皇位,就立我为后,你可不准食言。”
楚离冷冷笑道:“你以为凭现在我的身份,还会和你这个南疆妖女纠缠吗?若是不想死无全尸,现在就马上给我滚回南疆去,平定南疆纷乱的局面,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意。”
女子闻言勃然大怒,寒声说道:“楚离,你想过河拆桥吗?”
“你我当日各取所需,你帮我稳定南疆局势,我也帮你登上了圣女之位,如今一切也该到此为止,各归原处,不必再多做纠缠!”
“好!”紫衣女子突然沉声说道:“果然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四皇子,听说前阵子齐国萧太后要前往盛都恭贺你的登位大典,却被你拒绝,这才去了齐安太子,看来现在连萧太后那个老姑婆都已经不被你放在眼里了,我乌丝媚尔又怎能入了你的法眼?”
“闭嘴!”楚离冷哼一声,怒声说道。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吗?”乌丝媚尔娇笑一声,沉声说道:“听说前阵子你在登位大典上还准备了凤印,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这么幸运,能嫁给你为后。楚离你在床上的英姿,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是朱家那个小贱人吗?”鸟丝媚尔突然上前两步,捡起了地上的紫色衣衫,半掩住胸口的一片洁白,微微抬起眼睛,淡淡的说道:“还是,是那个从你皇宫里逃出来的丫头?”
原本沉默不语的燕离突然抬起头来,眼梢冰冷的瞟向乌丝媚尔丰满的娇躯,音声低沉的说道:“你说什么?”
“你找了她很久了吧?”乌丝媚尔突然娇笑道:“以黑衣卫的能耐.这么久还没找到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青夏在你手里?”楚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四周的空气霎时间被冰冻了起来,他森冷的目光几乎要在那女人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寒声说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样?我那么爱你,你喜欢的东西,我哪里舍得毁掉。”乌丝媚尔突然媚声笑了起来,面色好似一朵盛开的罂粟,闪动着妖艳的光芒。她缓缓走了过去,轻轻说道:“我不过是请她来我这里做做客,你知道,我也没什么朋友,我的那些宝贝都很喜欢她呢。”
“你对她用毒?”
“呀!”乌丝媚尔突然捂住檀口,一幅很惊讶的样子,“离你怎么知道?你还真是了解我。”
“乌丝媚尔,我看你是活的不耐顺了。”楚离突然冷声说道,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森冷的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捏死你?”
“离,不要吓我嘛,”乌丝媚尔白了楚离一眼,娇声说道:“你也知道的,我的那些宝贝,只听我一个人的话。我死了不打紧,可是若是连累那位你想要立为楚国皇后的美人,不是得不偿失。”
楚离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你在威胁我?”
“呀!”乌丝媚尔笑着说道:“又被你看出来啦!”
“离,你知道的,我向来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不过是太爱你了,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你,不如你在盛都旁封一个封地给我,这样南疆的战事轻易就可以平定,你我也可以经常见面,长相厮守。”
“你想做淮南王?”楚高眼内锋芒一闪,寒声问道。
“呵呵,我的离真是好聪明。”乌丝媚尔高兴的拍着手掌说道:“又不是没有女子被封王的先例,如今淮南王叛逃出国,淮南无主,我身为南疆圣女,正好可以接手掌管,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离,你也知道的,乌丝媚尔很蠢的,她若是被拒绝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大大的眼睛轻轻一转,眼波流彩。
楚离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你先带她来见我。”
“离,你当我是傻瓜吗?你带着三千黑衣卫来见我,我怎么敢把我的救命稻草带在身边?你若是答应了我的要求,自然会给你一千活蹦乱跳的老婆。你不知道她有多想念你,整日整夜的痛哭,我看着也好可怜呢。”
楚离闻言眉梢一扬,眼内闪过一丝淡淡的锋芒,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吗?她很想念我?”
“那是当然,”乌丝媚尔笑着说道:“朱家那个丫头没有容人之量,见你宠爱庄家小姐,将她逼出宫来,还派人通知我一起击杀她。我当然没有听那丫头的,我对离可是忠心不二,一定不会做对不起离的事情。”
“是吗?”楚离淡淡一笑,坐起身子,将床上的外袍披在肩上,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这样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
“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客套。”乌丝媚尔披着紫色轻纱,站在楚离面前,笑着走上前来,温柔的半跪在楚离的面前,白皙的手掌轻轻伸进楚离的衣襟之中,摩挲着楚离腹部,轻声说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你吃我的媚药,要不要乌丝来服侍你呢?”
然而,就在这时,楚离突然一把将大床边上的茶碗打碎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里响亮的响了起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起,无数森冷的兵器冷冷的对准了床上的女人。
乌丝媚尔眉梢一挑,猛然掩上衣襟,站起身来,玉手轻拍两声。南疆兵士的青色长刀纷纷出鞘,对着那群黑衣黑甲的南楚军士,发出嗜血的寒芒。
原来这对刚才还在床上恩爱缠绵的男女,都在大帐旁边布满了自己的手下,只待一个不好,就会冲出来解决掉对方。
乌丝媚尔冷冷的看着楚离,寒声说道:“楚离,一定要和我撕破脸才善罢甘休吗?”
“我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楚离冷冷笑道:“况且,你实在让我感觉很恶心。
“好!’乌丝媚尔冷笑一声,沉声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我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唰的一声,一道寒芒陡然扬起,向着楚离轰然怒斩,黑衣卫早有防备,两方人马登时动起手来。刀光剑影,响彻一片。无数马匹同时嘶声长鸣,徒然间,好似有人在外面驱使战马拭营,只听轰隆一声,头顶的大营猛然消失,众人就暴露在黑夜之下。
漫天冷箭流火冲天而起,乌丝媚尔厉声叫道:“楚离,你暗算我!”
“你又何尝不在暗算我?”楚离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乌丝媚尔怒声喝道,对着身侧的一名大汉挥手说道:“孥巴,把他的脑袋给我拧下来!”
名叫孥巴的大汉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声,突然厉吼一声,猛然抡起手上的磨盘,向着楚离就砸了过来。
众人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用巨大沉重的磨盘为武器,好在楚离身手矫健,即便是中了媚药,仍旧手脚利落的弹身而起,迅速从大床上逃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大床登时被咋成碎片。黑衣卫众人急忙举着火把冲上前来,护在楚离的身前,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噗朔的声响缓缓响起,众人大惊的看向那片残破的床板,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面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四下看了眼,正好对上了楚离的眼睛。
“庄青夏……”楚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着她同样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起刚才她就一直藏在这大床下面,一股滔天的怒火突然升腾而起,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之仪,楚离厉声愤怒的大叫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就是庄家的那个女人?”乌丝媚尔尖叫一声,眼中霎时间闪过一丝狠辣的寒芒,一对这一旁的孥巴狠狠的说道:“孥巴,去将她给我撕成碎片!”
“你敢?”楚离怒声喝道,两道剑眉扬起,带着巨大的帝王威仪。
“我做完了,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乌丝媚尔冷哼一声,一把甩出腰间的长鞭,鲜红色的软鞭霉时间就好似一条灵蛇一般向着青夏袭来。
青夏眉梢一挑,不顾楚离急速奔来的身影,身躯一侧,顺势就被软鞭缠上了腰身。
乌丝媚尔娇笑一声,手上登时发力。青夏顿时就好像一只纸鸢一般向着南疆众人的方向倒去。
“乌丝媚尔,你找死!”楚离目赤欲裂,一刀轰然劈下,刹那间砍断一名南疆凶人的脖颈,大片的鲜血冲天而起,喷洒在漆黑的夜幕之上,远处的火把长龙一般的向着大营奔来。
乌丝媚尔眉眼冷厉,寒声说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要逼我,我就要你最心爱的女人给我一起陪葬!”
说罢,对着孥巴做了一个眼色。那彪悍的大汉猛然冲上前去,一双巨手就要向着青夏的脖颈抓去。
“青夏!”楚离大惊,面色巨变,高声惊呼。
刹那间,好似所有人都可以预见到这个女子接下来的命运。
然而只是那么一秒钟,原本被拉扯的力量拽倒在地的青夏却突然好似一只狸猫一般猛然弹地而起,身体在半空中一个矫健的转折,轻若鸿毛,乌黑的长发划过一道黑亮的弧线。面色雪白的女子嘴唇紧抿,反手握刀,一把抓住彪悍大汉的身体,雪亮的刀锋在大汉的脖颈上一划,一道血线霎时间喷射而出,在火把闪烁中有着诡异的光芒。
轰隆一声巨响,大汉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像是一座小山一样,掀起大片大片的灰尘。
大片的惊呼声几乎同时而起。
“都住手!不然我宰了这个妖女!”
一声清丽的叫声随之响起,所有人的动作霎时间都停顿了下来,他们愣然的转过身去。惊悚的发现刚才那个还被乌丝媚尔抓在手里的娇小少士竟然瞬时间反客为主,一手勒着乌丝媚尔的脖颈,一手将匕首紧紧的抵在她的咽喉上。
南疆蛮族的士兵顿时就慌了手脚,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夏冷酷的表情。
“都听不懂吗?”青夏冷哼一声,挥起匕首就在乌丝媚尔嫩白的脸蛋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道子。
乌丝媚尔的惨叫声瞬间响起,众人哪里想到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霎时间全都惊在了当场。
“小贱人!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乌丝媚尔勃然大怒,一边哀声惨叫着,一边放出狠话。
楚离眉头一皱,想起青夏当初对待自己的手段,登时转过头去,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果然,青夏眉梢一挑,一道狠辣的色彩闪过眼眸,和她白皙柔弱的脸孔十分不相映衬。握着匕首的手一把抓住乌丝媚尔的脖领,另一只手却陡然扬起,对着女子的俏脸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全场,乌丝媚尔双眼大睁,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般,她是南疆地位最高的圣女,从出生起就受尽族人爱戴,身份地位之高在南楚甚至可以比拟皇家的公主,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屈辱。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你……你竟敢……”
“做都已经做了,还问我敢不敢。”青夏冷哼一声,森冷的语气说道:“你这个骚浪的妖女,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的脸划个稀烂,看你还怎么出去勾引男人!”
“你……”
唰的一声,又是一道血痕划在乌丝媚尔的脸上,青夏想起这女人在南疆对自己和杨枫手段狠辣的穷追不舍,怒火熊熊升起,寒声说道:“不长记性。”
乌丝媚尔的惨叫声传遍了整座大营,青夏斜着眼睛望过去,刀锋一般的剜在众人的脸上。
“还不放下武器吗?真想看着你们的圣士血溅当场?”
噼里啪啦的兵器落在地上,一场原本要耗费巨大兵力才能平定的动乱因为青夏的加入,竟在弹指间就接近了尾声。
楚离面色越发阴沉,冷冷的看着仍旧揪着乌丝媚尔头发泄愤的青夏,冷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啊?”青夏一愣,自己刚刚才帮了他的大忙哎,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说啊!”楚离勃然大怒,一张俊脸胀的血红,厉声喝道: “你为什么会在床底下?”
青夏俏脸一红。
完了,被偷窥了床戏的男人,要秋后算账了。
战地凤舞 第071章 媚药
原本一场剿灭南疆叛党的血腥之战,却因为青夏的横空出世而戛然而止。大批埋伏在四周的南楚北营军士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乌丝媚尔作为南疆圣女,在南疆向来有着举足轻重的超然地位,由于她的被俘,南疆军士很容易的放下了武器。处理好了南疆叛贼,楚离并没有下达返回还巢邑大营的命令,而是令所有的兵士就在乌丝媚尔的营帐内原地整休,自己则走进了那座充满了暧昧情欲味道的大帐之中。
大帐内寒气森然,五十多名身着铠甲的黑衣卫如临大敌的牢牢盯着一名白衣女子,好像生怕一眨眼间那女子就任凭空消失一般。
青夏盘腿坐在华丽的大床上,背脊挺得笔直,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看也不看这群人一眼。可是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不放过一丝能够逃走的信息和信号。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在大帐内响起,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高声呼道:“参见大皇。”
“起来吧,”楚离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愤怒和暴风雨欲来前的平静,“都下去吧。”
“是!”满屋子的黑衣卫长吁了一口气,如遇大赦的纷纷退了出去。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接近大床,温热的气息在头顶上响起,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在这样温暖的大帐里也可以感受的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青夏的棉袍,战马,武器全都被收缴,门外还杵着三百多名楚离的亲身护卫,外围更是有大批的黑衣卫和北营大军,有了前车之鉴,青夏现在想要逃跑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还在想着怎么逃跑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缓缓的睁开眼睛,挑衅的抬起眼梢,斜眼看着这个满面阴沉的男子。
楚离站在青夏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盘腿坐在榻上的苍白女子。
半月不见,她显得越发憔悴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更加凸显出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像是两汪深深的泉水,她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脸孔消瘦,下巴尖尖的。她紧紧的抿着嘴唇,不服气的抬着头,狠狠的瞪着自己,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
可是尽管这样,楚离却陡然发现了一丝在曾经的庄青夏身上不会有的光彩:凌厉、倔强、愤怒、果敢。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充满了神采奕奕的光彩,即便是发着怒,也带着一丝自信的美丽,她静静的半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在灯火下闪动着美丽的弧线,泛着晶莹的光华,虽然只是安静的不发一言,可是楚离却知道一旦给她找到机会,她一定会猛然跳起身来,用她锋利的小爪子狠狠的给上自已一下。
一种熟悉感突然从心底升起,楚离甚至突然有了一丝变态的快感。看着那张华丽宽大的大床,他几乎有些口干舌燥。可是突然想到这家伙刚才就一直在这大床下趴着,那一点点暧昧的情愫霎时间不翼而飞,阴暗的颜色在眼睛里升腾了起来,楚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刚才你就一直在这下面趴着?”
“是啊!”青夏不耐烦的大叫一声,她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放着阳关大道不去走,却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和那个妖女脱衣服声、亲嘴声我全都听到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楚离勃然大怒,修炼了二十几年的良好忍耐性和修养似乎只要一碰到青夏就会霎时间不翼而飞烟消云散,他恶狠狠的看着女子挑衅的眼神,寒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青夏冷哼一声,针锋相对的回道。
“好。”楚离气的胸口起伏,沉声说道:“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让你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
“少在我面前摆你的帝王架子,给我滚出去!”
“你说什么?”楚离大怒,瞪大了眼睛愕然问道。
青夏突然在床上站起身来,矮榻虽然不算高,可是站在这上面,也终于可以和楚离平视,不用再仰着头说话让青夏瞬间找到了对等的自信,就像是当初在部队跟瞧不起女人的男队员打架一样,青夏突然伸出手去,一下狠狠的推在了楚离的肩膀上,痞气十足的说道:“我告诉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不要以为你随便当了个草头王就可以跟我吆五喝六的,惹毛了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盛都的城门楼上!”
楚离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这还是那个当年拖着他衣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吗?这还是那个一年前满眼泪水却敢怒不敢言的嫁给他的庄家大小姐吗?这还是那个一年来被丹妃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懦弱少女吗?为什么这女人被丹妃打了一顿醒来后就行为大变,是疯了吗?
“你……你竟敢……”楚离气的几乎语不成句。
青夏抱着肩膀叉着腿站在床榻上,手指着楚离轻蔑的说道:“怎么样?想叫外面那群白痴大兵来将我拿下,你还是不是男人,对付自己老婆都要叫手下插手?”
这番话更是将楚离的怒火熊熊的点燃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冷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你是我的妃子,已经嫁进了我楚家的大门,就算你逃到了天边上去,也会被我抓回来,老老实实的呆在我的身边。”
“自作多情。”青夏冷冷的一撇嘴,她说的是真的庄青夏,可不是她自己,但是只要楚离不叫外面的士兵,她就不用害怕会吃亏,淡淡的说道:“我懒得跟你多废话。”
楚离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腕,猛一用力,就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紧紧的扯到自己的身前,寒声说道:“看来为夫真的要好好的教训你了,竟然要将自己丈夫的头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简直无法无天。”
“为你个头夫!”青夏愤怒的一扯手,却没扯回来,猛然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楚离,寒声说道:“马上放手,不要以为在你的地盘上我就不会揍你!”
楚离双眼一眯,不但没有放手反而示威一般的将另一只手紧紧的揽住青夏的纤腰,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邪魅的笑道:“楚宫中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待着联的宠幸,作为女人,你就不期待吗?”
“我期待你个大头鬼!”青夏大怒,猛然抬起脚来,一脚重重的踩在楚离的脚背上。
“嗯……”楚离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抓紧了青夏白哲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好大胆的女人,看来联真的要好好的调教调教你了,让你明白什么才叫做三从四德。”
楚离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夏的两只手腕,向后面掰去,紧紧的扣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登时将青夏禁锢在怀里,脸上邪气一笑,就低下头去,双唇张开猛地就含住青夏粉白的唇瓣。
一丝熊熊的烈火刹那间在心底升腾,原本一个惩罚性的吻,竟然在接触到那温暖的唇瓣的一刻完全瓦解了楚离的愤怒,女子甜美中带着一丝丝冰冷的气息顺着楚离的口腔直接闯进了他的心海之中,好似心脏被小虫子啃食了一口,一股酥麻的电流涌过四肢百骸。下一刻,楚离一把将青夏紧紧的抱在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吻激烈而热情,甚至带着一丝毁灭性的狂热,青夏瞪大了眼睛,虽然理智上拼命的告诉自己应该将这男人一脚狠狠的踹开,可是这副身体却登时没有出息的软了下去,霎时间好像站不住了一般,软软的瘫在了楚离的怀里,任由这男人在自己的唇上为所欲为。
感觉到青夏的示弱,楚离一把扣住了她小小的后脑,手指深深的插进了青夏浓密的青丝之中,火热的舌头灵蛇一般的探进了青夏的檀口之中。
一股莫名的快感瞬时间席卷了两人的神经,大帐里香雾袅袅,带着靡醉的气味,青夏被楚离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就要融化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好像有千万个念头在疯狂的奔走,难道是自己来到古代了太久没有男人,所以饥渴难耐?还是这和齐太子情比金坚的庄青夏实际上还是个雏,这其实是这个身体的初吻。
胡思乱想间,楚离的大手已经从头上缓缓的滑下,胸口瞬时间一阵冰凉,一股危险的电流刹那间涌上大脑,青夏双眼大睁,神智刹那间恢复了一丝清明,严重狠辣的神色一闪,张开洁白的牙齿,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楚离一把推开了青夏的身子,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唇退了两步,懊恼的看着青夏得意洋洋的样子,恨恨的说道:“你敢咬我?”
“这次还是咬你一口,”青夏冷然看着楚离,一边说着一边将被解开的衣襟系上,“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一刀把你阉了,让你们楚家绝后!”
“你说什么?”楚离大怒,一个大家闺秀的少女怎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看着青夏若无其事、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样子,他再也没有半分怀疑自已的耳朵。“庄青夏,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不但不是花瓶,还是一个有着锋利爪子的猫,稍不留意,就会被你所伤。”
“你知道就好。”青夏针锋相对的说道。
“但是,”楚离缓缓的走上前一步,眼珠乌黑,闪动着摄人的光芒:“就算你是猫,也斗不过老虎。”
“你别过来,”青夏谨慎的向后退去一步,伸出手去,做了一个习惯的自由搏击起手式,“你若是再敢乱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个不客气法。”楚离冷哼一声,就一把捞向青夏纤细的腰肢。
刹那间,青夏娇小的身影猛然一晃,一个利落标准的上步横踢连接一个单飞踢,手掌紧扣住楚离的手腕,反身锁臂,过肩后仰,只听嘭的一声,楚离高大的身躯竟然轰然掉在了地上。
楚离痛呼一声,还没从地上爬起身来,门外的帘子登时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拉了开来,十多名黑衣卫亲卫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连声叫道:“大皇,什么事,有刺客吗?”
下一秒,那些黑衣卫刹那间突然万分悔恨自己的老妈为什么不将他们生成瞎子。看着他们的大皇死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而那个被大皇强行留下来的以一人之力力撼南疆蛮人的危险少女站在楚离身边,还保持着过肩摔的搏击姿势,再不明白事情的人就全是傻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义正言辞的扑上去将胆敢对大皇动手的大胆狂徒绑起来,就听到楚离怒气冲天的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众人立马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连忙退了出去,临走还把大帐的帘子紧紧的掩住。
南楚大皇偷香窃玉不成功反而挨揍,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
“我什么我?”青夏脆声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了,别以为是在你的地盘上,我就不敢修理你。”
“联!联天下都夺得,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女子?”楚离大怒,从地上狼狈的爬起,就向着青夏冲来。
青夏大骂一声傻瓜,看着楚离的来路,陡然飞身而起,一个边路侧踢,正勾住楚离的右脚踝处,蓦一发力,楚离就嘭的一声,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轰然一声巨响登时响起,整座大帐似乎都跟着颤动了一下。楚离被气的脸色发白,从地上爬起身来,不折不挠的又冲上来。
“喂!还来?”青夏后退两步,半弓着身子,蓦然一个旋身后踢,还没待楚离倒下去,一把抓住了楚离的衣领,借力一掰。楚离就呈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了青夏的脚下。
“哼!”楚离懊恼的大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竟然也给他站了起来,回过头来怒视着青夏,双眼气的都已经充血发红。
“喂喂!”青夏看着楚离红通通的眼睛,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你不是打不过我就要哭了吧!”
“你!”楚离怒不可解,突然帅气的一甩衣摆,做了一个拿枪的起手式,要是他手中此刻真的有一杆长枪的话,也许真的会很有气势,只是眼前他衣衫凌乱,鬓发纷乱,眼睛通红,看起来未免有一些滑稽。可是当事人却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大喝一声,就向青夏冲了过来。
青夏上下一扫楚离的攻击架势,身体迅速向后退去,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突然直线提膝,直线旋转180度,配以最简单也是最有攻击效果的缅甸直拳,分上下两路轰然正中楚离的胸口和小腹。
“咳咳……”
楚离被打得岔气,登时大声的咳嗽了起来。青夏收回拳头,无奈的看着倔强的男人,沉声说道:“你是打不过我的,还有完没完了。”
“哼!”趴在地上的楚离突然冷哼一声,竟然没有丝毫招式的又冲上前来,青夏眉头紧锁,刚想出招,可是突然发现楚离的小腿处已经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打得,还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就这么一闪神间,楚离就已经扑到了近处。
这个时候,只要一个斧式踢腿,就完全可以正中楚离面门,踢他个满头金星,可是这一招太过狠辣,一不小心,对中招者的头部会有极大的影响。青夏正犹豫间,楚离却没有丝毫章法的冲上前来,一把将青夏扑到在地。
青夏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身子上面还趴着个人高马大的楚离,背脊霎时间都好像是摔断了一般,疼痛难忍。还在摔倒的瞬间,楚离用手垫在了她的后脑上,不然就是这一下,就够她受的。
受到攻击后的疼痛反应只持续不到一秒钟,青夏猛然反扣住楚离的手腕,腰间使了一个巧劲,就翻身压在了楚离的身上,紧扣住楚离的手臂,双腿缠绕上楚离的腿,肘部紧紧的抵在楚离的肩膀上,沉声说道:“够了吧!”
“哼!”楚离倔强的哼了一声,不服气的将头偏向另一边,像个小孩子发脾气一般,沉着脸一声不吭。
“喂!我问你话呢?”青夏示威的动了动身子,肘部紧紧的压在楚离的肩膀上,狠狠的一用力。楚离突然闷哼一声,吃痛的皱了皱眉。
“怎么样?怕了我吧?”一番运动下来,青夏也是娇喘微微,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楚离。
这时,突然一个硬物抵在了青夏的大腿上。
青夏一愣,这家伙暗藏兵器?刚想动手缴械,楚离仅剩的一只手突然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
一丝危险的光芒闪过楚离的眼眸,好似深沉暗夜的双眼里,透着青夏从没有在他眼中见到的诡异神色。楚离的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握着青夏的手也渐渐灼热了起来,双眼直直的盯着青夏的眼眸,健硕的胸膛在青夏的压迫下,有着一丝烈火燃烧般的火热。
青夏这时才意识到,两人这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她全身紧紧的趴在楚离的身上,为了抑制住他起身,两人的双腿紧紧缠绕,脸对着脸,自己的胸口还紧压在楚离的胸膛上,想起自己刚才还想要去缴他的械,楚离才抓住自己的手,眼睛不由得向楚离望去,却轰然发现,楚离的眼睛已经深沉如海,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样。
“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青夏底气不足的说道,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快起来。”
青夏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谁知刚一动,却突然发现原本抵在她大腿处的硬物竟然稍稍向上滑去,正好顶在青夏的两腿之间。
一丝热流刹那间涌遍全身,青夏好似触电了一般,在原地石化。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离乌黑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身躯登时就没了力气,傻乎乎的趴在那里,再也不敢有一丝异动。
“嗯……”一声沙哑的闷哼声登时传出,天旋地转中,等青夏回过神来才发现楚离竟然反客为主,趁着自己失神间,将自己压在温暖厚实的毛裘地毯上。
温热的呼吸直喷在脸上,青夏的身躯在楚离的压迫下微微颤抖,她强打起精神,想要嘴硬的放几句狠话来撑场面。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少女被强暴前最经典的台词:“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缓缓响起,楚离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风暴圈一样,眼睛漆黑如墨,微微的眯起,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我又被你狠狠的修理了一次,你说,我现在该干什么?”
“楚离!”青夏底气不足的大声叫道:“你是想要揍我吗?”
“揍你吗?”楚离邪魅一笑,突然低下头来,嘴唇几乎触碰在青夏的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细小的鸡皮疙瘩在身上层层叠叠的冒起,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可是却突然发现竟然像是吃了迷药一般的没有半分力气。
“现在还不行,”楚离低声说道,将嘴唇凑到青夏的耳旁,轻轻的向她的耳内送着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楚离,你不要乱……嗯……”话还没有说完,楚离突然猛地张开嘴含住青夏圆润的耳珠,火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青夏的耳朵,女孩子的身上登时一片潮红,好像是喝了酒一般,骨髓里向上冒着团团的热气。
“楚……离,我会……生……生气的……”青夏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说道。
“嗯?”楚离缓缓自青夏的耳旁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手足无措的青夏的脸上,淡淡的笑道:“你生气,会怎样?”
蓦然垂下头去,双唇就深深的吸允在青夏白哲的脖颈上。
“嗯……”青夏一声轻微的闷哼,身体不自觉的弓了起来,语调不稳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会狠狠的……揍……揍你的……”
“还真是不温柔。”楚离含糊的说道,一双大手瞬间在青夏的娇小的身体上游移了起来,“你以为联就是那么好欺负的?”
胸前霎时间一阵冰凉,等青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别人占领。一丝恼火的情绪瞬间升起,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最基础的防狼女子防身术的一招,就下意识的使了出来。膝盖猛然向上一个屈膝,对着楚离就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两腿相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楚离笑着看着青夏恼火的眼神,说道:“哪能每次都让你得逞?你真的想让你丈夫绝后吗?”
眼前的景物瞬间天旋地转,青夏就被楚离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楚离大步走到床榻上,伸手就要去解青夏的衣衫。
青夏哪能让他得逞,翻身向里面一滚,就脱离了楚离的魔爪。愤怒的掩好凌乱的衣襟,怒气冲冲的瞪着楚离。
楚离一身墨绿长袍,墨色长发散落胸前,更加显得剑眉星目,俊朗不羁。
他坐在榻上,大笑着拍了拍床榻,说道:“过来!”
“哼!”青夏哼了一声,叉着腰叫道:“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你丈夫,”楚离理所应当的说道:“我现在就弥补你的洞房花烛之夜。”
“用不着!”青夏气呼呼的说道:“本姑娘不稀罕,你去找那些下贱的女人吧。”
恍然想起刚才乌丝媚尔就是在这张床上大发骚浪的求欢,青夏穿好衣服怒气冲冲的爬下床去,气愤的说道:“我才不要在这里呆着,你这里都是脏的。”
楚离猿臂一伸,一把将青夏揽在怀里,青夏刚要动手,就被楚离抓住了手腕。
“我可不可以认为,”楚离邪笑着直视青夏的眼睛:“你是在吃醋。”
“我会为了你这匹种马吃醋?”青夏的声音霎时间拔高了几个音节,就要挣扎起来。
“青夏,我错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霎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几个想好的招式硬生生的就停顿了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晴。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上次是你中了别人的圈套,你不是纯心要去救淮南王背叛我的。”楚离紧紧的从后面抱住青夏的腰,低声的说道,“我一直在找你,都快急疯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给找到了。”
“楚离……”青夏试探的小声叫了一声,软软的手掌就覆在了楚离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发烧了。”
楚离脸色登时一黑,报复性的用手箍紧青夏的腰,负气的说道:“反正这一次,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楚离突然温存的将脸靠近青夏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低声说道:“青夏,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背叛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会真的爱上齐安呢?你一定也是为了掩护我,不然又怎会嫁给我?你后来救过我那么多次,不惜性命为我吸毒,为我逼退敌人,是我疑心太重,一直在冷淡你,跟我回南楚吧,好不好?”
青夏在心里一叹,真正的庄青夏真的是背叛了楚离,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心下一软,刚想说话,突然感觉颈项上一阵温暖的触感,大愣间就听楚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盅惑和撒娇的意味:“青夏,我被乌丝媚尔下了媚药,好难受……”
“什么?”青夏一愣,随即一股熊熊的怒火就从心底升腾了起来。她背对着楚离深深的呼吸了两口,然后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吗?”
楚离欣喜的连忙点头,心想终于还是屈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了吧。
“好,我帮你!”话音刚落,楚离登时感觉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还没换过神来,嘭的一声就被青夏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楚离惨叫一声,大声怒道:“庄青夏,你!”
“你什么你?不是要我帮你吗?”一把拉起楚离的脚,青夏拖着他就向帐外走去。
楚离被青夏摔得七荤八素,骤然间又她拖住脚,一时间竟然不能反击。还没找到回击的机会,一阵冰凉的触感登时传来。
“大皇!”黑衣卫齐齐惊呼出声,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离被青夏拖出大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赶上前插手。
嘭的一声将楚离扔在了一处高高的雪堆里面。
青夏拍了拍手,气喘吁吁的叫道:“在雪中清醒一下吧,正好可以解你的毒!”
说罢,转身就走进了暖暖的营帐之中。
“庄青夏!”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所有人都同时见证了南楚大皇被抛到雪堆里的惨烈一幕,楚离面色通红,发梢衣衫上全是白皑皑的大雪,狼狈的从雪堆里爬出身来,对着金黄色的大帐厉声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战地凤舞 第072章 相拥
尽管心里有着一百一千个不愿意,在大批铁血军人的威胁下,青夏还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着楚离上了路,向着还巢邑的方向而去。
当骏马就要奔驰出西黑荒原的时候,她忍不住的回过头去,远远的,巍峨的龙脊山像是一只狰狞的野兽一般矗立在那里,漫天大雪纷扬而下,天地间一片飘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树下那个青衣磊落,笑容温软的男子,那些生死与共、灿若暖阳的记忆,就随着漫天洁白的大雪一起飘飘洒洒的落满了整片荒原,在枯败的草根下冰冻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连夜赶路一日一夜,总算到了还巢邑。一路上楚离面色阴沉、寡言少语,好像是在跟谁生着闷气一样,好在他并没有来找青夏的麻烦,青夏也乐的清净,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安静的跟着黑衣卫众人上路,看起来乖巧听话,暗地里却在拼命的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赶到南楚北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青夏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当初在中军大营认识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现在一身女装,也没办法上前相认。
似乎整个中军大营的人马都被搬到了还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军大营是京畿最强大的兵力守卫,虽然也有若是皇帝御驾亲征就随军护驾的说法,但是这样一来,也就把京城重地的空门露了出来。此时楚离远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长莫及下,恐怕就会生成大错。楚离精明强干,不可能看不到这个致命的弱点。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盛都另有得楚离信任之人隐藏重兵稳定朝政,另一个解释就是,楚离自身危险极大,已经顾忌不到盛都的安稳。
原本青夏还是比较靠拢第一个解释,可是等到了南楚北营的时候,她却动摇了起来,楚离的境况真的不容乐观。
楚离虽然现在已经是南楚大皇,在民间军中都享有盛誉。但是毕竟回国不到两年,年纪又轻,在向来重视军中资历的军营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权利。
这段在民间的日子,让青夏对所处的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权,在她的眼里,更是存在着相当大的不稳定性,南楚的君权在国家中并没有后世那样强大的权利,就像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朝政权一样,这里的权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诸侯国一样分镇七方,加上正在与楚离为敌的南疆,正好分八个方向铁桶一般的拱卫着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着一方的财政经济大权,甚至还养着自家的军队,每年只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赋税,就完全趋于独立,甚至连官员的选派,皇帝都不得干预。见到这样的情况,青夏不禁大摇其头,楚离还真的是一个空壳子,现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当年周王室,若是不改变制度,分裂混战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猛的叛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照这样下去,楚离面对的,将会是更加剧烈的国土的分崩离析。
好在楚离似乎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大肆培养庶族官员,并极力圈占贵族土地,裁减士族官员,削弱世家势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制度,毕竟不可能在楚离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剪除干净,所以当青夏站在北营大帐之内,却只看到军机大营一方的军队出营迎接楚离时,也并不如何惊讶了。
徐权站在大营外,上来为楚离牵马,楚离面沉如水,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一名土黄色军装的将领突然走上前来,对着楚离就跪了下去,简单的行礼之后,语调铿锵的说道:“禀大皇,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有请大皇前往南府大营,有要事相商。”
话音刚落,青夏突然敏锐的感觉到所有的军机大营的军人和黑衣卫齐齐愤怒的转过头去,冷冷的看着那名黄甲将领,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相信一定已经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几千几百个血洞来。一丝森冷的敌意在众人之间悄悄弥散开来,青夏心下却在暗自叫好,心道你们最好一言不合打起来,那我正好借机逃跑。
“逐兰夫人驾临北营了吗?”楚离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那名黄甲将领似乎丝毫不将众人杀人的眼光放在眼里,笑着回答道:“是,听说大皇亲自帅兵奔赴前线,夫人就带着南府属军五万人马连夜赶到北营,昨晚才到达,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军,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所以小人才在这个时候去请殿下。”
楚离眼神登时闪过一丝怒气,他缓缓的抬起头来,注视着将领恭敬的笑着的表情,只觉得是那样的刺眼,这时,一道如冰雪般清丽的眼神突然带着丝丝好奇的射了过来,他微微转过头去,就看到青夏瞪着眼睛瞧着自己的样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腾,楚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现在已经太晚了,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领主在大营见面,有什么事到那时候再说吧。”
那黄甲将领一听,面色瞬间一凌,稍稍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夫人为了来见大皇,从黎院连夜行军十多日,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大皇,一定会很失望的。”
这话说的奇怪至极,不管黎院南府有着怎样大的势力。都没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见她的理由,更何况军中重地,怎能由一个女子主帅,青夏斜着眉头细细的打量着楚离等人,心道这里面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离的怒火突然升腾而起,紧紧的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朕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说了太晚,就是太晚,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唰的一声,黑衣卫雪亮的刀子就同时出鞘,只要那人再多说一句,就会以手中的利刃来维护南楚大皇的尊严。
楚离发起怒来,低沉的气压霎时间弥漫开来,那名将领也是聪明人,见此情景,连忙施礼笑道:“是小将鲁莽了,小将也只是代夫人传话,以往见大皇总是没有这么多的麻烦,想来是小将疏忽,大皇毕竟已是大皇,黎院为臣,就应该遵从为人臣子的规矩,小将这就去向夫人禀报,告退。”
这番话说的简直不客气至极,明显是在点出楚离当上了大皇就摆架子,不将南府放在眼里。以他一个小小的参领,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着楚离面无表情和黑衣卫众人压着火气的样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怀疑起这个所谓的黎院南府的真正实力了起来。
眼看着那人就要离开,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搅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岂不是达不到混乱的效果,自己找机会逃跑的大计,也会一场水月镜花空荡荡。
正这样想着,那人竟然也不下跪,只是简单的施了一礼,就转身离开。
“站住!”一声清厉的怒喝声突然响起。
包括楚离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转过头去,却见站在人群之后的青夏缓缓走到人前,冷然怒视着那名黄甲将领,沉声说道:“就这么就走了吗?”
那名将领显然在逐兰夫人手下张扬跋扈成了习惯,见一名女子从楚离身后走了出来,也不在意,只是淡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一介女子,为何会在军中?叫住小将又有何指教?”
青夏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明白女人不能留宿军营,南府的人果然知识渊博,头脑清明,只是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男是女,为何她又会留在军中?”
“青夏,不要胡闹!”楚离冷哼一声,就要上前来拉住青夏。
“夫人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同日而语,这一点,大皇也是清楚的。”
“大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登时响起,青夏出手如电,闪电般就在那人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巴掌,娇声诧道:“你口口声声大皇大皇,难道不知道君臣有别?一介小小的南府参将,目无君臣尊长,不懂礼节,圣人的教化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你!”将领眉梢一扬,怒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动手?”
“我今天就要教训你这个狂妄自大、没有礼貌的狂妄之徒!”青夏冷哼一声,突然一脚狠狠的踹向他的膝盖,只听一阵咔嚓骨裂的声音登时响起,那人惨叫一声,就砰然跪在地上,青夏冷然揪住他的衣领,寒声说道:“你爹妈没教导过你见到大皇是要行礼跪拜的吗?看你长的油头粉面,没想到竟是草包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记不住,那我今天就代替你爹妈好好教教你。”
说罢,狠狠的抓住那人的头发,向着地面就轰然砸了下去。
“啊!”凄然的惨叫声冲天而起,地上泥沙凹凸,连磕了三下,那人前额已经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身后的士兵见状不妙,急忙跑向南府大营去搬救兵。楚离面色阴沉,也不见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名将领在青夏的手下惨遭蹂躏。
反而黑衣卫众人却人人摩拳擦掌,兴奋的恨不得大声叫好,全都一脸兴奋的看着青夏爽快的揍人,神情里透着畅快的神色。
砰的一声,青夏一把推开那名将领,见他狼狈的倒在地上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南府的人,就这般窝囊吗?”
“是谁说我们南府的人都是绣花枕头?”
一声凌厉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香风袅袅,众人斜眼看去,只见一名锦衣贵妇在一众黄衣侍卫的簇拥下,向着这边急速走来。
她穿着一身百鸟朝凤金缕衣,外罩白色锦缎披风,脖颈上挂着璀璨珍珠,头上是流苏璎珞,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比楚离这个名副其实的南楚皇帝看起来还多了几分天家贵气。
“大皇陛下,逐兰不请自来,还请殿下恕我无礼之罪。”婷婷袅袅的对着楚离福了一礼,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腻死一匹大象,青夏霎时间几乎看得见厚厚的粉底从她的脸上扑朔朔的掉了满地。
“不知道刚才是什么人教训我不知进退的家人,还大肆批判我黎院南府的人没有教养?”逐兰夫人脖颈高高扬起,一双眼睛凌厉的扫向站在人群中一身白衣十分显眼的青夏。
青夏暗道等的就是你,站前一步,笑着说道:“这位大婶,刚才那些话,是我说的。”
“你叫我什么?”逐兰夫人双眼霎时间瞪得大大的,声音拨高了几个音节,怒声叫道。其他人,尤其是黑衣卫听了青夏的话则是人人一脸笑意,根本不做丝毫掩饰。
“叫你大婶啊,”青夏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甜蜜的扯出一个笑容:“这是我的乡下话,对人老珠黄、年过四十、体态臃肿的中老年妇女的一律尊称。”
逐兰夫人大怒,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双眼狠毒的紧紧的盯着青夏,寒声说道:“你有种的就再给我叫一遍。”
“恩?”青夏眉头一皱,似乎很是困惑的抽了抽鼻子,疑惑的说道:“难道我应该叫你奶奶,我看你应该没那么老,顶多也就五十多岁,我和大皇陛下的年纪差不多,顶多也就比你矮上一辈。”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妖精!”逐兰夫人大怒的转过头去,对着楚离说道:“大皇,这女子这样冒犯我,我觉得殿下需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夫人放心,我一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楚离沉声说道,然后转过身就朝青夏走来,青夏一惊,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心道自己是在帮他挽回面子,他不会恩怨不分吧。
“夏儿,”楚离突然伸出手来,拉过青夏的肩膀,一手覆上青夏粉嫩的脸颊,轻声说道:“这位是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你不可以对她没有礼貌的。”
青夏和逐兰夫人同时大惊,青夏顺路下坡,连忙笑着对逐兰夫人说道:“逐兰夫人大婶,夏儿知错了,你们南府的人都是很有规矩的,你千万别跟晚辈一般见识。”
她口口声声大婶晚辈,简直要将逐兰夫人气的七窍生烟,丰满的身躯微微颤抖,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一层红色。她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陛下,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
“那夫人还想要什么交代呢?”楚离眼梢一挑,拉着青夏的手,冷冷的逼视过去。
“好!”逐兰夫人冷哼一声,阴阴的说道:“那逐兰就仅祝陛下江山千秋万代,繁荣昌盛!臣妾告辞!”
“不送!”
逐兰夫人带着刺鼻的香风怒然而去,青夏暗暗觉得有几分没趣,没想到那女人还真的就这么算了,她若是气急了把自己抓到她的营帐里去,那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唉声叹气了一会,才发现竟然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连忙抬起头来,却见楚离眼神明亮,牢牢的盯着自己,眼神中有着一丝莫名的炙热。
“不用担心。”楚离轻抚着青夏的秀发。
说着,就拉着青夏的手向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大帐门口,徐权就走上前来,对着楚离沉声说道:“陛下,逐兰夫人这次带来的三十万旦粮草还在路上,她现在这样愤然离去,恐怕会出乱子。”
楚离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这时,一名黑衣卫跑上前来,对着楚离说道:“陛下,逐兰夫人在着人整顿行装,要返回黎院。而且找人来传话给陛下。”
“她说什么?”
“她说她不是乌丝媚尔。”
楚离眉头霎时间紧紧的皱了起来,乌丝媚尔的事情是在昨晚发生的,而且他是以去白楞山督军的名义出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想到这里,面色越发阴沉。
“楚离,”青夏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拉住楚离的衣袖,沉声问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楚离坚定的摇了摇头,安抚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说道:“不关你的事。”
“跟我去南府大营。”楚离对着黑衣卫众人沉声说道,然后看了眼神情颇有些不安的青夏,对着徐权说道:“找妥当的人,好好保护她,若是出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属下明白!”徐权厉声答道。
“楚离!”青夏紧张的叫道,一丝小小的内疚感从心底升起。其实说实在的,她和楚离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梁子,只是不满意他一直禁锢自己的生活,可是毕竟现在这副身体是和楚离有着千丝万缕的老婆的,所以从楚离的角度来说,他所做的事情无可厚非,此刻,见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添了这么大的乱子,不由得有几分懊恼。
“你小心点啊,”难得这样温柔的对着楚离说话,楚离的脚步微微一愣,眼神顿时变得有几丝暖意。
“等我回来。”说罢就向那边灯火辉煌的大营走了去。
“徐参领,”见楚离走的远了,青夏对着一旁的徐权说道:“我是不是给楚离添了麻烦?”
徐权自然不敢像青夏一样直呼楚离的名字,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姑娘做的没错,陛下说不关姑娘的事,那就是不关姑娘的事,不用担心。”
既然楚离之前都不愿在逐兰夫人面前暴露青夏的身份,徐权落叶知秋的也称青夏为姑娘。
青夏见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就走进了楚离的中军大帐。
暖暖的空气回荡在四周,在后账的床榻上坐了下来,也不再考虑逃跑的事情,跑是一定要跑的,只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逃跑,青夏突然觉得有几分懊恼,安静的坐在床榻上。
其实楚离对她一直都还不错,就看他被自己揍了那么多次,每天都在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已,不会饶了自己一类的,可是却始终没有将自己怎么样。
青夏脱下厚重的大裘,外面的士兵已经送进来了热气腾腾的热水,心不在焉的洗了把脸,青夏就靠在床榻上,等待楚离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墙角的蜡烛滴成了长长的烛泪,夜色渐渐浓郁,楚离还是没有回来。
在荒野上奔驰了一日一夜,青夏早已累的不行,等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正好撞进了一双幽深似海的眼睛里,楚离半蹲在床榻前,面容柔和,一双眼睛带着海水一般温暖的潮湿,英俊的脸孔微微有些发红,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见到青夏醒来,他开心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今晚的楚离和平日的似乎有所不同。
没有阴暗,没有算计,没有了张扬跋扈的叫嚣。青夏见他笑的充满了孩子气,也是心下一阵温暖,真的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连忙坐起身来,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慌忙整理了一下纷乱的鬓发,轻声说道:“你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的。”楚离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伸开双臂,就将青夏轻轻的抱在怀里,“有你在我身边,就什么事都没有。”
青夏的身体顿时一僵,感受着楚离温暖的体温和他淡淡的开心,她一时间有一丝迷茫,这一次见面,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楚离不再像从前那样敏感多疑,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处处防备着她,两人的距离似乎被拉的近了,虽然还会斗嘴打架,但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留着心眼,互相防备。
“楚离,那个老女人,不走了吗?”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恩,”楚离似乎不愿意多谈,只是闷声答应了一声,他真的喝了很多酒,青夏能够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衣衫下的皮肤火热着。他好像是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迷迷糊糊的抱着青夏,好似连蹲着都有些不稳。
青夏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将楚离放在床上,谁知刚一动,楚离就砰的一声向后倒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青夏一愣,连忙上前去拉楚离的手,叫道:“楚离,起来,去床上睡。”
“青夏,”楚离醉的一塌糊涂,已经睁不开眼睛,他躺在地上,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一把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难受的皱起眉头,喃喃的说道:“青夏,不要走……”
青夏的心,好似一下子被狠狠的扎了一下,她任由楚离拉着自己的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抽出手来。柔声说道:“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楚离搬到床上,青夏气喘吁吁的为他盖好被子,刚要转身离去,突然眼尖的一眼瞧见楚离的脖颈上,有着一片淡淡的红痕。
青夏身躯一凌,一阵莫名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好像是千钧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背上一样,青夏的手几乎有些颤抖,缓缓的伸出去,扒开楚离脖颈的衣领。
乌丝媚尔的话瞬时间回荡的耳边,像是一个个惊雷在耳边炸裂一般。
“被楚宫那个老女人榨干了吗?就不想念我吗?”
“连萧太后你都敢拒绝,我乌丝媚尔还会入你的法眼吗?”
还有那名被她修理的南府参将暖昧不清的话语和黑衣卫众人愤怒的眼神。
触目惊心的深紫色吻痕遍布楚离的脖颈,还向着胸膛下面蔓延而去。那些吻痕霎时间就好像烈火烧到指尖一般,青夏猛然退了开去,一个踉跄竟然跌坐在地上。
青夏眼神混乱,想起逐兰夫人那臃肿的身材和扑满了香粉都无法掩饰的皱纹满布的脸孔,她突然觉得好似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将她整个人席卷了一般。
“你觉得,脏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猛地抬起头来,只见楚离已经醒了过来,双眼漆黑深沉,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和绝望,他躺在床榻上,头发散乱,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青夏,说道:“吓到你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青夏艰难的问道,他已经是南楚的大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呢?
“青夏,”楚离突然惨淡的笑了起来,似乎在青夏的记忆里,就从来没见过楚离这样虚弱的笑容,他可是放肆的笑,可以邪魅的笑,可是爽朗的笑,却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无奈的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深的嘲讽,轻声说道:“我的江山,全是靠着我的装傻充愣、寄人篱下和出卖身体得到的,现在,你更瞧不起我了吧。”
楚离面色惨淡,双眼冰凉的望着青夏,似乎是看着她,可是眼神却不知道瞧到了哪里。
青夏突然觉得那样难过,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这个外表看起来光鲜璀璨的男子,到底在承受着些什么,幼年被母亲抛弃,远赴他国为质,全天下都几乎在与他为敌,他在孤独艰难的跋涉着时,无所不用其极的努力想要站起身来时,身边可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楚离,”青夏小声的叫着楚离的名字,一滴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楚离登时就有些慌了,他一把从床榻上爬起来,可是还没有站稳身子,就嘭的一声倒了下来,摔在青夏的身前。畏缩的触碰着青夏的脸颊,慌乱的说道:“青夏,你是在为我哭吗?”
青夏抿着嘴角,无法做声,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朔朔的滚落下来。
“青夏,”楚离手忙脚乱的抓着青夏的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要哭了。”终于还是一把将青夏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青夏,你更加不会喜欢我了是吧?”楚离声音苦涩的说道:“你更要走了是吧?”
“青夏,不拦着你了,你走吧,可是不要去找齐安,他只是在利用你,不会对你好的。”
青夏被楚离抱在怀里,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语,她突然想起很多东西,想起自己当初为了任务第一次出卖身体的时候。那个N国高层是个地地道道的好战分子,就是他在一直推行着对我国的敌对政策,还残忍的杀害秘密隐藏的N国的我国特工情报人员。自己在国家的授意下,勾引了他三个多月,最后在他高潮的最后一刻,将防御大师插进了他的颈部动脉上。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肥硕的身体,还记得他压在自己身上时那种恶心的感觉。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突然熊熊升起,青夏一把挣脱楚离的手臂,站起身来,拨出靴子里的匕首,寒声说道:“我去宰了她!”
“青夏!”楚离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抱住青夏温暖柔软的身体,将脸埋在青夏单薄的锁骨窝里,沉声说道:“青夏,你是为了我哭吗?”
“楚离,”青夏眼睛一热,又是一滴泪水掉了下来,匕首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突然伸出手去环住了楚离的背脊,楚离霎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似一个惊雷炸在了他的头顶,让他不能有一点动作,这是青夏第一次主动抱他,她小小瘦弱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紧紧的,像是一只小小的猫儿,可是却有那么大的力量。巨大的狂喜和幸福涌上心头。
“楚离,我早晚要去宰了她。”女孩子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一只小兽。可是听在楚离耳朵里,却好像仙乐一般。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楚离缓缓的收紧了手臂,轻声问道:“青夏,你愿意陪着我吗?”
“好,”青夏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人渣。”
温暖的气息在空气里升腾而起,楚离心头一喜,感觉好像跋涉了几千年的旅人,突然回到了家中一般,淡笑着闭上了眼睛,就那样缓缓的睡了过去。
战地凤舞 第073章 反击
这就是楚离需要面对的天下。
局外人眼里的风光很多时候都是用血泪堆积而成的,当真正的置身其中,才会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刀光剑影和满面寒风。
南楚地处中国西南部,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重庆,四川,贵州,云南,甚至连西藏的大部分地区也是归属于南楚的领地。我国的西南部向来都是少数民族聚集杂居的地区,这些地方政权分散,部族林立,民风彪悍,这也就决定了南楚的政权的不稳定性和分散性。
部族首领和家族势力占据了国中的重要比重,各藩国各自为政,表面上在南楚的维持下,勉强维持了一个相对风光的融合,私底下,却针锋相对,暗涌不断,倾轧和吞并几千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间断过。
当青夏看到南楚的军部秘密档案的时候,她简直震惊的有些合不拢嘴。生产力低下如这样的冷兵器时代,所实行的制度竟然是藩国首领集体推荐选举的票选制。熟悉现在历史进化论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奇迹。往上推溯,这个制度竟然是大秦的第二代君主胡亥所创,并不设立太子之位,只在宗庙内实行票选。
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历史证明,那时的生产力显然不适应这样先进的改革。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各国都已经渐渐摒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制度,但是只有南楚因为其特有的国家组成形态,继续保留了这个制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程度的限制了王权,昏庸的君主很难得到各大藩国的支持,搅得天怒人怨的时候也总是会遭到清洗,国力在这个基础上,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造成了南楚一个十分诡异的恶性循环。
那就是没过三十年君主换位的时候,就会引发一场较大规模的混乱,南楚的国力也必定会在这样的条件下遭到极大的摧毁。这也就是南楚保留着这样先进的制度却始终无法强大起来的原因。
南楚建国不到三百年,盛都被各藩国围困包围多达十八次,其中更有四次甚至换了皇帝。若不是其他藩国的干预,楚氏可能早就已经在华夏的版图上消失殆尽。
青夏翻动着楚离回国以来的军中资历,突然觉得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曾经遭到暗杀四十多次,有十多次都是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而回。在刚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四五次的杀手偷袭事件,第一年里,他转战南楚东西南北几线战场,上一任楚皇似乎有意制他于死地,最荒谬的一次,是派他带领不到两千人马去平定芃丽国的三十万百姓的叛乱。楚离两千人马还没进入芃丽内部,就被百姓冲散。之后,他一个人流落民间,于赤地千里的南疆万里徒步而行,沿途行乞归国,历时一个多月。
一年的时间里,他曾遭到长老会的弹劾文书多达上万份,废太子殿会被二十多次提议,三度废立,都是在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和南疆圣女乌丝媚尔,连同楚宫前皇后周氏的大力反对下,才得以拨乱反正。一年的时间里,他在盛都没有自己的府邸,不能自主进入楚宫,不能享受皇子亲王的俸禄,甚至不能享用皇子的四驾车队仪仗。这一切。直到他取了岭南大族朱氏的女儿朱丹臣,情况才稍微好转。
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青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到了现在,她才算真正了解到楚离这个皇位是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产生的,想起他曾经那多疑到几乎难以理解的性格,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环境造就人,楚离就是明显的例子。
“姑娘!”徐权在帐外叫了一声,得到青夏的许可,规矩的走了进来,放下了青夏所要查看的东西,就垂手立在一侧。
青夏知道这些都是军中的隐秘,没想到只是跟楚离提了一句他就这样大方的给自己查看,看来真的是不再防备自己是齐安的奸细了。
“都在这了吗?”
“是,都在这了。”
昨天揍了南府的参将一顿,今日早上起来就发现所有的黑衣卫对自己的态度大改,恭敬中带着几分亲热和感激,青夏自然深明其中的原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徐权退了下去。青夏眉头微微一皱,从厚厚的卷宗里先拿出了乌丝媚尔的资料。
楚离在情报方面真的做足了功夫,以他们这个时候的水平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只见细密的小楷工整的记录着乌丝媚尔的生平简历,倒也十分详尽。连她和碧方国国主关系暖昧,什么时候见面私会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这不过是一个生性骚浪的女子,似乎南疆的几大长老没有一个没和她有过一腿。青夏皱着眉头细细的看下去,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十七日前,乌丝媚尔曾经和朱丹臣通过信,其后便派出大批南疆羽军向北追捕,想来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了。对于结果,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横线,也不知道是代表没调查清楚,还是追捕没有结果。想起至今还没有联系的杨枫,青夏就一阵烦躁。
卷宗的左下角,是楚离的探子营分析的乌丝媚尔的近期举动,和现在所发生的趋势大致不相左右。奇怪的是,楚离若是早就有所察觉南疆的异动,为何没有事先做出防备,反而要像现在这样大乱阵脚呢?
青夏微微皱眉,心念斗转。这时,突然看到下角有一行朱红色的批示,字迹潇洒激励,似乎要破纸而出一般,有着阳刚的凌厉美感,一看就知道是楚离的字,只见上面用小楷龙飞凤舞的写到:“荡妇一名,肉欲满足之,轻易可破。”
看到这个,青夏不觉莞尔。原来楚离也是知道乌丝媚尔的本性,若不是自己的强行插入,也许楚离真的会像他自己所说的肉欲满足之了。
下面的一份,是黎院南府的资料。厚厚的一大卷,看起来就充满了古朴沉重的感觉。
黎院起于战国时代,在秦始皇之后,逐渐在南疆定居,封地大约是现在的贵州一代,和南疆极为靠近。相传是墨家的分支,南府是黎院残存下来的一脉,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带着大批典籍隐藏在深山中,直到胡亥兴百家言论,尊墨者技艺之后,才重出江湖。上千年的文化积淀,使得黎院南府有着无可比拟的超然地位,其家主和大秦、西川、南楚、东齐有着并肩而坐的地位,见皇而不跪,向来是大陆上最为高阶的贵族。
而逐兰夫人作为黎院南府这一脉的长房嫡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小觑。
逐兰夫人本名黎逐兰,是上一任家主黎宋的长女,自小才智高绝,为人却是心狠手辣,楚离的卷宗上记载了几条她杀害自己亲弟的隐秘,就足显这女子的不寻常处,黎宋去世之后,由于长房男丁全部死于非命,便由逐兰夫人大弟的儿子黎子厚继承家主之位。谁知黎子厚生性怯懦,又向来体弱多病,家族事务大多交给姑母逐兰夫人。逐兰夫人也渐渐成了黎院南府的真正家主。
黎院掌管整个南疆一代的商贸业,又垄断了北方的战马军需,商号店铺钱庄酒肆几乎开遍全国,就连向来最注重商贸的东齐皇室,在做生意上也不及黎院,黎院身家之丰厚,简直无法以数量来计算,说是富可敌国,实在是小瞧他们,以黎院的势力,完全足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天下。
经历过金融危机的人才会了解到财富若是垄断在一家的手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若是黎院出现了什么变故,那么就绝对是整个天下的灾难。所以,即便是没有大片的封地,但是作为南楚八大世家中势力最为雄厚的一只,黎院南府仍旧是无可厚非的担当第一。
这样,也就不难了解,逐兰夫人在南楚有着怎样的身份地位了。
逐兰夫人今年五十有六,已经人老珠黄,按理说也该过了虎狼之年,可是她却偏偏天赋异禀,每晚无男不欢,府中豢养的男宠多达三百多人,比之皇宫内院还要热闹。黎院管辖之内,逐兰夫人强抢男人的事情时有发生,最为著名的就是一名名叫婉莹的女子千里磕头跪拜,一路来到盛都泣血告御状,要求上一任南楚大皇强制逐兰夫人归还自己的夫婿。
可惜上一任大皇本身就是逐兰夫人的入幕之宾之一,婉莹被捆绑遣送回黎院省,在广场上被白仓鹰鸩碎尸啄食而死后,南疆六月天气大飞白雪,铸成了南楚千古奇冤之一,逐兰夫人好色之名也就此扬名于天下。
楚离与逐兰夫人的第一次见面,始于他从芃丽国逃回皇城的那一次。楚离母亲萧贵妃以楚离未能完成任务之名,主动为楚离请罪,要求楚皇严惩楚离,流放南疆采石谷。楚离带着残存不到一百人的黑衣卫于殿门前为请罪,第一次见到了前往盛都参加废弃楚离太子之位殿会的逐兰夫人。
第二日之后,逐兰夫人就此成为了楚离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
那之后,楚离就被派遣到黎院,做了长达两个月的钦差特使。两月后,终于得到了统帅军机大营的位子。
青夏缓缓的合上卷宗,沉沉的吸了口气,答案那么明确。楚离靠着陪着逐兰夫人这个色欲成狂的老女人两个月的时间,终于赢得了南楚的兵权。为自已的权利之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同时,她也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楚离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是怎样在那样黎院后宫的男人中,芶延残喘的活了两个月的。
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心结。
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一个人一生的噩梦。
逐兰夫人吗?青夏冷哼一声,眼角一道寒芒登时闪过,嘴角斜斜牵起。
“那就从你开始吧!”
“姑娘!”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对着青夏恭敬的说道:“大皇回来了,现在正在中军大帐议事。”
“知道了。”青夏点了点头,“去找一下黎院家主黎子厚的资料,我现在就要。”
“南府的病秧子?”黑衣卫已经和青夏十分熟悉,听青夏的话之后疑惑的说到。
“对,就是那个病秧子。”青夏淡淡一笑,沉声说道。
战地凤舞 第074章 偷听
看完了南府黎子厚的资料已经很晚了。
青夏撩起大帐的帘子,看着外面一片苍茫的夜色,突然间觉得有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在她的心上。
答应楚离留在南楚,并不是一时冲动,也并不是所谓的同情和怜悯,楚离作为南楚的帝王,登基之前就必然要有一部自己的血泪史,这是所有蹬得高位的人共同需要付出的代价,感动只是一时的,对于一个合格的特工来说,理智永远要凌驾于感情之上,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离与南疆开战,战火线封锁了南楚的整个边界,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坚壁清野的百万大军的防守下安然逃脱。当初她在秦之炎的帮助下,轻而易举的走出了还巢邑的大门,而那个时候战争还没有爆发。那么由南楚偏远的东线逃跑,并且还遭到三方人马追击的杨枫,此刻就一定还在南楚境内。
对于楚离,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他会为了自己,放弃缉拿杨枫,青夏曾经多年从事特工行业,见惯了各国上位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去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和人性,对于一个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来说,实力和能力,才是决定一切问题的关键部分。
所以,青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杨枫扫清道路,除去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
而在这之前,为楚离做点事情当做回报,也不无不可。
这并不算是利用他,一切事情都是要有利息的,自己为他荡平权利路上的绊脚石,收取一点报偿也理所应当。
夜里的风有一丝丝微凉,青夏披着厚实的棉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利落的打了一个马尾,清爽干净,看起来精神十足。刚看到楚离的中军大帐,一阵吵闹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青夏一愣,微微挑眉,这个时候军议应该已经结束,会有什么人还留在这里。
逐兰夫人臃肿的身材登时出现在脑海之中,一丝怒气在心头升起,双眸中登时闪过一丝寒芒。
“凭什么要我回去!”
一声清丽的女子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声音尖锐清脆,听起来竟是十分年轻。
一名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女子突然从大帐里踉跄的被推攘出来,楚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隔着营帐的帘子,对着左右吩咐道:“把西林郡主送回去。”
“是!”两名黑衣卫齐声答应,说着就向着少女走了过来。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娇小,面容可爱,可是这张可爱的脸孔此刻却气的发白,一把甩开两名黑衣卫的手,对着中军大营大声叫道:“逐兰那老女人都可以留在这,凭什么叫我走?”
“逐兰夫人是南府的代家主,身份尊贵,郡主说话还是留神些,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难免会落人口实。”楚离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的沉声说道。
“你怕她,我可不怕!”少女大叫一声,一把推开旁边两名贴身亲卫,对着中军大营大声叫道:“你等着瞧,我说道一定会做到!”说完突然转头,向着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狂奔而去。
青夏躲在火把的暗影里,少女就在她的身前经过,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都站在那!谁也不许跟着!”啪的一声鞭响,少女手拿火红的鞭子,一下抽在一名想要跟上的下属的身上,怒声叫道:“敢上前一步的,就把脑袋留在原地!”
青夏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还是小心的跟了上去。
这是楚离登位以来的第一场动乱,所投入的兵力极大,北营南北拉长十多里,各方藩国齐齐助战,营地大的不可思议,即便是青夏跟踪技术高明,在不了解地形和躲避巡查士兵的情况下,还是不一会就把那少女跟的丢了。
刚转过一座营地,就来到营地的外围,青夏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去,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到了耳朵里。青夏听力何等敏锐,更何况在这样僻静的夜里,事有轻重缓急,掉头向西走去,拐过一个蓄柴的高仓,就来到一片空旷的旷野。
“元年初冬,既以谪去,生于南而葬于南,生离乡而死得归。欲一面而不得,宁知此为归骨所耶?呜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汝于地下可冷耶?”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旷野中响起,青夏疑惑的探过头去,只见漫天飘飞的纸钱飞灰,一名青衣素袍的年轻男子手拿一串纸钱,正蹲在地上默默的烧着。
青夏听他碎碎叨叨的念着繁古的祭文,不由得缓缓皱起眉来,此人竟然在军中偷偷祭奠死人,犯了军中的大忌,若是被发现定然死无全尸,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香橘姑娘,今日是你的头七,林某军务在身,不能去你坟上拜祭,只能在这里聊表心意,希望你早日投胎转生,再世为人。”
素袍男子突然站起身来,青夏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男人竟然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史官林暮白。那他口口声声所说的香橘姑娘,岂不就是楚离骗他说已经死了的自已?没想到这个傻书生到现在还没把自己给忘了,青夏心下不由莞尔,不过心道还是不要招惹这个人为好,楚离也不会希望自己和他见面的,破坏了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不说,还会耽误这书生的仕途。
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听那书生说道:“香橘姑娘,当日匆匆一面,没想到就此天人永隔。林某画了一幅姑娘的画像,原本想亲自送给姑娘,现在看来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日在此焚烧,以祭奠姑娘亡灵。”
说罢就拿出一卷画卷,缓缓的打开,青夏转头望去,只见竟然和上次给楚离的那副一模一样。
林书生举着画卷,高悬在烈火之上,一人多高的卷轴高高的举过头顶,画中的女子容貌娇美,眼神凌厉,看起来充满了飒爽的英姿,林暮白一时间似乎有些发愣,直愣愣的看着画卷中骑在马上的男装女子,熊熊的火舌,渐渐烧上卷轴的底部,发出噼啪的声响。
“哎呀!不行!”
突然,原本高举着画卷的林书生大叫一声,就拼命的弯下腰去拍打已经燃烧起来的画卷,似乎是后悔了一般,手忙脚乱的拍打起来。可是火势太大,忙活了半天,还是被火烧了大半,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
林书生衣袖被烧的破破烂烂乌七麻黑,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捧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画卷,神情郁闷,楚楚可怜,几乎怆然欲滴,显得十分滑稽。只见他很是爱惜的抚摸着那副活灵活现的画像,对着里面的女子十分诚恳的说道:“香橘姑娘,我才想起来另外一幅已经被陛下拿走了,若是这幅也烧了,我就没有了。这样吧,今晚我再回去画一幅,明晚我再烧给你,你看怎么样?”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应他的,可是他还是傻气十足的点了点头,好像画中的女子真的跟他点头答应了一样,最后才将那烧了大半的画小心的卷了起来。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书生面色大变,他自然知道深夜在军营中烧纸的代价。连忙捧起地上的火盆,向着远处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掉在地上。
青夏掩着嘴看着他狼狈逃窜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这傻书生还真是可爱,自己不过是当初救他一次,他竟然这样感恩戴德。
“乔儿!”一声厉喝突然传来,青夏小心隐藏,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向着这边迅速奔跑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蓝色戎装的男子。
“乔儿!”男子一把拉住少女的衣衫,厉声说道:“你要让父亲担心死吗?”
“放开!”少女大叫一声,剧烈的挣扎起来。
“好了!不要胡闹了!”男子怒声说道:“你女扮男装私自跟着泰书来到军营父亲还没有和你计较,你还在这里闹什么脾气?”
“凭什么我不能来?”少女一扬眉,仍是那句话:“黎家那个老女人都可以来,为什么我西林雨乔就来不了?”
“乔儿!”蓝衣男子大怒,厉声喝道。
“还有,昨晚他不是还带回一个女人吗?什么军营中不得有女子进入,还不是他说了算!”
男子面色一滞,苦口婆心的缓缓说道:“乔儿,他是皇上。”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上!“少女闻言眼眶一红,突然掩面大哭道:“我只知道他是我一年前,从芃丽乱坟岗里救回来的李楚,为什么我去了一趟白蛉,回来以后什么都变了?”
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猿臂一伸,将痛哭失声的少女拦进怀里,低声叹道:“乔儿,你认清现实吧。他本身就不是李楚,他是我们南楚的大皇,是身份高贵的帝王,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的,回恒城吧,母亲等你一定等的急死了,听大哥的话。”
“大哥,为什么会这样?”少女再也忍耐不住,大声的哭泣起来。青夏站在暗影里,只是几句话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无奈的叹了一声,身份地位永远是横在爱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古今亦然。
“什么人!”一声暴喝突然响起,西林雨乔的大哥眼光一寒,猛然转过头来,一道森冷的寒芒向着青夏站立的方向就射了过来。
黑暗中,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霎时间划破寂静的夜空。蓝衣男子眉梢一扬,迅速的跑上前去,只见自己的飞镖被打落在地,裂成两半,而在飞镖的不远处,一只淡黄色的珠子落在地上,闪动着柔和的光泽。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能够听声变位打落自己的暗器,这份准头已经令男子望尘莫及。突然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继续追下去的必要,因为来人刚才若是想要自己兄妹两人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蓝衣男子拿着那颗淡黄色的珠子,站在原地,望着黑暗的夜幕,缓缓的皱起眉头。
战地凤舞 第075章 纷乱
“姑娘!”
还没回到休息的营帐,楚离的贴身护卫乐松突然冲上前来,急声说道:“陛下回来之后不见您,等了许久也不见您回来,刚刚已经带着人马出营去找了。”
“什么?”青夏一愣,自己并没有走多长时间,怎么竟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连忙说道:“那徐参领呢?”
“徐参领跟着陛下出营去了,要我在这里等您。”
“好,我知道了。”青夏转身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乐松紧忙上前两步,拦住青夏道:“陛下吩咐若是姑娘回来就让姑娘在大帐里等,属下会派人去通知陛下的。”
青夏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就走进了大帐。
刚一掀开帘子,上好的龙蜒香就扑面而来,空气里有着温暖的温度,青夏脱下了身上的的披风,老老实实的坐在火炉旁边,托着腮缓缓的叹了口气。
对于楚离这个人,还有太多太多,是她不知道的。
恒城的西林氏,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以药草行业起家,族中名医众多。当代家主西林羽就是当世有名的神医,同南疆巫医族的巫医和住在北山上的隐医商丘一脉并称为当世三大医圣世家。区别只是西林家效忠南楚,是唯一一个踏足尘世的医道世家,不像巫医族那样诡异,也不像商丘一脉那样神秘。
恒城比邻芃丽,看来当年楚离在芃丽流民中失踪的那两个月,是跟西林家有了瓜葛。而且看西林雨乔的样子,十有八九对楚离心生爱慕,这样一来,八大世家其中之一,就有了可以突破的洞口了。
拿起小几上的朱笔,在纸上划了一笔。
南疆蛮族时日不多,岭南朱氏是友非敌,恒城西林有口突破,西黑鹿丹大势已去,尚口林家向来中立,剩下的云坡萧家因为萧贵妃的失势,而渐渐退出了南楚的权力漩涡,而日光城的白家则向来式微、不足为惧。
为一个比较棘手并且迫在眉睫的,就是黎院南府的黎家了。
想起那个年近六十仍旧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逐兰夫人,青夏就心头火起,对待这种蛇蝎女子,向来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冰冷的空气突然顺着门口的方向吹了进来,青夏还没有回过头去,就一把被扯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楚离的脸一片冰冷,只有呼吸还是温热的,他紧紧的抱着青夏的身体,将她的头狠狠的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青夏揉进身体里面。
“楚离,”青夏试探性的小声叫道,伸手轻轻推攘着他的腰,“怎么了?”
“我以为你又逃了。”低沉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带着一丝软软的疲惫。
刹那间好似喝了一大口热汤,青夏靠在楚离的怀里,听着外面的寒风猛烈的刮着,突然感到几分暖融融的春意。
“我在这里呢,哪也不会去。”安抚性的拍了拍楚离冰凉的手。这个倔强的男人,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自己这样的依恋了?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罢了。
夜里下了雪,这是还巢邑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入冬,南疆的疲态就很明显的显露了出来,南楚派出三万大军镇守东边要道,阻断了东齐对南疆的粮草军需接应,南疆的粮草补给顿时就出现了空缺。昨日南疆人竟然胆敢洗劫了西川借给南楚的粮食,惹得西川人大怒。虽然燕回极力反对和南疆人开战,但是西川大皇还是不顾燕回的反对,强然派出两路中骑对付南疆人的后翼,与南楚大军两路夹击南疆蛮人,鹿丹人兵败如山倒,向北逃去。
谁知大秦却并没有开放城门,反而将来谈判的鹿丹人首领斩杀,据说大秦的使者已经在前往南楚的路上,秦之炎亲自镇守边线,飞鸽传书来说,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南蛮人进入大秦国境。
三大强国同时团结一致的对付起南疆人,这是东齐始料未及的,权衡之下,还是颁布了退出南楚内战的文书,并发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征讨函,表明要站在南楚的一边,剿灭危害南楚国内安宁的叛逆。
原本的盟友在眨眼间伸出锋利的爪牙,将刀锋对准自己,走投无路、群龙无首的南蛮人境况可想而知,破敌是一定的,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短短的一日之间,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全都集中在南楚大皇楚离的身上,等待着他以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南疆的叛贼。
然而,出乎意料的,楚离并没有做出任何部署,只是命北营兵马原地待命,就驱散了一众请战的各国藩王。
就这样,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事就如此的胶着了下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冻住了,没有半点声响。
青夏披着大裘走出了营帐的大门,由于她的坚持,楚离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大营休息,好在这男人也并没有如何强求她。
青夏柔柔的叹了口气,这样做也是好的,毕竟牵绊太多,对两人的未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才刚刚十一月份,就已经这样冷了,没有温室效应的古代冬天,真的令人很难忍受。不由得想起那些在系黑草原的冰天雪地中露天而宿的南疆人,青夏刹那间就有些理解楚离迟迟不出兵的原因了。
南楚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若是再和南疆蛮人缠斗,只是付出更大的代价。南疆蛮人退无后路,又刚刚死了头领,破釜沉舟之下,未尝不会哀兵而胜。只是除了这一点,青夏隐隐约约仍是觉得,楚离正在酝酿着什么大的动作,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爆发出来。
那么多的苦难和屈辱都能忍得下来,楚离绝对是这世上最有耐心的一类人。
这种人就像是老虎,轻易不会出动,一旦出手,就必定是雷霆手段,一招制敌于死地,绝无任何缓冲的机会。
“姑娘!”黑衣卫的士兵守卫在青夏营帐的四周,楚离并没有限制青夏的行动,想必知道限制也限制不了,就索性大方起来,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派人守卫,总比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私逃的好。青夏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黑衣卫士兵,越来越觉得楚离这男人对自己真是长心眼了。
“姑娘,夜里路黑,你想去哪,属下帮你提灯笼吧。”
很是冠冕堂皇的跟梢理由,连找借口拒绝都找不到。青夏淡淡的一撇嘴,笑道:“随你的便。”
黑衣卫士兵脸孔一红,这还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森寒的头盔下,脸孔白白的,窘迫之下,竟然还微微的发红。
“走吧,”青夏淡淡一笑,就向西走去,年轻的黑衣卫连忙跟上。
“姑娘,再往边上走,就要出营了。”
“恩。”青夏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很快就走到了刚才林暮白烧纸的地方。她垂着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查看着地面。
“姑娘,你在找什么?”年轻的黑衣卫疑惑问道。
“这么大,黄颜色的珠子。”青夏圈起食指,在他面前比划着。
“什么珠子?”黑衣卫士兵问道:“很值钱的珍珠吗?”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钱,”青夏摇了摇头,“好像是叫做避尘珠,里面有一只小虫。”
“避尘珠?”黑衣卫士兵一愣,随即说道:“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到处都有的买,洁虫很怕冷的,这么冷的天气,也许早就冻死了。”
“怕冷吗?”青夏一愣,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洁白的牙齿轻轻的咬在下唇上,抿了抿唇角,笑着说道:“没关系,找到珠子就行。”
年轻的黑衣卫看着青夏的表情,微微一愣,想了想,还是问道:“那珠子对姑娘很重要吗?”
青夏蹲在地上,在记忆中的地方四下寻找着,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什么人在那边?”一队巡夜的人突然走近,青夏一惊,心想还是不要露面的好,不然难保不会传到西林家那个谨慎的公子耳里。
“我先回营帐去,别跟他们说我在这。”说着转身就没入暗影之中。
黑衣卫士兵一愣,看着青夏身手矫健的消失在黑暗之中,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转身向着那群巡夜的兵士走去,好为青夏制造离开的机会。
“黎参领!”一声低呼突然在前方传来,青夏脚步一滞,凝眉沉思,随即放轻了脚步,向着前方小心的靠了过去。
“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熟悉的声音又再响起,昨晚被两个头就磕晕了的逐兰夫人手下第一走狗皱着眉,对着前面一身普通士兵软甲的士兵沉声说道。
“大长老托我来,说若是你再不发粮,南疆军必然哗变,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现在不在黎院,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托别人的手来办?更何况现在所有的关口都有中军大营的铁卫把守,就算我们黎院的磐离军肯放水,也很难运出去。我也是没办法。”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定金都已经收了,若是南疆军败,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黎参将怒道。
青夏心下一惊,难道黎院竟然偷偷给叛军运送粮草?正想继续偷听,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跟着便有侍卫大声喝道:“那边有人!”
不光是青夏,那两个人也是大惊失色。青夏知道已经再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转身就退了开去,可是刚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就催命般的追了上来。
“往那边跑啦!”
青夏眉头一皱,被他们发现不要紧,若是被黎院的人知道自己洞悉了他们的通敌的秘密,定会惹出大麻烦。
心念斗转,一把掀开旁边一个白色帐蓬的帘子,就想藏进去。
“啊!什么人!”一声低呼突然传来。
还没缓过神来,就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青夏大惊失色下猛然抬起头来,陡然撞进了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之中。
战地凤舞 第076章:求婚
“香橘姑娘!”男子大惊,借着外面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了怀中女子的模样,大声叫道。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伸出手去捂住男子的嘴,小声的对着他作着口型手势,示意他不要做声。
男子看懂了青夏的暗示,傻乎乎的连忙点头。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站在漆黑的帐篷里,清冷的月光从审子的缝隙里射了进来,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显得有几分迷离。青夏靠在男子的怀里,谨慎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直到完全没有了声音,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屡番听到不该听的话,还误打误撞进了这家伙的帐蓬。
想到这里,青夏轻咳一声,自然的推开男子的束缚,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打扰了,林大人。”青夏客气有礼的点了点头,伸手抚在微微有些乱的鬓角上。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林暮白连忙说道,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青夏见他手上提着火盆、纸钱、还一些酒肉糕饼,腋下还夹着一幅画卷,穿着青布棉袍,带着风帽斗篷,帐篷里的烛火也已经熄火。一猜就知道这家伙又打算出去干什么勾当,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自己己经死了这个谎话还是被拆穿了,希望楚离不要生气才好。
正想着,林书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家伙十分听话,即便是巡夜的士兵已经走的很远了,他还是用手拢在嘴上,很小声很小声的说道:“看橘姑娘,我正想去拜祭你,没想到你竟然跨度阴阳,登门而来,你一定是收到我的祭文,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
“啊?”音量的笑容霎时间冻结在脸上,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却人头猪脑的迂腐书生。
“我冒领了姑娘的功劳方能得此官位,日夜遭受良心的谴责,今日能再见姑 娘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无论是怎样睿智的人,在特定的情况下都是有可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青夏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人可以傻,可以笨,但是绝对不可以蠢。
她看着林书生认真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无奈的叹一口气,手拉在太阳穴上,无力的说道:“你现在还认为,我是死的对吧。
“不是不是,”林书生一愣,连忙紧张的摆着手说道:“姑娘高义,身为女子却能在危机关头力挽枉谰,实应载入史册,受后世香火膜拜,姑娘舍身护国的精神,永远都活在在下的心里。”
青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郁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书生见青夏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生气,想了想,终于咬牙说道:“始娘放心,就算拼了这条性命,在下也要尊重事实,让姑娘名留青史。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是在下不能将功劳还给姑娘,就让姑娘的阴魂永远缠着我,生前不得安宁,死后无处可依,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林暮白义正言辞,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之后,垂下头来,郑重的看着青夏,沉声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青夏心下睹道一声你若是想我活的长久一些,这样的公道还是不要为好。看着林暮白真挚的表情,缓缓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是不是你们当史官的人性格都比较耿直?”
“恩?姑娘何出此言?”林书生眉梢微微一挑,颇为不解的问道。
“恩,”青夏小心的斟酌了一下用语,想找一个最能让书呆子接受的方式,“就是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无论说什么都要无条件的相信?”
“那是自然啊!”
被打败青夏无奈的看着林暮白,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伶悯,一个终日和楚离混在一块的人,怎么可以单纯到这种地步,看了那么多的史书难道都就着饭吃没长出一点心眼。
“香橘姑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在大火里,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 的”林幕白突然一脸郑重的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青夏因为在外面呆久了而冰冷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啊!”青夏棉布肌肉都几乎在抽搐,跟着这个夹缠不清的书生费力的解释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个男人,当日应该由我来引开叛军,让姑娘去大营报信的。一念之差,害的姑娘惨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暮白表情沉重,十分认真。青夏被这书呆子抓着手,狠狠的推攘了他两下竟然没拔出来,正想着跟他动手,忽听书呆子话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
“香橘姑娘,你嫁给我吧!”
“啊?”嘴巴大的霎时间足够塞得进去一个西瓜,青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表情狂热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完全颠覆。以青夏的自控力,就算是一国总统来跟她求婚,都未冶必使她这样惊愕,可是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个死人?像死人求婚?奸尸吗“可是……”青夏抿了抿嘴,呼吸了几次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对!”林暮白狠狠的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就因为如此,我更应该将姑娘娶进门。姑娘韶华年纪就死于非命,死后无儿无女,孤坟凄凉。我娶了姑娘之后,就把你的灵位供奉在我林家的祠堂之中,生生世世享受人间香火,怎么样?”
林暮白双眼深邃,若是不听他说话,青夏也许真的会感动一下也说不 定,可是此刻看着林暮白的表情,青夏突然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这种习俗,在我的家乡就叫做冥婚,我会派人去姑娘的家乡,将你的坟牵来。将来我百年之后,就可和姑娘共同长眠与地下了。”
“谁要跟你一起长眠于地下啊!”青夏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她懒得再跟他解释了,感觉外面的人已经走的远了,就要掀开帘子出去。
“姑娘!”
林暮白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青夏的衣袖,见她要走,向来注重礼法、为人迂腐的林书生竟然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的青夏,将她整个人由后面紧紧的抱在怀里,沉声说道:“不要走!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这一声叫的甚是凄楚,青夏一愣,就被他抱个满怀。林暮白的脸孔理首在青夏的肩膀项窝里,‘温热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在青夏白暂的肌肤上。
“都怪我不好,没能保护的了你。”男人声音凄凉,带着浓浓的无力和不舍:“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叛军发现了行踪,他们也就不会去 放火杀人。我一直认为习武是下等粗人才去做的事情,可是知道你不在了的那一刻,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这样的无能。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这个傻书生,青夏嘴角一牵,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缓缓的伸出手来,握住林暮白拖在她身前的手掌,温柔的说道:“东宫后殿的大火,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是为了这个自责,就太傻了。”
“不,”林暮白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意己决,你不要阻拦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的族人嫌弃你身份低贼。你放心吧,就算你不是贵族出身,目不识丁,血统低下,不懂得圣人的教化,行为也稍微有些 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现在还是死人一个,但是我还是会娶你做我的夫人的,我林暮白今生的夫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以后无论我娶回多少房妾室,你都是我唯一的正妻。”
音夏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孔随着林暮白的话一点一点的变得阴沉,她黑着一张脸,紧抿起嘴角,反复的呼吸着压制自己的怒气,终于还是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说谁血统低下、目不识丁?你说谁行为粗鲁,不端庄贤淑你说谁是死人一个?”
“姑娘、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香橘……”
“嘭”的一声闷响,青夏一招开山掌狠狠的劈在林暮白的头上。书生惨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夏一把抓住手臂,反手拧了过去,膝盖前顶,登时顶在林暮白的腿上,他一下子就被迫倒在了地上。利落的小擒拿术,青夏在实战中演练了上千遍的东西,用在这个没有半点武艺的书生身上简直是大材小用。
下一秒,林书生已经呈一个诡异的身法狠狈的趴在地上。青夏怒气冲冲的跪在他的背上,沉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被成天没事就拜来拜去的,没死的也让你拜死了。还有,不要痴心妄想我会嫁给你,别以为你傻我就得事事 让着你!”
“我……”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青夏怒喝一声,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林暮白的屁股上,迅速的弹身而起,一个箭步就冲出了营怅的门。
“香橘姑娘!”林暮白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爬着出门,对着空荡荡的夜色大声叫道:“你要到哪里去啊?过两天就是南疆萨满节啦!你游荡人间,要小心啊!”
夜色浓郁,万物寂静,青夏躲在角落里,看着林暮白傻愣愣的身影,感觉自己郁闷的要发疯。
再也不想遇到这个变态。
青夏在心里暗自跟自己说道,转身就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战地凤舞 第077章 斗气
折腾到了大半夜,也没找回那颗珠子,好在除了遇见林书生外还有别的收获,不然青夏真的要呕血而死了。
气呼呼地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仰头灌了进去,才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
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做情报工作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兜里随时随地都揣着几十张不同的面具,准备面对不同的人随时戴上。可是没想到那书生还真是有气死人的潜质,说起来还是她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以为那书生真的是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哎,古代人要是都这么蠢就好了。”青夏低声叹了一声,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楚离狐狸一样的狭长眼睛,还有秦之炎风轻云淡的就搅得南楚不得安宁的谋略。
算了算了,青夏摇了摇头,像林暮白那种极品,可能几千年都不出一个,还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脱下外袍,换下棉靴,青夏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软弱轻便的罗衫,散开头发,就准备睡觉了。镜子里的少女面色白皙,容貌秀美,青夏在镜子前晃过的时候,微微一愣,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照镜子的不适都已经消失了。看来,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什么样的窘境都可以迅速的适应呢。
就当是一次时间很长的任务,青夏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催眠,这里的人好在对自己还算不错,死之前曾经听到过风声,好像李阳正在拖着一个任务,她若是不死的话十有八九就要着落在她的身上,据说有可能是去哥斯达黎加当妓女卧底。这样高难度系数的任务,她到死之前还没有接到过。现在自己虽然身处的环境比较诡异,但是有吃有喝,还有最起码的人道尊重,总比去当妓女要好得多吧。
这样想起,青夏走到了床榻旁边,天色已经很晚了,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青夏打了个哈欠,困意连绵,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被子里一片暖意,青夏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脚,却突然碰到了一具结实的躯体。
有埋伏!
迷蒙的眼睛霎时间大睁,几乎在0.01秒中,原本困顿欲睡的娇小女子陡然掀开被子翻身而起,乌黑的长发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白色的睡袍完美的包裹着青夏美丽的曲线,更加映衬出她动作的果断和凌厉,一把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一个小擒拿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向后一掰,双腿屈膝缠上,顶住对方的腰眼,瞬时揪起那人的头发,匕首随之架在他的咽喉之上,就这样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擒拿绝杀。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青夏的反应能力简直快到无以伦比。她眼锋凌厉地抓着那人的头发,声音短促且充满杀气的喝道:“什么人?”
“咳咳咳......”
一连声的气闷咳嗽声登时想起,青夏一愣,认真看去。
只见楚离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长袍,一张俊脸憋的通红,头发被自己胡乱的扭抓在手里,正在没有形象的大声咳嗽着。
“哎呀,怎么是你啊!”青夏低呼一声,连忙松开了对楚离的束缚,脸上迅速堆积出一个陪着小心的笑脸,半跪在床榻上,为楚离整理散乱的衣衫和揪的像鸡毛一样的头发,“你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哼!”楚离沉着脸,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见到她还不到三天,已经算不出挨了几顿揍了。就算楚离有着悲惨的童年外加惨淡的过去,练就了超乎常人的坚韧的毅力和顽强的忍耐性,可是仍旧是忍不住怒火大盛,难道以后就这样吗,永远有事没事就要被她揍一顿?
“野蛮的女人!”楚离怒声喝道。
青夏知道刚才自己反应有点过头,也不还口,仍旧为他整理衣衫。
“没有半点教养!简直不可理喻!”
理解男人丢面子的龌龊心理,青夏打定主意,继续忍。
“行为粗鲁,胆大包天,怎么你这样的也能算是一个女人?”
“喂!你够了啊!”再也忍耐不住,青夏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怒声叫道:“是我请你来的吗?谁要你鬼鬼祟祟跑到我的房间来,还睡在我的被子里?你挨打也是自找的!”
楚离眼睛霎时间变得通红,也是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材比青夏高出半个头来,横眉怒目的强词夺理道:“朕是南楚的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这的营帐也都是朕的,朕爱到哪里睡,就到哪里睡,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青夏仰着脖子,怒视这高大的楚离,怒声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里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朕是当今天子,朕的话就是道理!”
“喂,姓楚的!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青夏扬眉怒声喝道。
楚离洋洋自得,一副大尾巴狼的自大表情,“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有嚣张的本钱!”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欠揍是吧!”
楚离剑眉一扬,大声道:“庄青夏,朕告诉你,以前朕看你是个女人,不屑跟你动手。你不要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真以为朕是好欺负的!”
“那好啊!”青夏退开一步,摆开架势,大声说道:“那就放马过来啊!”
楚离一愣,两天前被青夏打得满地打滚最后还被扔在雪堆里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对着面前娇小的女子吹胡子瞪眼了半天,终于还是怒声哼了一声,转身就拂袖而去。
“德行!”青夏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就钻进温暖的床榻。
楚离明显是听到了青夏的话语,虎躯一震,气得几乎发抖。帘子一动,气急败坏的南楚皇帝就走了进去,青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暗暗道:“真是个白痴!”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就陡然钻了进来,青夏大惊转过头去,却见楚离阴沉着脸又大步的走了回来。
“你又回来干什么?”
“凭什么朕要被你气走?”楚离斜着眼睛冷哼道:“这是朕的地盘,朕今晚就愿意在这里睡。”
“好啊。”今晚还真是流年不利,青夏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叫黑衣卫进来,把你绑了挂在外面的辕杆上。”楚离轻袍缓带,悠闲的靠在暖塌上,淡淡的说道。
青夏大怒,皱着眉头叫道:“你个没种的男人,以众欺寡?”
楚离斜着眼睛,淡淡的一扬眉,也不说话,表情却是很明显的说道: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么着?
“好!楚离,你够狠!”青夏怒哼一声,气势汹汹的倒在床榻上,把所有的被子都拉到自己的身上,背对着楚离,再也不愿意搭理这个变态的男人。
什么同情怜悯,什么南疆之战,姑娘明天早上就走,再也不在这里受这份窝囊气!
背后的楚离却是心怀大开,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紧贴着青夏就躺了下去。想必是做过多次也已经熟练了,轻巧的一掀,整个人就滚进了被子里。
温暖的大帐香气弥漫,暖塌下的火盆噼啪燃烧,整个帐内暖意融融。楚离和青夏的身体在薄被之下,只是一会的功夫就沁出了微微的一层细汗。楚离微闭着眼睛,嘴角笑意融融,充满了奸计得逞的猥琐模样。突然,占尽便宜的男人缓缓的伸出一条手臂来,嘭的一下搭在了青夏的腰上,还不要脸的哼了一声,装作睡着了的呼噜。
青夏的肺几乎要气炸了,一把拎起楚离的手,啪的一声就甩了过去。
男人还不折不挠,这一次却更加过分,居然随着搭上来一条大腿,整个身体也顺势贴了过来,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紧密的贴在了青夏的身上。
衣料很薄,已经被汗水打湿,沉重的呼吸间,青夏甚至能感觉得到楚离身上健美的肌肉。他的小腹火热的贴在自己的腰上,大腿缠着她的腿,原本被打落的手臂又缠了上来,交叉扣在青夏的肩膀上,隔着层层的衣衫,仍旧可以触摸到他掌上因为练枪练剑而被磨出的老茧。
空气里生出一丝暧昧的气味,厚重的呼吸喷在青夏的脖颈上,带着丝丝的热度,随着青夏不安的轻轻颤抖,楚离的嘴唇突然淡淡的擦过青夏雪白的脖子。
好似一股电流突然涌过,青夏浑身一阵战栗。
“呵......”低沉的笑声突然就在背后响起,青夏脑袋登时一阵发黑,气得手脚发麻,呼的一下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哈哈!”楚离开怀大笑,曲手支撑脑袋,侧着身笑着看着青夏,一张俊脸带着邪魅的表情:“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吗?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我不愿意跟你这个无赖废话!”青夏大吼一声,夹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走下床榻,来到大帐的一角,利落的铺好,就躺在了地上,远远地避开楚离,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身就打算睡觉。
一个已经当了皇帝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赖?青夏在心底大声的咒骂上面那个男人,愤愤的闭上了眼睛。
见青夏不再搭理自己,原本奸计得逞的高兴也就淡了下去,楚离自己一个人无趣的坐在床榻上,神情颇有些茫然。本以为会气的她七窍生烟,结果人家却避开了自己,就好象是准备了好久的重重一拳击出去,却正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十足的挫败感。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能再死皮赖脸的跟着她下床去地上躺着,楚离胸中气闷,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还是怒哼一声,转身背对青夏,躺在了床榻上。
浅浅的呼吸声渐渐传来,楚离左右翻腾着睡不着,终于还是小心的回过头去,偷偷的看着不远处的青夏。
她好像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蜷曲成一团,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夜里的风越发的大,大风呼啸着,像是野兽的怒吼。暖塌上仍旧是暖和的,可是原理火盆的角落里却似乎很冷,青夏盖着一张小被子,像是没毛的小狗,很冷的样子。楚离的心突然有一丝丝后悔,现在这个局面,难道要自己去叫她?又怎么下得了台。
“嗯哼!”床上的男人哼了一声,表明自己还没睡着,等待着下面的人的搭话。谁知过了好一阵,青夏却像是睡死了一样,连动都没动一下。
楚离有些着急了,翻来覆去的发出各种声音,没完没了。
青夏真的要发疯了,她感觉自己的怒气已经席卷了整个大脑,要是不发泄出来可能会被生生的憋死。
“我说你是精神病吧!你睡不着就出去跑两圈,把你那弱不禁风的废物体质练一练,不然将来上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角落里的少女突然坐起身来,大声叫道。
楚离引起别人注意的目的是达到了,只是没想到青夏竟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照以往的经验,女人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柔情似水的说一声“皇上,您还没睡呢?”一类的话吗?看着青夏鄙视的眼神,楚离的怒火腾的一下燃的老高,怒声说道:“朕的功夫是用在战场上的,可不是跟你这个女人一般见识。朕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所向无敌,你这个付肤浅的女子哪里知道朕的厉害!”
青夏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我的天,这还是当初那个刚见面时阴沉狠辣的南楚太子吗?怎么当上了皇帝智商就会下降这么多。
青夏不说话的眼神却比刻毒的话语更加令楚离满腔怒火,刚想跟她发火,突然注意到帘子的一角被大风突然刮了起来。冷风顺着门的方向吹了进来,青夏衣衫单薄,又远离火盆,忍不住就打了个寒战。
这女人竟然宁愿被冻着也不愿意呆在朕的身边。楚离气愤的想道,终于还是气呼呼的站起身来,一把披上外袍,大步就走了出去。
青夏见他走了,心下大乐,高高兴兴的抱着枕头,就爬上了暖塌上。
被子又软又厚,身子下面都是厚厚的皮草,软融融的床垫,可真是舒服啊!
青夏开心的咧开嘴角,小猫一样的向着被子里钻了钻脑袋。
楚离这个混蛋,想跟我斗!
青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觉。
刚刚要睡着,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刀棍棒的练武之声,青夏一愣,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只听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营帐前练武。
女人要是八卦起来真的很可怕,青夏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潜质,但是实际上她仍是好奇的跳下床榻,赤着脚跑到门前,小心的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楚离一身银白铠甲,面目英挺,剑眉如飞,站在青夏的营帐前面,手拿一杆丈二红枪,使得风生水起,水泼不入。眼见青夏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更是精神大振,存心显摆,使出浑身解数,来去如电,有如神助,并对一旁的一众黑衣卫连忙使了个眼色。
深夜被楚离从床榻是揪起来的几人睡眼朦胧,有人还在打着哈欠,无奈皇命最大,不得抗拒,见楚离示意,几人连忙撒开嗓子大声叫起好来。
“陛下这一招真绝啊!左盘右旋,上其下落,有若蛟龙行云,小将苦练枪法三十年也不是陛下的一合之将!”徐权能够登上今日的地位,自然非同寻常人物,见楚离示意,连忙第一个高声叫了起来。
楚离脸上大有得色,一声长啸,枪花使得其大如斗,飘忽不定,神鬼莫测。
乐松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好啊!这招更妙,若是骑在马上,专挑敌人头盔,一招致命,鬼斧神工啊!”
其他侍卫此时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人人扯破了嗓子大声呼叫,喝彩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楚离自吹自己枪法如何了得,上阵如何嚣张,可惜没有机会证明,出营后越想越不服气,竟然跑到下属的营帐中将他们通通拉到这里,看自己练枪。此刻见周围叫好声一片,也是心花大盛,放开胸怀的操练了起来。
青夏站在营帐里,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个白痴!一把拉上帘子,气呼呼的走到角落里,一口吹灭了蜡烛,跳上床榻蒙上被子就开始大睡,再也不去理会外面的声音。
楚离正扬扬得意,忽见青夏的营帐熄了灯,顿时泄气,只觉得无趣得很,一下收了势,气愤的将银枪扔在地上,愤怒的就向自己的中军大帐走去。
“哎,陛下不练啦?”乐松不解的问了一句,却只遭到楚离回过头来一个阴狠的目光。
“唉!”徐权同情的拍了拍乐松的肩膀,以示对这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同僚的同情。摆摆手对着其他人说道:“都回去睡吧,明天还不知道陛下要干什么呢?都回去养着精神吧。”
营地瞬时间一片安静,一会的功夫,人去楼空,只有皎洁的月亮,仍旧静静的挂在天上。
战地凤舞 第078章 挑战
事实证明徐权这个贴身黑衣卫参领的确是有其过人的一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响彻人耳的警钟就轰然砸响,各营的兵马齐聚教武场,慌乱中还以为是敌人攻进了大门。
只见楚离银白铠甲,手握银枪,高居于战马之上,一副英武俊朗之姿。各营将领摸不清头脑的望着英明神武的南楚大帝,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有些傻了眼睛。各家的家主则在挖空心思的猜测楚离此举又有什么深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青夏此时还在帐中补觉,听的外面喧嚣一片,就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对着一名守卫的黑衣卫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是陛下在练兵。在南苑教武场摆下擂台,要考较各家兵士的武艺。”黑衣卫士兵连忙答道。
“又在耍什么花样?”青夏皱眉说道,一把抓过大裘披在身上。
“走!咱们去瞧瞧!”
南楚地处边陲,战国时期,曾是楚国的属地,南楚之名,也是来源于此。
楚虽三户,也必亡秦。因为胡亥的横空出世,而打乱了历史进程,雄才大略的秦二世使得后世的陈胜吴广项羽刘邦没有了出世的机会,但是千年之后,第一个冲进大秦中心腹地致使强秦分崩离析的仍旧是楚人,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早有安排。
楚地文化丰富多彩,向来是地杰人灵之地,各家学派源远流长,武风甚是强盛。
此时,高高的擂台之上,两名来自尚口林家和黎院的士兵正热火朝天的斗在一处,青夏看着坐在座位上悠闲的喝着茶水的楚离,实在搞不清楚这家伙又在耍什么把戏。
“嘭!”的一声,林家的武士踉跄的摔下阵来,黎院南府那边发出了哄天的叫好声。青夏一眼就扫到了那名被她揍了的参领,只见他虽然也跟着众人欢呼,可是面色却略显苍白,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觉。
“娘娘,殿下在叫我们去呢。”黑衣卫趴在青夏耳边大声说道。
青夏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上前去。只见楚离一身戎装的端坐在座位上,连眼尾都没扫她一眼,只是随意一指,示意青夏站在他的后面。
青夏憋着气,一言不发的跟着黑衣卫站到楚离的身后,她身材娇小,被黑衣卫高大的汉子们一挡,就几乎看不到人影。楚离面色不改,面无表情的坐在前面,连头都不回一下。
“陛下,黎院的人又胜了。”
乐松跟在楚离身旁,低声禀报道。
“哦?是吗?”楚离淡淡哼了一句:“赏。”
“赏!”乐松得令,大喊一声。下面的士兵听了,跪拜在地,大声的答谢。
“黎院的人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来试试!”一声娇咤突然响起,众人一惊,连忙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窈窕少女身穿一身雪白的武士服,曲线毕露,素颜如雪,透着股朝霞般的锐利和娇媚。
她手握一杆长枪,一把解下身后的披风,抛给一旁的下属,利落潇洒的向着场中走了过来。
众人霎时间看呆了眼,这样一众男人环聚的教武场,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小妹!”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一名穿着同色服饰的男子从人后跑出来,就要去抓回那名白衣少女。
“原来是西林家的雨乔小姐。”一缕香风悠然滑过,逐兰夫人一身深紫色雪貂长裘,头戴金玉流苏,看起来别样的雍容华贵,缓步走上前来,所到之处,众人无不避让。
“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狐臭的味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黎院的逐兰夫人,真是失敬。”西林雨乔冷哼一声,冷冷说道。
“你说什么?”逐兰夫人的贴身护卫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然而,他们刚一动作,西林雨乔身后的恒城兵马立时冲上前来,摆开阵势,森冷的兵刃冷冷的对着黎院的兵马,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青夏一愣,没想到这西林雨乔脾气这样火爆,扭头往楚离看去,却见楚离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好像下面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住手!”西林家的大公子及时冲上前来,遥遥对着楚离拜了一拜,有意无意的挡在西林雨乔的前面,对着逐兰夫人一拱手说道:“舍妹不懂事,得罪夫人之处,还请担待。”
逐兰夫人比较是一家之主,气度涵养都颇有深度,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西林公子多礼了。”说罢竟然还伸出手来,搭上了西林公子的手腕。虽是回礼的搀扶,但看起来却显得几分轻佻。
“喂!”西林雨乔大怒,刚要说话,一把被西林公子拉到一旁,其他各家家主神色各异,冷眼旁观,嘴角却暗暗含着笑意。
“哼!”西林雨乔怒哼一声,一把甩开她兄长的手,对着黎院的方向大叫道:“刚才连胜三场的那一个,站出来给本姑娘看看!”
“程旭,既然雨乔小姐想要指点你几下,你就下去陪小姐玩玩。”逐兰夫人声音清淡,缓缓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登时掀起了一阵喧哗之声,众人纷纷大惊,齐齐凑上前来微观。今日楚离别出心裁的搞什么教武场大会,本就十分诡异,现在竟然有贵族身份的少女下场,更是匪夷所思。整个教武场霎时间陷入一片纷乱之中,众人神采奕奕,全都聚上前来。
这个朝代的女子虽然并不像我国的古代那样没有地位,但是公然在军队里比武的还是少见,青夏霎时间就来了兴致,她隐约的有些抓到了楚离的用心,暗道这个家伙白天和晚上简直就是两个人,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此时日未中天,远山如黛,映照着地上的未化的积雪,本来十分写意,但在这宏大的教武场中,气氛却凝固铅铁。
西林雨乔不顾她大哥的反对,一跃跃上擂台之上,身姿绰约,面容如画,力量与柔美杂糅在一起,更增添了她别样的风姿。
被叫做程旭的男子身材精壮,个头高大,高出西林雨乔整整一个头,缓缓的将手中的战刀放在地上,沉声说道:“属下跟小姐过招,不敢使用兵刃,就空手吧。”
西林雨乔冷哼一声道:“我用惯了长枪,你别以为你赤手空拳我就会让着你。”
“小姐请便。”程旭一拂衣袖,冷然后退,倒是有几分大家高手的风范。
西林雨乔冷哼一声,一枪当先,光影纵横,好似落叶纷飞,几个起落便到程旭的面前,凌空一枪,劈头而下,威势赫然。
程旭没想到她看起来娇娇弱弱,一手枪法竟然使得这样了得,好在久经沙场,见势身子一偏,躲过了西林雨乔的猛击。西林雨乔得势不饶人,飞身纵起,三多枪花挽起,连续猛挑,只听嘭嘭嘭三声闷响,程旭衣衫破碎,由胸口往下三处衣衫尽皆裂开。
程旭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个少女上来就用薄命的招式,微微侧身,反手向着西林雨乔探来,指风回扫,啪的一声,就抽在西林雨乔的太阳穴上。
西林雨乔目光如炬,怒气盈盈,不料这士兵果真身手不凡,奋起雌威,枪如暴雨,呼啸席卷而来。
青夏站在楚离身后,微微皱起眉头。像她这种行家,只要看个起手式,就能大致摸清敌人的本事。西林雨乔枪法虽是精妙,但是毕竟是个女子,又没经过专业训练,无论在体能上还是经验上都逊色许多。这名叫程旭的年轻男子虽然看似落入下风,实则一来没有使用惯用的兵器,二来限于身份不能全力出手,现在没有打败西林小姐,不过是顾及她的面子罢了。自己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楚离,见他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碍眼,这少女之所以像是斗鸡一样的跟逐兰夫人硬拼,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楚离,见他无所谓的喝茶观看,一股怒气登时就由心底升了起来。
“喂,再不阻止,西林小姐要吃亏的。”小心的上前几步,趴在楚离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楚离用杯盖拨着茶叶末子,漫不经心的看了青夏一眼:“你叫我什么?”
青夏一愣,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是,陛下。”
好哇,这就来报复吗?青夏愤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惜管你的事,没良心的家伙。
然而此时,场上的局势已经瞬息万变,程旭一扫刚才被动挨打的姿态,主动采取猛攻,一双铁拳虎虎生风,竟将西林雨乔逼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两旁的各家亲兵齐声呐喊打气,好似此刻所在不是敌方前线而真是练兵大营一样。
“咔!”的一声,程旭铁拳击上,一拳正中西林雨乔的长枪之上,坚硬的枪杆登时断裂,巨大的力量使得西林雨乔身躯陡然向后踉跄而去,眼看着就要摔下擂台。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西林公子眉梢一挑,就要冲上前去。
程旭双目一沉,陡然上前两步,一把拉住西林雨乔的手臂,阻止她掉下高高的擂台。
谁知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原本被打得没有还击之力的西林雨乔突然冷冷一笑,手握着只剩下一半的枪杆,对着程旭的胸膛就扎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飞溅,好似雨下,艳如朵朵桃花。程旭闷哼一声,一把松开西林雨乔的手腕,踉跄的向后退去。西林雨乔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瞬间扑上,一脚重重地踢在程旭的伤口上,只听嘭的一声,程旭飞身而起,猛然摔在擂台之下,扬起大片黄色灰尘。
“两阵杀敌,岂容手下容情?兵不厌诈,没想到黎院的人连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这样的人怎配在我大楚的军营服役?就算今日我不杀你,早晚也要在战场上丧命!”
西林雨乔冷然说道,不顾周围人鄙夷的眼神和怒吼,径直转向楚离,猛然跪拜下去,沉声说道:“素闻三日前,殿下身旁一名黑衣卫女将,孤身力撼南疆蛮人,徒手拿下了乌丝圣女,雨乔不才,想领教一二。”
这番话说的语调铿锵,声音高扬,全场众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原本喧嚣的教武场登时肃静了下来,齐齐转过头来,看向高台之上的楚离。
三日前,楚离连夜而归,并带回南疆叛逆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军营。更何况青夏乍一出场就拳打黎院参领,口诛逐兰夫人,风头大盛。楚离想将她隐藏起来都办不到,无奈下只得说她是黑衣卫的侍卫,赢了头功,缉拿下了乌丝媚尔,这才堵上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没想到西林雨乔前一秒还痛扁黎院南府的下人,这一秒却将矛头对准了青夏,楚离眉头紧锁,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凝眉向西林雨乔望去。只见她面容清冷,眼神坚定,一双眼睛直直的对视着楚离,没有半分怯懦。
“西林郡主力撼黎院高手,实属不易,还是先下场歇息一下吧。”楚离面不改色,淡淡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西林雨乔嘴角一抿,扬声说道:“雨乔不过想讨教一二,并不是杀死相博,若是有真才实学,何必推三阻四?陛下圣明仁厚,雨乔只怕有人冒领他人功劳,蒙骗我大楚军民!”
楚离低头喝茶,闻言眉梢一挑,冷冷的抬起头来。
西林公子见状登时跳到台上,一把拉住自己的妹妹,连忙说道:“小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西林公子此言差矣!”一声娇呼突然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逐兰夫人笑意盈盈的说道:“雨乔小姐身手不凡,不过想找人切磋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阻拦?况且,奴家也很想知道,我们大楚的女中豪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能在南疆叛军中掳得乌丝媚尔,立下这天大的功绩呢。”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会帮西林雨乔说话,大惑不解之下,全都向着楚离望来,眼神在楚离身后的黑衣卫中来回巡视,想要找出这名传说中的女子。
哎,青夏在心中低声叹了一声,自己刚才还替那少女担心,怕她出事,没想到这女人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和自己为难,眼神不由得向楚离望去,都是男人惹的祸,自己现在打翻了西林雨乔的醋坛子,不出面收拾一下,看来是说不过去了。
淡笑着踏前两步,站在楚离面前,笑着说道:“既然西林小姐想要指点一下,就请陛下赐准吧。”
战地凤舞 第079章 教训
迎面走来的女子一身雪白的大裘,身材娇小玲珑,肌肤吹弹可破,双眼好似葡萄一般,晶莹乌黑,璀璨若星。她淡然的从楚离的身后走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松自得并无一丝紧张扭捏之色。
西林雨乔高扬着头,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一身白衣的青夏,紧抿着嘴角,眼梢都几乎在微微的抽搐,心底的绝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渐渐将她整个人席卷。楚离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差点和逐兰夫人决裂的吗?她紧紧的握紧拳头,一把抽过下属递过来的银色长枪,挺直脊梁,猛地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青夏走到擂台边上,也不脱下罩在外面的沉重狐裘,缓缓仰起头来,看着擂台之上的穿着白色武士服的少女。
军营之中,最重实力,左右都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既然别人主动给了她这个机会,何不利用一下呢?
纤纤素手伸出,一把撑在擂台的边缘,蓦地一发力,青夏整个人霎时间腾空而起,一个跳跃,就闻闻的站在擂台之上。
“你用什么兵器?”西林雨乔沉着脸,寒声问道。
擂台的边上,列着一大排的各式兵器,青夏闻言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笑着说道:“我无所谓,不过既然你用枪,我也用枪好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至极,众人刚才已经见到西林雨乔精妙的枪法,此刻见青夏这般托大,无不大声呼喝,嘘声一片。
青夏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背对着兵器架蓦然飞起一脚,踢在立在架上的枪杆上,丈二红枪啪的一声从兵器架上弹跃而起,在半空中呼啸划过几个圆圈,高高的冲天而起,升至势穷才嗖的一声直直的掉落下来。青夏随即一个转身,雪白长裘在寒风中呼啸翻飞,好似一直苍白大鸟,满头的乌黑长发随风飞舞,抄手接住长枪,枪影闪烁,好似团团雪雾,只听唰的一声,枪头颤动。青夏单手持枪,蓦然收势,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飒爽的英姿。
冲天的叫好声登时响起,尤其是黑衣卫士兵,叫声最为响亮。
青夏一身雪白大裘,手拿银杆红缨长枪,更加映衬的娇艳醒目。
西林雨乔面色一变,紧紧地咬了下嘴唇,只看青夏这一个起手式,就知道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枪术还是自己最擅长的,对方不过是随便挑拣。转头向着楚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虽然貌似不太关心的饮茶,可是双眼却斜斜的瞥着青夏的动作,炯炯有神,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一丝酸楚缓缓从心底升起,西林雨乔突然娇咤一声,长枪一圈,枪花一抖,迎面刺出。
青夏虽不善使枪,可是当初受训的时候曾经练过多种武器。武术一行,一门精门门通,青夏精通泰拳、缅甸拳、空手道、跆拳道、配合国术的最符合物理攻击的自由搏击,更善于击剑、棍术、射击、射箭,还曾经在少林学习了长达半年的内家吐纳之术,对枪术虽然涉猎不多,但是只是大略的扫上一眼,就已经了解大概。
当下,旋身而上,单手出枪,旋腿收琵琶式,一个苍龙刺海拨开西林雨乔的枪头,随即连上一个黄龙点杆,嘭的一声就打在西林雨乔拿着长枪的手腕上。
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西林雨乔大惊,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她击中。知道若是刚才她下了杀手,自己的这条手臂可能就此作废,可是听着刺耳的叫好声,只觉得更加恼怒,挽起枪花,施展扫地刺边栏枪,向着青夏的左路就攻了过去。
青夏面色不变,猛然退后两步,突然弹身而起,一脚踢在擂台边缘的桅杆上,借力高高跃起,反手倒拿长枪,一个诡异的小擒拿手,一把金蛇缠绕盘上西林雨乔的长枪,一把抓在手里。
西林雨乔之前看青夏身材娇小,还当她力弱好欺,此时武器被她牢牢的抓在手里,才知道厉害。猛然向后拨了两下,却纹丝未动,刹那间青夏已攻到眼前,长枪倒卷,以枪杆啪的一声竟然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臀部上。
西林雨乔大窘,面色通红的转过身来,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可是这少女怒喝一声,又再冲上前来。
青夏眉头一皱,一拂衣袖,长枪斜举,遥遥对着西林雨乔,沉声说道:“西林小姐,够了!”
西林雨乔哪能听她的话,挺枪而上,青夏眉梢一挑,旋刺拨草寻蛇。众人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爆裂响起,但见青夏站在原地单手持枪,遥遥左右上下拍打,看似简单,实则每一招都正好拦住西林雨乔的攻势。无论西林雨乔怎么翻腾变招,都始终不能抢上身来。
枪法在后世已经渐渐纯熟,无非是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青夏初时还有些生疏,渐渐的越打越快,枪法密集如雨,众人只见两人飞蓬相逐,乍起乍落,快速绝伦,难以分辨,无不大惊失色。没想到军营之中竟还隐藏着这样的使枪高手,而且两人还同样都是女子。
熟知西林雨乔手段的西林家众人,见青夏不但能够和西林雨乔缠斗这许久,还稳占上风,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青夏突然竖起枪杆,双手撑在杆上,飞身跃起,一个剪刀腿登时缠住对方的枪杆,腰身一扭,喀嚓一声,就将西林雨乔的枪杆拧成两截。
西林雨乔大怒,抓着一半枪头就冲上前来。
青夏眉头微微一皱,这女子手段狠辣,招招致命,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可能早就丧命在这擂台之上。原本因为除了的关系对她那么仅有的一点同情也瞬时间不翼而飞,面色一寒,一个起落就落在她的身边,右手诡异的伸到西林雨乔身前,右腿踏地回勾,蓦然同时发力,嘭的一声就将西林雨乔轰然摔在地上。
“够了!”青夏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你何必苦苦相逼?”
“妖女!”西林雨乔恨声道:“我不会让你在李大哥身边勾引他的!”
李大哥?青夏眉头一皱,转瞬就明白过来,看来当初楚离流落恒城的时候,曾化名李楚,以保全自己。这少女当年对楚离倾心,以致今日仍旧执着的称呼他为李大哥。
不管这少女如何痴情,这样不顾父亲兄长、胡乱树敌的任性,还是不为青夏所喜。一把松开了对她的束缚,青夏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很小,但却仍旧是淡淡的说道:“我无意做你的敌人,但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我定不会手软。”
“乔儿。”西林公子挑上台上,一把扶起西林雨乔,急忙说道:“你没事吧?”
西林雨乔面色惨白,恨然的看着青夏的背影,沉默不语。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冲天的叫好声登时响起,军中就是这样,就算立场不同,但是向来崇拜力量实力。
青夏刚刚走下擂台,逐兰夫人就笑着走上前来,口蜜腹剑的说道:“姑娘真是好身手啊,果然不比花拳绣腿的大家千金,不知师从何处,怎么以前没有在黑衣卫中听说过?”
“黑衣卫的事情难道要事事都向夫人禀报吗?夫人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一些。”青夏眉梢一挑,冷冷一笑,双眼精芒闪烁,小小的身躯却陡然间借着刚刚战胜的余威生出巨大的威慑力,凤目狭长,唇角冰冷,寒声说道:“夫人年过半百,还是该老老实实的在家相夫教子的好。若是要抛头露面出来做事,那就要管好自己手下的爪牙,不要一不小心被拖累牵连,晚年不得安宁。”
“大胆!竟敢跟夫人这样说话。”黎参领上前一步,怒声喝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青夏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黎参领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日必当又是一代枭雄,小女子今日就在这里,谨祝黎参领富贵荣华、前途似锦。”说罢盈盈转身就向楚离走去。
“站住!”逐兰夫人面色阴沉,伸手挡住了青夏的去路,沉声说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青夏止住脚步,微微一挑眉:“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竟然来问一个外人,夫人不觉得这太有损您的英明神武了吗?况且,我隶属黑衣卫,直接效忠于大皇,你越权来质问我,难道不觉得有所不妥?”
逐兰夫人呼吸渐渐沉重,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楚离,只见教武场上诸人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全都有意无意的向这边望来,台上新一轮的比斗,反而无人关注。
逐兰夫人沉声说道:“便是大皇,也要给我几分薄面,今*****不说明白,休想离开。”
青夏见周围刹那间围上一群黎院的兵士,个个人高马大,转眼就将外面的视线挡住。青夏透过人群,看到楚离已经离开了座位,就要向这边走来,心下一怒,冷冷说道:“夫人以为今日这里,是由你做主吗?”
逐兰夫人一笑:“那也轮不到你做主!”
“是吗?我倒想试试!”话音刚落,青夏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一名侍卫的手腕,卡嚓一扭,就卸下了他一条手臂。那人不敢大声惨叫引起外面注意,只得闷哼一声,额上冷汗齐流。青夏哪里肯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闪电出手,身手快捷绝伦,娇小的身体犹如灵鱼,眨眼睛,就将几名侍卫的臂膀全都弄得脱臼,等逐兰夫人反应过来时,青夏已经站在了人群之外。
对着远处的楚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下了解围。青夏转回头来,淡淡笑着看着逐兰夫人,扬了扬手上一只银白色的镂空珠花,故意鞠了一礼,大声的说道:“多谢夫人赏赐!”
周围的目光刹那间全都集中在几人的身上,见青夏手上拿着逐兰夫人的珠花,还以为她只是得了赏赐。
逐兰夫人身躯微微颤抖,缓缓的摸上自己的鬓角,那里的发丝微微散乱,插在上面的珠花早已消失不见。一股凉意突然从心底涌了上来,若是青夏刚才用锋利的珠花簪子在她颈上轻轻一划,恐怕早已性命不保,脸色渐渐变得雪白,连演戏的兴致都失去了,转身就带着黎院的众人走出了教武场。
楚离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没见什么伤痕,沉声问道:“可吃亏了吗?”
青夏低头看着楚离,突然觉得他也并非昨晚那样的面目可憎,最起码还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吃了亏。
笑着回道:“我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亏,倒是你的老情人,今晚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楚离目光一寒,狠狠地在青夏的脸上剜了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青夏仰起头来,只觉天蓝云白,视野辽阔,触目所望全市开阔的景色,心胸登时宽广,南疆的这一场战乱,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好戏已经开锣,自己已经摆开了阵势,下面就看对方怎么走了。
青夏嘴角含笑,笑盈盈的看着场中两人起落比斗,心怀大放。
“贼头贼脑的笑什么?”楚离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
“哼!”青夏轻哼一声,语带讽刺的说道:“看你们南楚兵强马壮,替你高兴。”
楚离自然知道青夏说的是反话,看着场中各大世家的人马呼呼喝喝、张扬跋扈的样子,不由得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青夏,你看着,早晚有一天,这些全是我的。”
青夏一愣,顺着楚离的手望去,只见黑压压的南楚士兵,铺天盖地的遍布整个教武场,规模庞大,远远地席卷天地远处。
战地凤舞 080章:万里围猎
连续两日的教武场比斗,挑选出了大量的武学高手。然而,没有人知道楚离在想什么,明明可以趁现在这个机会一举击破南疆凶人,可是他却好像不知道眼前的局势一般,按兵不动,没有丝毫决战的意思。
各方势力被聚集在北营之中,早先的紧迫感渐渐消磨干净,终日里在教武场好勇斗狠,几日下来摩擦不断,有几次险些就弄出人命。
青夏将当晚听到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楚离,可是他却并没有怎样的震动,于是青夏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里一切的潜在暗涌,都早已在楚离的掌控之中,他只是在等着一个最后决战的时机,而现在,很明显的,时机并没有来到。
她很果决的放弃了原先想要联络黎院家主的想法,眼下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可是里面的局势除了少有的几个人,其他人根本无法摸透。在四处都是危机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的完全相信楚离,毕竟,现在两人的命运已经桂在了一起,若是楚离有事,她也绝对不可能生离南楚。
打起了一万分的警惕,青夏整顿了黑衣卫的防护措施,一切都按照当初国家领导人的保安规格进行。对楚离的住所,日常行进路线,教武场,狩猎场,都进行了大现模的排查保全工作,楚离出入的地方平均每十米就设置一
这个暗桩,监视整个大营的一切可疑活动,秘密撒网在还巢邑的各个角落,每天傍晚各种情报文件就像是雪花一样的蜂拥而至,青夏端坐在软榻上,分析着各种资料情报。
楚离见了大为震惊,这样的保安视格,是他从未见过的。秘密安静,并不像以往一样每次进出都是大批人马扎堆,可是却更加万全。看着青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员的统筹安排,楚离不由得大吃一惊,可是却也并没有多同什么,只是渐渐的将黑衣卫的统颔位置,交给了青夏来安排。
楚离在中军大营将黑衣卫交给青夏的那一天,青夏的确被感动了一下,楚离能将黑衣卫完全交给自己,基本上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以楚离这样的性格,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好在黑衣卫的几个首领,都知道青夏以前的身份,其他士兵又敬佩于青夏矫健的身手,所以并没有什么波折,青夏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接手了这南楚第一的保安团队,几日的调教改良之下,青夏已经有把握应付各种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暗杀和偷袭。
可是今天,青夏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黑衣卫再是勇猛,也不可能应付旷野上的大现模劫杀,看着乐松刚刚递上来的一份密报,青夏登时就变了脸色。
淮南王突然在南疆叛军中出现的消息,果然吸引了楚离的注意力。这个消息青夏还要早楚离一个时辰知晓,可是当时她在还巢邑西面勘察地形,按她的想法,以楚离的头脑,根本不应该掉入这样粗浅的陷阱之中。但是她的确小瞧了淮南王楚筝在楚离心中的地位,等她回到大营的时候,楚离已经带着各大世家的精锐前往西黑荒原中部的沙旱地狩猎,出发正好是一个时辰。
青夏的头霎时间大了一圈,不管楚离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一去需要冒太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来不及多加考虑,迅速召集来了黑衣卫,青夏披上青色的铠甲,就爬上了战马。
“姑娘!”乐松紧张地叫道:“陛下吩咐您一定要留在营中等待陛下回来。”
“不行”,青夏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道,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沉声说道:“我走之后,你要按我说的去做,若是有一丝半点的差异,南楚必定大乱,记住了吗?”
短短几日,青夏就已经在黑衣卫中建立了强大的威慑力,乐松虽然跟随楚离多年,资历很老,但是对青夏仍十分尊重。见她神色郑重,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我们走!”青夏回头冲着黑衣卫士兵招呼了一声,策马呼啸而去。
此时的仓目山下形势一片混乱。楚离仔细看去,只见沙旱的东西两方人声鼎沸,队形混乱,禁军侍卫契朗当先带人冲到他的面前,愤怒地说道:“陛下,东面有不知名的大军在把守,离沙旱地不到百里,里面有大批的弓箭手和白狼骑兵,看起来是南疆白狼族和鹿丹人组织的军队,真没想到南疆人竟然会和白狼族结盟,来者不善,我们要早做打算!”
徐权带着一众惊慌的各大世家家主也从西面赶到他的面前,沉声说道:“西面绵延上千里全是发了狂的南疆野兽,似乎有人在暗中控制,这些兽群单一看来虽然能力低微,可是这样成千上万的汹涌而来,若是正面相抗,定会被它们踩成肉酱,实在不好对付。”
楚离一愣,双眼闪过一丝森冷的锋芒,随即嘴角淡淡一笑,他果然所料不差,那个人苦心孤诣的设计谋划,怎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只是没想到白狼族竟然也会卷入其中,南疆白狼族善于驭兽,民风最为彪悍,来去如风,向来不受南楚的控制,和南疆长老会也是格格不入。这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请的动白狼族的战士,看来要处理掉这些人,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南有高山阻隔,北有红水挡路,东有来路不明实力强悍的敌军,西有数不清的凶狠野兽兵团,现在绝对是自己遇到的最为凶险的时刻。此时,看着周围向来跋扈张扬的各家家主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楚离不由得冷然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输谁赢,还言之过早。
当下号令道:“南疆号称南楚的军用洪马场,拥有足够装备整个帝国军团的洪马,白狼族更是扎手,他们以逸待劳等待我们去自投罗网,又将沙旱地团团围住,让我们无路可逃,想来个大型的围猎,我们与其让他们追的满山遍野跑,莫不如调转头来,冲他个七零八落。”
西林家是由大公子西林誉带领,听了楚离的话,他默想了一会,冷静的沉声说道:“殿下此计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方法,凶兽毕竟是兽类,只要受了挫折就会自动散去。这样总好过呆在原地给他们当活靶子。”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有过这般大胆的想法,正面相击发了狂的兽群,这在常人看来不异于自寻死路,初时尚且以为楚离是在说戏言,此刻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认真的思考起来。
“陛下,臣认为不妥!”
黎院逐兰夫人座下第一陆先说道:“白狼族善于驭兽,公然冲击兽群,太过凶险,莫不如和南将军对持,等待大军的支援。”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连声符合,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去冲击发狂的兽群,更何况北营大军就驻扎在八十里之外,只要拖得半日,就可以赢得缓冲的时间。
“可是,必须得有人去拖住兽群,不然到时候被兽群从后面偷袭,将无半分活命的机会。”楚离微微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下面登时一片寂静,众人低着头,都怕被楚离派去当敢死队,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丝冷笑在楚离的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就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既然这样,就请各位家主去和南将军对持,由我带着黑衣卫去拖住兽群的脚步,希望可以赢得时间,等到大军的支援,争取一线生机。”
“这怎么行呢?”其他各大家主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仍旧大声虚伪的叫嚷道:“怎能让陛下涉险?”
“我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多言。”楚离凝眉说道:“各位都是离的长辈,我初登大宝,全赖各位的帮扶提携,南楚只有在众多藩国的支持下才能和其他三国抗衡,就这样决定吧。”
刚要打马离去,西林家的大公子突然冲上前来,皱着眉头说道:“殿下,誉愿意随陛下前往西面驭兽,我西林家也略同一些驭兽之道,还请陛下恩准。”
楚离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就跟着我。”
说罢带着黑衣卫和西林家军向着浩瀚的西部而去。
各家家主齐齐擦了把汗,暗叫声好险,一个个调转马头,慢条斯理的向着南疆军冲去。他们一个个带着家族精锐之师,即便是打不过也可以拖个一日两日,那时候北营兵马早已赶到,看着楚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西面,心下阴笑,一丝丝权利的欲望也在悄悄升腾,楚家在皇位上已经做了太久,盛都王座上的那块肥肉,大家已经垂涎了很长时间了。
这时,遥遥的东面,一身铠甲的青衣将军刚刚听了探子的回报,听说楚离当头冲向了西部,早已了然的缓缓点了点头。
旁边的老者恭敬地说道:“这位年轻的南楚大皇果真惊才艳绝,殿下所料不差,他果然已经洞悉了一切,但是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了。”
将军一身铠甲,青色大裘披在身后,长眉素颜,脸色略显苍白,可是背脊却挺得笔直,他双眼深邃的望着远方,缓缓说道:“我和他早已心照不宣,南疆鹿丹人怪我不肯开放边关,要倒戈投向西川燕回。我怎能顺了他们的意?南疆军气数已尽,也是时候找人收拾了他们了。我需要找人处理掉南疆这个祸害,他需要收回散落的王权,消灭各大世家的主力。这等互利互惠的买卖,他又怎能拒绝,我筹谋了这么久,他现在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太傅,南疆军现在距此还有多远?”
“不到三十里。”
“那就好,”轻甲男子点了点头,“将他们引到这里,然后我们就坐山观虎斗,让南疆蛮人和南楚七大世家的精锐拼个你死我活吧。”
“是!”老者点了点头,转头就吩咐了下去。
“太傅,”男子突然转过头来,微微沉思了半晌,仍旧是沉静地问道:“已经确定了庄姑娘在南楚大营中吗?”
“是!”老者沉声说道:“已经确定了,三日前庄姑娘在擂台上战胜了西林家的雨乔小姐,近来已经成为了楚离的贴身护卫,掌管黑衣卫的安全职责,很得楚皇的信任,经常露面,不然我们的探子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探查清楚。”
“楚离这样的人,也能轻易相信别人吗?”男子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微微苦笑一声,“他们毕竟是夫妻啊。”
天边,大团的的云层层层堆积,越积越厚,越积越浓。青衣男子骑在战马之上,远远的望着南面的天空,轻声说道:“既然这样,就通知廉滕,不要去袭击南楚北营了,一会南疆军队来了之后,一起去西面找刚刚从兽群中逃出来的楚离那趁火打劫吧。”
“遵命。”
此时此刻,楚离带着徐权、契朗等一众心腹手下,围立在苍目山脚下,低声密议。
“陛下,秦军真的会袭击各大家主吗?”徐权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
楚离看着扑在地上的地形图,沉声说道:“当然不会。”
契朗跟随楚离时间最长,当初楚离被送到东齐为质的时候就是楚离的亲兵,性格耿直,闻言大声叫道:“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秦军不回去,但是南疆军却一定会去。”
“什么?南疆军真的在沙旱地上?”
“恩,”楚离点了点头,手指着红水一带,沉声说道:“鹿丹人首领被秦之炎所杀,东齐人临阵倒戈靠向了我,前几日他们又被我在西黑荒原上大败,南疆沿线封锁,天气渐冷,他们无处可去,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西川。”
徐权摇了摇头说道:“西川敢接收南疆的叛军吗?我看西川大皇可没有这个魄力。”
“西川大皇没这个魄力,但是燕回却有。”楚离冷笑一声,说道:“秦之炎筹划了这么久,怎能让西川捡了这个便宜,所以他定会出手剿灭南疆这只实力雄厚的叛军,而最佳人选就是我南楚士兵。正好我也要处理尾大不掉的七大世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南疆军绝对不可能在三十里之外,秦之炎是大秦战神,自然有本事让他们两方开战,也罢,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可是,为什么要北营军原地守在营中,要他们来接应我们不是更好吗?”
楚离冷哼一声道:“南疆军一到,秦之炎定会去北营趁火打劫,消灭我南楚主力。北营军马严阵以待,定叫他们惨淡收场。”
“陛下高明!”几人齐声说道,楚离站起身来,一摇手,众人就跨上战马,向着汹汹而来的兽群奔去。
机缘的一个个诡异的巧合下蜂拥而至,尔虞我诈的盘算之下,谁也没有料到,有些难以预测的东西正在悄情改变着。
在西黑荒原上发蹄狂奔的兽群之处,有三队人马正由东西南三个方向迅速的赶过去,漫天的腥风血雨中,乱世的第一次见面,正在黑暗中运行着。
只听西边闷雷一般的响声呼啸传来,声音滚滚,震荡人心,有人惊呼道:“凶兽近了!”众人心下紧张不安,纷纷大声呼喝扬鞭疾奔。只感觉四下里一片黑暗,在这广袤的旷野上,无遮无拦,潦黑一片,更添诡异杀伐之气。
突然只听天空中咿咿呀呀嘈杂声大起,青夏仰头望去,只见一群数以万计的火焰鸟如满天彤云一般铺天盖地的飞了上来。这些火焰鸟是极为凶狠的飞禽,它的双翅展开可达十多米长,更生有强劲有力的双足,而个性极其喜欢在平原上猎杀成群的兽类。此刻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看到急速奔来的青夏等人,那群火焰鸟突然像是狂性大发一般,猛地冲上前来,纷纷对着众人俯冲。
青夏早就料到它们会发起攻击,一把抓起身侧的弓箭,上面燃着流火,右臂急挥,只见呲的一声,一道凶猛强悍的火红气浪突然喷薄而出,在漫天火红的火焰鸟之中,剑下了长长的一道刺眼的痕迹,宛如当空劈下的霹雳。轰鸣一声,众火焰鸟霎时乱坐一团,被射中的几只更是当头直坠,呀呀怪叫,骨肉焦红,散发出阵阵烧焦了的肉香。
青夏一不做二不休,下令众人射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箭,长矛刀身上也全都燃火,向着兽群就冲杀而去。
“刷刷刷”箭雨如漫天飞蝗一般不断的激射而出,众人也有样学样,还有人不断的向空中投掷着大片的木材火球。火焰鸟群中不断有身躯庞大的巨鸟轰然坠落重重的摔在平原之上,眨眼间就被十多万的兽群大军踩成肉酱。
可是那火焰鸟实在是太多,杀之不绝,青夏手舞战刀,大开杀戒,众鸟畏惧她凶悍,纷纷远离她的上空。突然只听一声尖锐长鸣,火焰鸟似乎是得到了号令一般,集体冲着人群中央就飞了过去。
“轰!”巨大的爆裂声轰然响起,青夏身下战马霎时间人立而起,只听前方兽群咆哮怒吼,瞬时间犹如半空中刮起一股强大的狂风,青草席卷而起,洪马扬蹄长嘶,血腥之气漫天席卷,刺人心肺。
青夏眉梢一扬,生平经历过大小战争无数,还从来遇见这样的阵仗,一把抽过长弓,弯弓搭箭,五箭齐发,强悍的力量使得火焰鸟登时阵脚大乱,无数火焰鸟四下奔逃,慌不择路。
青夏冷哼一声,一群傻鸟,真是活该倒霉。冷笑了一声,随即手上银芒暴涨,一杆长枪舞的水泼不入,阴气飞舞,彩炫闪烁,半空中宛如蓦然升起了一道璀璨的光墙,散发着噬人心魄的诡异寒冷。
“噗噗”连声爆响,凄厉的惨叫声连串而起,鲜血激射,火红的羽毛飞散,转眼间数十只火焰鸟撞击在那嗜血的光影之上,就宛如是一头撞击在了钢墙铁臂之上一般,头破血流,瞬间殒命。
青夏杀的兴起,一把抽出腰间的钩锁,凌空旋舞了起来。刹那间,力量陡增,漫天飞影,闪烁耀眼,众人瞧的眼花缭乱。只见漫天的火焰鸟纷纷陨落,惨叫哀鸣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平原上就堆积了数百只鸟禽的尸体,鲜血横流,恶臭熏天,不断的血雨从半空中滚落,看起来妖艳诡异。
“姑娘!好手段啊!”黑衣卫士兵高声叫好道。
还没有完全摆脱这些鸟禽,前方的兽群部队已经靠近了人群,蹄声震天动地,嘶吼声,哀鸣声,呼啸声,山呼海喝,嘈杂震耳,尘土弥漫,烟尘滚滚,由点及面,仿佛是浪花一般汹涌而来。
青夏一生向来遇强越强,从不退缩,想起楚离此刻可能就在兽群之中,眉梢一扬,勃然大怒,娇姹一声,带头当先冲去。众多黑衣卫此刻终于显示出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人人就像一台永远不会疲累的机器一般,跟在青夏身后勇猛的冲锋陷阵。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奋勇厮杀,士气大振,勇往直前。一时间,勇猛无双,当者披靡。
可是这些凶兽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纷纷狂猛如潮,漫野狂奔而至。大地震动,宏声巨响,无数凶残强悍的野兽齐声发狂嘶吼,声音激荡,穿透云霄,从四面八方冲将而来,四下里飓风鼓动,尘土飞扬,灰蒙蒙的烟尘之中带着凶兽的嗜血腥臭的气息,直欲令人作呕。漫天的风声席卷了整个战场,血腥肃杀之气弥漫天际,怒吼的巨浪,仿佛海啸一般要将他们吞没。
青夏向来顽强,在这样的消耗战中,更加体现出了她身为特种兵的超强体质,即便身为女子,但是她的好处就是,双手可同时使用兵器,周身上下更是无处不是杀人的利器,听着野兽的嘶吼,只感觉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已经沸腾,从四肢百骸之中猛冲进头脑,浓浓的杀机窜上头脑。
心中暗道,这九天洞府,万丈地穴,无论前途有什么魑魅魍魉,敢来阻挡自已的,无论上天入地,排山倒海,必追而杀之!
就在青夏遥遥的对面,万里荒原,烟尘滚滚,楚离等人风驰电掣的在旷野上疾奔而行。一路所向披靡,狂飙挺进,数万猛兽,便如蚂蚁一般在他周围围绕,闪电般杀伤之后,纷纷退去,而后又再冲上来,周而复始,似乎无穷无尽。只见漫天的烟尘将这天空尽数遮住,昏黄一片,天际微微漏出的一点朝阳也被遮挡,看不见模样。楚离耳边什么也听不清,前方兽群巨浪般层层涌进,无数的野兽被挤到,然后被踩成肉泥,漫天的血腥气息弥漫天地,楚离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充满了血腥的气味。眉目英挺,身上满是鲜血,像是地狱中的修罗鬼煞。
突然一股高昂的鸣叫声冲天响起,声音激荡,如断金石,楚离心怀大振,想起今日之后再也不用被八大世家掣肘,当下放声大笑。
手上长枪鼓舞,激荡豪越,巨大的杀气在他的的胸腔中奔涌,无数的血花在半空中凝结出一溜的血光,随着他的前进而大开大合的劈杀着,当头掀起狂飙巨浪,迎头斩向最前面的凶兽。一时间,仿佛是大海之中掀起了狂猛的巨浪,无数被斩成两半的巨兽猛然被高高的扬起,飞到半空之中,血雾弥散,内脏狂涌,鲜血急喷。兽群受惊,阵脚大乱,急忙向两旁退去,两侧的兽群互相拥挤,几匹蚱蜢巨象身体笨拙,轰然倒下,瞬间就被其他凶兽踩死,悲声嘶鸣。楚离带着众人趁机杀入,一把抽出战刀,前劈后斩,直杀出一条血路,众人高声疾呼,大叫着楚离的名宇,跟着他毫无畏惧的冲进了兽群之中。
楚离一边冲杀一边凝神望去,众人虽然勇猛,可是这兽群无穷无尽,这样下去不被兽群杀死,也要力竭而死,是以努力的想着脱身之法,这时只见兽群每到将要溃败之时,兽群中央必定会有白色雪削鸟飞出,在空中鸣叫飞转,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一般。楚离凝神细想,渐渐有些明白,这兽群毕竟是一些畜生,没有智慧,怎么会这样冲击有度,阵法有序的向己方进攻,并且受了挫折之后并不退去,反而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定是内部有人指使,与其这样没完没了的杀凶兽,到不如杀了主使者,让兽群自动散去。想到这,仔细的看好兽群中央的方向,越发的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突然,楚离一下猛的拍在战马的头上,大声叫道:“擒贼先擒王!”
“擒贼先擒王!”仿佛是心灵相通一般,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清丽的娇姹的登时响起。
楚离大惊失色,昂首望去,只见原本凶悍而来的兽群登时一阵混乱,似乎有人插进了兽群的身后一样。
一片血光之中,有女子的娇姹在漫天的血污中高声响起,一只通体血红的钩锁当空一甩,一把勾住了一只禽鸟的脖颈,唰的一声,禽鸟尖鸣一声,掉落在地。
身材娇小的女子一身青色皮铠,高居于战马之上,披风飞舞,长发飘扬,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角色华彩,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半曲身在头上,森寒的钩锁横在头上,眉眼凌厉的向着这边望来。
“楚离!”青夏一眼望见了楚离,满是血污的脸孔登时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张开嘴大声叫道:“你没事吧!”
巨大的狂喜瞬间在心头升腾而起,原本的震惊和担忧在看到青夏笑容的时候霎时间不翼而飞,楚离突然爽朗的朗声大笑,声音雄厚的回荡在旷野之上,和震天的凶兽嘶吼回荡交织在一处。
几个起落就已冲到了兽群的中央,青夏一下跳到了一只无主的战马的背上,手中钩锁漫天飞舞,猛然劈砍,巨浪翻涌,鲜血淋漓。
一只巨大的凶兽瞬间被楚离斩成两半,楚离刀上鲜血丝丝缕缕的流淌出去。没了阻碍,楚离更是气势惊人迅速的冲了进去。
“楚离!一起上!“青夏高声叫了一声,就冲上前去。
雪白的雪削鸟登时混乱了起来,扑朔朔的飞出一群,在各个兽群之间飞腾,只见兽群立刻停止了攻击,纷纷调转了身体向着中间冲来。可是这周围本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野兽,这样猛的一挤,让凶兽更加混乱不已。雪削鸟在空中急得四处翻飞,尖声鸣叫。
青夏眉头一皱,手上飞刀登时挥出,瞬间就将雪削鸟打落在地,众野兽失去了指令,只得傻傻的四处奔腾,一盘散沙。
“刷!”元如满月的战刀瞬间射出,围在中间的野兽轰的一声倒下,楚离手战刀坐在战马身上,凶猛急冲,如入无人之境,突然只听一声凄厉长鸣瞬间响起,一个一身羽毛长袍的彩衣老人猛的自群兽之中跳了出来,仙风道骨,骨骼清秀,颇有高傲之色,神情间也是掩饰不住的冷冽激奋,只是看着楚离冷然的眼睛,却献媚地笑道:“真是想不到南楚竟然会有阁下这样的人物,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楚离冷然一笑,沉声道:“我从不愿和是敌非友的人废话,况且你除了是个兽语师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实力,今*****给我制造了这么多的麻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的考虑一下该怎么清算?”
没有了羽衣老人的控制,那些野兽一时间四散逃窜,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就不见了踪影,纷纷散去。
老人面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刀锋般的寒芒,蓦然手上一缕彩线凭空闪过,手掌急翻,力量喷薄而出,威力绝伦的闪电当头打来。
轰隆一声巨响,青夏手中的钩锁猛地勾上那名老者的下颚,砰然发力。
楚离也一把扬起战刀,向着那名老者就劈砍了下去。
眼看就要将幕后主使绝杀于刀下,就在这时,远处大地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无数大军黑压压的奔腾而来,楚离眉梢一扬,没想到秦之炎竟然放弃袭击北营中枢,赶到这里和自己为难。
“唰”的一声锐响破空而来,叮的一声打在青夏的钩锁和楚离的战刀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解开了老者的危机。
刹那间,大批军士瞬间奔至眼前,青夏和楚离凝目望去,只见一名轻甲将军昂首立在战马之上,身后是大批的铁血兵卫,高扬的笙旗之上,一条墨色的黑龙盘旋狰狞,好似欲挣脱而出。
青夏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终于还是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一愣,脸色登时越发苍白,看着骑马站在楚离身边浑身血污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女子,过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说道:“依玛儿?”
楚离眉梢一挑,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秦之炎,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你们认识?”
天边霹雳一声巨响,憋了许久的一场大雨,滂沱而下!
战地凤舞 第081章:乱世悲歌
“秦之炎……”
青夏皱着眉,看着身后跟着昇旗招展、兵强马壮的军队,自己高居在战马之上的轻甲将军,突然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袭,心急如焚,却没想到打破重重包围之后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看着秦之炎虽然略显苍白但却冷然坚韧的脸孔,青夏霎时间一阵恍惚,这才是战功赫赫的大秦战神,这才是惊才艳绝的秦三皇子,这才是笑傲天下、谈笑杀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迅速的连成了线,原本的惊讶和震怒,也渐渐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丝淡漠,一丝了然,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痛心。
或许,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去承认。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会是那个皇陵中淡若远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来到了这煌煌的乱世天下,他们就不再是当日的他们。
就好似她曾经叫做依玛儿,现在却只能站在楚离身边,做她的庄青夏。
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
“依玛儿,”秦之炎淡淡苦笑,脸色苍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钢铁般挺立的身躯,他淡然一笑,轻声说道:“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你的伤,可大好了吗?”
只是一句话,又将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随的记忆勾了出来,青夏神色微微一动,深深喘了口气,最后仍旧说道:“已经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吗?现在这样冷,何必劳师动众地跑到南楚来?”
话音刚落,秦之炎和楚离同时色变。这话听在秦之炎耳里,自然是有着淡淡的嘲弄和责备,可是听在楚离耳里,却是浓浓的关心。
皇陵的几日中,一直接触到的只是青夏的温柔坚强、不离不弃的善良和淳扑,从未见过她这样锋利的词锋。反之楚离,向来和青夏斗嘴吵架,何曾见过她这样温柔的叮咛和关怀?两人男人同时觉得青夏似乎有所改变,然后心有灵犀一般的齐齐转过头去,双双眼睛鹰隼一般的紧紧地盯在对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辙的话语,在满是血腥杀戮、屠宰场一般的沙旱地上响起,两个男人高居在战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着的,却是当今天下南北两方最为强大的对持实力。
青夏浑身血污,眼神如雪,墨发飞扬,眉眼凌厉的站在两人当中。南疆天气奇特,前几天还下了霜雪,这一刻却是大雨倾盆,一阵狂风卷过,扬起斜飞的雨点,剑的三人袍袖猎猎翻飞,
楚离眉梢邪邪一挑,剑眉入鬓,目光如铁,沉声说道:“竟然能够驱使白狼族人给你效命,驾驭南疆凶兽万里长途跋涉,会猎于西黑,一举歼灭南疆鹿丹人。前手执棋,转手弃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静无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杀人,随机应变。我筹谋三个月,反而给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刚一登位就大权独揽,比起陛下,炎愧不敢当。”
楚离洒然一笑,朗声说道:“宣王何必客气,南疆一战,王爷借战事统揽大秦军权。大秦不费一兵一卒,连消带打,消耗了南楚、东齐、西川三国兵力,算起来这笔买卖,还是王爷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头舒展,淡淡而笑:“双赢互惠,两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过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势力罢了,不然陛下怎会明明知情,还放任南疆不管?大乱之后必然大治,南楚中兴之日,定在眼前。”
楚离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礼:“好说好说。”
楚离一身血污,可是仍旧无损他英武的气质,一把收回战刀,单手提着,转头看着青夏,沉声说道:“青夏,随我回营。”
青夏一愣,转头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难道他大费周折地赶到这里,就这样放任楚离安然离开吗?
青夏虽然身手不凡、头脑清明,但是对于各国的形式和权谋的谋算仍旧是略有逊色。秦之炎今日前来,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对楚离下杀手,如今四国互相掣射,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秦之炎还没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权的时候,一旦权利平衡被打破,就会是大乱的局面。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权,并和其他四国搞好关系,赢得最佳的盟友。
楚离不是一个甘于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怀天下,但是却不失为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缓急辨别事理的君主。有时候,有一个聪明谨慎又充满野心的盟友,远比一个昏庸好欺又胆小暴虐的伙伴要强得多。因为,无论两人处于怎样敌对的位置,只要你开得出对两人都有利的条件,他就绝对会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狭隘的好恶偏执和不顾大局,更不会被奸佞小人或是艰难的世事所迷感误导、延迟拖延。
秦楚边境比邻,贸易来往频繁,秦之炎忙于处理朝廷夺权内乱,楚离忙于战后国家的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两国都不会有战事发生。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与楚离结盟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现在,秦之炎听着楚离的那句话,却突然有了一丝想要不顾大局将楚离斩杀在这西黑荒原上的冲动。
“青夏!”楚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气,他的眼睛漆黑,看着青夏发愣的直勾勾地盯着秦之炎,火气就一拱一拱的向上窜,突然打马上前两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回去!”
青夏手腕一痛,被楚离紧紧抓在怀里,登时震怒,猛然仰起头来,却正好撞进了楚离黑暗幽深的眼睛之中。
只见楚离的双眼好似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潦黑一片,深邃幽暗,就像是一个赌徒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赌注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青夏,眼中有着狼狈来不及躲藏的痛苦。手上的力气顿时卸了下去,青夏身躯一软,就被楚离拉了过去,身下的战马一声长嘶,缓缓的靠向了楚离的方向。
“依玛儿!”苍白的轻甲将军眉梢一挑,淡远入烟树的脸孔霎时闪过一丝怒意,抿紧嘴角,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另一只手,大力一拽,就生生将青夏靠向楚离的身体又拉了回来。
如盘龙吐火的闪电在浓厚的云层中穿梭游走,照的四下里一片白亮,百草拂动,狂沙飞卷。噼啪的一声脆响,两边男子几乎同时发力,青夏被大雨冲刷的干净的脸孔显出一丝娇弱的苍白,眉头霎时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身下战马被拉锯拉扯,猛然扬蹄人立而起,嘶声长鸣,马上的女子墨发飞扬,衣衫随狂风舞动。
一道又一道白亮的闪电下,苍白的女子好似一只破碎的蝴蝶,高居在战马之上,衣衫染血,眉头紧蹙。纤细的手腕被两个当世最为出色的男子紧紧的扣在掌心深处,三人的身体瞬时间都好像是石化了一般,定格在苍茫荒芜的旷野上,漫天的闪电惊雷之下,眼睛的锋芒像是刀锋箭雨一般在长空下嗜血交锋。
“唰!“的一声巨响,楚离一把拔出腰间长刀,轰然向着秦之炎怒斩而下,寒声喝道:“放开!”
秦之炎闪电拨剑,出手如电,好似上古蛟龙盘旋而上,猛然驾开楚离的攻势,冷笑说道:“你凭什么?”
“她是我的妃子!”滂沱雨下,蛟龙入海,森冷的锋芒漫天飞舞,角度刁钻诡异,势态千变万化。
秦之炎冷笑对敌,丝毫不落下风,闻言冷然说道:“昭告天下,赐名为荡的废弃妃子吗?楚离!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你找死!”楚离暴喝一声,驾马轰然迎上,秦之炎丝毫不惧,挥剑拒敌。两人身后的大军见主帅动手,也是齐齐驾马而上,刹那间,呼喝声响成一片,马蹄如雷,轰鸣声响彻整个天地,大雨滂沱,黄泥糅杂,天幕漆黑低沉,浓云倒卷,天地间血红一片。
“住手!”青夏大喝一声,可是这样震天的轰鸣声中怎能听得见她的声音。这时楚离和秦之炎已经斗在一处,刀来剑往,杀气森寒,可是这两个倔强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肯先放开青夏的手。蓦然间,青夏的战马被拉扯的失去了平衡,尖锐一声长鸣,撒蹄猛跑,青夏身躯陡然凌空,向下倒仰而去。
几乎在同时,楚离和秦之炎同时转过头去,两个男人的刀锋猛然停顿,一人仍旧拉着青夏的一只手腕,轰的一声同时好似两只苍鹰一般,跳下马去,一起扶住青夏的背脊,稳稳的落在地上。
三人近在咫尺,互相几乎可以听得见对方沉重的呼吸。楚离和秦之炎见青夏无碍,同时抬头紧紧的盯住了对方的眼睛,空间小兵器施展不开,唰唰两声,还刀插剑入鞘,单手搏击了起来。
青夏眉梢一挑,勃然大怒,看着不远处斗成一片杀声震天的万千兵勇,更是气愤。眼内精芒一闪,被握住的两只手突然一个滑溜的翻转,小擒拿手的脱困式反抓法,两手成爪,一把紧紧的扣住楚离和秦之炎的手腕。两人大惊,齐齐回过头来,青夏忿然发力,双腿一个剪刀铲,楚离和秦之炎没有防备之下,同时重重的摔在地上。
青夏身躯斗转,好似一只矫健敏捷的豹子一样,瞬间弹地而起,落在两人的面前,两个膝盖登时跪在两人的胸膛之上,眉梢一扬,忿然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
两人一愣,见到青夏发拽的样子,同时哑口无言。楚离还算好一点,毕竟身经百战,对青夏的为人有所了解。可怜的秦之炎,一身轻甲战袍,倒在黄泥一片的泥水里,神情愕然,目瞪口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前,显得十分的滑稽。
瓢泼大雨冲刷之下,漫天鸣雷电闪,青夏横眉怒目,眼神凌厉,膝盖顶着两个男人的胸膛,两手扣着两人的肩膀,怒声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架?”
“秦之炎,回你的大秦去,你在这边捣乱找事,知道害死多少人了吗?”青夏转过头去,看着秦之炎,怒声说道。
秦之炎眼神一暗,眉头微微轻蹙,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楚离就幸灾乐祸地说道:“朕的家务事,岂容一个外人来置喙,她是我的妃子,你最好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楚离!你疯了吧,我什么时候承认是你的妃子了?”
“你!”楚离大怒,沉声喝道:“庄青夏,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人是你!”秦之炎回过神来,一把挣脱青夏的束缚,翻身而起,顿时向楚离攻来。楚离见状,也有样学样,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举刀横劈,噼啪一阵闪亮的火花,楚离和秦之炎同时一震,刀口剑锋卷刃,可是还没歇上一时半刻,又在缠斗在了一处。
青夏大急,抽出钩锁,双手舞动,身躯灵活的偏转,突然甩出,一把钩住了两人的兵器,唰的一声,就夺下兵刃,摔在一旁。
楚离和秦之炎同时住手,眼神很有默契的向着一旁望去,只见离两人不远处,两具同归于尽的士兵的尸体上,各插着一杆血光充盈的长枪。大步跳跃前行,同时抓住枪杆,拔出长枪,向着对方急速刺去。枪挑如龙,气灌八方,一道道白亮夹杂着血红的红光四下闪烁舞动。大雨在两人头上噼啪浇下,漫天的闪电轰鸣,两人身手矫健,武艺超群,显赫的身世之后隐藏的是凌云的傲气和倔强的死不服输。
“可恶!”青夏怒哼一声,一把推开几名挡住视线的兵勇,向着两人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住手!不要打了。”不顾危险,一把抓住两杆长枪,青夏眉头一皱,手心霎那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脱皮的掌心处鲜血淋漓,可是她仍旧紧紧的抓住两杆长枪,厉声说道:“够了!”
“哼!”两人同时一哼,很有默契的同时放手,青夏拿着两杆长枪刚要松一口气,就见两人一人拾起一柄战刀,又再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远处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爆响,青夏凝眉望去,只见那名被秦之炎救下的兽语师手持一只白骨骨笛,躲在战局之外,正在吹着尖锐高昂的音调,呼啸着的兽群从远处发足狂奔而至,想起之前吃的这些野兽的亏,青夏就恼怒异常,不再理会楚离和秦之炎,向着那名兽语师就狂奔而去。
“青夏!”“依玛儿!”
两个男人同时大叫一声,凌空一跃,向着青夏的方向大步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挥刀劈砍,阻止对方前行。
“妖人!”青夏大吼一声,拨出小腿上的匕首,向着那老头就冲了上去,厉声喝道:“受死吧!”
“依玛儿,小心!”秦之炎大惊,目赤欲裂,厉声叫道,此时楚离的长刀已经劈到眼前,顾不得再去回退躲避,秦之炎猛然架起手来,一把抓住楚离雷霆万钧的一击劈砍。霎时间,血光大盛,一道血线冲天而起,秦之炎眉头微蹙,可是借着这个时间却抢上楚离两步。合身扑上,一把抱住青夏的身体,向侧滚去。
楚离目赤欲裂,大声喝道:“秦之炎,你放手!”
“楚离!小心!”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怀里,猛然看到那名南疆兽语师脸上邪恶冷酷的笑容,一道绚丽的华彩自他身上登时升腾而起,漫天彩色虫卵,向着楚离猛扑而下,狰狞恐怖,好似地狱修罗。
“放开我!”青夏拼命狰扎了起来,声音几乎颤抖,疯狂的在秦之炎的怀里挣扎着。
秦之炎手上的鲜血好似泉涌,血红血红的大片全都洒在青夏的肩膀衣衫之上,在青夏的皮铠之上缓缓的流了下去,和那些不知道是人是兽的血液混杂在一处。
无数的虫卵霎时间好似一颗颗子弹一样,疯狂的涌进楚离的身体之中,刹那间,就好像是在观看好莱坞的科幻大片,青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见楚离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一片,好似一张白纸,没有半点丝毫的血色,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小包,一个一个恶心的涌动着,这一切,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南疆苗人对蛊虫细菌的控制和研究,即便是后世也是一个难解的谜团,青夏当初在部队受训的时候,就曾专门上过这样的课程,为了应付热带雨林中各种各样的毒虫毒物,还专门请了南疆的毒虫细菌大师来做讲座。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类无法解释的事情,青夏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出了一幅坚若生铁的铁石心肠,可是没想到这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心都好像被人生生的撕开,捂紧了嘴,仍旧是无法掩饰口中的那声凄厉的惨叫。
楚离面色灰白,好像霎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嘭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神无神的望向被秦之炎抱在怀里的青夏。
“楚离!”青夏大声叫道,眼角泪水滂沱而下。
“放开我!”青夏嘶声尖叫,声音凄厉,好似鬼哭,拳打脚踢一把推开了秦之炎的束缚,向着楚离狼狈的踉跄而去。
秦之炎站在青夏的身后,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潺潺而出,他的脸色一片苍白,甚至不比中了蛊毒的楚离逊色,可是他站的却是那样的坚挺,背脊挺直,像是一根倔强的苍松。
“楚离!”青夏一把抱住了楚离将欲倒下的身体,紧张的查看着他的手臂肩膀上的伤口,分析着毒虫的毒性,“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青夏,”楚离突然伸出手来,一把紧紧的握住青夏的手掌,双眼带着高山一般的坚韧和顽强,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跟我回盛都!”
“你怎么样啊?有什么感觉?是酥麻,还是疼痛,还是酸痛,麻痒?哪里不舒服,胃部还是心脏?”青夏恍若未闻,只是一连气的紧张地问道。
“青夏!”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紧紧的抓着青夏的手,双眼通红,有着巨大的希翼和绝望:“跟我,回盛都!”
青夏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看着楚离苍白的脸颊,染血的脸孔,凌乱的发丝,锥心的痛在心底猛扎了下去,终于还是不忍的沉重的点了点头,“好,楚离,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回盛都。”
楚离虚弱一笑,颓然就倒在了青夏的肩膀之上,昏迷的最后一刻,他遥遥的向着站在青夏身后的那个轻甲男子,原本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人物,在听到青夏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却好像颓然老了几十岁。
两方人马已经分开站定,青夏抱着楚离半跪在旷野上,终于,还是缓缓的回过头去。
秦之炎仍旧挺拔的站在那里,身后是大批秦国兵士,昇旗招展,铁甲森寒,漫天的流火映照下,铁甲流彩,寒芒闪烁。像是漆黑的夜幕下一幅诡异的图画一般,有着浓厚的杀气和猛烈的威慑。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青夏突然沉声问道,目光冰冷,娇小的身体靠在楚离身边,坚定的冷然望着秦之炎的眼睛,“那么现在已经达到了,你若想赶尽杀绝,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
“大胆!竟敢这样跟我们殿下说话!”一名站在秦之炎身边并不认识青夏的亲卫突然厉声叫道。
青夏眉梢一寒,只听唰的一声,一道雪亮的寒光登时插在那人的头顶之上,锋利的匕首穿透寒冷的头盔,却在将要刺破头颅的距离稳稳的停了下来,那名亲卫一阵惊恐,脸色瞬时间变得雪白,好似死人一般,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秦之炎,楚离死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黑衣卫已经死伤殆尽,你重创楚离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收手了,拼个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秦之炎的脸色苍白,霎时间好似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病弱的青年,他遥遥地看着青夏冰冷的面孔,冷酷的言语,只感到彻骨的寒冷猛然袭来。那个黑暗中扯着自己衣袖的女子,那个蛇窟中满身血污大哭着叫自己名字的女子,那个趴在自己背上睡的香甜的女子,那个青木大殿中站在竹林中衣衫如雪,笑颜如花的女子,真的就这样,越走越远了。
“依玛儿,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青夏冷然的转过脸孔去,缓缓说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是造成的结果却是无法改变的。我为人做事,向来只看结果,不问原意。我现在就要带着他走,你若是想要阻拦我,就尽管来吧。”
将楚离放上马背,青夏翻身零落的跳上战马,将楚离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垂着头,紧紧地盯着秦之炎苍白的脸乳。一丝丝悲凉的感觉从她的心底升起,酸楚的感觉涌上她的眼睛,楚离为了自己受了秦之炎的重伤,她又怎能视若不见、听若不问?看着那个苍白的男子站在旷野之上,战袍飞舞,剑眉若飞,一双眼睛却是寥落落寞,好似天下的夕阳,透着将近的死气。
秦之炎,你是天上的太阳,本就该光芒万丈,凌厉耀眼,何苦为了我这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牵绊住你的脚步。
甩手扔下一个黄色的弹丸,唰的一声风声,就落在了黄沙地之上。
明黄色的珠子在空气里闪动着炫目的华彩,透过经营的外罩,还可以看见里面那一只青绿色的,小小的,已经死去了的虫子。
这是当初在皇陵里拿出来的避尘珠,那晚丢失之后,一直没有找回来。前天晚上,青夏冒着大险去西林雨乔和西林誉的房间去寻找,终于在西林誉的枕头旁边被她找了回来,此刻淡然的抛在地上,转头带着剩下的黑衣卫,扬起马鞭,呼啸而去。
西林誉跟在最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颗黄色的珠子,随后打马跟了上去。
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旷野上响起,秦之炎缓缓的踏出一步,沉重的铠甲上满是黄色的泥沙和鲜红的液体,他面色苍白,唇角冰冷,终于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那颗黄色的珠子前面,伸出同样苍白的手,将地上的珠子捡了起来。
小小的避尘珠一片温暖,并没有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被冷风侵浸,上面还残留着青夏暖暖的体温。幽幽的香气淡淡的飘了起来,秦之炎握着那颗珠子,狠狠的握着,突然只听咔嚓一声,珠子碎裂成沫,黄色的飞灰漫天飘散,就连里面那只已经死去了的虫子,也成了一阵青烟。
“噗”的一声闷响,一口鲜血霎时间喷射而出,秦之炎向前踉跄两步,轰然半跪在苍茫的旷野之上。
“殿下!”所有大秦士兵齐齐惊呼,蜂拥着冲上前来。
秦之炎竖起手来,阻止众人来搀扶他,只是远远的望着远方那一众渐渐远去的铁甲士兵。
滂沱的大雨仍在继续下着,不断的冲刷着地面上血流成河的污浊和腥臭,食腐的鹰鸠在天空中盘旋叫嚣着,无数绝望的死灵漫天飞舞,洒下巨大哀鸣的死亡之声。
寒风仍旧在继续冷冽的吹着,秦之炎抿紧嘴角,缓缓的站起身来,终于慢慢地走到战马之旁,翻身跃上,向着北边大秦的方向扬鞭而去。
东边的战争已经将要临近尾声,南疆人和七大世家的精锐士兵冲撞在一处,在秦之炎和楚离这两个随头的蓄意下,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从今以后,大秦和南楚政权重新洗牌,一轮新的权利争夺就要重新你死我活的展开。
天边,云层低沉,一片黑暗。
战地凤舞 第082章:南疆虫蛊
“准备热水、金疮药、明矾、甘草、土鳖、乳香、当归、雄黄、甜瓜子,土鳖烘干,当归浸酒,其余各二钱,速速请所有军医入帐,传令三军,严加看守各大世家的留守兵马,稍有异动,当即处死,不必回报。另外,派人守住四方营门,无论进出,一律阻止,若有违抗者,立斩无赦,明白了吗?”
乐松眉头紧锁,点头说道:“姑娘放心。”
“好,你去吧。”青夏眼神锐利,转过头去,对着一旁浑身鲜血淋漓的徐权说道:“派人看守住中军大帐,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放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
徐权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沉声答应道:“是!”
青夏平复了下呼吸,尚来不及换下一身血污的衣衫,转头就要走回大帐之中。西林誉站在徐权等人的身旁,衣衫破碎染血,左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狰狞恐怖。可是他却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听着青夏一连串的命令,微微有些出神,见青夏转身要回营帐,连忙出声叫道:“姑娘,让我进去吧。”
青夏眉梢一扬,缓缓的回过头来,上下的打量着这个今日七大世家中唯一一个生还的男子,神情充满了谨慎的小心和深深的试探。
“让我进去吧,我精通医术,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西林誉连忙说道。
青夏微微偏了下头,这才想起恒城西林家是医道世家,南楚的名医也以西林氏的家主西林羽最为著名。想到这里,眼梢淡淡的向一旁的徐权看去,询问的挑了挑眉,这里的事情他她并不如何了解,只能问询于徐权。见徐权微不可觉的点了下头,青夏才向一侧侧了侧身,淡淡说道:“进来吧。”
闷热的大帐充满了鲜血的腥味,楚离躺在后帐宽大的暖榻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青夏看也不看跟进来的西林誉,拿过准备好的一套银色银针,就坐到楚离的身旁,迅速的在上星、太冲、三阴交、足三里、百会等地方认穴下针,手法老道,认穴之准确,堪比拥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医者。西林誉眼神锐利,看青夏下针的地方就知她是在给楚离止痛,当下也不再做声。
楚离面色苍白,脖颈下的肌肤已经平和,想必那些蛊虫已经深入体内。他眉头紧锁,面无血色,额头冷汗直流,青筋甭显,即便是神志不清,仍旧可以看得出他的痛苦。
青夏咬住下唇,准确的施针之后也不见楚离面色有丝毫缓和,只得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楚离的手臂,沉声说道:“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青夏的话,楚离眼皮微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青夏神情坚定,紧握着楚离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催眠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连续不断地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有没有办法?”青夏突然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西林誉。
西林誉一愣,点了点头道:“我父亲马上就到,应该有救。”
青夏坚定的点了点头,脸上登时显出一丝明艳的华彩,她转过头去,看着楚离:“你听到了吗?一定有救,那么多的磨难你都熬过来了,今天也一定不会有事。”
“姑娘!”徐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青夏扬声答应了一声,一众黑衣卫侍卫就鱼贯而入,所带的都是青夏说要准备的东西,后面跟着一群北营的军医,西林誉的父亲排在第一位,老者鹤发童颜,慈眉善目,怎么看都不像是八大世家之一的一位家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青夏连忙起身让开空间,对着西林羽施礼恭敬的说道:“老先生。”
西林羽面色阴沉,急忙走上前来,对着青夏一颔首,就去查看楚离的情况。
青夏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遥遥的站在远处,踮起脚尖向着被一众军医重重包围的楚离看去。
重重人影中,只能看的到楚离乌黑浓密的头发和垂在床榻边上指节苍白的手掌,苍白的手腕上,有暗红色凝固了的液体,青夏紧紧的握着拳头,呼吸沉重,像是得了大病的病人。
“宁远,”西林羽神色凝重的对一旁的药童说道:“准备热水、金疮药、明矾、甘草、土鳖、乳香、当归、雄黄、甜瓜子,土鳖烘干,当归浸酒,其余各二钱,另外准备大复生五分,冷水生敷。”
“大人,”徐权在一旁接口道:“东西已经都在这呢。”说着递上青夏之前着人准备了的药草。
西林羽眉梢一扬,眼内闪过一丝诧异,一边手脚利落的搅拌药草,一边沉声问道:“不知在老夫之前,是由哪个大夫诊症。”
“没有人诊症,是我们姑娘吩咐准备的。”
西林羽的眼神立时向着青夏的方向望了过来,青夏礼貌的一笑,急忙问道:“老先生,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不妨事,”西林羽摇了摇头,“这虽是狠辣的母蛊,中者瞬息必死。但是陛下早年曾中过此蛊,老夫当年已在他的体内种下了克制母蛊的子蛊,是以只要以药草熏烤陛下的奇经八脉,就可将蛊虫逼出来。”
青夏闻言点了点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离以前竟然曾经种过这样的蛊毒吗?一丝被青夏刻意忽略的疼痛缓缓的爬上心头,她扭过头去,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楚离,或者,她真的是太不了解这个男人了。
“姑娘,”徐权走了过来说道:“姑娘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西林大人,黑衣卫也团团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青夏淡淡的摇了摇头,脚下一动不动,仍旧站在原地,轻声说道:“我还是在这里安心一些,回去也睡不着。”
徐权见青夏浑身鲜血淋漓,肩头、手臂、大腿处多处擦伤,掌心更是血红一片,不忍的微微皱起眉来,吩咐下人给青夏搬来一座大大的软椅,让她靠坐在上面,然后对站在一旁的西林誉说道:“麻烦你,照看一下我们姑娘。”
西林誉一愣,没想到向来以冷酷狠辣著称的黑衣卫参领徐权竟然这样重视这名女子,心念一动,点了点头。
从药童那里拿来药箱,西林誉打开箱子取出干净的棉布和药水,半弯着腰对青夏说道:“姑娘,请让在下为你上药。”
青夏闻所未闻,静静的低着头,若有所思。
西林誉不得不开口大声说道:“姑娘手上伤势严重,请让在下为姑娘上药。”
说罢一把拉过青夏的手,只见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掌上,新伤旧伤伤成一片,掌心脱皮,又红又肿。俗话说十指连心,这样的伤口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小心的挑去扎进血肉中的细刺和沙粒灰尘,用清水冲洗了两遍,然后用白棉布蘸了点药水,就为青夏的伤口上药。西林誉是大夫,自然知道这药水上在伤口上有多疼,可是直到将青夏的手掌细细的包扎好,也不见青夏叫一声疼,不由得心下一震。这女子性格之坚韧为平生仅见,而且处事果决,手段狠辣,却又立场分明。想起今日楚离所做的一切,西林誉不得不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沙旱地现在,已经是一片枯骨的埋葬所,八大世家的精锐猛将中除了自己家的西林一脉,今日全部集体命丧在西黑荒原,成为鸟雀啄食的对象,就连明面上依附他的岭南朱氏,都没能逃出厄运,而自己,若不是自愿跟着楚离去冲击兽群,此刻也不可能站在这里。看来大皇已经对八大世家起了杀心,他连日来嬉戏玩乐,麻痹众人的神经,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却在暗地里布下了这个一举歼灭的绝杀之局。如今,八大世家精锐尽失,剩下的老弱妇孺无力反击,困扰了南楚皇室三百年的割据问题,就这样在一场厮杀中全部解决。楚离将自己置身于险恶之地,以身为饵,引得各方家主放松警惕,谋略之高,心性之狠,堪称一代枭雄。
“你放心,那晚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青夏的声音突然响起,西林誉正自沉思,闻言一惊,连忙垂下头去,深深的望着青夏面无表情的脸孔。
“爱上帝王,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你那小妹若是不能忍受楚离的三宫六院、后宫嫔妃,还是劝她早日放弃吧,以免将来不可自拨,白白的毁了自己的一生。”
西林誉眼内锋芒毕现,过了好久,才鬼使神差地问道:“那,姑娘你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出口了。青夏微微一愣,缓缓的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子,长久以来一直被压抑的问题被人猛地揪出来摆在明面上,她突然有了一丝难得的惊慌。
那么她呢?她为什么会这样焦急担忧,为什么会这样惴惴不安,楚离对她的感情她早已知晓,那么她对楚离又是什么态度呢?
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想要逃离他,对他假意逢迎、演戏做作,一次又一次的互相试探、互相欺骗、互相伤害、互相怀疑。可是这一次重新见到他,青夏却不得不承认,真的不像在盛都中时,那样的排斥和厌恶,那样的挖空心思的逃跑和疏远。相反的,会有关心,也会有心疼,会有帮扶一把的念头,也会有为他报仇的想法,他们的关系已经在慢慢改变,尽管他们仍旧横眉怒目、针锋相对,但是青夏却知道隐藏在冰冷的嘲笑和讥讽之下,是两个人越发在意对方的浓浓的在乎和关怀。
这样,难道是爱?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张苍白淡漠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眼前。青夏瞬时间心下一痛,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今天的事情,她又怎能自私的就去怪责秦之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楚离早就知道秦之炎煽动南疆谋反,以巩固自己在大秦军中的地位。可是他却按兵不动,将计就计,巧妙的借南疆之手,将七大世家的精锐一举除去,收回了王权。两个人都是别有用心,处心积虑的谋划着自己的最大利益,这里面又怎能一句话就分得清谁对谁错?
秦之炎所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楚离受伤,也是所需要付出的必然代价。她从事特工多年,早就看透了现代虚伪政客的种种手段,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牺牲一切的狡诈伎俩。在其位谋其政,这里面的事情难道真的就能分出一个是非黑白?
在皇陵中和秦之炎短短的几日相处,却生出了莫名的情绪。青夏不恨秦之炎将计就计的利用了自己,毕竟是形势所迫,换了是她,也会一样照做。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和身份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一般横在那里,青夏很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不应该去沾惹的,今时今日,以她的心境和身份,根本不该去招惹任何人任何事,对于这一点,她始终清楚的记在心头。
于是,就决绝的放弃,狠辣的斩断。对秦之炎是一样,对楚离,也是一样。
青夏缓缓的摇了摇头,甩开了头脑中那些莫名纷乱的想法。对着西林誉淡然一笑,神情落寞地说道:“我并不属于这里。”
她的话一语双关,暗指的却是自己来自现代社会的心境。可是听在西林誉耳里,却是青夏不会插手世家与皇室之争的理由。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青夏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辩解,反正无论她插手与否,楚离心中都是自有分寸,对于他的做法,她根本就没有置喙的权利。
“姑娘!”一声急促的叫声通传声突然在帐外响起,青夏眉头一皱,转身就掀开帘子,走出了大门,一眼看到乐松神色沉重的站在门口,沉声说道:“什么事?”
“逐兰夫人要出营,我们拦阻之后,她调集了黎院剩下的兵士,怕是要硬闯。”
青夏闻言一愣,随即嘴角牵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既然你自行求死,就不能怪我辣手锄奸了。
一甩身后披风,对着乐松等人沉声说道:“整顿人马,我要去会一会这位逐兰夫人。”
战地凤舞 第083章:惩治妖妇
“让开!我们夫人要出营,谁敢阻拦?”逐兰夫人的侄子黎院参领黎子城带着一众黎院子弟站在西营的门前,怒声说道。
楚离的禁军统领契朗面色冷然,手持大刀,昂首站在营门之前,不屑的一瞥嘴角,寒声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营门一步,你若是想死,尽管上来试试。”
“大胆!”黎子城大喝一声,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说道:“我们黎院坐镇东方,世袭三百余年,占据着长老院的首辅席位,你小小一个禁军统领,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猎猎火把噼啪燃烧,森冷的刀锋反射着火把的红光,更加透着一股阴森的死气。黎院子弟向来横行霸道,此刻见一个庶民统领,都敢在自己面前大声呼喝,更是气贯头颅,人人大怒,纷纷拔刀前举,三百多名黎院武士齐声大喝,唰的一声举起手中战刀,摆出冲击的姿势,一幅欲与人拼命的样子。
契朗眉梢一扬,略一挥手,只见轰然一声怒响,无数长矛利刃同时出鞘,八千禁军侍卫瞬间奔上前来,将黎院武士包围在中间。前排持盾,后排持矛,四方角楼里冷筹森寒,无数闪烁着嗜血银光的箭镞冷冷的对准了场地当中。
黎院的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原本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们惊慌的四下看去,谁也没想到向来见到自己点头哈腰的禁军士兵竟敢真的将刀锋指向自己。
“契朗*****!你真的要造反吗?”黎子城底气不足,神色慌张的大喊道。
契朗冷冷一笑,不屑的瞄了这群雷声大雨点小的世家公子们一眼,淡淡说道:“我奉有王令,看守营门。你们黎院不尊大皇号令,强行出营,我阻止你们理所应当,竟然还来问我是不是要造反?难道是那日真的被我们姑娘打昏了脑子?”
话音刚落,禁军众人就轰然大笑,黎子城大怒,可是面对着寒气森森的刀锋,却又不敢有半句言语。
整个黎院一脉死寂一片,好似一只只鹌鹑一样。契朗一挥手,对着手下士兵们说道:“黎院不守军视,图谋逆反,先抓起来关押,等待大皇发落。”
“诺!”
整齐划一的厉吼同时响起,众多禁军向着黎子城等人走去。
“慢着!”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逐兰夫人一身深紫色长裘,浓妆云鬓,衣袋飘香,缓缓的走上前来,身后竟然跟着其余六大世家的家中威信长老和军中几名中立的掌兵将军。
“夫人!”黎子城等黎院武士见到逐兰夫人,如见救命稻草,齐声大声呼喝。
逐兰夫人眼神凌厉,狠狠的在黎子城等人身上剜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注视着契朗等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契将军说是奉有王令,不知道大皇的手谕在哪里?可否给我一看。”
楚离从回来起就一直昏迷不醒,哪里的什么手谕?契朗面不改色,沉声说道:“末将奉的是大皇的口谕,夫人不相信,可以在营中等待大皇处理完事务召见时,再去询问。”
“哦?是这样吗?”逐兰夫人眉梢一挑,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身后一众人说道:“各位,逐兰没说错吧!陛下早上带着各家精锐亲兵去沙旱地围猎,直到晚上才归。黑衣卫死伤殆尽,各家精锐无一生还,只有西林家的大公子活生生的回来,还一回营就找了西林羽进入中军大帐,又限制我们各家家主出营,控制了整个北营的军权。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大家难道还想不出吗?”
逐兰夫人眉眼凌厉,一扫之前风情满面的骚媚模样,冷冷的注视着契朗,尖声说道:“你原本不过是一名放马的贱民,陛下恩慈,才给了你领军征战,手握大权的机会。没想到你恩将仇报、狼子野心,伙同恒城西林氏谋夺我大楚江山!设计残害各家精锐亲兵,残害大皇性命,如今还想软禁各家长老,简直罪恶滔天,猪狗不如!”
她声音尖锐,眼光狠辣,口舌伶俐,一时间震住了在场的所有兵士。
契朗毕竟是一介武夫,见她倒打一耙的将脏水全都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登时大怒,勃然道:“陛下此刻就在中军大帐之中,你不要血口喷人!”
逐兰夫人眼光一寒,嘴角冷然一笑,淡淡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陛下出来见大家一面,各大世家精锐尽失,死伤无数,就这样一声不吭怎能服众?”
“你!”
“我怎样?”逐兰夫人冷哼一声,怫然说道:“大逆不道的叛贼,还没有改朝换代,我们各大世家也还都没有死绝。就敢这样跟我说话,就算是先帝在世,也要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夫人,你究竟是活腻味了,还是别有所持。”
契朗眼睛通红却哑口无言,因为之前软禁各家家主的命令根本就是青夏所下,而此刻最难办的事情就是楚离根本就不可能出来见人,只能让这妖妇钻了这个空子。
“各位长老将军!”逐兰夫人突然泪光盈盈的大声呼道:“大楚的成败兴衰在此一搏,禁军已经伙同南疆人还有西林羽那个老家伙叛主窃国,谋害了大皇。各大世家的精锐亲兵全军覆没、为国捐躯。若是我们再不出面阻止,我大楚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到时候于九泉之下,我们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夫人说的对!”一名白胡老者突然扬声说道:“陛下已死,我们必须举起义旗,拨乱反正,不能让宵小之辈占领我大楚河山,奴役我大楚百姓!”
巨大的呼声轰隆响起,跟在各大世家身后的世家子弟,还有几名中立将军麾下士兵齐齐呼喝,契朗目赤欲裂,大声压制,可是哪里还有半点作用。逐兰夫人泪流满面,一幅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是眼里却闪过一丝丝冷笑诡异的锋芒,突然举起手来,大声叫道:“为今之计,只有请各位将军制住北营禁军,大家冲出还巢邑,回到各自封地,方能再做筹谋,挽救我大楚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应诺,齐声怒喝,群情激愤,逐兰夫人站在黎院子弟的护卫之下,眼神锐利,衣衫华贵,头顶的明珠闪烁着炫目的光彩。
眼看着局势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突然只听一阵破空之声登时响起,由中军大帐的方向呼啸而来。一道璀璨的白色银芒向着这边弹丸般飞至,直冲向逐兰夫人的面门。所有人齐声惊呼,逐兰夫人面色大变,一把扯过身侧一名黎院子弟挡在身前。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白色银芒登时穿透那名黎院子弟的喉结脖颈,由后腔透出,来势不减的向着逐兰夫人猛刺而来。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逐兰夫人,只见她身前的年轻人双目圆瞪,脖颈上被穿了一个大大的血洞,银红色的鲜血自他的脖子上潺潺而出,流满了银白色的鹿皮软甲,突然,那人脚下一个抽搐,膝盖一弯,就猛地跪在地上,头颅一偏,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啊!”逐兰夫人惊呼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听噼啪一声脆响,逐兰夫人头上的明珠唰的一下全都掉落在满是鲜血黄泥糅杂的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而那把刀柄上还带着鲜血的银白色匕首正颤颤巍巍的插在她高耸的云鬓之上!
“什么人!”黎子城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上的战刀,厉声叫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给我滚出来!”
灯火闪烁的主帐方向,一队人马缓缓的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当先的年轻将领一身青色皮铠,背披暗红色披风,头上带着森冷的寒铁头盔,手提一把夸张巨大的鬼头大刀,皮铠上全是腥气冲天的暗红色鲜血,几乎染得铠甲和身后的披风一个颜色。来人虽然身材娇小,可是却透着一股怎样也无法掩饰的浓浓煞气,像是地狱中逃窜而出的索命修罗。
“是你?”黎子城牙根痒痒,寒声说道。
年轻的将领冷冷一笑,大步走上前来,一边走还一边伸出嫩白纤细的小指扣了扣耳朵,颇为不屑地说道:“我说怎么隔了好远就听到一阵狗叫,原来是你在这啊。”
“妖女!”黎子城怒声喝道,脸孔狰狞,欲噬人而起。
“老淫妇,你还没死呢?”青夏淡笑着走上前来,冷笑着看着逐兰夫人,缓缓说道。
逐兰夫人闻言大怒,刚才差点死在她手上的后怕登时烟消云散,面色森冷,恨声说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妖女,给我拿下!”
青夏冷笑一声,身后的大批侍卫冲上前来,雷霆般将几名围攻青夏的男子撂倒。青夏恍若不见,径直向前走去,两名黎院武士挥刀砍来,青夏突然腾身而起,一脚踢在一名武士的下颔处,身躯在半空中横过来,手上战刀抡圆,登时横在另一名武士的脖颈上。
咔嚓一声脆响,被踢中下颔的男子下巴碎裂,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大惊失色,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满身鲜血、眉目冰冷的女子缓缓走近。青夏单手握着战刀,压在一名武士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场地中央。黎院的武士吓得双腿颤抖,缓缓的向后退去,所到之处众人连忙避让。
“老淫妇,你贼喊抓贼、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啊!”
逐兰夫人勃然大怒,但是被青夏嗜血的冰冷所震慑,一时竟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青夏微微瞥了瞥嘴,淡淡说道:“黎院私下勾结南疆蛮人,在沙旱地设下陷阱,谋杀了七大世家的精锐亲兵,欲图杀害大皇夺取皇位,天幸大皇英明神武,化险为夷。事到如今,奸谋败落,就欲图挑起南楚战火,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吗?”
这几句话霎时间好似一颗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各大家主齐齐转头看向逐兰夫人,目光疑感,皱起眉头。
“妖女!你血口喷人!”
风水轮流转,刚才还是一幅大义凌然样子的逐兰夫人转眼就成了杀人凶手,她目赤欲裂地看着这个让她几次吃瘪的女子,恨声说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你还是先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青夏不以为意的瞟了她一眼,对着身旁的乐松说道:“既然逐兰夫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就让她死个明白。”
乐松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从后面捡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嘭的一声扔在地上。
“这就是和黎院人接头的南疆蛮人,我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前段时间和黎院买卖粮草的罪证。起初我还当是有人恶意重伤黎院,离间我们大楚内部的关系。谁知私下派人去黎参领的大帐,也搜出了同样的东西,并且还找出了黎院和南疆往来文书的文碟,上面还有逐兰夫人的亲笔印信。这下,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一把扔出了一叠宣纸,各大世家的家主面色各异的拿起来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来,脸色大异。逐兰夫人眉头紧锁,神色虽不至于慌乱,但是这样冷的天气里,额角的冷汗仍旧不断的流了下来。
青夏眉梢一扬,突然厉声说道:“原本我只以为是夫人手下办事不利、里通外国,是以当日教武场上,曾当着大家的面出言提点。没想到夫人不但没做任何调查补救,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的勾结南疆蛮人,引来白狼族战士,驾驭百万南疆凶兽,一举杀害了各大世家的精锐子侄,害我南楚元气大伤。时候又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引发军队哗变,此等罪行,天地可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巨大的鬼头大刀猛然向着逐兰夫人砍下,逐兰夫人眼前一黑,失声尖叫,再也维护不住她脸上那强自镇定的表情。
只听嘭的一声,大刀狠狠的插进距逐兰夫人颈项不过一拳远的辕干上,逐兰夫人身躯一软,登时倒了下去。
“夫人!”黎院亲兵急忙冲上前去,却被青夏身后的黑衣卫士兵拦住。契朗手拿战刀,盎然立于青夏身旁,和乐松等人拱卫着这名凌厉绝傲的女子。
长风陡然刮起,遍地黄沙飞扬,青夏一身轻甲红袍,面沉如水,眼角寒冷,一把拔出鬼头大刀,斜斜的举至逐兰夫人的面前,寒声说道:“一把年纪,却淫荡无耻,杀了你都污了我的手。既然你那么喜欢男人,就把你扔到乌丝媚尔手下那群吃了她的媚药的男人堆里,好好去享受吧!”
“妖女!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看着禁军轻而易举的就将黎院的亲卫制住,逐兰夫人终于绝望的大声咒骂了起来。青夏眉头紧锁,脸若寒冰,突然凌厉转身,反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逐兰夫人的脸颊上,两颗牙齿登时崩碎,逐兰夫人脸颊高高的肿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夏走上前去,用脚狠狠的踩在这名恶贯满盈的女人的脸上,心底的怒火汹汹燃烧,“下地狱去吧!”
黑衣卫士兵如狼似虎的冲上前来,将逐兰夫人架起,像一团死肉一样的拖了下去。
青夏眼光凌厉的在众多家主将军的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各位长老,还要出营吗?”
众人看着青夏嗜血的眼睛,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面对着这个女子似乎比面对着百万大军更让他们惊恐。连忙摆手摇头,斗败的公鸡一般,闪到一边。
青夏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恶气,看着地上两颗白亮的牙齿,伸出脚去,用靴子狠狠的踩进泥土之中。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听着逐兰夫人远去的惨叫声,她只觉得久久压抑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一脚踢了开去。她缓缓的仰起头来,看着大片大片漆黑的天空,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姑娘!”西林誉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对着青夏急忙说道:“殿下醒了,要见你。”
青夏心头一喜,一甩身后暗红披风,当先向着中军大帐急速而去。
在她的身后,是南楚的大批禁军,还有一群曾经权势滔天的世家家主。
天边,层云堆积,雷声,滚滚而来。
战地凤舞 第084章:香魂远逝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青夏疾步行走在偌大的营地当中,刚要掀开大帐的帘子,突然一杆银色长枪斜挑而来。青夏常年徘徊于生死一线,何等警觉,千钧一发之际一脚蹬在帐前的桅杆之上,身躯陡然向后翻转,右手成爪,出手如电,紧紧的抓住长枪的枪杆,用力一拽,嘭的一声,就有人狼狈的摔在地上。
一身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冷然抬起头来,灵巧的从地上爬起,怒视着青夏的脸孔。
跟在青夏身后的西林誉大惊,厉声喝道:“雨乔,不要胡闹!”
“你算是什么身份!”西林雨乔不理会哥哥的怒斥,对着青夏尖声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想来是她想要进入中军大帐却被门口的黑衣卫阻止,知道是青夏下令不得进入大帐之中,这才等在这里跟青夏发拽的。青夏对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向来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她老爹和哥哥的份上,可能现在就要上去打她几个耳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寒声说道:“不知死活。”
“你站住!”眼看青夏就要进入大帐,少女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青夏的肩膀,厉声叫道。
青夏眉头一皱,肩膀向侧一偏,猛然卸力,闪电般回身,一把缠上西林雨乔的手臂,向后反折,登时反扣住了西林雨乔的手腕。
“想要找麻烦,也要掂量着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双手猛地一推,西林雨乔登时向前踉跄而去。她也算是不简单,很快的稳住身形,并没有摔在地上。西林誉急忙从一旁冲上前来,一把拉住西林雨乔,对着青夏沉声说道:“姑娘,小妹不懂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虽然此刻青夏在身份上还只是一名黑衣卫的普通侍卫,但是任谁现在也看得出青夏和楚离的关系非同寻常,而且这个瘦小的女子所表现出的实力也不是寻常之辈。刚才雷霆震慑各大世家将军,手段之高,令人折服。尤其是她拿出的黎院私通南疆的罪证,不论真假,都证明她拥有超强的先见之明和谋略之心。
在眼前各大世家实力凋零的情况下,西林誉实在不能冒着得罪这个女子的危险,尽管身份上差距很大,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
青夏看着被西林誉抱在怀里仍旧不断挣扎的西林雨乔,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沉声说道:“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想好自己的立场,不要总是让你兄长和父亲替你收拾烂摊子。”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这个下贱的庶族血统,有什么资格站在……”
西林雨乔话还没说完,忽见青夏眉梢一挑,脸孔登时变得一片阴狠,唰的一声拨出腰间雪亮的战刀,杀气腾腾的就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西林誉兄妹大惊,刚要动手反击,却晚了一步,两人的胸口霎时间如遭雷击,各被青夏狠狠的踹了一脚,向旁边倒了过去。
西林雨乔大怒,可是到嘴的骂人话还没吐出口,就见一道银色箭镞从刚才站立地方的背后嗖的一声射来,狠狠的钉在了大帐的桅杆上。
青夏一下跳到了西林雨乔的身边,一刀劈歪一只利箭,身手有如矫健的豹子,眉眼凌厉如雪,刀锋劈转如风。厉声喝道:“有人劫营,保护陛下!
冲天的厮杀声陡然响起,满天都是利剑流火,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遍地死者焦骨,利剑洞穿了那些无防备的士兵的心脏,血光杀戮,瞬时间席卷整座北营。天旋地转,热浪滔天,流云野火飞击天际,刀光剑影横扫长空,霎时间,只觉得好似坠入大海汪洋,沉浮跌宕。
乐松肩头染血,咬着牙一把拨出肩头利箭,大喝道:“他们穿着北胡马贼的衣服!是马贼!”
青夏拉着早已傻了眼了西林雨乔躲在一只马车的后面,眉头紧锁,眼神寒冷,区区马贼怎敢袭击帝国正现军队,而且竟然进入了中军大营才被发现,一看就是有家贼居中策应。一个寒冷的念头陡然升上脑海之中,拳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紧,指甲扎进血肉之中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秦之炎,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姑娘!小心!”轰然烈火焚烧,漫天流光闪烁,青夏眼梢一挑,正好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块凶猛的砸了过来。心念斗转,一把扑在西林雨乔的身上,带着她侧滚向一旁的空地。
“啊!”西林雨乔惊叫一声,突然推开青夏的控制,不管不顾的就要站起身来。
“趴下!找死吗?”瞬间扣上少女的脖颈,青夏眼光凶芒毕露,厉声叫道。
西林雨乔此刻却好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推攘着青夏的手臂,大叫道:“大营着火啦!”
青夏大惊,回过头去,只见巨大的中军大营猎猎燃烧,巨大的火舌已经将要吞没营帐屋顶,青夏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看着旁边正好有一桶水,当下拿起来一下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四下里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今日,黑衣卫伤亡惨重,各大世家精锐尽失,只剩下的军机大营的禁军此刻还在看守着各大世家剩下的家族子弟和长老将军。此时此刻,就北营防备能力最弱的时刻,能够在这个时候进兵南楚大营的,除了是南楚内部的家贼,就只能是洞悉一切的大秦兵马。然而,南楚各大世家的家贼刚刚已经全被自己擒获,况且逐兰夫人若是有这样强劲的援兵的话,根本不用硬闯营门。那么这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不用多加思考了。想到这里,青夏心底一阵火辣的抽痛,抿紧了嘴角,战刀插在地上,深深的呼吸了两口,以压制住纷乱的心情。
“不!我也要去!”西林雨乔瞪大了眼睛,沉声说道,也拿起了一桶水,有样学样的也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青夏看着眼前这个向来骄纵的千金小蛆,看着她倔强的眼睛,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好,小心!”
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似乎原本的敌意也不翼而飞,西林雨乔颇不自然的点下头,就当先冲了出去。
青夏护在她的身边,一边抵抗着漫天的流矢,一边小心对方投石机的轰炸,下心的向着中军大营冲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中军大营前一片空无,除了几十名西林家的亲卫,看不到一名禁军,整个大营四处火光闪烁,一片硝烟。
“姑娘!”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只见徐权由远处奔来,利落的跳过一块滚石,大声叫道:“快走,跟我来!”
“不行!”青夏大声回道,劈开两只流箭,厉声说道:“楚离还在大帐中,我要进去救他,快去调集人马,于营外迎敌!”
轰隆一声巨响,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猛然砸在地上,阻断了青夏和徐权之间的视线,青夏只听徐权在厉声大叫着什么,可是却听不清楚。这时,突然身后噼啪一声脆响,青夏一惊,身躯突然被人扑到,迅速回头望去,只见一根挂着军旗的桅杆被大火烧断,正好砸在了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西林雨乔从地上爬起来,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小心!”
青夏心头一暖,诚恳地说道:“谢谢!”
两人迅速地跑到中军大营,只见就连守在门口的守卫也没有一个。青夏心中一沉,难道是被人结果了?眉梢一扬,手护住头脸,登时就冲了进去。
西林雨乔紧随其后,两人女子站在大营之中,只见到处都是烈烈燃烧的火焰,四下里一片通红,浓烟滚滚,根本看不到人影。青夏面色冷然,大声叫道:“楚离!”
西林雨乔也不顾火烧危险,四处翻看,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带着哭声叫道:“李大哥!李大哥!”
心念斗转,几乎是一扫之下,青夏就已经确定这里没有人,更没有战斗过的痕迹,想起楚离刚刚中了毒的身体,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
“走吧!”一把拉住了西林雨乔,青夏沉声说道:“他不在这里。”
“郡主!”门外突然有人大声呼喝,青夏拉着早已红了眼的西林雨乔奔出营门,只见一名西林的亲卫浑身箭伤的跪在营门前,看到西林雨乔突然大声哭道:“郡主!贼人洗劫了西南两营,杀了各大世家的家主,将黎院的人还有逐兰夫人救走了!”
“什么?”青夏惊叫一声,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逐兰夫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难道是她之前的情报有误?青夏紧紧的皱起眉头,脑筋在飞速的运转,思考着所有可能漏掉的情报。这件事情的确的诡异的很,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难道秦之炎会和黎院的逐兰夫人有什么密谋不成?毕竟此时此刻,除了南楚的正规部队,方圆百里之内能发动这样猛攻势力的人,就只有秦之炎一人。
“那我爹怎么样?我大哥呢?”西林雨乔终于止住了眼泪,大声喝问道。
“家主……”那名亲卫话还没说出来,就伏地大哭。
西林雨乔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一片,一把拉扯住那名亲卫的衣领,大声叫道:“快说啊!我爹和大哥怎么样了?”
“家主当时在西营为家族亲卫疗伤,被人偷袭,乱刀砍死了。”
好似轰隆一击惊雷轰在头上,西林雨乔双眼一黑,就向后倒去。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扶住,想起那个鹤发童颜的慈祥老者,也是心中一酸。
“那我大哥呢?”勉强吐出一句话来,西林雨乔嘴唇颤抖,沉声问道。
“少主中了箭伤,不过眼下没有生命危险,被弟兄们救走了,少主命我们回头来救郡主,我们六十个弟兄,只有小人一个人冲了进来。郡主,快跟我走吧!”
西林雨乔置若罔闻,一时之间好似呆傻了一般。可是青夏在她的脸上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丝深深巨大的仇恨。
“逐兰贱人!”西林雨乔咬牙切齿地说道,突然一把挣脱开了青夏的手臂,向着前方疯狂的奔去,一边跑一边拔起一杆插在地上的长枪,突然一把拉过一只无助的战马,翻身跳了上去,厉声喝道:“我去宰了她!”
“郡主!”那名亲卫见状大惊,刚要追上前去,却被青夏一把拉住。
“你快去找禁军的契朗将军,找他出营营救陛下,我去追西林郅主回来。”说罢跃前几步,几个起落就落在一匹战马的身侧,身手灵巧,翻身而上,战马受惊,人立长嘶而起。青夏狠狠的勒住马缰,厉喝一声,以刀背敲击在马股之上,向着西林雨乔的方向,迅速的追了上去。
青夏马术精湛,不到一会的功夫,就遥遥的追上了一身白色武士服的西林雨乔。
“你跟上来干什么?”一会的功夫,西林雨乔暗恋之人失踪,父亲被杀,大哥受伤,这本就心智坚韧的少女大大震怒,回过头来,对着青夏厉声喝道。
青夏迅速打马上前,对着西林雨乔沉声说道:“跟你一起杀了那个老妖婆!”
西林雨乔眼中锋芒迸现,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好!”
两名妙龄少女猛然一甩长鞭,痛击在马股之上,急速向前奔去。
“该怎么走?”西林雨乔转过头来,沉声问道。
青夏向来是追踪跟梢的高手,眼神凌厉的向四周一扫,就找到了路径。手中战刀一指,指向西方。
两人策马狂奔了大约半个时辰,忽听前方蹄声滚滚,声势惊人,知道目标就在前方,小心的放慢了速度。
“对方人数很多,我去跟着,你先回去报信。”
“不!”西林雨乔略一扬眉,固执地说道:“我跟着,你去报信。”
青夏眉头紧锁,暗道自己若是回去,这倔强小姐可能刚一露头就被人家杀死,反正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禁军,也不必再回去一次。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还是我们两个先跟上去看看吧。”
西林雨乔见她不再赶自己走,心下一喜,跟着青夏跑这一段路,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已经很是敬佩这位多次让自己吃亏的女子,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江湖经验、身手武艺、追踪之术没有一样不是远远的高于自己。见她和自己一起留下来,心中放下了心,脸上自然就表现了出来,露出一丝笑意。
青夏见了不由得一呆,这少女接触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走!跟上去。”青夏一摆手,两人就弃马步行,迅速的向前跑去。
不知为何,这里离北营并不如何遥远,对方刚刚洗劫了南楚大营,竟然放松警惕的在荒原上放慢了速度。青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对方还有什么潜在的实力没有浮出水面吗?
正思索间,突然只听一声战马长嘶声猛然响起,青夏一愣,头脑警笛猛然尖声长鸣,一把拉住西林雨乔就地一伏,向侧翻滚而去。刚刚滚到一个土坡之下,敌人的马蹄声登时在头顶响起,若是晚上一步,就会被人发现。
西林雨乔闻声不由得一阵紧张,她方才大放厥词说要宰了逐兰妖婆,可是毕竟是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少女,此刻面对着这么多的嗜血军人,怎会不紧张。大惊之下,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衣袖。抓完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妥,不好意思的望着青夏的眼睛,微微有些尴尬。
青夏看着少女惊慌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务时的惶恐。伸出手去紧握了一下西林雨乔的肩膀,缓缓的点了点头,就像是一个承诺一般,安慰着这个向来和她作对的少女。
西林雨乔霎时一阵安心,抿紧了嘴角,微微沉思了一下,终于对着青夏诚挚的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之下焕发出圣洁的光辉。
青夏见了,也是发自内心的一笑。两名向来作对敌视的少女,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竟然冰释前嫌的化敌为友,成为并肩战斗的伙伴。
轰隆的蹄声登时响起,青夏凝神听去,只听这蹄声竟然是从各个方向齐齐向着自己这边而来。过了一阵,在上头站定,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人沉声问道:“都解决掉了吗?”
“大人放心,”另一个声音接口道:“都已经处理干净,一个不留。”
青夏闻言心下一沉,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的人马,难道真的是秦之炎的秦军吗?若是秦军,为什么他们事成之后不向北逃窜,反而要原路折回来,难道是为了接应后面的士兵?还是还有阴谋所图?他们口中所说的一个不留,可包括楚离吗?
“逐兰夫人呢?”
“在后面。”
“很好,”低沉的声音沉声说道:“你带着三百人,带着她上路吧,交给黎院家主,任务就算完成。一路上要小心谨慎,事成之后,大皇重重有赏。”
青夏和西林雨乔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疑感。大皇,哪一国的大皇?东齐,西川,还是北奏?黎院的家主不就是那个病歪歪的黎子厚?难道他私通了别国,和另外三国其中之一有了什么密谋,才过来救走逐兰夫人?
“是,大人。”坚若生铁的声音沉声答应道,对着身后的士兵一招呼,几人就爬上战马,呼啸而去。
那名大人沉思半晌,随即对着其他人说道:“下马,回营!”
楚营之中果然有内奸,只听这些人不说逃离反而说回营就可以看出大概。四方人马渐渐散去,送逐兰夫人离去的人骑乘着战马,青夏两人已经丢掉了战马根本不可能追的上,为今之计就是看清楚这伙人的真面目,好回营报信。青夏转过头去,对着西林雨乔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就小心的站起身来。
夜里,一片寂静,天边冷月播撒着死寂的光辉,照着下面还丝毫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靠近的二十多名亲兵。
青夏和西林雨乔从后面抄上前去,两人身形灵巧,好似狸猫一般,猫着腰,几个起落,就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仍旧一无所知的在黑暗中摸进,丝毫不知道有煞星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这些人一看就是具有专业素质的兵勇出身,脚步落地沉稳,可是他们怎是受过专业暗杀训练的青夏的对手。对着西林雨乔打了个手势,自己当先摸上前去。
鬼魅一般的吊上最后一名士兵的身后,青夏突然伸出手去,拍在最后一名士兵的肩膀上。
那人还以为身后还有人,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可是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了青夏苍白的一张脸,登时瞳孔大睁,可是还没待他大叫出声。青夏登时出手,只听一阵轻微的骨肉碎裂的钝响,那人的脖子霎时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转去,瞳孔充血,没了半点生机。
西林雨乔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夏轻而易举的杀掉一个人,先不说她手段如何了得,只看她杀万人后那种神色自若的态度,就足以让自己胆战心惊。
手脚利落的跟上走在最后的一个人的背后,悄无声息,如影随形,几乎要贴在那人的身后,可是前面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一阵夜枭的叫声突然响起,刺耳的尖鸣响彻深夜。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青夏缓缓的伸出匕首到那男子的脖颈处,在那人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刀光一寒,一条人命就此结果。大汉的尸体嘭的一声 倒在地上,惊动了前面行走的两名男子,青夏迅速的扑将而上,右手匕首猛然刺出,左手五指成爪,左右开弓一个使力,两人的咽喉就开了几个血洞。青夏手脚利落的接过两人的尸体,悄无声息的放下。
如法炮制的又解决了六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情然进行,后面十人已经送命,走在前面的人仍旧没有丝毫察觉。青夏回头看了眼横七竖八倒在荒野上的尸首,此时气候及其寒冷,青夏对着握刀的手哈了口气,对着西林雨乔招了一下手,半眯起眼睛,一丝寒冷的锋芒闪过眼帘,微微点了点头。见西林雨乔会意,才直起身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前面那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粗着嗓子喊了一身,身体立时蹲在地上,一个前滚翻,就翻到了一人的身旁。
前面的人果然闻声大惊,一下蹲下隐藏,眼睛的四下乱瞅,可是哪里有人影。
“大人!”其中一人废话地叫道:“有埋伏!”
那人慌乱的四下看去,哪知煞星此刻就在自己的背后,青夏突然对着他的后颈吹了口热气。这一下非同小可,那人立时大叫一声,青夏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刀子一挥,一道血线喷涌而出,男人的身体一僵,登时咽气。
大人显然听到叫声,沉着地叫道:“平成,怎么回事?”
夜色浓郁,一片漆黑,四下的风冷冷的吹着,大人的声音在空气里来回空旷的回荡着。但是,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大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咽了口吐沫,镇定地说道:“大家整队!”
剩下的四十多人齐刷刷的整队站好,谨慎的拔出长刀,对准叫做平成的男子死亡的方向,可是还没等他们站稳,一条长枪突然在他们身后,唰唰三道血线冲天而起,三条人命就此了解。
众人大惊,急忙回过头去,可是哪里还看得到西林雨乔的身影。
黑暗里一片死寂,众人的呼吸也渐渐沉重,青夏和西林雨乔隐蔽在夜色之中,屏住呼吸,小心的潜伏起来,等待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什么人!是男人的站出来!”对方的头领大声叫道,声音还算沉稳,可是气息里,已经带了一丝慌乱。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青夏手握五只飞刀,待他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就向着发声处飞了出去,只听一阵惨叫声登时响起,三人毙命两人受伤,青夏还还没待对方尸体倒下,就向着旁边的草丛里滚去,刚一动弹,果然之前趴着的地方就插满了箭雨。
趁着对方慌乱的向着青夏这边奔跑而来之际,西林雨乔突然挺枪而上,由背后一枪刺穿一名侍卫的后颈,刚一得手,就起身跳跃,隐蔽在半人多高的草丛之中。
对方人马大怒,被人家结果了将近二十多人,还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千军万马包围了一样,微微发抖,站在原地,小心的等待机会。
青夏看清楚了那男人的长相,只见那位大人大约四十多岁,续着络腮胡子,一双铜铃大眼,看起来十分的彪悍。既然认清了这人的长相,就不怕他会再混到楚营之中,青夏突然一把撇出手中的战刀,噼啪一声巨响,打落了对方手疾眼快听声变位射出的一排利箭。
西林雨乔得到号令,也是迅速的窜起,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南边飞速跑去。一会就和青夏会和,听着后面沉重脚步地追赶声,两人运足脚力,发足狂奔。
青夏身为特种兵中的精锐特工,野地奔袭是家常便饭,西林雨乔武艺不凡,自然也经过了刻苦的训练。两人起起落落,竟然和身后的人马渐渐拉开了距离。眼看再过一会就要接近楚营,突然身后天际猛然一道刺目红光升上天空,两人一愣,回过头去,青夏心下一寒,沉声说道:“不好,他们在找救兵!”
话音刚落,似乎在印证她的话一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霎时在前面响起,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隐藏,森亮的白色寒芒就笼罩了两人全身。
“趴下!”青夏一把拉住西林雨乔的身体,两人狼狈的滚落在草丛之中,青夏手臂上一阵锥心的疼痛火辣辣的升起,心叫一声不好,一把抓过西林雨乔的长枪,疯魔般在身前舞动,抵挡漫天的箭雨,两人就向着远处跑去。
“啊!你中箭了!”西林雨乔大惊失色,一把拉住青夏,惊慌地说道。
青夏皱着眉头,一把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削掉箭尾,看也不看鲜血不断涌出的伤口一眼,对着西林雨乔沉声说道:“南面的营门看来已经被贼人堵死了,为的就是不让人回去报信。你快去东面的营门,那处是由禁军守卫,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攻破。这里我来抵挡。”
“不!你已经受伤了,还是你先跑,我来断后!”西林雨乔连忙说道。
“不行!”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你当我是让你逃命吗?这群贼子杀了人之后不逃跑,反而要回营去,一定还有什么阴谋,你若是不能回去报信,南楚覆灭即在眼前。到时候不但楚离死无葬身之地,你大哥也无全尸,还不快回去!”
西林雨乔一愣,想了想突然问道:“李大哥没死吗?”
青夏一皱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傻瓜!若是楚离死了,刚才那些人怎会没有提及,他一定是在刚劫营的时候被人救走了,不然中军大营怎会无人看守?你现在回去,以后还有机会。”
提到楚离,西林雨乔眉梢微微一颤,缓缓说道:“还是你回去吧,李大哥喜欢的人是你。”
“笨蛋!”时间紧迫,这家伙还在这里纠缠不休,青夏勃然大怒,厉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儿女情长!你留下挡得住对方的攻击吗?我们两个人一个也别想活!”
一把将枪杆塞到西林雨乔的手里,一把狠狠的推在她的肩膀上。
西林雨乔被青夏推得一个踉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感觉着对方人马正在小心的靠近,知道时间紧迫,紧紧地盯着青夏一身青色皮铠,鲜血淋漓的样子,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你要小心!”咬着嘴唇,沉声说道。西林雨乔猛地转过身去,向着远处飞奔而去,刚走了两步,又再转过头来,说道:“等着我,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
看着西林雨乔渐行渐远的身影,青夏眉头紧锁,自己现在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为她争取时间,希望来得及向楚离的示警。
很多这样的时候,青夏都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的自身安危。就像当初出任务一样,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服务的。
手上已经没有了称手的兵器,青夏拔出短小的匕首,横在身前,半弓着腰,等待着对方试探着上前。
突然,一只巨大的火球猛然从上空掉落。青夏心底瞬时间一寒,这一刻,她已经知道,逐一击破不可能了。火球瞬间暴露了她的身形,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抱着杀一个算一个的心理,青夏瞬间腾空而起,身躯好似一只灵巧的狸猫,又好似一只展翅的大雁,狠握着着匕首,登时跳落在一名侍卫的身上,嗜血的匕首猛地插进一名士兵的脖颈上,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遍撒了一头一脸。青夏混不在意,转身又是一道寒芒,扎在另一名士兵的心口处,手起刀落,两条人命瞬间了账。
“唰”!
寒风中,冰冷的刀子割断人的气管,划破粗糙的肌肤,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和平常。对付敌人,青夏向来缺乏怜悯。冷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一身青色皮铠的女子眉头微微舒展。
反正也难逃一死,所幸杀个痛快。她的性命本就是上天恩赐,即便此刻死了,也不算赔本。只是希望西林雨乔能不负自己的厚望,不要被人阻拦。
无数森冷的箭镞对准了青夏的身体,那些近身的侍卫小心的向后退去,再也不愿靠近这个一身修罗鬼气的女子身旁。
看对对面森冷的弓箭,青夏知道一旦对方首领下了命令,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出生天,冷眼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众人,青夏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知道已经无路可逃。
然而,等了仵久,也不见对方下达射杀的命令,青夏眉头紧紧皱起,缓缓的抬起眉梢。
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青夏一愣,刚要回过头去,对面的冷箭突然射出,可是全都不是射向青夏,而是射向她身后的方向,无数只利箭擦过青夏的身子,可是却没伤到她一丝半点。惨叫声在身后响起,那些无情的箭雨霎时间好似射在了青夏的心上一样,她周身寒冷,如坠冰渊,再也顾不得身后如狼似虎的兵士,踉跄的就向前方奔去。
长时间的死寂,好似整个天际都在流血。
对方的队伍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随着一声撤退,所有的士兵霎时间就好似潮水一般的退了开去。
“你疯了吗?”青夏再也管不得别人,对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凄厉叫道:“不是让你走的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数不清有多少只利箭将西林雨乔的身体紧紧的钉在地上,透过她的胸脯、小腹、手臂、大腿,好似一只筛子。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西林雨乔的嘴里涌了出来,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脸色苍白若死,发丝凌乱不堪,雪白的武士服早已一片血红。
青夏用手捂住口鼻,站在她的面前,紧紧的握紧拳头,手足无措,她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苍白的少女,可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傻子!你是傻子吗?”眼角湘湿一片,青夏的心头仿若被千钧巨石狠狠压着,她沉重的呼吸着,伸出手去,想触摸西林雨乔的脸颊,可是在她全身上下的箭雨上晃了一圈,手却颤抖的不能自抑,语无伦次的喃喃道:“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恩……”一声闷哼声突然响起,青夏一惊,急忙向西林雨乔看去,只见她缓缓的举起一只没被钉死的手,手上还抓着那杆银色的长枪,缓缓的,费力的,向着青夏送了过来。
青夏霎时间呆在当场,所有的血液好似瞬间凝固,她愣愣地看着西林雨乔,终于,缓缓的伸出手去,接过那杆长枪,语带哽咽地说道:“你回来,就是害怕我没有武器,想送枪给我吗?”
已经无力再去点头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西林雨乔紧紧地看着青夏,眼神越来越涣散无神。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滂沱而下,大滴大滴的打在西林雨乔苍白的脸颊上,青夏伏在她瘦小的身上,再也无法忍耐的放声大哭。
好似回光返照,西林雨乔突然蚊蝇般的小声哼出了几个字,青夏泪眼朦胧的看向这个原本那样明艳照人的倔强少女,声音哽咽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名……恩……名字……”
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急喷而出,青夏手捧着她的头,心下疼痛无以言表,看着西林雨乔的眼睛,她终于还是连忙说道:“我是庄青夏,我叫庄青夏。”
“庄?”西林雨乔的眼睛瞬间睁大,过了好久,好似了然了一切一般,惨淡了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缓缓的伸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来,握住青夏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冷,生命正从她的体内飞速的流逝,青夏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掌。
“青夏。”头颅一歪,白衣少女的手立时失去力气的垂了下去。青夏愣愣的跪在苍茫的原野上,过了许久,终于扬起头来,泪雨滂沱。
战地凤舞 第085章 铁血大秦
“什么人!”一声低呼突然响起,青夏素手一扬。一道光瞬时间好似弹丸一般冲击而上,噗的一声就插入了那人的颈项之中。黑暗中的女子弹地而起,几个起落就已经落在了那人的身边,一把拔出他颈腔里的匕首,一道血线喷洒而出。青夏视若不见。嘭的一声扔下他的尸体,就向前奔去。
此时的南楚大营一片狼藉,无数帐篷被烧毁,到处是战火烧过的痕迹,大批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地上残留着暗红色的鲜血,血泥糅杂,混乱一片。
青夏手握匕首,横举银枪,豹子一般的在营地里跳跃,眼神锐利的环顾四周。一路走来,发现大规模的战乱似乎只聚集在西南部的一些营地,其中又以恒城西林氏的营地最为凶残,血水积了一尺多厚,踏在上面,就好像砸在血盆里一样。萦绕鼻息间全是腥臭的液体,青夏眉头紧紧皱着,缓缓的走在北营之中,四下里一片死寂,偶尔有受伤的兵勇发出几声低沉的哀叫,可是很快又被隐藏了下去。
原本被烧成灰烬的中军大帐,这么一会又被重新建起,巨大的帐篷灯火通明的矗立在营地中央,青夏一把撕下小脚上的缠布,用牙齿咬住一段,包扎在手臂上的箭上处,狠狠地勒住止血。森冷的头盔罩在头顶,青色的皮铠上全是凝固 了的暗红色鲜血。背后的披风已经在刚才的逃亡中扔弃,青夏周身是伤,可是却仍坚强的挺直身体。她缓缓的吐了口气,躲在暗影之中,双眼鹰鹫一般紧紧的盯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心底却血流成河。
秦之炎,真的是你吗?此时此刻,坐镇南楚北营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覆灭南楚重兵的人,掳走逐兰夫人杀死西林雨乔的人真的,是你吗?
青夏紧紧的咬紧嘴唇,死死的看着那座大帐,可是若不是你,还有什么人会对我手下留情?
青夏咬紧牙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突然弹身而起,向着中军大营猛然奔去。
“什么人!”
厉喝声陡然响起,暗影中闪过几名轻甲兵士,举起手中长刀就向着青夏劈砍而来。青夏雷霆奔袭,蓦然间跳跃中空,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一名士兵的小腹上,右手一挥,匕首划过另一名士兵握刀的手腕,整个动作没用上三秒钟,青夏稳稳的落地跃起,毫无阻拦般的又向着大营跑去。
“来人!有刺客!”一声惊呼突然响起,青夏一愣,登时愕然的抬起头来,只见徐权一把从大营中跑了出来,乍一看满身鲜血的青夏,竟是猛然一惊。
青夏心头瞬时间升起一丝狂喜,环目望去,只见围在四周的,全是黑衣卫的下属,这群在战乱中找不到半点踪影的士兵,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此处,没有丝毫损伤,看到他们拱卫在中军大营旁边,那么楚离也必定在此处。
然而,这种喜悦还没有持续上一秒钟,青夏登时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她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惊恐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权。
一身铠甲的侍卫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也只是将头微微偏转过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巨大的震惊瞬间升上心头,青夏紧握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银色长枪,满脸愤怒,似乎是想求证什么一般,大步就向营门走去。
“姑娘!”徐权面色戚然的栏上前来,急忙说道:姑娘,你听我说。”
“让开!”青夏面色阴沉,好似万股寒冰,她冷冷的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我只说一遍!”
轰的一声,青夏一把扬起长枪,举止头顶,雷霆般的怒斩而下。徐权躲闪不及,被身旁的侍卫一把拉扯开去,但是还是在手臂上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青夏嗜血的眼神缓缓的转移到他的身上,语气森冷的扬声说道:“谁在敢阻拦我?”
少女嗜血的眼神像是发了狂的南疆凶兽一般,又有着比南疆凶兽更加可怕的震怒和仇恨,她双眼牢牢的盯在众人的身上,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滑过,带着愤怒,伤心,绝望和深深的控诉。
这些,都是连日以来她的战友,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去训练他们,用了很多的心血去教导他们,她把他们当成是朋友和亲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看到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刺眼,曾经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痛彻心扉,她缓缓的转过头去,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营帐,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姑娘!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别这样作践自己,先去包扎疗伤吧。”
“嘭”的一声,向后滚去,嘴角鲜血溢出,但仍就迅速踉跄的爬起,跪在青夏的身前。
“姑娘!”整齐划一的巨吼声齐齐响起,所有的黑衣卫士兵全部都跪在地上,大声叫道。这样倔强的男人们用他们的膝盖挡住了青夏的路,他们看着这个多日里屡次和他们并肩战斗的凌厉女子,看着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她痛苦仇恨的眼神,只感觉凶猛的肃杀之气在天地间弥漫。
一阵长风陡然刮起,掀起满地的黄沙,沙粒打在青夏森寒的皮铠上,发出铿锵的脆响。
青夏发丝凌乱,看着眼前这一群跪在地上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倔强的仰起脖子,目光冷冷的看着那座金光闪闪的中军大帐,眼神间充满了浓浓的凄楚和无以言表的仇恨。
“让她进来吧!”低沉的嗓音从大帐里传了出来,所有的黑衣卫齐齐一愣,过了好久才在徐权的带领下,缓缓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冷硬的风,席卷起满地的狂沙枯草,路的两旁跪着南楚最为优秀的军队。青夏手握着银枪,看着眼前那条通向大帐的路,心痛的无以复加,好似被人用巨斧一块一块的劈砍一样。她紧紧的握紧拳头,指甲插进肉里,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双眼眯起,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感情在风起云涌的涌动着,粘满了鲜血的长枪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她抬起脚来,向着近在咫尺的营门,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步,又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两侧的黑衣卫焦急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中军大营走去,那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似乎是踏在众人的心上,黑暗中,烈烈火把在噼啪作响,偌大的北营之中,只能听见青夏沉重的脚步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不算长的一段路,可是青夏感觉却好像是走了那么久,四周好像霎时间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下远古的风,在呼啸着吹着,那个夜晚,西林雨乔扑在她哥哥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又回荡在她的眼前,那样一个凌厉决绝,那样一个爱憎分明,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少女,为的究竟是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将她卷入了这场腥风血雨之中。
沉重的帘子被缓缓掀开,楚离那张俊朗飘逸的脸孔出现在青夏眼前。
他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之上,金黄色的椅子显得金光灿灿,四角灯火辉煌闪烁,晃得青夏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上好的龙涎香回荡在空气里,整个大帐都是温暖的,舒服的,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和天家的高贵。楚离一身明黄色的锦龙蟒袍,黄玉腰带,几乎要和身后的椅子合为一体,他风神玉朗,乌发垂肩,毫无半点损伤,干净的似乎刚刚沐浴。
这,就是自己和西林雨乔,九死一生也要出营去营救的南楚大皇吗?
这,就是西林雨乔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心爱之人吗?
一大滴眼泪突然从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滑了出来,她周身满是黄泥鲜血,脸上污血纵横,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她身体多处受伤,手臂上至今还在向外渗着学丝,森冷的头盔下,小小的脸孔鬼画符一样,又臭又脏。她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的饿鬼。累得几乎双腿都在打颤。
可是她仍旧看着他,牢牢的看着,死死的看着,那些前尘往事,那些往昔岁月,那些只要一睁眼就要面对的点点滴滴,像是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从始到终的牵牵绊绊,斩不断理还乱的莫名心意,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重逢,一次次的携手共渡难关,还有他站在自己面前那句渗着无尽鲜血,在这些日子里反复回荡在心里的话语;
“青夏,这可能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想要相信一个人了。”
可是楚离,你真的相信过我吗?你又什么时候相信过我?
曾经的你不相信庄青夏,苦苦相逼,以她为饵。后来的你,昭告天下,赐我名为天下荡妇。盛都的天牢里,你深信我的背叛,擒拿与我,欲击而绝杀。今日,你仍旧是隐瞒了沙旱地和秦国心照不宣的围猎之战,大举设计残杀八大世家。而如今,昵友设下死局,将一切反叛于你的力量全部铲除,可是可有一次,你曾想过相信与我,将这一切告知我。
哪怕只有一次!
楚离,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尽管你把黑衣卫的统帅之责交给我,但是所有黑衣卫都知道的事情,仍旧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我心急如焚想要去营救你的时候,你可能就躲在某一处大帐里,安静的等待着胜利的消息,庄青夏的死活,从始至终,都和你毫不相干。
帝王之信,果然是天下最廉价的东西,而雄才大略如你今生又怎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你将天地玩弄与股掌之间,可曾想过,有一个人,差一点就真真正正的要相信你了吗?你手段狠辣的设计圈套,铲除异己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个人,差一点就要决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了吗?你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还不忘说出一句话来打击对手的时候,可曾想过,听你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是真正的想要答应你了吗?
不!你没有想过。至始至终,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为了你自己的霸业,为了你的南楚皇权。
而愚蠢如我,竟然会留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被屡屡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却仍旧要选择相信你。
当日在云翔大殿中楚离对丹妃说的那句话又回荡在耳边: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大楚的江山更重要。
果然,你是一个成功的帝王,我是一个白痴的女子。
缓缓的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青夏冷冷仰起头来,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子缓缓开口说道:“这一滴泪,不是为你而流,是为西林雨乔而流,她瞎了眼睛,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
楚离坐在王座上,看着青夏浑身污血遍体鳞伤的样子,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是苍白而多余的,他只能那么看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却吐不出一个字。
接着自己震慑住八大世家的余威,禁军集体摇身一变,化作凶悍马贼,由内营杀出,措手不及下,八大世家自然全军覆没。逐兰夫人本就已经承担了私通南疆的罪名,此刻再加上已被人救走,更是坐实了她的罪证。八大世家精锐虽失,钱财仍在,只有灭了他们在朝中的全部实力,才能有机会一点一点的收回大权。楚离这招连环之计,妙到巅峰,无人敢出其左右,就连自己,身在局中,也被他蒙蔽,更何况是别人。等待那群人反应过来之时,八大世家早就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报这血海深仇。
难怪黎子厚会突然修书效忠,原来楚离早就清楚黎院黎子城和南疆的关系,收拢了黎子厚,连消带打,断了逐兰夫人的后路,更得到了伪造的逐兰夫人亲笔印信。楚离步步安排的巧妙绝伦,处处有人替着去冲锋陷阵。他至始至终好像是身在局中,处于暴风中心,实则早就已经退到风暴之后去冷眼旁观。
背后冷箭,借刀杀人,这些不费力气的绝招他都用的恰到巅峰,异常巧妙。
青夏突然想起了庄父说过的话,离太子是一个惊才艳绝的人,他又怎会屡屡置自己于陷阱之中呢?
“西林家的人,全都被你杀了?”青夏站在楚离面前,沉声问道。
“恩,”楚离缓缓的点了点头,“西林誉带着西林羽最小的儿子逃了出去,但是方圆百里,都被黑衣卫包围了起来,他逃不掉的。”
“为什么?”青夏缓缓的皱起眉头,她仍旧是忍不住大声说道:“恒城西林氏忠心耿耿,在沙旱地上所有的家主都以为去冲击兽群必死无疑,只有他愿意追随于你,他的父亲又屡次救护于你,西林雨乔为你甘愿去死!这样的一家人,为什么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楚离目光坚韧的看着青夏,缓缓的说道:“我不能保证西林誉是不是心机深沉,看出了沙旱地的秘密。我也不能保证,下一代的西林氏,仍旧会忠君爱国。”
青夏不可置信的扬起眉稍,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啊?在他的心里,可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吗?只是这样不能保证的原因,就可以变成杀人的理由?
“八大世家是南楚最大的毒瘤,多年来尾大不掉,若是有机会,我怎能不一招铲除。”楚离突然自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神情微微有些激动,缓缓的走向青夏,双眼通红,沉声说道:“可是青夏,我没想过伤害你。沙旱地一战。我就是怕你跟去受伤,才不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接到消息赶去了。七大世家在营内闯营,我也没有打算要你去处理,后来到了禁军袭营时间,我也叫徐权拉你回中军大帐,大帐内有密道,可以避开这一劫,没想到西林雨乔节外生枝。青夏,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这是真的。”
青夏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他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意的提起西林雨乔的名字,那个倔强好胜的千金小姐,为了他死那在荒芜的草原上,至今仍旧被万箭穿心的暴尸荒野。
她还那么年轻啊,还不到十七岁。
无尽的悲戚和绝望潮水一般的在青夏胸口升起,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举起另一只手阻止楚离向她靠近。
“青夏,你怎么样?我求求你,先治伤好吗?以后你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楚离再也装不住那一副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表情,他心痛的看着青夏浑身上下无处不伤的样子,悲声说道:“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不要这么折磨你自己。”
轰的一声,眼前瞬时间一片漆黑,青夏奋战了一日一夜,之前和凶兽的那场厮杀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体力已经严重的透支的少女支撑着帐营的杆子上,想要平息胸腔里的怒意,谁知突然一阵气血翻涌,一大口的鲜血瞬间喷射而出,洒在华贵的地毯上。
“青夏!”楚离惊恐叫道,就要冲上前来。
“滚开!”青夏厉吼一声,手中长枪赫然高高举起,忿然指着楚离,厉声叫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好,好,我不靠近,你不要激动。”楚离连忙说道,对着门外的侍卫大喊道:“叫军医,叫军医来!”
“陛下,”乐松的声音在门前响起,“北营中,暂时没有军医了。”
楚离一愣,随即对着青夏说道:“我们去还巢邑,我们回盛都,青夏,我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找御医来医治你。”
西林一脉满门抄斩,哪里还有所谓的军医。青夏闻言心如刀绞,她冷冷的看着那个风神玉朗的男子,轻轻地冷笑一声:“楚离,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会跟你回盛都去?”
楚离闻言大惊,他急忙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只要我不死,就跟我回盛都。”
“呵呵,”青夏冷声一笑,眼露讥笑之意更浓,可是已经再也不愿意对这男人说一句话,她拖着沉重的长枪,脚步都几乎在微微颤抖,但是却还是坚定的一点一点的向着帐外走去,声音低沉,却带着尖若生铁般的冷酷。
“楚离,我现在杀不了你,西林雨乔也不会希望我现在杀了你。但是你要知道,从今往后,庄青夏和你再无任何关系,以后你是死是活,是飞黄腾达还是国破家亡我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同样,庄青夏是流落街头还是暴尸荒野,也与你无关系,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他日相见,不是路人,就是仇人!”
“青夏!”楚离一惊猛然追出大帐,向着青夏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青夏怒喝一声,头也不回,猛然挥枪,唰的一声,在楚离的身前划下了一条深深的痕迹。就在这时,狂风倒卷而起,漫天狂沙席卷,无数的飞沙在两人之间隔成一道昏黄的线条,让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脸孔。
青夏背对着楚离,银色的长枪扎在地上,厉声说道:“你是男人,做过了就要认!失去了,就不要后悔!何必扭扭捏捏做妇人之态,徒惹人恶心!”
楚离一愣,脚步就猛地停了下来,徐权等人看着青夏决绝的身影,齐齐跪在地上,大声叫道:“姑娘!”
“我话以至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漆黑的夜色下,青夏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浓密的黑夜之中,凄冷的风,冷冷的卷过枯败的野草,楚离久久的站在空旷的营地上。
这一天,是楚离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成功的以最小的代价,铲除了八大世家的精锐势力,将各大世家在朝中的力量连根拔尽,在南楚三百年来的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回了王权,从此以后,南楚的皇帝不再是被架空的空壳,他掌握了整个南楚的精锐,大权独揽,为他将来的千秋基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打下了厚实的根基。
可是多少年之后,当他回忆起那年那一个风云变色的夜晚的时候,他仍旧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在那个死寂的血流成河的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北营的北门前,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只想一醉方休,再不醒来。
会猎西川 第086章:白蛉雪原
“洁玛阿古!”
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一匹藏红色的小马飞速的跑了过来。马背上坐着两名穿着一身棉裘皮草的孩子,大的那个只有十五六岁,梳着一排小辫子,辫梢用红色的缨子系住,粗壮的像是一匹草原上的小马驹。小的那个只有十一二岁,戴着裘皮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刚才的那声叫喊就是发自他的口中。
“洁玛阿古!”两个孩子飞速的奔到一座雪坡脚下,然后迅速的跳下马来,手脚并用的就向着雪坡爬上去。
早上刚刚下完雪,此刻雪地松软,踏上去很快就深深的陷进雪里。大的孩子虽然手长脚长,但是体重也重,他走一步陷一步,然后费力的拔出脚来,再陷进去。这样走来,反而不如那个小的快。
年纪小的那个孩子大笑的向上跑着,年纪最小,动作却灵敏的很,一会的功夫就爬上了雪坡,对着远处的一个账篷大声叫道:“洁玛阿古,阿妈让我来叫你吃饭。”
账篷的帘子一阵颤动,不一会的功夫,一名身材娇小、明眉皓齿的女子就从里面探出头来。她带着一顶皮草的帽子,将两个耳朵都包在了里面,只露出尖瘦小小的一张脸,一双眼睛秋水一般明澈,却又透着一丝顽强坚韧的倔强,她笑着张开手,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孩子,带着厚厚的手套,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笑着说道:“班布尔,你阿妈的病好了?”
“好啦!”班布尔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说道:“多亏洁玛阿古的药,所以阿妈要请洁玛阿古吃狍子肉。”
“狍子啊。”女子一愣,说道,旭达烈又上山打猎了?”
“是啊,”班布尔回答道:“快过年了,大哥说要攒年货。”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最近穆连部的人总到这边打秋风,旭达烈应该小心点。”
“放心吧,”班布尔得意的一笑“旭达烈是健壮的豹子,穆连部的人都是狡诈的野狼,野狼再狡猾,也打不过豹子的。”
“呵呵,”女子朗朗一笑,拉住班布尔戴着手套的小手,说道:“你也知道野狼狡猾了,还是小心点好。”
“洁玛阿古!”大一点的孩子费了半天的劲,总算爬上了雪坡,远远的冲着女子大声喊道:“去我家啊,阿妈他们都等着呢。”
“好!等我一下!”女子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走进了账篷里,拿出一面红色的小旗,只见上面用黑色的笔,写了大大的两个汉字。班布尔没上过学堂,只是跟着女子学了几天的汉字,此刻看到那旗,就磕磕巴巴的念道:“日……月……”
“是夏青,”女子没好气的回头说道:“你倒是会省事,认识哪块读哪块。”
“洁玛阿古,你还没找到你大哥吗?”大一点的孩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跑了过来。
女子一愣,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还没有,不过慢慢等,总会等得到。”
“走吧!”将旗子插在账篷上,火红色的旗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十分的醒目。女子转到账篷后面,牵出一匹马来,自己爬了上去,对着班布尔说道:“班布尔,跟我一起吗?”
“好!”班布尔连忙叫道:“我才愿意跟那克多一起,他骑马慢死了。”
被叫做那克多的孩子大怒,眉毛高高的扬起,大声叫道:“我慢?我能在马上叼到狼,我骑马慢?”
“呸!死狼吧!:班布尔年纪虽小,嘴上功夫却厉害。女子笑着听着两个孩子吵架,蓦然一扬马鞭,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白皑皑的雪原上。
这名女子,就是青夏。
当日她离开了楚离的北营,一路在西黑荒原上策马疾行,在荒原上连找了西林誉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大雨倾盆,马也跑了,饥肠辘辘下还遇到了野狼群的袭击,险些葬身狼腹,开幸遇到荒原上的马贼,才逃过大劫。
说起来,这还是青夏第一次见到西黑荒原上的马贼。之前秦国太子一党假扮过这批马贼去暗杀秦之炎,后来楚离又借着西黑马贼的名头,用禁军乔装改扮杀的八大世家狼狈不堪,可见西黑荒原上的马贼在整个大陆上是怎样的声威赫赫。但也就是这样,才使得被人屡次利用,背了天大的黑锅。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马贼就算再嚣张,也还没疯狂到去袭击秦国皇子和去攻打楚国大营,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必须要做的。于是,倒霉的马贼们几乎同时遭到了秦楚两国的疯狂追杀围剿,等青夏遇到他们的时候,这群原本三千多人组成的实力雄厚的马贼团伙,已经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饱食思淫欲,这群人吃完了狼肉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刚刚救下来的清秀少女的身上。这种主意自然不会得逞,被青夏收拾了一顿之后,崇尚武力的大汉们全都死心塌地的跟上了她,只求她能带领他们逃出北秦和南楚的追捕,找一个活命的地方。
被死皮赖脸的纠缠了很多天,青夏终于带着一众马贼离开了西黑荒原,虽然沿途也遇上了几拔楚军,但是在青夏的周旋下,众人不但没有吃专亏,反而将楚军打了个灰头土脸。西黑马贼们无缘无故被两国军队绞杀,死伤惨重,一个个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见青夏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孩子,但是身手敏捷,头脑精明,对楚国的军队更是了如指掌,众汉子人一个个心悦诚服,一路跟随着青夏穿越过西黑荒原,小心的越过了北秦的土地,用时一个月,才来到了位于秦国最北端的白蛉郡。
白蛉郡位于秦国最北端,距秦国的北疆大营不到三十里,但是却向来是个三不管的地界。这里地势复杂,处在北秦和西川两国大军的交接地,西川的炎帝城,快马奔袭到这里不到半日的路程,而再往北便是匈奴人的地界了。
这里人口虽然不算大多,但是却聚集了各个种族。有匈奴人、色目人、犬戎人、穆连人、秦人、西川人、还有原道从东齐和南楚来这边收人参貂皮的商人,总之鱼龙混杂,外地人极多,倒是个容易生存的地方。
青夏之前和杨枫定下了两月之期,说好了在这里见面,在掌管黑衣卫的一段时间青夏曾经满世界的寻找过杨枫,可惜没什么结果。现在想来楚离既然几次大战都是瞒着她的,那么黑衣卫的真正统领之权,还是握在楚离的手里,他若是不想青夏找到杨枫,黑衣卫自然也就调查不出什么。楚离这样的一个人,连忠心耿耿的西林家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已经背叛过他一次的杨枫。
就这样,青夏就在白蛉郡住了下来。西黑马贼们死性不改,来到这边很快就跟关外的马贼强盗接上了头,青夏也不要求这群人跟着自己吃萝卜啃咸菜当好人,就放任他们去了。
这个混乱的年头,什么买卖都有人在做。他们不去打砸抢,自然还有别人顶上。只是由于青夏住在这里,马贼反而不再骚扰白蛉郡,倒也算为郡上的百姓做了件好事。眼不见心不烦,青夏也不去在意这帮家伙又跑到哪里去打劫舍。
班布尔一家是青夏在这里认识的一户猎户人家,班布尔的父亲是个酒鬼,总是在郡上鬼混,很少回家,这家的女人却是一个勤快老实的人,独自一人养大了四个孩子。
大儿子叫旭达烈,是白蛉郡有名的猎人,黑夜里百里之外就能听声变位的射中过路的老鼠,小伙子二十出头,长的一表人才,是当地姑娘们心仪的对象,每天早上门都会堆满求爱的茗筱花,很是出名。老二叫那克多,今年才十五岁,但是长的却很壮实,十七八岁的孩子也没有他高大,火爆脾气,倔起来像头蛮牛一样。老三就是班布尔,今年才十三岁,人小却机灵的很。老四是个女孩,才只有五岁,整日在家里缠着几个哥哥,现在她有了新的目标,整日的缠着青夏,没个消停的时候。
这一住,就是两个月,距两月之期,已经过了四十多天,青夏沉住气在雪坡上搭了房子,想再等等杨枫。她考虑了一下,若是路上出事耽误,顶多不过两个月,要是再一个月杨枫再不来,少不得就得再去一次南楚盛都,混进皇宫到丹妃那里去打探消息,毕竟当初擒拿自己和杨枫的三伙人,楚离和乌丝媚尔都没有什么收获,杨枫若是出事,这账就只能算在朱丹臣的头上。
“那克多、班布尔你们回来啦!”一声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匹骏马旋风般的就冲了过来,马上的青年高大帅气,眼神明亮,轮廓微微有点像北面的胡人,但是眼睛的颜色却是黑的。
“夏青,你也来了。”
为了寻找杨枫,青夏不得不用了夏青这个化名。反正名字对青夏来说向来都只是一个代号,也没太在意。笑着跳下马来,接过班布尔,转过头去对旭达烈说道:“听班布尔说你又去打猎了,小心遇到穆连人。”
“呵呵,”旭达烈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不怕他们。”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青夏翻了个白眼,拍了拍班布尔的脑袋,说道:“去把我前几天留给你的作业拿过来看看,日月?真亏你能念得出来,真是给我丢脸。”
“洁玛阿古!”一声娇嫩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还没垂下头去,就见一个一身披红挂绿的肉球向着自己飞速而来,嘭的一声撞在她的大腿上,两只白胖的小手死命的抱着她,大声的控诉道:“班布尔是坏人,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叶,”青夏弯着腰,蹲下身子,看着还没有自己小腿高的小女孩,急忙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多冷。”
阿茉叶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连忙手舞足蹈的说道:“阿妈给我做了新袍子,暖和。”
青夏看着她那身花哨的袍子,微微一笑,一把将小孩抱起来,阿茉叶又圆又胖,伸出手来环住青夏的脖子,很记仇的嘟起嘴,像个受气的小可怜,“洁玛阿古,班布尔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叶,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跟洁玛阿古告状,兔子是我烤的,我也吃了,你能把怎么样?在说了那克多也吃了,你怎么告他的状?”
那克多闻言大大的不乐意,粗声粗气的叫道:“我又不知道那是阿茉叶的兔子,班布尔你这个狡猾的狐狸。”
“好了,都回去吧。”旭达烈出声制止几个小萝卜头无聊的吵架。颇有威严的说道:“阿妈还在家里等着呢,阿茉叶,等明天我进山里去抓一窝冬的狐狸崽子给你,等明年冬天,就可以做一身狐狸皮子的袍子了。”
“真的?”阿茉叶大喜,开心的笑了起来。
绕过一片树林,一座村寨就出现在眼前,班布尔和那克多像两只小豹子一样向着村子飞速的跑去,青夏和旭达烈在后面牵着马慢慢的走,阿茉叶缩在青夏的怀里,安静的玩着青夏衣服前的扣子。大地上一片雪白,青夏突然回过头去,对着旭达烈说道:“旭过烈,你明天还要进山吗?”
“是啊,”旭达烈说道:“在大雪封山之前多进去几次,要过年了,多攒些野味,你自己一个人,到时候就来我们家过年吧。”
“我吗?”青夏微微的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
旭达烈一愣,沉声说道:“你要回关内去吗?你不等你哥哥了?”
青夏叹了口气,说道:“我再等一个月,要是还等不到的话,我就要回去找了。”
“你自己一个人,能去哪里找,还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你大哥一个大男人,难道自己还会走丢了?”
“哎,”青夏郁闷的说道:“你不懂的,其实这里真好,我来到这这么久了,数这段日子过的最舒心,要是我等到了我大哥,以后就留在这不走了。”
旭达烈眉头微微的皱起,跟在青夏的后面,久久没有说话。
“旭达烈,你还是别进山了,我前几天接到消息,听说穆连人那边下了大风雪,冻死了成千上万的牛羊,那边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很有可能去秦国的北疆大营或是炎帝城抢掠。白蛉郡近来也不太平,大家还是都小心一点,轻易不要外出。”
旭达烈冷哼一声说道:“穆连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去北疆大营抢掠。托哈那个老废物才没这个胆子,听说秦国的战神秦宣王这个月亲自坐镇北疆,炎字营都跟着来了。别说冻死了牛羊,就算自己也冻死了,托哈也敢靠近北疆一步。”
“秦宣王吗?”青夏微微一愣,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她不由得向南边望去,北疆大营距此不到三十里,原来他们竟然这样的近。
“总之你还是小心点吧,你一家老小还全都指望着你,别出什么事才好。”
旭达烈闻言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夏青你就放心吧,雪狼湖的人我都不害怕,还会怕穆连人,他们最好不要碰上我,不然一个也别想逃回去。”说着还使劲的拍了拍他腰上的箭匣子,大笑了两声。
青夏无奈的晃了晃脑袋,第一次认识旭达烈的时候,就是在雪狼湖边上,她和西黑荒原的一众马贼被雪狼人掳劫。那群马贼一生打劫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打劫过,几下就跟雪狼人扭打在一起。青夏等人虽然战斗力强,可是对方不但人数众多,还熟悉当地路径,青夏等自然不是对手,逃路的时候遇到在林子里设陷阱打猎的旭达烈,被他所救,才逃了出来。
一晃眼,就过去两个月了。
正想着,就进了村子,旭达烈爽朗的跟村子里的人打招呼,这些人大半认识青夏,更何况这姑娘还认识山里的马贼,在大家的眼里是有能耐权势的人物,是以对他都很是热情。一会的功夫就走到旭达烈的家,旭达烈将马牵到马厩里,他的母亲多伊花大婶就跑了出来,看到青夏笑道说道:“洁玛阿古,你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洁玛阿古是对汉人漂亮女子的统称,这小村里有无数的洁玛阿古,青夏只是其中之一。
几人进了热气腾腾的屋子,几个孩子早就已经在火炕上坐好,青夏刚一进去,阿茉叶就拍着自己身边的一块地方,大声叫道:“洁玛阿古,到这里来坐!”速度快的,让已经张了一半嘴的班布尔很是郁闷,他狠狠的瞪了小妹妹一眼,哼了一声。
青夏脱下靴子,爬上热乎乎的火炕上,盘着腿坐在阿茉叶的身边。
一阵让人流口水的肉香突然飘了进来,旭达烈做在炕边上,帮着多伊花大婶往炕桌上端盘子。香气扑鼻的狍子肉被烤的全是黄色的肥油。发出滋滋声响,诱人欲滴。
“来,都吃吧吃吧,”多伊花大婶一边笑着一边在衣服上搓着手,“架子上还有,还烤着呢。听说洁玛阿古会来,这是旭达烈亲自烤的,
香着呢。”
“来,夏青,别光看着。”旭达烈撕了一些狍子腿上的肉放在青夏的前面,其它三个孩子早就上了手,各大大嚼了起来,青夏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霎时间只觉得唇齿留香,笑着说道:“旭达烈,你若是将来去当厨子,一定会发大财。”
“哈哈!”旭达烈爽朗一笑,丝毫没在意青夏说他去当厨子这种没志气的话。
众人其乐融融,正在大吃特吃,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旭达烈眉头一皱,就听嘭的一声,房门就被人猛地一脚踢开!
会猎西川 第八十七章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一脚踢飞,寒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青夏眉梢一挑,立时抱住了一旁的阿茉叶,旭达烈三兄弟猛地从火炕上站起身来,一下跳到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外面的人。
二十几个彪形大汉登时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一脚踢碎了门口的一口水缸,刚刚打好的井水哗啦啦的流了满地,靠近门口的地方瞬间就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你们是什么人!”旭达烈跳到屋子里的小柜子旁边,唰的一声就抽出了三把砍刀,抛给那克多和班布尔两兄弟,跳到那些人的面前,大声喝道。
为首大汉瞪着铜铃大眼看了旭达烈一眼,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旭达烈吗?土哈欠了我们的钱,要我们来找你要。”
土哈是旭达烈的父亲,经常在外面喝酒赌钱,欠了债就让人来家里找老婆孩子要账。青夏认识他们一家没多少日子,这样的事情已经撞上很多次了。旭达烈脸孔通红,显然在憋着火。那大汉见旭达烈的样子,想起他的盛名,也不那么凶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说道:“欠债还钱,旭达烈你是个汉子,不会赖账吧。”
“他欠的钱,你去找他要去,来我们家干什么?”班布尔突然大叫道,拿着大刀像是一只发了怒的老虎崽子。
那伙人一听,勃然大怒,纷纷喧哗呼吵起来。多伊花大婶慌了手脚,这个老实的女人急的团团转,既想拉住儿子们,可是又实在不愿意再替那个酒鬼还债,一会的功夫,眼泪都急了出来。
“班布尔说的对,这钱我们不会还的。”旭达烈沉声说道,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众大汉,“你们若是要账,就去找借你们钱的人,若是想找我,就跟我的刀子说话。”
话音刚落,那克多突然大吼一声,健壮的身子像一头小马驹,凶悍的望着那些不速之客。
“多伊花大婶,出了什么事?”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多伊花大婶为人向来很好,旭达烈每次打到猎物总会分给各家各户,是以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听到他们家有声音,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都冲了出来,一看这群人来势汹汹,村民们一个个都回家抄起了砍刀,就冲进了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一会的功夫,就把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要账的泼皮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讨不了好,连句狠话也不敢撂就灰溜溜的逃了。人群一会的功夫就散了开去,青夏放开了阿茉叶,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不是怕这些泼皮无赖,只是不希望 他们搅乱了这安宁的生活。
“没事,别害怕,有我呢。”旭达烈突然凑过头来,笑着说话,一口洁白牙齿,更显得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青夏说道,“你这几天小心些,那伙家伙要是不服气回来报仇就糟了。”
“没事,”旭达烈一笑,“他们下次要是再敢来,保证不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回去。”
“好了好了,安上了。”班布尔和那克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一下就跳到火炕上,房门被重新安上,屋子里不一会又充满了热乎气,被他们这么一搅,青夏也就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见天色黑了,就起身要走。
旭达烈执意要送她回去,多伊花大婶也坚持,青夏就和旭达烈一起出了门。
白蛉郡的四周,有很多这样的小村子,青夏就住在旁边的那个雪原上,只要一出关,保证就能第一眼看见。
晚上的月亮又白又大,青夏和旭达烈牵着马走在雪地上,刚刚吃过饭,不愿意坐在马背上颠着,青夏就提议下来走走,旭达烈笑着就答应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听旭达烈说些他小时候上山打猎的趣事,突然远处一道白影闪过,旭达烈眼睛最毒,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弓箭,摸出一只箭,就要对那白影射去。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忙说道:“不要射!”
旭达烈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道白影就不见了。
“夏青,你怎么了?”
青夏一愣,想了会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想你放它一马。”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旭达烈搞的一愣,青夏低着头,轻轻的说道:“我早些年的时候,也见过这种雪狐,当地人说这种动物是有灵性的,不能抓。我当时没信,硬是抓了一只,后来没过三,那小东西生生不吃饭饿死了。那次之后没多久,我的生活就发生了一个大变故,差点没死了不说,还远离了家乡。现在看到它,总觉得好像是它在报复我似的。”
“早些年?”旭达烈问道:“夏青你以前也来过关外吗?什么时候的事?”
青夏一笑,轻声说道:“很多以前的事了,记不得了。”
旭达烈自然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关外,还是很多地方是有这种小生物的。也没再多问,转移话题问道:“夏青,你真的要离开关外吗?”
“看情况吧,”青夏牵着马走在旭达烈左边,看着前面的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若是能等到我大哥,想必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到处走走吧,将来看哪个地方好,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下,也挺好的。”
旭达烈又继续问道:“关外不好吗?”
“好,”青夏扭过头一笑,“怎么不好,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的地方,有你,有班布尔、那克多、阿茉叶,还有多伊花大婶香喷喷的手抓肉,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那为什么不留下?”
“留下?”女子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啊。”
“那你的家在哪呢?”
青夏的笑容霎时间就变得很淡,她仰着头,远远的看着远方淡淡的云彩,声音带着一丝丝低沉和飘渺。
“其实,我也不知道。”青夏微微一笑,对着旭达列说道:“旭达烈,你真的很幸运,有温暖的家,有这么好的弟弟妹妹和阿妈,你阿爸虽然不成器,但是毕竟还是你阿爸,你若是能帮他,就帮帮他吧。不然将来若是不在了,你会后悔的。好了,我到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旭达烈站在原地就停住了脚步,看青夏娇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牵着马爬上雪坡,身体就像是冻住了一样,久久的不愿离开。突然,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夏青,你过年去我家吗?”
青夏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再说吧!”
声音飘飘荡荡的回荡在寒冷的空气里,有着长长的回声。
三天的时间转瞬就过去,早青夏是被冻醒的,原来火盆里的火已经灭了,她哆哆嗦嗦的从毡子毛毯里爬起来,感觉口干的很,刚一拿起几子上的杯子,却见里面的水已经冻民冰了。哆哆嗦嗦的生好了火,青夏烧了水,吃了几口泡软了的馍,就缩在被子里哪也不去。
近来的天气越发的冷了,说起她也算是幸运,这样冷的天气里火盆灭了,很多人就会在睡梦中被慢慢冻死,若是自己刚才没醒过来,将来等杨枫到了,可能只能找到自己的尸体了。
想到杨枫,青夏不由得叹了口气,时间越过,她越觉得心里发慌,总觉得出了点什么事,心想再不能等了,再过两天,他要是还不来,就再回南楚。正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青夏何等警觉,连忙穿好衣服,套上棉靴,刚一拉开帘子,班布尔的身体就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班布尔,怎么了?”孩子气喘吁吁的,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厚厚的棉帽子都被汗浸湿了,青夏眉头一皱,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
“洁玛阿古,”班布尔大喘着气,连忙说道:“旭达烈进山都三天了还没出来,早上白蛉郡上的那群无赖又来了,带了四十多个人,见旭达烈不在,把我们家的牛羊全都抢走。还要抢那克多的小红马,那克多不给就跟他们打了起来,挨了一棍子,现在还没醒呢。他们还抢走了阿茉叶,说是要是晚上不把给他们送去,就杀了阿茉叶。”
“什么?”青夏大惊,急忙问道:“村子上的人呢?没人帮你们吗?”
“他们是踩好了盘子才来的,昨天穆连部来打秋风,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去北边守着呢。”
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走!先看看那克多。”
刚要走,突然然回过头去,进账篷里把火灭了,又将匕首钩锁一类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
“走吧。”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飞速的向着村子就奔了去。
“洁玛阿古,这边。”
一路跟着班布尔下了地窖,多伊花大婶见了青夏放声大哭,这个老实的女人被吓坏了,守着她脑袋出血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见到青夏像见了救星一样,拉住她的手就不再放开。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多伊花大婶,青夏手脚利落的给那克多包扎了头上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是破了头皮。但是有没有脑震荡伤到里面,就得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青夏就着满是红色鲜血的水盆洗了把手,对着班布尔说道:“你就这里守着那克多和你阿妈,我现在就去郡上把阿茉叶找回来,然后找人去山里找旭达烈。”
“洁玛阿古!”多伊花大婶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连忙说道:“那些人凶得很,洁玛阿古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被人欺负的。”
青夏见她这个时候还为自己担心,不由得心下一阵温暖,笑道安慰着拍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认识罕达垣上的胡子,要是不行就找他们帮忙,你放心在家里等着吧,我一准把阿茉叶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班布尔对青夏倒是很有信心,拍着他阿妈的肩膀说道:“阿妈,别担心,洁玛阿古不是一般的汉人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
“逊达天神保佑你啊,逊达天神保佑你啊。”多伊花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再拦着。
青夏笑道对班布尔说道:“我走了,你小心点,保护好阿妈和哥哥,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知道了,”班布尔答应道:“洁玛阿古你快点回来。”
青夏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地窖,这处地窖是在马厩里,青夏在上面散了一些野草,就再也看不出来。四下环顾一圈,爬上自己拴在一旁的唯一的一匹战马,爬上马背,就向着大路奔去。
早晨的阳光十分刺眼,晃得雪地上一片明晃晃的白亮。原本白蛉郡就不大,不消多久,就到了白蛉郡中,之前班布尔已经给了她地址,青夏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就向着约定的地点驶去。
眼看就要到了那家赌馆,突然前面的街道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映入眼帘,青夏皱着眉看去,只见数不清的人群簇拥在一处,似乎是在围观看着什么热闹。不过他们看热闹不要紧,竟然将这唯一的一条路给堵得水泄不通,青夏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不得不下马去,将马匹拴在一颗歪脖树上,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可是好不容易挤到一端,却发现小小的廊门被一辆巨大豪华的马车给死死的堵上,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青夏暗道难怪这么多人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白蛉郡这里有个独特风俗,当地的居民甭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也不管是信如来佛祖还是元始天尊,到了这里,一律都是改信逊达天神,这个所谓的逊达天神还有个由来,据说是北地白虎神和人类女子结合生下的孩子,后来北地刮大风暴,他一个人跑到风眼去生生化作了一座石山,将风眼远远的堵死了,救了成千上万的北地百姓,好人有好报,这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死后了天,成了神仙,永远的保护着家乡的百姓。倒是很有奉献精神的一位神仙,后人为了纪念他,就在关外第一个郡县白蛉郡这里,设了一座雕像,生生移来一块巨大的整体山石放在大道上,中间挖了大通道,供人行走。青夏想,他们可能是想让大家体会一下用身体堵风暴的感觉,可是平时也没什么大碍,但是今日这巨大的马车往这一停,就将整条路完全堵死,根本插翅难飞。
青夏不*的皱起眉头,四下看了一圈,也不见有主人在一旁,刚想伸手将那马车拉走,突然一阵清越的声音登时响起,在一片嘈杂声中尤其显得响亮。
“老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年轻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锦衣华服,玉带蟒袍,周身香薰之气,足蹬鹿皮棉靴,头戴雪貂皮毛,两手抄在一直银狐的暖手抄中,一双丹凤眼懒洋洋的看着蹲在他面前大放悲声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只狐狸。
会猎西川 第八十八章
“老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年轻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锦衣华服,玉带蟒袍,周身香薰之气,足蹬鹿皮棉靴,头戴雪貂皮毛,两手抄在一直银狐的暖手抄中,一双丹凤眼懒洋洋的看着蹲在他面前大放悲声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只狐狸。
“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本公子认为,知错能改,也要改的及时,不然一样没用。老丈你女儿卖身葬父,可是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老头连忙抹着眼泪说道:“小人不该欺骗这位公子,小人被猪油蒙了心窍,请公子饶了我这一次吧。”
“不对不对,”锦衣公子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伸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描金折扇。他手指白皙修长,食指扣在扇柄之上,微微摇了摇,在老人面前晃了一晃笑道说着:“本公子买你的女儿,是看她长的玲珑乖巧,公子我怜香惜玉,不想她跟着你这种老骗子吃苦受罪。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我前脚刚走,你就站起,你这不明摆着是在打我的脸吗?想告诉这南来北往的人说我是个棒槌,被你这种三脚猫的江湖骗子骗个死心塌地,双眼朝天。老人家,你这明显是不给我面子啊。”
“不是……这位相公……不是……”老者突然紧张的一把抓住男子的小腿,温暖的靴子上,有着上好的薰香传了出来。
锦衣公咧嘴一笑,很是开心的说道:“你们几个,帮这位老丈完成心愿,他不是愿意装死人吗?就让他如愿以偿。”
杀猪般的叫声霎时间吃彻整条大街,锦衣公子脚下微微一动,就挣脱了老者的拉扯。身后跟着的大批护卫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一下就制住了骨瘦如柴的老人。
青夏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抱着肩,一边向自己的马匹走去,一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突然只感觉一个锋利的眼神利箭一般的射了过来,青夏扭头看去,只见那名锦衣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正冲着自己微微拱手,遥遥的打着招呼。
青夏咧嘴一笑,也不知道这名男子是什么来头,吊儿郎当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敏锐。一丝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升了上来,不是可怜那个为老不尊的骗子,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那双得意洋洋的狐狸般的眼睛。
伸手从袍子解下两颗扣子,攥在手里,然后对着对面男子洒然一笑,微微的拱起手来,看似很有教养的回礼。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破空之响,向着大路拱门的方向呼啸而去。
锦衣公子面色登时一变,身躯陡然向着马车的方向奔去,可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又是一道黑色的弹丸迅速而来,嘭的一声就打在他的小腿上。锦衣公子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下一秒只听拉车的一匹战马霎时间惨声长嘶,水泄不通的大街上瞬间一片混乱,众人斜眼看去,只见那匹像发了疯一样,扬踢疯狂长嘶,一个甩头竟然将缰绳扯断,带动其他几名骏马,拉着豪华的马车风驰电掣而去。
一路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人群惊叫推攘,整个大街好似一锅煮沸的浓粥一样,乱成一片。
“驾!”一声清冽的叫声冰雪一般在混乱嘈杂的乱局中登时响起,众人齐齐仰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头戴火红的火狐皮帽子,明眉皓齿,肤色如雪,眼若星子,嘴角挂着一丝颠倒众生的爽朗得意的笑容,扬着马鞭,淡笑的瞥了那名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锦衣公子一眼,就从豪华马车开出的道路上策马狂奔,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公子!”几名下属大声叫道,拼命的推攘着周围聚拢的人群,费尽全力才纷纷聚集在那名年轻男子的身边。紧张的叫道:“公子没事吧。”
“没事,”锦衣华服的公子被人摆了一道,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笑咪咪的看着长街的尽头,说道:“你家公子现在好的不得了,快走快走,跟上去瞧瞧。”
“公子,那老头不见了。”
“啊?没了?”锦衣公子一愣,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是啊,”一名灰色大裘的下属说道:“一定是趁刚才混乱之际逃跑了,属下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对,”年轻的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那个小姑娘要教训这老贼了,美人之诺,可不能不算。”
“那公子您呢?还是快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了……”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锦衣公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着其他人说道:“快点把我的快雪牵来,一会来不及了。”
“公子,您的快雪刚才被人打断了鼻子,这会老六和老七已经去追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快去抓那老头,别让他跑了,其他人跟上我,去追那个女子。”说着,自己就当先就在大街上毫无形象的跑了起来,十多名贴身护卫紧紧的护在他的周围,一众衣衫华贵的人,就这样在一点风度都没有在大街上疯狂的跑了起来,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侧目。
一路狂奔,众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锦衣公子一扬手,众人急忙停了下来。只见嘭的一声,一家名叫意如赌坊的赌馆的大门轰隆一下就被人一脚踹开。
锦衣公子大喜的站在一边,指着一匹通乌黑的骏马大声的说道:“就是这匹马,就是这匹马!”
对于自己主子不定时的抽风众侍卫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眼巴巴的看着那扇破烂的大门灰尘里,踉踉跄跄的爬起几名大汉,几名大汉头脸上都带着伤,还有一人的手腕向一旁诡异的弯折,似乎是被人折断了。几人狼狈的爬起身来,全都警惕的望着赌坊的屋子,一会,一名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脚步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有着一种无言的威慑。
女子相貌清秀,虽不算是倾国倾城,但是眉眼间透出的强大的自信却足以掩盖任何面容上的不足。她一手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一手举着一把长长的大刀,大刀的另一头架在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肥胖的脖颈上,眼神冷冷的瞥着周围的众人,嘴角冰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傲气。
“木古歹,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女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被他钳制在手里的男子双腿发抖,差点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说道:“记……记住了……”
“那就好。”女子淡淡一笑,突然挥起长刀,以刀背狠狠的砍在木古歹的脖颈上。只听嘭的一声,木古歹就惨叫一声,软趴趴的倒了下去,两眼一翻。还以为真的被结果了性命。
“大哥!”众多赌坊的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惊叫着扑向木古歹。女子用长刀在地上一扫,就将那扇门板又挑了起来,向着众人就砸了上去。
“轰隆”一声巨响,惨叫声哀号声响彻一片。
“阿茉叶,我们走!”抱走孩子,青夏向着锦衣公子等人站立的方向就跑了过来,蓦的一看到他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笑眯眯的站在那里,面色一寒,微微一侧身,好似要保护孩子一样,冷冷的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锦衣公子看到她充满敌意的眼神,
颠颠的跑上前来,解下了青夏拴在树上的马缰,将黑马牵了过来,讨好的递到青夏的面前,乐呵呵的说道:“那,给你。”
青夏微微一挑眉,看着这名莫明其妙的年轻男子,只觉得这人的一双眼睛狭长纤细,像是狐狸一样,一眼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后面的哀号声渐渐小了,赌坊内也起了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来不及思考什么,青夏一把拉过马缰,翻身就跳了上去。对着那名年轻公子说道:“多谢了。”说完,就扬鞭而去。
锦衣公子看着青夏绝尘而去,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见青夏没了踪影,他又急忙跑到那些被青夏痛揍了一顿的大汉身边,帮着那个名叫木古歹的家秋站起身来,大声的叫道:“喂,你没事吧?”
木古歹两眼翻白,一幅已经翘了辫子的模样。
“喂!你醒醒!”
木古歹这人十分执着,他坚信自己已经死了,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锦衣公子眉头一皱,突然扬起手来,对着木古歹的脸就是狠狠的两个巴掌。
啪啪两声脆响,木古歹终于恢复了神智,大声叫道:“啊,谁他娘的打老子?”
“是刚才的那个姑娘,”年轻公子连忙大声叫道,手指着青夏逃跑的方向说道:“她往那边跑了。”
“他奶奶的臭娘们!”
呼啦啦的一群人从赌坊里狼狈的跑了出来,也不知道刚才那姑娘用了什么手法,竟然从这么多大汉的手里救了人出来。木古歹看自己人数众多的手下,登时来了勇气,大声的叫道:“弟兄们,抄家伙,跟老子去教训那个婆娘!”
众人呼喝一声,就纷纷上马,跟在木古歹的身后就向着城外的村子策马奔去。
“公子公子,找到快雪啦!”
两名护卫突然从长街的一侧跑上前来,年轻的公子神色一喜,笑着说道:“好!咱们快点跟上去。”
一会的功夫,意如赌馆就一片清净,众人从北门出去,向着奔驰在雪原小道上的女子狂奔而去。
会猎西川 第八十九章
忽见一颗大树上鸟雀瞬间疾飞,青夏嘴角微微一牵,伸手解下大黑马马头上的一个金色的铃铛。这是前几天班布尔刚送给自己,在手上掂量了两下,青夏旋风般回过头去,嗖的一声,就向着声音的发源处扔了过去。
只听哎呦一声惨呼,就有人惨叫一声,青夏嘴角邪邪牵起,她的一手飞刀当初艳冠三军,军情处和情报局的很多高层都要亲自拜师求艺,感觉之准,方为之巧,手劲之大,妙绝巅峰。这样近的距离就想跟踪自己,不是自讨苦吃吗?
“洁玛阿古?”阿茉叶疑惑的扬了扬小小的眉毛,轻声问道。
“没事,”青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咱们走。”
“姑娘留步!”一声清朗的叫声突然响起,从声音听来,这一声和刚才的惨叫声竟然是如出一辙。青夏缓缓的回过头去,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波微动邪邪的瞥向来人。
锦袍公子忙三火四的从大树后面绕了出来,一身锦缎衣袍光鲜依旧,只是在膝盖上,有一处磨损,那是之前被青夏摔了一跤的产物。他面容俊朗,皮肤白皙,周身香气缭绕,隔了大老远也没嗅到那股上好的薰香,一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青夏,只是这样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打扮,额头上却顶着一个又红又肿还微微渗着血丝的大包,看起颇为滑稽。
可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见青夏停下了马,他连忙从那匹被青夏打断了鼻子的快雪身上爬了下来,伸手帅气的一拂衣袖,对着青夏遥遥拱起手来,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小生姓秦,名之炎,有幸见姑娘两面,如见天人,唐突之下,还请姑娘见谅,小生这厢有礼了。”
青夏眉梢一挑,眼内锋芒微微划过,见他一幅穷书生的派头,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秦国的战神秦之炎将军吗?我瞧着你怎么不像?”
“恩?”锦袍公子眉头一皱,随即舒缓的说道:“难为姑娘还听过我的大名,只是小生确确实实是名副其实的秦之炎,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姑娘不要看我长相英俊,相貌俊美,就不相信我是那个传闻中毫无情趣,脸若坚冰的将军,其实我在战场上还是满随和的。”
“是吗?”青夏微微一笑,说道:“那还真是我眼拙了,但不知道秦将军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有何贵干?”
“贵干嘛,倒是没有。”锦袍公子朗朗一笑,说道:“在下就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处,府上都有何人。在下对姑娘十分心仪,一见钟情,想要选个黄道吉日,纳姑娘为在下的第十七房小妾。嘿嘿,不瞒姑娘说,在下府上美人成百上千,能真正有名分的只有十六人,况且在下现在还没有娶妻,姑娘入府之后,也不怕会被人欺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洁玛阿古才不会给你做小老婆呢!”阿茉叶听了大怒,孩子一扬脑袋,奶声奶气的叫骂*。
“洁玛阿古?”锦袍男子眉梢一挑,惊喜的说道:“原来姑娘不是北蛮人,那就更好了。”
“阿茉叶,不要乱说话。”青夏对着阿茉叶微微皱了下眉,说道:“秦将军是秦国上将军,又是皇室的三皇子,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是当世人杰,能被他娶为妾,也是福气的。”
“洁玛阿古?”阿茉叶小嘴一嘟,疑惑的说道。
“哈哈,姑娘果然好见识。”锦袍公子大喜,附手拍着巴掌,大笑一声。
青夏抬起头来,轻轻*起娥眉,困惑的说道:“可是,女子的芳名,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知?”
“恩,若是汉人女子,的确不可。”
“秦将军,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青夏眉梢淡淡一挑,嘴角温柔而笑,别是一番羞花照水,碧月出云的娇羞。
“好!”锦袍公子手拿描金折扇,往手中一拍,大步就走上前去。
青夏温柔的笑道,一双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若是楚离,看到青夏的表情马上就会知道前途堪忧。可惜那名对自己魅力向来极有自信心的华服公子,仍旧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一直来到青夏的马前,笑道说道:“姑娘可以说了。”
青夏微微弯下腰去,将脸凑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附耳过来呀。”
华服公子听话的凑上前去,青夏突然一笑,一把挥手就刺出锋利的匕首,谁知那华服公子也是爽朗哈哈一声,出手如电,竟然一把紧紧的抓住青夏的手腕,轻佻的凑到鼻尖一嗅,笑道说道:“好香好香。”
青夏眼梢一挑,踩在一侧马缰的小腿突然飞起,就踢向男子的下颚。华服公子也不是简单的茬口,侧身让过,松开了青夏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小腿,轻轻一捏,说道:“柔韧有度,富有弹性,果然只有练过武的姑娘,才能有这么好的触感。”
青夏也不生气,曲手成爪,猛然抓向男子的帽子连着里面的头发,就向上提去。那华服公子身体随之拔高而起,一手撑在马背上,一手一把环过青夏的纤腰,邪气一笑,“玲珑纤细,果真是汉家女子的好身段。”
“是吗?”青夏松开了他的帽子探出两指就向他的双眼剜去。
华服公子脖颈相侧一偏,身形瞬间拔高,屈指将青夏的两指夹住。笑着说道:“性格却比北地女子还要豪放,我喜欢。”
“阿茉叶!”
“知道啦!”
青夏叫了一声,怀里的小姑娘霎时间伸出小拳头来,对着华服公子挥拳打来。她年纪虽小,可是这一拳打得却也是虎虎生风,锦袍公子一手抓着青夏,另一手撑在马背上,无法还击。他虽然不惧,但是被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劈头盖脸的打上一拳,也够丢脸,更何况还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不得已下,不得不放开手掌,飘然落下马来,在原地站稳,朗朗大笑说道:“姑娘是要考校未来夫婿的武艺吗?”
“是呀!”青夏笑颜如花,歪着脑袋,很是可爱的说道:“而且,很明显的,你不合格。”
华服公子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忽见青夏猛地一扬马缰,厉喝一声,风驰电掣狂奔而去。公子一惊,刚想追上,突然感觉脚踝一紧,霎时间,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倒着提了起来,向上呼啸而去。
“公子!”“主子!”“啊,抓住那个女的!”一众下属大惊失色,齐声尖叫。
“驭!”青夏叫了一声,黑马就听话的停了下来。公子被大头朝下的提起来,这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疼,原来已经到了头。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转瞬之间就被高高的挂在树上的华服公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齐刷刷的转过头去,看着绑在青夏坐下大黑马身上的那截绳子,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原来这个陷阱是要给木古歹等人在这里准备的,大黑马也一直在这边候命。谁知道那群蠢货连自己那一关都没过去,四十多人就这么夹着尾巴逃了,实在没用的紧,如此,就便宜了这个骚包的花痴。
青夏仰着头看着被高挂在树上的锦衣公子,笑道大声问道:“公子,上面的风景如何啊?”
年轻男子此刻仍旧不忘满嘴花花,笑道说道:“视野开阔,风清气爽,更能欣赏到姑娘的绝代芳华之姿。”
青夏朗然一笑,说道:“那你就在上面继续欣赏吧,小女子还有事,恕不奉陪。”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喂!你先放我们公子下来啊!”一名侍卫突然大声叫道。
“蠢货!”锦袍公子看青夏邪笑着回过头来,顿时感觉不妙,对着手下大声骂道。
“这位大哥说的是啊。”青夏秀气的一抿嘴,突然扬起匕首,看着锦袍公子哧哧笑道:“公子,那我放你下来了。”
“啊!不要啊!”再也装不住一脸风流的笑意,锦袍公子紧张的大声叫道,青夏素手一扬,系在马身上的绳子唰的一声就被割断。只听锦袍公子惨叫一声,大头朝下,猛地就一头栽了下来。
“公子!”一众属下舍生忘死的冲上前去,还是没来得及任他摔个满头金星、四脚朝天。
远远地听青夏的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你顶着别人的名字出来为非作歹,今天,我就代替作国的三皇子,教训你一顿吧。”说罢,扬长而去。
等锦袍公子狼狈的爬起身的进候,青夏早已经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
会猎西川 第九十章 会猎西川
刚跑了没半盏茶的时间。急促的马蹄声就在前方响起,青夏谨慎的勒马停住,就见旭达烈风驰电掣的呼啸而来。
“夏青!你没事吧?”见到青夏,旭达烈眼睛一亮,打马就冲上前来。
怀里小小的女娃皱了皱好看的小眉毛,别扭的说道:“大哥,是我被人家抓去了,你就知道问洁玛阿古,不知道问问阿茉叶吗?”
旭达烈哈哈一笑,一把从青夏的手里把阿茉叶抱了过去,说道:“没事就好,阿妈还在家等着呢,急坏了,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青夏说道:“你可是要去找木古歹他们的麻烦吗?”
旭达烈眉梢一扬,寒声说道:“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我弟妹家人下手,怎能饶了他们?”
“算了,”青夏拉住他的马缰,沉声说道:“不要去了。”
“洁玛阿古已经教训他们了。”嘴快的阿茉叶兴高采烈的说道:“洁玛阿古把木古歹的手都给切下来啦!”
旭达烈眉梢一扬,疑惑的向青夏看去,神色间颇有些不信,说道:“阿茉叶说的是真的吗?”
“恩。”青夏淡淡的答应一声,不愿多谈,“先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旭达烈是不知道青夏的本事的。当初初见的时候,青夏跟着一群马贼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只是他早就感觉青夏不是寻常的汉人女子,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几人一会的功夫就回到了村子,多伊花大婶站在竹头,一见几人就放声大哭,抱着阿茉叶死活不松手。
青夏忙活了大半日,嘱咐了几句,就回到雪波上的帐篷,刚一踏上雪原,就看见一人站在自己的帐蓬前面,一身青色大#,高高的个子,很是率轻,正在细看着青夏挂在帐蓬上的红色旗子。青夏心头一震,激动不已,试探性的轻声说道:“杨枫?”
来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面目清俊,眉眼##,下巴上续着短短的胡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却是完全陌生的脸孔。
“这位可是青夏姑娘?”
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看着男子清俊的脸孔,礼貌的一点头,“我是,不知先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知道到这里寻我?”
“在下是受一名公子所托,来关外白##,找一位夏青姑娘,给他带一句话的。”
青夏眉头一皱,颇为争切的说道:“受什么人所托?他叫什么?相貌如何?年纪如何?所传何话?他可受了伤了吗?”
男子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姑娘不用担心,他很好,没有受伤,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那位公子没有留下名字,长相英俊,大约二十多岁,要我带话给姑娘说他现在有事要办,姑娘在关外等他,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定会回来与姑娘相会。”
“有事吗?”青夏眉头微蹙。轻声说道:“他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男子微微摇了摇了头,笑着说道:“没有。”
“哦,”青夏点了点头,心下生出一丝失望和酸楚,不过转瞬又想,好在这样可以证明杨枫没有死,也没有被人抓去,总是好事一件。想了想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托付给您的?你们是朋友吗?大约是在什么时间?”
男子回道:“我是#霞城白马镖局的镖狮,昨日早上接到的这笔生意。”
“#霞城?”青夏眉头瞬间紧紧的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杨枫都已经走到了泰国北边的最后一个城池,都没有时间出来见她一面。
“姑娘,话已带到,在下告辞。”
青夏连忙礼貌的回首:“多谢先生了。”
男子下了雪坡,骑马而去,青夏微微叹了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继续留在这里,等杨枫回来了。
转眼又过了十多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看来无论历史怎样变迁,国人过年这个习俗还是不能改变的。
早上的时候,班布尔就和那克多一起跑来要青夏晚上去他们家吃饭,青夏满口答应了下来。
自从上次一件事,多伊花大婶一家对青夏更是客气,几乎每日都向自己这里送吃的,要不就拉她去他们家吃饭。在阿茉叶的宣传下,青夏也瞬间成了武功盖世的绝代高手,班布尔和那克多整日的缠着青夏要她教他们功夫。被缠的实在没办法了,青夏就教了他们一点自由搏击的招式,几日下来,两个小子进步神速,和附近的小孩打架屡战屡败。
倒是旭达烈比较奇怪,从回来起就整日的往山里钻,青夏动了他几次,见他不听,也没有办法。只得给罕达垣上的西黑马贼们#了信,要他们注意着#连人的动向。
傍晚,青夏正坐在门口编织一个双心结,这是她的少的可忴的爱好之一。当初在现代的时候,一闲下来就会编织各种各样的中国结。她在军情处的一个战友,会十多种中国结的编法,一双手编的出神入化,据说是练习了三十多年的成果。可是青夏 只是短短了两个月就将她的本事学了齐全,在处里一时传为神迹。
“夏青!”旭达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青夏抬起头来,只见旭达烈骑在马上,向着雪原策马狂奔,一会的功夫就奔到了雪坡下。他身手矫健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跑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活蹦乱跳挣扎着的小东西,青夏定晴一看,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夏青,送给你!”
旭达烈的笑容像是早春暖暖的阳光一般,一口浩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动着炫目的光泽,青夏看着那只不断挣扎的小白狐,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连忙说道:“谁让你抓它来,还不快放了。”
“干嘛要放了,我连端了十几个狐狸窝,才找到这么一只全是白色的,看你喜欢,就送给你。”
青夏皱眉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了?”
“好了,不多说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将狐狸放在一只兔子笼子里,旭达烈一把拉住青夏的手,大声说道:“快走!再过一会就晚了。”
青夏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被旭达烈拉的几乎一个踉跄,大声的说道:“要去哪啊?旭达烈,你等等啊!”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天和地几乎接在了一起,到处都是一片圣洁的白色。
站在这里,只感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关外就是这样,天地都是辽阔的,#无人烟。空气清新的让人恨不得把肺从胸膛里掏出来直接呼吸,青夏骑在马上,看着茫茫的雪原,深深了呼吸着,突然觉得一切尘世的纷乱、战争、血光、杀戮都远远的离开了自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几只白色的白應在天空中掠过,残阳似血,晚霞似火,夕阳西下,万里雪原都被妆点上一丝胭脂的薄媚。有着女子朱唇的淡淡红晕,云居之间,迸射出一条条绚丽的华彩,宛着大海中的游鱼,冷却着金色的波光,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茫茫的光晕,姹紫嫣红,万里流彩。
青夏嘴角含笑,长久以来隐藏在心里的焦躁不安全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缓缓的转过头去,看着与自己并骑的旭达烈,笑着说道:“旭达烈,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开心。”
旭达烈灿然一笑,也许是生涩在浩瀚关外的原因,让旭达烈的笑容总是那样纯净。
这里的人,都是一些爱憎分明的人,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和算计,人与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互相防备,这是青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朋来没有经历过的。看见过太多人心的黑暗,骤然来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宁静好似淡水远山,朦胧中竟然生出了要永远留在这里的心思。
或许,真的很没有志气。
青夏微微牵起嘴角,但是她所求的,一直只是一个安静生存的空间罢了。
没有战争,没有血光,没有险恶的人心,也没有那深刻的爱恨情仇。
“夏青!”旭达烈突然定定的看着青夏,说道。
“恩?”青夏略一挑眉,扬了扬眉角:“什么?”
“这个,送给你。”旭达烈突然从袍子的袖口里拿出一只木盒子,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一只锦帕层层包裹了起来。青夏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之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样金贵。 要知道在此地这个地方,一块丝帕可要比整块皮子还贵。
“给我的?”青夏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
“恩,”
一层有一层的打开了锦帕,终于看到了那个松木做成的盒子,青夏郑重的打开盒盖,只见一朵雪白的花朵静静的躺在里面,晶莹雪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别样的清新雅致。青夏心底咯一声,登时感觉到一丝不妥,嘴上仍旧笑着说道:“旭达烈,谢谢你了,我很喜欢。”
雪白的雪原上,清新的风轻轻的吹着,火红的天幕上,有自由的白马在挥动着翅膀。
旭达烈眼神有些莫名的炙热,他紧紧的盯着青夏,突然说道:“夏青,我喜欢你,不希望你再这样孤孤单单的生活。你不是说喜欢我家吗?喜欢我的弟弟妹妹,喜欢阿妈做的手抓肉吗?那你就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以后我的弟弟妹妹就是你的弟弟妹妹,我的阿妈就是你的阿妈,我一定会一生好好的对你,不会欺负你,一生一世都让你开开心心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青夏仍旧是一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旭达烈见青香不说话,突然打马靠了过来,拉过青夏的手,轻声说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吃过很多苦的。关内虽然繁华,但是生活不自由,不能打猎,不能牧马,连年战火缤纷。你就留下来吧,我们一起牧马关外,上山打猎,这样不好吗?”
青夏看着旭达烈年轻英俊的脸孔,心上突然升起一丝暖暖的柔和,她缓缓的握住旭达烈的大手,轻声说道:“旭达烈,夏青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喜欢和你们一起开开心心的在关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一直以为我只当旭达烈是我很好的朋友,可以一起喝酒,可以一起打猎,可以一起骑马。如果以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或者没有看出你的什么暗示,造成今天你这样的心思,那么夏青跟你道歉。但是,现有的我,真的不想去牵扯这些事情,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旭达烈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青夏会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低着头想了想,才问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等的那个人吗?”
“不是,”青夏果决的摇了摇头,“他是我大哥。”
“夏青,你不要骗我,你姓夏,他姓扬,他怎么可能是你的亲哥哥。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样肯定的就拒绝我,是因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青夏抿了抿嘴角,诚恳的说道:“旭达烈,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女子来好好爱你,而不是我。”
“夏青,我觉得你比什么女子都好。我不喜欢北地那些刁蛮的女子,也不喜欢东陆关内那些做作的汉人女子。你心地善良,长的也漂亮,如果你肯嫁给我,就算各国都把公主送给我,我也不会看她们一眼。”
青夏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旭达烈,一时语塞。
旭达烈看着青夏垂头不语的样子,颓然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问道:“夏青,你等的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青夏见他仍旧固认为自己爱的人是她,心道既然说不清楚,索性让他认定这个算了,沉声说道:“旭达烈,他的确不是我的大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功名利禄和锦绣前程,差一点没了性命,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你们北地人都是重信守义的好汉子,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我可以辜负他吗?”
旭达烈一愣,想了想疑惑的说道:“他是个将军吗?”
“恩,”青夏点了点头说:“是的。”
旭达烈点了点头,突然笑着说道:“你是对的,夏青,这个人是汉子,我不逼你了。”
青夏一笑,伸手拍了拍旭达烈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恩,”旭达烈一拉马缰,两个对视一笑,就向着村子奔去。晚上虽了一些酒,青夏迷迷糊糊的被旭达烈送回了家里的帐篷。
第二天早上还没睁开眼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打碎了青夏的睡意,她揉着一双睡眼,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兄弟一把撩开了帐篷的帘子,对着青夏大声说道:“洁玛阿古,旭达烈走啦!”
“什么?”青夏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睁大眼睛问道:“走了?去哪了?”
“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他的东西也都不带走了,连剧话都没有,只留下了这个。”
班布尔递过了一张纸来,青夏一接过,登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急忙穿上衣服,奔出帐篷,对着两人说道:“你们等着,我去追他。”
会猎西川 第九十一章 会猎西川
“洁玛阿古,旭达烈昨天晚上就走了,你追不上了!”班布尔大声叫道。
青夏的脚步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她手握着那张字迹潦草的信。只觉得有丝丝酸楚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的滋生了起来,北地的风凌厉的刮着,吹的人脸颊生疼,青夏靠着营帐的柱子缓缓的坐了下去,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旭达烈,你何其残忍,又何其任性,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难道就要我在内疚和自责中过一辈子吗?
“洁玛阿古,”那克多粗声粗气的问道:“旭达烈去哪了?信上说什么?”
青夏只觉得很累,她扶着柱子缓缓的站起身来,就走到了营帐里面,草草的开始收拾包袱。
“洁玛阿古,你要去哪里?”班布尔跟了进来,一见青夏收拾东西,急忙跑上前来,抓住青夏的手,大声问道。
青夏回头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塞外的孩子都长的壮实,班布尔才十三岁,已经比她还高了。她咧开嘴角苦涩一笑,淡淡说道:“我哪里也不去,以后就去你们家住,好不好?”
“好啊!”班布尔大喜笑道:“阿妈和阿茉叶一定很高兴,我们早就想让你过来了。”
“来,帮我收拾。”
三人七手八脚的把青夏日常用的东西收拾起来,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从营帐后面牵出了那匹黑马,三人就离开了雪坡,向着村子走去。
“洁玛阿古,旭达烈到底去干啥了?”班布尔想了想,还是疑惑的说道。
“就是啊,你就告诉咱们吧。”那克多十个直性子,着急的说道。
青夏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他去从军了,也没有说具体去了哪个地方。你们阿妈若是问起,就跟她说是跟着走镖的人去了关内做生意赚钱,免得她担心。”
“从军?”两个小子登时兴奋了起来,大声叫道:“哇!旭达烈去当将军了吗?太棒啦!”
青夏微微摇头,苦涩一笑,军将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战争的残酷了。旭达烈,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就这样把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托付给我,可是要绑住我的脚步吗?战场上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赫赫战功岂是那么轻易就能铸成的?
“走吧。”对两个小子打了招呼,就去多伊花大婶的家里,定居了下来。草长莺飞,瑞雪又#,转眼又到年关,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呼啸着过去了。
旭达烈走了已有一年,转眼间,青夏也在白蛉郡这个地方呆了一年多了,旭达烈没只言片语捎回家来,同样的,杨枫也没有任何消息,青夏坐在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子里,看着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飘荡而过,只觉得时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嗖的一下子就飞的没有踪影,再也看不到痕迹。
放下了手中的一丝线,对着邻居家的罕巴大婶笑着说道:“就这样,往里面一抽,就成了。”
“哎呀,”罕巴大婶朴实的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拉过青夏的手,反复的看了两遍,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起来,说道:“这都是一样的啊,怎么俺的就笨成这样?”
青夏一笑,说道:“常常练习就好了,这个其实也满简单的。”
“哎,罕巴大婶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的不成的。”
“洁玛阿古!”一连声的叫喊突然响起,青夏一愣,抬起头来,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风风火火的奔进了小院,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青夏的面前,大声叫道:“洁玛阿古,快跟我们来!”
青夏和罕巴大婶一起站起身来,放下了膝盖上的剪刀针线等东西,青夏疑惑的说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们在歪脖树那找到一个人,好像快死了,我们从他身上找到这个。”说着递给青夏一个长长的卷轴。
青夏看到那个卷轴,眉梢不禁一挑,一股不安陡然升上心头。迅速的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名女子,一身戎装,眉眼飞扬,竟然赫然是林暮白当初亲笔所画的自己的肖像!
“那个人在哪里?”青夏大惊,连忙问道。
班布尔嘴快,说道:“就在大河边的歪脖树下,快去中,我看他出气多进气少,八成是要不行了。”
“快带路!”青夏转身爬上了马背,兄弟俩骑一匹马,在前面遥遥领路。
“班布尔,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跟我差不多,也就十三四岁。衣衫破烂,脸上鬼画符一样,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十三四岁?青夏登时眉梢一挑,心下嘀咕起来。不过仍旧跟在两人的身后,这人既然能有这幅画像,就说明定和林暮白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视而不见。
离得本来就不远,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河边。大河已经结了冰,青夏跟着班布尔兄弟迅速跑到树下,只见一名少年倒在雪地里,浑身僵硬,面色发青,几乎就要冻死了。青夏打眼一看,只觉对方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着那克多说道:“那克多,你背起来他,咱们回去。”
“好,”那克多力气极大,一把就将那少年背了起来,对着青夏问道:“洁玛阿古,我们回家吗?”
“不,”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了,直接去我的帐篷。”
几人迅速的将那少年抬到青夏位于雪坡上的营帐里,班布尔生了火,青夏对少年进行了冰冻后急救,好在这孩子年纪轻,一会的功夫呼吸就平稳了过来,算是脱离了危险。
青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两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家去告诉阿妈一声,别让她着急,然后拿一套袍子过来。
两人答应了,就走了出去。青夏留在营帐里,看着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刚才为他做心脏复苏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有箭伤刀伤,数不胜数。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是谁对他下了这样的毒手?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林暮白的画呢?
这时,被人注视的感觉突然升起,青夏扭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已经醒转,只是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有探询、观察、谨慎,还有一丝丝小心的防备。像是一只陷入了陷阱的儿狼一样,第一反应,不是猛扑上去,而是谨慎的观察四周的情况。青夏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只要露出一丝半点凶恶之态的话,这少年定会像豹子一般的冲上和自己拼命,也许在这之前,还要掀捆炭火,向自己扬上一把土。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在他清瘦的脸颊上,有着一丝风霜的痕迹,青夏看着这个少年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心下却缓缓升起点点酸楚,乱世之中,想要生存,真的是很艰难。
“是我的两个弟弟找到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青夏极尽全力的用最暖和的声音说道,可是那少年脸上的警惕之色非但没消退半点,反而更加阴冷的问道:“你是画上的那个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青夏知道多说别的已经没用,只得沉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和林暮白有过一面之缘,我也很想知道,这画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文史林暮白大人?”少年眉梢淡淡一挑,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狭长的眼睛半眯起,缓缓的闭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又睁开,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的画风。”
“那这幅画?”青夏眉头紧锁,斟酌着小心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少年斜着眼睛看了看夏一眼,默默无声,看样子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话。一身破破烂烂脏乱不堪的衣裳,却也掩饰不住他一身的青华卓越之气,突然沉声说道:“能见到你,也是命运使然。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说罢就撩开帘子要往外走支。
“站住!”青夏突然厉声叫道,出手如电,一抓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只见他的眉头瞬间皱起,不由得放松了手掌。细细一看,他的肩头竟然向外微微伸出血丝来,一看就受不轻的伤势。
“我不问你是谁,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必担心被人追杀,你伤的这样重,数九寒天的,出去必死无疑。”青夏沉声说道,眼神闪烁,眼神明明的带着一丝炽烈。
少年手掌紧握,眉眼间有着一丝淡淡的痛苦,许久,他仍旧摇了摇了头,轻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是不能留在这里。”
“你能去哪呢?”青夏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一把位住少年的手腕,厉声说道:“你若是有地方去,就不会跑到关外来!”
一丝酸楚突然缓缓的从胸腔里升了起来,很多前尘往事在脑海中飞速奔涌了起来,她紧紧的拉住少年的手掌,浓浓的内疚和自责像是巨大的虫子一般蚕食着她的心脏,少年奇怪的扭过头来,微微的挑起眉梢。
“你以为你不说你是谁?我就猜不出来吗?”青夏面色戚然,淡淡一笑,双手紧握着少年的手,终于,还是沉声说道:“我和你大哥,还有你姐姐,都是朋友。”
少年突然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夏,过了许久,明亮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了一层冰雾的波光,他急忙转过头去,一滴水滴沿着他清瘦的下巴落在青夏的手上。
“我全都知道。”青夏紧紧的拉着少年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没本事,救不了他们,可是现在,我不能不管你。”
外面狂风呼啸,像是狰狞的野兽。天地这样辽阔,个人的能力渺小卑微,但是就是这样的巧合给了她一个恕罪的机会,青夏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的说道:“留下来养好伤,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你。”
“洁玛阿古,我们回来啦!”
帘子哗啦一声打开,外面的风和阳光一同灌了进来。
会猎西川 第九十二章 天涯望断
这一天晚上,是这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做梦梦到楚离。
梦里面漆黑一片,只在头顶打着一道惨白的追光,楚离宽袍大袖、锦衣华脸,明晃晃的龙袍上有着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梦里面的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图画一样,他就坐在戚都皇城里那个金光璀璨的王座上,周围是深海一样死寂的黑色背景。青夏的呼吸急促,她仿佛知道自己是置身梦中,可是又仿佛是真的,到处都是那样的真实,楚离的脸,带着刀锋一般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睛,好似最最幽暗的大海,表面上平静的仿佛已经冻结,里面却是巨浪滔天的翻滚着。
突然,大殿的门登时敞开,凌历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殿外,一株昙花瞬间开放,洁白的花朵在黑夜里像是一朵妖艳的罂栗。青夏转过头去,注视着那朵妖艳,却突然看到西林雨乔从花朵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色的武士服,头颅高傲的扬着,有着少女明朗的笑容和满满的自信,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缓缓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靠近楚离。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从殿门处呼啸射来无数的利箭,蝗虫一般的洞穿了她的身体,就像当初一样,鲜血流满了黄金大殿,染白了白色的花瓣,缓缓的蔓延过青夏的脚踝。
青夏捂紧了嘴,想要大声的叫,可是喉咙却仿佛是哑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西林雨乔白皙的手腕,可是看起来咫尺一样的距离,却好似天涯一样的遥远。青夏周身一片冰冷,她想抬起头来大声的质问楚离,可是就在这时,楚离的面容却突然如水波一样抖动了起来。他的肌肤迅速的衰老,褶皱的皱纹爬虫一般,蔓延上他的额头和脖子,他的头发瞬间变得一片灰白,手掌干枯好似橘皮,他身体霎时间干瘪了下去,好像经过了几十年的侵蚀,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一只利箭猛地从他的胸膛上刺穿,青夏睁大了眼睛,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面色阴沉,缓缓的从楚离的身上拔出剑来。
鲜红的血在黄金的王座上弥漫开来,青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心里好似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一个硕大的洞,冷风嗖嗖的灌了进去,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
就在这时,苍老的楚离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暗淡无光的看着青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像是刀子划破铜鼓。
“还,恨我吗?”
噗的一声,楚离的身体顿时化作一片飞灰,消失在王座之上。
青夏头心一阵锥心的真实疼痛,她捂紧了嘴,还是没有抑制尖锐的叫声充斥在黄金大殿上,像是绝望的野兽,发出生命最后的叫声。
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
衣衫都已经被汗打湿了,头发也是湿的,夜里的屋子有些冷,漏风的窗子向里面呼呼的吹着冷风。青夏披件夹袄下了床,走到炭火盆边添了点碳,就用夹子夹起火盆,撩起帘子,向着西屋走去。
这里,是多伊花大婶家的厢房,以前只有青夏一个人住,现在西林辰也住了进来。
能够找到西林家的遗孤,也算是青夏的一大安慰。当日在西黑荒原上,青夏不顾自身的伤势几次出生入死的寻找西林誉和这孩子的下落,却最终没有结果。没想到一年之后,命运却让他们在这里相遇。
青夏没有去追问西林誉的下落,或许她隐隐的知道那结果,只是不想去证实罢了。很多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的能力只有这么多。
厚厚的棉布帘子里,一室清冷,火盆已经灭了,青夏放下了手里的火盆,又给那个灭了的加了点碳,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就温暖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火坑边上,解手一摸,一片冰凉。这屋子长久没人住了,坑洞里积满了灰,烧起来也不是很热,青夏将炭火盆顺着坑洞塞了进去,蹲在前面仔细的看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伸手摸了下,已经开始暖了。
窗外的月光一片皎洁,映衬着洁白的雪地,有着明亮的光。她垂着头看着少年的眉眼,只觉得他像极了西林誉,鼻梁嘴角处,还微微有些神似西林雨乔。其实她和西林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和西林兄妹只是几面之缘,只是西林雨乔最后毕竟是因她而死,这一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让她不得或忘。
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对西林家的亏欠,就是她现在的牵绊之一。
为西林辰拉了一下被角,青夏四下看了一圈,就缓缓的走出了屋子。她一刚出去,火坑上的少年就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清明之色,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窗外微微有些亮,漫长的夜晚就要过去了,多伊花大婶向来起得早,东边那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少年躺在温暖的坑上,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年了!
他在心里念道,父亲,母亲,大哥,姐姐,已经,一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布尔和那克多就吵着进山去打猎,青夏闻言微微动容,这才想到,又到了年关了。
今天北地大雪成灾,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风雪,不仅是穆连部,就连西北边的北匈奴不时的过来这边的村寨烧杀抢掠。前几天刚刚听说靠近穆连部的一个小部落被洗劫,多伊花大婶不想让两个儿子去,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青夏见她担心的不得了,上前说道:“算了,还是我跟他们一起去吧。”
班布尔兄弟一听大喜,连忙叫好,多伊花大婶向来信奉青夏是有本事的人,见她跟着,也就微微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那早去早回啊!”
西边的房门咯吱一声响,青夏转过头去,就见到少年穿着一身班布尔的棉衣,站在门口,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是已不像初见时那么难看了。
几步走上前去,少年和班布尔差不多大,身材已和青夏差不多高,青夏看着他温和一笑,轻声说道:“我要陪班布尔兄弟进山里去打猎,晚上就会回来,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不要乱走,知道吗?”
刚一说完,突然发现这放说的有点命令的强硬,连忙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青夏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的小心翼翼。西林辰嘴角一牵,很好看的舒缓的笑了笑,说道:“好的,你小心。”
青夏微微一愣,一时间似乎感觉面前站着的人是西林誉一样,她有点失神,胡思乱想了一气,就跟着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进了山。
不得不说旭达烈打猎是个好手,青夏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打到几只山鸡和一只兔子,青夏自信满满的跟着两个小子去,结果发现到了地方之后自己简直就是个累赘,被两人笑的不行,气愤填譍的回了家。
当天晚上,青夏不服气的找到村里的老猎户,纸上谈兵的问了大半个晚上。西林辰虽然没有重伤,但是小伤很多,一直在屋子里歇着,见青夏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得轻声一笑。青夏见连他都敢笑话自己,更是郁闷,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班布尔和那克多死活不肯再带青夏去,青夏死皮赖脸了跟了上去,回来之后仍旧是一脸晦气,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终于有一天,青夏成功的猎到一只豹子,才一扫多日以来的颓唐之色,扬眉吐气了一把。
自从离开部队之后,青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争胜之心了。当天晚上,坐在油灯底下,愣愣的看着自己豹子抓伤了的手腕,突然有些出神,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老了一样,一晃,竟然已经快两年了。
“受伤了吗?”
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夏猛然回过头去,就见西林辰站在门前,撩开屋里的帘子,手上拿着一个瓷碗,而色自然的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不知为什么,而对这个还没满十四岁的少年,青夏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不是因为他哥哥姐姐的原因,而是这个孩子身上本身就带着一丝不食烟火的出尘之气,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总是会让青夏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微笑着答应了一声,拖出一个凳子,放在自己的身前。
“坐。”
西林辰坐了下来,将瓷碗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拿过青夏的手腕,微微皱了下眉,伸出小指挑了点瓷碗里的药膏就涂在青夏的伤口上。
“哎呀!”青夏粹不及防,只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低呼了一声。
“很疼吗?”西林辰微微挑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璀璨的星子,只听他轻声问道,脸上露出浓浓的关切。
除了一开始的一点疼痛,很快就有丝丝冰凉的感觉,青夏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好多了,你好有本事啊。”
“你不会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吧。”西林辰淡淡的说道,拿起一旁的白色绢布,熟练的一圈一圈在青夏的手腕上缠绕了起来,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像是行医多年的行家一样。
青夏心头一阵酸楚,转移话题说道:“你应该跟班布尔他们一样叫我姐姐。”
西林辰手上一顿,垂着头,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青夏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嘴角牵起,轻轻的笑了一声。
“喂!”青夏不满的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西林辰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休息,不要沾水,几天就会好的。”
说罢,端着药碗就走了出去。
青夏气闷的嘟起了嘴,暗道这小子起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手臂上的冰凉触感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青夏忙活了几日,总算松了一口气,缓缓的爬上热乎乎的火坑,打了个哈欠,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天早上,跟多伊花大婶一起收拾猎物,西林辰从隔壁罕巴大婶家走了回来,手里拖着一只巨大的袍子,青夏见了连忙去接了过来,问道:“哪来的?”
“罕巴大婶硬塞给我的。”西林辰仍旧是那个样子,对谁都是温和的笑,眼睛半眯着,像是一潭温暖的泉水。
“哦,”青夏点了点头说道:“累了吧,进去歇歇。”
“没有,”西林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就坐在了青夏刚才坐着的地方,对着多伊花大婶说道:“大婶,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拿起一只野鸡,利落的开膛破肚,收拾了起来。
多伊花大婶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也不说话,只是和善的笑着。近来西林辰在村里替人看病,药到病除,很快就在附近一带有了名声。青夏知道西林辰是不想在这里白吃白住,但是还是不想他太过露脸,虽然这里距南楚万里之遥,但是作为特工的她深知,一个国家若想除掉一个人,那么无论你隐藏在什么地方,都很难逃脱国家的眼线。不过看着西林辰一日一日越发精神的笑脸,也就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心想大不了带着他离开这里,她就不信有她在还会被楚离的杀手钻了空子。
再或许,青夏心中是有一份自持的,她相信无论怎么样,楚离都不会对她下手的。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也许将来就会在某一天害惨了她,但是她还是在心里暗暗的相信,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
安乐的环境下,果然会让人产生倦怠。青夏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你这样会伤了手的。”多伊花大婶突然叫道,青夏连忙看去,只见西林辰看也没看,手上刀子像是跳舞一样在野鸡的身上灵活的切割着,手法繁复,令人眼花缭乱。
唰的一声,西林辰笑着一抖手,整只鸡的骨架子就被卸了下来,完整的鸡肉整块的落入了木盆里。
多伊花大婶目瞪口呆的瞧着西林辰的手,长吁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说道:“真跟变戏法一样呢,不愧是洁玛阿古的弟弟,姐姐有本事,弟弟也有本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青夏见她这比喻实在有趣,掩嘴就笑了起来。
“阿妈!阿妈!”阿茉叶突然和一群小孩一起从外面奔了进来,大声的叫嚷着。
多伊花大婶坐直身子,看着小女儿说道:“阿茉叶,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
“阿妈!”一年的时间,阿茉叶又长高了一头,头上梳着整齐的辫子,十分的玲珑可爱,嘟着小嘴大声的说道:“我听逊达庙的老爹说,班布尔和那克多去郡上的招兵处去征兵了,要是征上了以后就不回来啦!”
“什么!”多伊花大婶猛地站起身来,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慌乱的说道:“这可怎么好,这两个兔崽子,这可怎么好啊!”
“大婶,你别着急。”青夏也站起身来,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连忙说道:“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到郡里去把他们抓回来。”
多伊花大婶看着青夏,眼里露出希翼的光芒来,感激的说道:“那洁玛阿古,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带回来。”
“你就放心吧。”青夏接过西林辰刚刚递过来的一件大裘,披在肩上,对着他说道:“你和大婶在家里,不要出去,近来穆连人不安分,小心点。”
“恩,知道了,你早去早回。”西林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青夏上了马就往郡上行去,好一阵子才到了郡里,一路打听着到了招兵处,路上的人见她一个姑娘家也去招兵,人人侧目。青夏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好不容易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挤了进去,只见白色的大榜上,赫然写着泰国北疆大营征兵的消息。
每年到了冬天,年关将至的时候,都是匈奴人最猖獗的时候。每到这时,无论是大秦和西川,都会派出重兵守卫边境,以防被匈奴人钻了空子。这几年西川都是大将燕回坐镇,而秦国,则一直都是战神秦之炎了。
见榜单上的第一条要求就是必须是在籍的汉人,知道班布尔两兄弟没什么希望,青夏牵着马出了人群,心里却像是潮水一般,微微的翻腾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里,她就一直试图将那些名字深深的压下去,不去想,不去问,好像自己真的就是流落关外的女子青夏,和那两个惊才艳艳、傲视宇内的男子没有半分关系。
人生中有很多东西,注定只能成为一道风景,不可能成为自己掌心中凝固的图案。她对于这一点做的很好,努力的融入这样的生活,忘了二十一世纪,忘了军情处,忘了昔日的战友,忘了青梅竹马的唐羽,也忘了南楚,忘了楚离,忘了秦之炎,甚至,忘了这幅身体主人的名字。
可是,有些烙印她怎么也忘不了,而这一切,在西林辰的出现之后,又再一次的被打乱了。
原来,有些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忘记。她能做的,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或者,是强迫自己去想的时候不会那么辛苦。那些过往的记忆,对于她而言,真的不是一个美好的记忆。
或许,只除了龙脊山下的青松入殿。
“洁玛阿古!”
班布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青夏的思绪,她抬起头来,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垂头丧气牵着马走了过来,样子无精打采,一猜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青夏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两个臭小子,想让你们阿妈担心死吗?”
两人知道免不了挨骂,也不还嘴,只是跟在青夏的身后,上了马,小跑了起来。
“秦国就是毛病多,赶明个咱们去西川投奔燕家军,也照样能上阵杀敌!”那克多突然大声说道,班布尔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可是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也没看出来。
青夏眉头一皱,一下子勒停了战马,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去,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还要死不悔改的去参军吗?”
班布尔没说什么,那克多却一梗脖子,大声说道:“是!”
“唰!”的一声青夏一把甩出鞭子,狠狠的抽在那克多的手上。
那克多惊呼一声,只见手上一道长长的血道,火辣辣的疼。班布尔头一次见青夏发火,愣愣的不敢说话,眼睛溜溜直转,盯着青夏的脸孔。
“这一下子,是替你们阿妈打的。”青夏坐在马上,冷冷的说道:“你们若是也要去学旭达烈那个不负责任的人一走了之,从今以后就不是我夏青的朋友。”
“洁玛阿古,”班布尔见她真的动了怒,便想说些好听的来安慰她。
谁知那克多却是个直肠子,大声说道:“旭达烈怎么不负责任了,他是出去建功立业当英雄,我们北地人,有的是力气,就应该让战场杀敌人!”
青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好啊,你们兄弟三个痛快的建功立业去了,却将你们阿妈扔在家里。现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强盗土匪,你们阿妈辛辛苦苦的抚养你们长大,你们现在超脱硬了,就不管她了。把你们的小妹妹和老妈妈扔在家里,等着土匪拿刀来砍是吗?”
两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班布尔低着头想了一会,才抬头来认真的说道:“洁玛阿古,你说的对,我不去当兵了。”
青夏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那克多,问道:“那你呢?”
那克多顿时没了主意,只是觉得青夏说的在理,这样扔下阿妈,的确不妥。想不想,终于瓮声瓮气的一咬牙说道:“那我也不去了。”
青夏这才转怒为喜,笑首说道:“这就对了,我们回去吧,免得你们阿妈担心。”
几人马快,一会的功夫就远远的看到了村子。可是三人却同时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只见远远的一溜黑烟冲天而起,无数人影在村头向外奔跑,喊杀声哭喊声冲天而起,青夏和班布尔那克多对视一眼,齐齐厉喝一声,悍然策马狂奔了起来。
会猎西川 第九十三章 家破人亡
青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冲了村子,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可是那些往日里慈样淳朴的人们,此刻全都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尸,以各种狰狞的姿态倒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鲜血早已凝固,绝望的洒遍每一寸土地,鲜红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雪原,空气中有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青夏的眼睛已经红了,心里面是大片大片杂草般的荒芜,脚步踉跄,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阿妈!”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青夏的身子被牢牢的钉在原地,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多伊花大婶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早就已经不再年轻了,她已经四十多岁,满面辛苦工作了一辈子的风霜。可是尽管这样,她仍旧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而且是以最残忍最灭绝人性的方式。
青夏的眼梢都几乎在微微的抽搐,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双拳紧紧的握着,嗜血的杀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已经很久了,她没有这样的恨,这样无法抑制的希望手里可以有一挺重量型机关枪,可以冲出去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掉。她的嘴唇颤抖着解下身后的大裘,盖在多伊花大婶的身上,并在下面为多伊花大婶穿上被扯碎的裤子。
她知道,她的心被战火挖走了,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可要遇到这些事情,那些血光和杀戮如影随形的跟随着她,沿着她的脚步,走遍她所能走遍的一切土地。究竟是她的错,还是这个时代的错?究竟是她给这里带来民灾难,还是这个混乱的时代自身所包含着的灾难?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
他们都是平民啊!她们已经躲避战火到了这个地方,为什么死神还是不看放慢他的脚步?
“啊!”那克多突然厉喝一声,声音凄厉好似鬼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和无法释放的绝望。他跳起身来,冲进屋子拿出长刀,一双眼睛像是野兽一样通红,翻身上马就向着大门冲去。
“站住!”青夏一把拉住马缰,冷着脸厉声叫道。
“放开我!”那克多红着眼睛,大叫道:“我要去杀了他们!”
“你这个样子是去报仇吗?”青夏双目圆瞪,半步也不退后,沉声说道:“你这是去自杀!”
“放开我!”那克多已经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眼睛一片血红,嘴唇颤抖,额头上青筋迸现,突然转过头厉声对着班布尔大声叫道:“班布尔!就让阿妈白死了吗?”
班布尔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在脸上一抹,也冲进屋子拿出一把刀来,爬上另一匹马就要冲出去。青夏拦在两人的身前,眼眶通红,可是仍旧堵在门口,不肯让路。
“夏青!”那克多一把抽出了长刀,指着青夏大声的叫道:“你给我让开!”
青夏高高的仰着头,看着这两个遭遇大变的少年,只觉得心已经痛的无可附加。这一年来多伊花大婶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又一次的浮现在眼前,她的眼泪顺着尖瘦的脸颊流了下来,但是仍旧挡在两人的面前,沉声道:“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你!你怎么不躲?”班布尔一把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青夏的身边,紧张的扶着她大声的叫着。
“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听我的。”青夏面色雪白,伤口很大,鲜血泉水一般的涌了出去。她的声音很轻,靠在班布尔的身上,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但是,仍旧是瞪圆了眼睛,眼巴巴看着两个少年。
那克多一把扔下长刀,突然大叫一声,痛哭失声了起来。
“洁玛阿古!”班布尔抱着青夏越来越软的身子,哭着大叫着她的名字。
青夏紧紧的拉住了班布尔的手臂,用尽了力气沉声说道:“找到阿茉叶和西林辰,一定要,找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青夏甚至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西林辰沉静的双眼,他的额头上包着纱布,一看就是挨了打。可是这些丝毫无损于他宁静的气质,见青夏醒来,他的眼睛登时焕发出一丝光彩,连忙端起一个瓷碗,递到了青夏的嘴边。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猛地从肩膀处袭来,青夏皱了皱眉头,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茉叶……”
“放心吧,没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哑的,但是比起青夏来却好了很多。他缓缓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汤药,小心的吹了吹,递到青夏的嘴边,说道:“喝药。”
青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诡异的时空之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爱哭了,好像上一辈子没流过的眼泪全部都攒到这辈子来流一样。她的生活像是无根的浮萍,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没有一点安全和归属的感觉,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却真的没有可以平静度日的乐土。
西林辰静静的看着她,拿起桌子上包扎用的白色绢布,为青夏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清淡的说道:“是穆连人来了,我去后面的林子救阿茉叶,结果多伊花大婶……夏青,我对不起你的嘱托。”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武功,能救下阿茉叶已经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应该留你们几个在家,我明知道穆连人近来不安分。”青夏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哽咽了起来。
西林辰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见青夏这个样子微微有些慌乱,他伸出手来缓缓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声说道:“不要难过了,你也受了伤。”
“洁玛阿古,你醒了吗?”班布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青夏连忙擦干净眼泪,西林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班布尔和那克多一起走了进来。
“洁玛阿古,我伤了你,你罚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着头沉声说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来是不会轻易给别人下跪的,她看着那克多颓唐的样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洁玛阿古,我们兄弟俩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没有站起来,班布尔反而跟着一起跪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声说道:“如果你们是要去和穆连人拼命,想把阿茉叶托付给我照顾,那我告诉你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两兄弟一愣,对望一样,然后齐齐转过头来,班布尔诚恳的说道:“洁玛阿古,我们不是去跟穆连人拼命,但是我们想去从军,希望你能答应。若是你不答应的话,我们就把阿茉叶送到米达郡的姆妈家里,她是阿茉叶的接生姆妈,一定会照顾她的。
青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俩,沉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打算,何必再来问我。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的心意的。我只圾告诉你们,有些责任是你们自己必须去承担的,不要以为托付给别人,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班布尔低着头,终于还是说道:“对不起,洁玛阿古,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因为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是我们的亲人了。”说罢,就站起身来,和那克多走了出去。
“青夏,”西林辰见青夏愣愣的又流下泪来,轻声问道。
青夏没说什么,翻个身脸朝里面,再也不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布尔和那克多就早早了起了身,收拾了行装战马,想过去跟青夏告个别,见她房门紧闭,就没有走过去。阿茉叶缩在那克多的怀里,小家伙昨晚哭了一夜,现在困的不行,就马上就打盹来。
三人缓缓的走出家门,将大门小心的关了起来。最后再望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就向村头走去。
天还没亮,四下里蒙蒙一片,到村头的时候,突然只见一片雾气中站在两个人,两匹骏马听见班布尔两人的声音蓦然扬声长嘶,就像是见到了主人一样。
“洁玛阿古!”
班布尔和那克多齐声惊呼,青夏和西林辰牵着马缓缓的从浓雾中走出来,青夏俏脸寒冰,沉声说道:“就打算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是吧?”
“洁玛阿古,我们……”
“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昨天晚上还说拿我当亲人,你们就这样对待亲人吗?”
那克多见青夏穿着一身男装,头发盘起,脸上还涂抹了黝黝黑的,疑惑的问道:“洁玛阿古,你这是干什么啊?”
“你说我干什么?”青夏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没有我跟着,你们两个可能连去西川的路都不会走。”
“洁玛阿古,你要送我们去吗?”班布尔大喜说道。
“哼!”青夏一扭头,就爬上马背。一旁的西林辰笑着小声说道:“夏青是不放心,要跟你们一起从军,好有个照顾。”
“什么?她怎么能从军呢?”
“嘘!”西林辰连忙压低声说道:“怎么不能,要不是我站在这,你们认得出她来吗?她也是不放心你们。”
班布尔鼻子顿时一酸,低声说道:“我们,我们对不起她。”
“好了,”西林辰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小声说道:“小点声,夏青会不好意思的。”
太阳缓缓的升了起来,众人向着西川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是给了青夏一年安静生活的村子。
他们还不知道,因为他们今日的决定,未来的一切将会发生多么大的改变。历史的巨轮在缓缓的运转,命运终将会把那些人的星图牵扯在一处。
会猎西川 第九十四章:戎马从军
西川大国,雄踞于华夏大陆西北部,战地广袤,国土辽阔。其国土由西向东跨越了新疆、甘肃、青海、宁夏、山西、陕西等地,甚至还向北占据了内蒙的大面积土地,从目前的四国形式上来看,如果单论国土面积,实在可居于榜首。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芜之地,是以国力上反而不如占地面积最小的东齐。人口在一千万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数量的一层。一百多年来,西川皇室曾多次筹划东进,但是要么是在三国的合力施压下胎死腹中,要么就是被南楚东齐两国打压,或被北秦强国偷袭。是以,百年来,尽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战,但是在东进大计上却未尽寸功,反而因为连年的战争消耗了极大的国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从北方一路穷追猛打四处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来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了。
因为国民稀少,是以西川征兵并不像北秦那样严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户籍文书,并有当地保长的推荐,就可参军入伍。
白蛉郡刚刚遭到穆连人的袭击,保长全家惨死,新上任的保长不了解情况。在青夏的糖衣炮弹下,轻易的开了四张荐书,将阿茉叶送到姆妈家安顿好,青夏又嘱咐了村子里的人等杨枫来了之后带口信给他,就带着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营。
刚到了炎帝城,几人就被城门处那密密麻麻人头涌涌的壮观场面惊呆了眼,只见最少有上万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门口,等待着西川的拣选。青夏几人长途跋涉来到此处,还以为有了荐书征兵就会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这个架势,却不那么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这里干嘛?”一众粗鄙的大汉突然大声的叫嚣了起来。那克多心头一皱,就要冲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拦住了他,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的侧目看了他们一眼,样子淡淡的,可是却带着一丝轻蔑和鄱视。
那群壮汉勃然大怒,这群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本就是没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见那不男不女的小子这样瞧不起自己,哪里还能忍住。刚要上前去教训教训他,出点风头,突然城门外一阵尖锐的钟声长鸣,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就见高高的城楼上,走来一名二十多岁的银甲将军,挎着佩刀,披着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站在城楼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这么威风就对了。”班布尔目眩神迷的望着城楼,白日发梦的幻想着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暗道难道这就是燕回吗?怎么跟外面所说的有点出入?
“这位大哥,”西林辰耳聪目明、落叶知秋,见青夏皱起眉头的样子,就拉着一旁一名看起来还算面善的大汉的手臂,轻声问道:“这位大哥,楼上的这位将军,眈是西川的镇国将军燕回燕将军吗?”
那名大汉见西林辰谦逊有礼,连忙小声回道:“不是,燕将军哪里会亲自来炎帝城拣选士兵,这次来的是文华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选上,我们这一军以后就是史家军了。”
“啊?不是燕家军吗?”那克多一愣,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服和懊恼。
那名大汉笑着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这西川选兵哪一年打得旗号不是燕家军,可是燕家军向来号称满万无敌,哪里会这样轻易的拣选胡人入伍?”
“那这不是骗人吗?”班布尔一心想着能进入西川的正规军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好找机会为母报仇,此刻也着急了起来。
那名大汉见这几个孩子都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笑着说道:“哪能算骗人呢,燕将军是西川的镇国将军,又是兵马大元帅,整个西川军队都叫燕家军也无不可。”
班布尔和那克多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失望。青夏听见几人说话,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这名相貌粗扩的汉子,只觉他言词文雅,倒不像是个胡人。那人见青夏注视着他,笑着对青夏一拱手,说道:“在下孟庭路,这位小哥好眼里,我不是胡人。”
青夏见自己还没开口,他就看出自已在想什么,果然不简单,笑着一拱手,说道:“夏青!”
这时,城楼上的男子开始了战前动员大会,青夏见他口齿伶俐、意气风发,倒像个刚刚入世的雏,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庆幸。西川皇室派来了这样的人来当将领,那么炎帝城这一次征兵,定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顶多也只是做做押送粮草,开路运货之类的事物。这样更合她的心意,若是能早一点让这两个小子放弃了报仇之心,就更好了。
青夏虽然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但是她为人对事,首先都要从实际出发。这个世界上,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国家始终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穆连部是匈奴人的一个分支,多年来,在春军和西川的联合绞杀下仍旧如鱼得水的畅快存活,仅靠两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们。让他们进军营里历练一下也好,早一点懂得人情世故,早一点明白自已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也可以早一点过些安生的日子。她受多伊花大婶一家的大恩,而且不管旭达烈怎样任性自私,他会离家参军,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班布尔和那克多不顾,就这样,她再一次踏入了战争这个乱局,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的才好。
动员大会之后,就是开始删选。四人荐书完整,身世清白,年纪又轻,而且西林辰又习得医术,是以很轻松的就被选中。
领了名帖,入了军籍,几人被分配和另外六个人组成一组,并要他们自行选出一个小伍长,上报上去。
班布尔等人自是想选青夏的,可是到指定地点一看,竟然冤家路窄的和之前那几个笑话他们的大汉分到了一处。那几人一看分来的是这几个娃娃兵,立时大声叫嚣了起来。因为在战时,一组的人就是一个单独的作战团体,有功同赏,有错同罚,青夏几人年纪小,除了那克多看起来还壮实一点,其他三人都显得单薄瘦弱了些,那些人自然不愿意。
叫嚷了几句,被大伍长呵斥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青夏等人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
班布尔和那克多以牙还牙的回瞪过去,西林辰恍若未觉,淡淡的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青夏闭目养神,看也不看那些大汉,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发放军服的时候。
领了自己的军装兵器,就来到指定的营帐休息。他们十个人,被分到了三个营帐,等青夏几人到了的时噪,对方六人已经两人一间,全都霸占了去。
那克多目赤欲裂,气的胸脯鼓舞,一幅要杀人的样子。青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对着西林辰一点头,就独自一人当先走了进去。
这三人当中,她也就对西林辰一人放心一点。那克多凶猛有余,智慧不足,十足一个冲动的二百五,没什么心眼可言,可以直接掠过不算。班布尔为人小聪明是有,但是遇到大事也会慌乱,而且愿意起哄跟风,这种性格在军营里,也是个吃亏的主。只有西林辰,虽然一天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就像他这次也一起跟着来从军一样,是个看不透深浅的人。
三人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声音。可是过了好一阵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那克多正按耐不住时,忽听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声登时响起,随后军装铠甲纷纷被抛了出来,再然后,就是兵器行李,夹杂着几声男子的闷哼惨叫。那克多正着急的想打开帘子怕青夏吃亏,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猛地被甩了出来,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大片的尘土。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什么,又一条身影随之被扔了出来,一把撞在了闻声上前来围观的众人的身上。
两名七尺多高的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开花,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唰的一声,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青夏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就进了另一座营帐,又是噼啪一阵闷响,随着两名有着同样命运的大汉的抛出。青夏对着班布尔和那克多说道:“你们去住那座营帐,我和西林住这座。”随即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一低头,就走了进去。
班布尔两人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和气温和的青夏发起火来这样强悍,周围的人见青夏小小的人竟有这样的手段,纷纷称奇,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炎帝城军营里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兵徒手硬悍四名彪形大汉的事情,就传遍了整座军营。青夏也因为这样光辉的战绩,成为了第一个用武力决定出来的小伍长。
在军队中应该怎样生活,青夏自然比别人了解的都深。他们几人年纪小,刚到军营难免受人排挤,只有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这些人,才能免除以后的骚扰。此刻,她坐在营帐的毡子上,轻轻的打磨着锋利的匕首,听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两人没完没了的抱怨,只觉得若是一直这样当兵,其实也还不错。
“太过分了!我们来从军是要上阵杀敌的,竟然让我们和那些民夫一样押送粮草,真是大材小用。”班布尔怒气冲冲地说道,西林辰拿出随身带着的茶叶,很快就沏了一壶浓香四溢的清茶,笑着递给那克多,见那克多连忙像是要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脑袋,笑着自己喝了下去。
“夏青,你在算什么?”进了军营,就不能再管青夏叫洁玛阿古了,当初青夏在白蛉郡找杨枫,不得已下只能用夏青这个名字,他们几人以为这是青夏的真名,也就一直这样叫了下来。
青夏用刀子在地上划拉着,听见班布尔询问,说道:“我在算,一名打仗的士兵每日需要多少粮食,二十万大军屯兵白鹿原每日需要多少粮食,若是军中断了粮,剩余的粮食能够坚持几日,缺粮几日,会引起军队哗变,规模会有多大,国家的损失会有几何?我们这些运送粮草的士兵有一万人,押送车马,会在大路上排多长的队伍,敌人若要偷袭粮草,需要派出多少人来进攻才能成事。”
“夏青,你怎么竟帮着敌人算账?”那克多一皱眉,瓮声瓮气地说道。
青夏淡淡一笑,说道:“左右闲着无事,算来玩玩。”
“哦!”班布尔却大叫一声,指着青夏说道:“我和道了,你是在变着法的跟我说,这一趟粮草押运非同小可,兹事体大,可能会有人来拦截,让我们小心防范是吧?”
青夏笑骂道:“瞧你那惫懒样子,学了几句四个字的词,恨不得每句话都用上。”
班布尔挠着头,呲牙一笑。
“夏青在这吗?”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破锣般的叫声,那克多一撩帘子,探出头去,大声叫道:“啥事啊?在这呢!”
门外的人说道:“待会将军就要查点人数了,然后就要上路,督促你们组的人赶快拔营,收拾东西。”
青夏眉梢一扬,沉思道原本定下的是明日拔营,今日已经这么晚了,就要上路,看来这一路,不会太太平了。
她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坐在毡子上神态悠闲的西林辰,轻声说道:“这一次四国围猎,设在西川的白鹿原上,南楚很多部众旧将都回去,你不怕遇到熟人,暴露身份吗?”
西林辰微微转过头来,看着青夏淡淡笑了笑,说道:“楚离也会去的,夏青你不怕被他发现吗?”
青夏眉梢一扬,眼神凌厉地看着西林辰,西林辰不慌不忙的喝完最后一口清茶,淡淡说道:“我与林暮白并不相识,那幅画,是当晚逃跑的时候,我在中军大营的床榻枕旁拿到的。”
说罢,就转过身去,整理起随身物品。
青夏微微一愣,她怎么就忘记了,除了林暮白,楚离也是有一幅的。
外面,人生鼎沸,白鹿原上,硝烟迭起,一场无形的大战,就要展开。
会猎西川 第九十五章:押送粮草
兵马从炎帝城出发,当日过了白石关,夜宿云乡,次日渡过了白云河,舟行五沧江,行军两日,进入内蒙境内。在堡松岭和史家的二老爷史啸鸣合兵一处,兵马增至两万六千余人,实力雄厚。十余日后,抵达宁夏陈门关,此时,史家的家主史霄风也率精锐到达此处,三军何为一处。
班布尔和那克多本来以为这一下定然会直扑白鹿原,参加和其他四国的会猎大会,谁知却正中了青夏所料,将新征的士兵分成几十个小队,帮忙押运运往白鹿原的粮草。
这天夜里,青夏正在营帐里闲着无事,编着绳结,突然那克多大步走了进来,砰地一声将头盔猛掷于地,怒声说道:“原本还以为能上场杀敌,谁知道竟然当起了民夫,真是气死人了……”
班布尔也随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六名年轻的小兵,都是青夏这一组的成员。那日她将几名大汉痛揍一顿之后,那些人为防青夏报复,花重金买通了大伍长,总算好说歹说换了队伍,青夏本身就不待见他们,见他们走了更是乐的轻松。这几名小孩都是新征的士兵,由于年纪小,在别的队伍总是受人欺负,大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人的指示,新调来的士兵全都是年纪轻轻,不是兵户,从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
“就是,”一众十五六岁的小孩齐齐七嘴八舌的大声叫道,义愤填膺,十分气恼。青夏也不理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编着各式的中国结,那些红色的线在她的手上上下攒动,好像是活了一样,灵巧神奇。
“夏青,”班布尔忍不住大声说道。“你那日不是说押送粮草是重要的大事,会有敌人来袭击,可是这都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青夏微微挑了挑眉,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家伙,竟然还希望人家来劫粮草,若是被上面知道,定要判你个不忠君爱国的罪名。”
“哎!”那克多闷声叫道:“真是憋死人了,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青夏笑着说道:“现在既不是两国交战,也不是在关外行走,自然没有敌人来袭劫。”
“啊?”一名姓张的小兵叫道:“那我们不是就得一直这样当押送粮草的民夫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她跪坐而起,摊开一张地图,指着小几上的地图说道:“三百年来,每五年一次的四国围猎从未间断,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四国混战时期都没有停顿。主要的是,这是一个谈判的机会,也是一个探听对方虚实的大好良机,各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恢复当初大秦统一天下,四海归一的局面,问题只是谁来做皇帝罢了。这一次白鹿原围猎,按理说去年就应该举办,可是却因为北匈奴的进犯给耽误了下来,所以今年的围猎,绝对不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会猎盛会,不然也不许我们这样往白鹿原运送粮草。”
一名叫李显的汉人少年颇为机灵,听完青夏的话连忙问道:“夏大哥,你是说这一次白鹿原会猎,有可能会打仗?”
“哪一年的会猎不打仗了?只是我们外人看不到罢了。”青夏淡淡一笑,指着位于宁夏境内的白鹿原说道,“白鹿原地势奇特,虽在西川的管辖之内,但是却属于一块中空之地,和西黑荒原一样,是一处无主的地界,这也是其他三国敢来的原因。况且这一次各国定下的目标,不是猎畜生野兽,也是攻打白鹿原上的白鹿堡,白鹿堡历史长达一千多年,是大陆上少有的一个独立于国家之外的武装组织。他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你们应该知道五十年前,四国白鹿原围猎攻打白鹿堡惨淡收场的事情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这件事情大陆上人尽皆知,五十年前,四国共同出兵围剿白鹿堡,可惜无妨而返,白鹿堡也因此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大陆上要价最高的佣兵组织。按青夏看来,上一次的失败不能完全归于白鹿堡的武装力量有多么强势,主要原因还应该是四国不能齐心、互相防备,甚至暗自扯后腿,才便宜了那个小小的佣兵堡垒。
青夏指着地图说道:“两军交战,一动不如一静,单以钱粮消耗。国力消耗而论,攻远大于守。征讨一方,行程越远,对他们越不利。所以,远道而来的南楚、东齐、北秦,必定会带出大量的士兵。但是自古以来背粮打仗却是最蠢的法子,最妙的莫过于用敌人的粮草养活自己,攻下对方的城池,获得给养,此消彼长,守城的一方粮草接济不上,攻城的一方反而士气大盛,这仗才能打下去。”
那克多大叫道:“对呀,这么简单的道理,将军怎么想不到,还让我们背着粮草,缓慢而行?”
青夏转过头去,看着班布尔,同道:“你说呢?”
班布尔微微沉吟半晌,说道:“若我是守方,必然坚壁清野,不留粮草于敌。
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已经不容易了。我们的将军必是也做此种想法,才大规模征集民兵,运粮送货。但是,我们不妨把敌人高看一眼,猜猜他们会有什么举动。”青夏突然转过头去,看向那个清秀的汉人少年,问道:“李显,你有什么想法?”
李显说道:“我以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断了敌人的粮草,自己占据有利的地形,逼迫敌人退兵。”
青夏笑道:“李显说的对,与其在堡中死守,莫不如主动出击,以精锐骑兵游击于敌后,断其粮草,方为上上之策。”
那克多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夏大哥,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告诉我们会有人来劫粮,让我们小心。”
青夏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敌方主帅有没有这个胆量,不过这一仗若是换了我来打,必定会以奇兵出击,游击于敌方之后,毁其粮草,只要每天摧毁两只千人运粮队,不出三月,我保证四国联军哀鸿遍野,军中无下锅之米,场上无能战之兵?”
一名名叫蒙逊的北地人擦了一把汗,叹道:“夏大哥,多亏你不是敌方的主帅,不然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李显借口说道:“夏大哥真是聪明,我看就是史家的将军们也及不上你。”
青夏笑着说道:“真正的大将不是勇猛的武夫,再勇猛的战士能打得过十人百人,能打的赢上千人上万人吗?所以,想当将军,就不能靠蛮力,要动脑子,你们都想建功立业,将来光耀门楣,就应该多学兵法。左右路上也无事,我就教你们一些排兵布阵、攻城略地的兵法。”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靠上前来,班布尔还连忙跑到门前,将帘子档的严实,生怕被外人听去了一般。
就这样,众人一路押粮,白日赶路,晚上听青夏讲解兵法。青夏胸中所学,是包含了中国古往今来五千余年的所有著名战役,再如上现代战争专家们透彻分析,所积累出的精华。哪里是这时代的兵法谋略可以比拟的,好在这群大老粗一个个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青夏所讲和外面那些被引为圣典的兵法的差别,可是西林辰出身于豪门望族,听了夏青所说却暗自记在心里,只是他为人深沉,即便心下有惊愕,也不表露出来。
一晃,已经过了半月,押粮大队行程极慢。史家三军汇聚一次,又再分开。史行被分配个管理新兵,押运粮草的活,心里烦为郁闷,终日坐在马车里,和他带来的几名舞姬鬼混,每次出来对众人也是呼呼喝喝,动辄打打骂骂,由于押粮队被分为百多队,青夏这一组被分到与史行殿后,加之他们这一组暗地里被外人称作娃娃兵,十分受排挤。
昨天那克多一时不服,和史行顶撞了几句,被打了二十军棍,疼了一个晚上。大家被气的不行,纷纷吵嚷。谁知第二天早上,青夏却一反常态,对史行笑脸相迎,奉承之词层出不穷,和西林辰二人围着史行,扶他上马下马,千依百顺,众人正暗自生气。谁知还没到下午,史行就变了脸色,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再也不摆他公子哥的派头,跟在青夏和西林辰身前身手,摇头摆尾,还要将自己的马车让给青夏坐。
众人大奇,纷纷逼问西林辰,这个少年淡淡一笑,说道:“夏青让我找机会给他施了两针,他现在上吐下泻,头疼脑热,偏偏我一治就能挺上一会,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我又是唯一能治他病的人,自然要对我们客气了。
众人见青夏对史行爱答不理的呼喝了两句,就有人跑过来将那克多硬拉上史行的马车,还派了史行最宠爱的舞姬来亲自伺候他,无不大叹,暗道人生在世,还是要有一技之长榜身才可啊。
会猎西川 第九十六章:军营夜话
这日兵行姚关,青夏正陪着西林辰在马车里为史行施针,史行自觉时日无多,一务小命全都系在西林辰的身上,又见西林辰对青夏恭敬的样子,就把一颗心思全都用在了青夏这里,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十分殷勤。青夏板着脸,爱答不理,靠在软垫上,面不改色的享受着两名舞姬的服侍,她年纪轻轻,即便特意涂黑了脸,仍旧带着几分文静书卷的气质,两名舞姬见连史行都对她这样恭敬,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拿出浑身解数,对着青夏大献殷勤。青夏含目半睁,眼角轻佻,倒真带着几分花丛老手的模样。
这时,忽听外面一名传令官报告说前方十里处有兵马行进,史行一个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眼看自身性命都快难保,还哪里管前面来的是哪路人马。吩咐探子速速去探明再回来禀报,就唉声叹气的躺在马车上挺尸。
一会有探子回报说是秦国的押粮队已经进了西川境内,护随兵马达三万多人。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这四国的关系当真奇妙,前阵子刚刚结束了一场厮杀,眼下竟然和睦到了这样的地步。在青夏看来,打开国门任对方大军长驱直入根本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先不说东道主需要冒多么大的风险,就说那些敢于进入敌方国家的将领,又将顶着多大的压力。这样粗浅简单的道理不会有人不懂,看来这里面一定暗含什么文章。
听说是大秦的押粮队,史行立马来了精神,对手下的兵丁传令说通知前面的千人队,快速行车,务必要将秦人远远的落在后面。
连走两日,秦人已经被落下了百十里地,史行得意洋洋,好像两军是在赛跑一样,盛觉自己比秦人快就大有面子。
而青夏却在暗自小心,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只是多年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是危机四伏,绝不简单。她吩咐班布尔等人晚上要留心守卫,千万不能让粮草有一点亏损。班布尔等人不明白不是自己轮值守卫,为什么还要不睡觉的防守,但是他们向来尊重青夏,是以加倍的小心谨慎起来。
当天晚上,青夏睡到半夜突然口渴,起身喝水时忽见西林辰不再榻上,青夏便存了几分担心。左右也睡不着了,她披上甲胄,就走出了营帐。
青夏走在一片寂静的军营里,夜色中,灯火闪烁,隐隐有丝竹歌舞声从主帐的方向传了过来。忽然有一阵清逸的箫声远远的传丘过来,声音悲沉,透着一丝难言的戚然,青夏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爬过一个小小的雪坡,就见西林辰青衣布帽,衣衫磊落的站在雪坡之上,双手持箫,静静的吹奏着。皎洁的月亮将光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照的到处都是一片白晃晃的雪白。青夏鼻头一酸,这才想起,离开南楚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前的这一天,西林一族举族沦丧,西林辰九死一生,完成了从世家公子到流浪乞儿的华丽转身,如今物换星移,沧桑巨变,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青夏知道,这个年轻的孩子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日夜啃食着他的灵魂,让他学会淡薄含笑着面对着周围的一切,却又无时无刻不对一切满含着浓浓的算计和谨慎。这本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在大变之后为了生存的改变罢了,她只希望自已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慢慢的去改变他,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位置,等待将来他要不顾一切的那一刻,有一丝半点的筹码可以拉住他。
青夏愣愣的站了半晌,感觉寒气入侵,抬头一看,茫茫大雪飘然而降,西林辰站在漫天大雪里,更加显得飘然若仙,青夏也不去打扰他,转身就向着营帐走去。
突然听的小仓前有一阵低沉不成曲调的歌声,青夏顿住脚步,仔细一听,却是多伊花大婶以前爱哼的逊达神歌。这首曲子几乎整个北地人都会哼唱,主要的意思就是感谢逊达大神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多伊花大婶信了一辈子的逊达大神并没有保佑她半点,相反她还被同样信仰逊达神的穆连人以最为残忍的方法虐杀了。
透过营帐的缝隙,青夏歪着头淡淡地看着那克多柔和下来的脸孔。这个少年平日里总是一幅呆头呆脑、鲁莽冲动的样子,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也会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跑出营帐默默的思念母亲?
青夏也不言语,就要离开。谁知刚一动,忽然一脚踩在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之上,噼啪声顿时在黑暗中响起,显得十分明显。
“谁?”那克多突然像是一只小豹子一样,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拿着长枪就冲上前来。
青夏连忙说道:“那克多,是我。”以免遭到这少年的袭击。
“夏青?”那克多一愣,放下长枪,缓缓的走了过来。
青夏笑道:“我夜里睡不着,就随便走走,打扰到你了?”
那克多腼腆的一笑,想起自己不成样子的歌声全被青夏听了去,黝黑的脸孔不禁也有一丝红晕,缓缓地说道:“我也是睡不着,听你说近来可能不太平,我就出来看看。”
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左右也无事,咱俩一起去坐坐。”
小仓前燃了一个火盆,青夏感到一阵暖意,冷气顿时被驱散,青夏挨着火盆坐了下来,接过那克多递过来的一个酒壶,仰起头来就是一口。
这段日子,她的酒量也被锻炼了出来。行走在这样的大雪地里,不会喝烈酒,真的是熬不过去的。
“夏青,你说真的会有人来劫营吗?”提到打仗,那克多的眼睛登时冒出一阵光芒。
青夏笑着拍了下他的头,就像是拍自已的弟弟一样,说道:“就知道想这些,我告诉你,若是真有人来劫营,你只要保护好我们自己的粮草就好,若是贸然和敌人交战,我可不饶你。”
那克多憨憨一笑,也不答话。
青夏接着说道:“那克多,我不指望你们兄弟俩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我只知道,是我把你们两人带出来的,也要好好的带回去,不然,多伊花大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的。”
提到母亲,那克多面色一沉,垂着头不再说话。
青夏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不希望你们去报仇,也不是认为你们报不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换了我,也是要去报的。只是,我希望你们在报仇的同时,可以想想你们的妹妹,可以想想你们的母亲,还有旭达烈。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一颗心被仇恨填满,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那克多,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那克多低着头,久久也不言语。青夏一边说这话,一边向着雪坡的那一边望去。
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这样的人了,那克多,我只是不想你们兄弟俩也像他一样,连梦里面的嘶吼都是压抑的。
“夏青?”那克多的声音突然闷闷的响起,青夏转过头去,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已,诚恳的同道:“我是不是很笨?”
青夏眉头一皱,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这样问呢?”
那克多想了想,沉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班布尔聪明,更比不上李显、孙杰他们那些汉人,更不要说跟西林辰比了。你讲的那些东西,我总是最后明白的。可是你又说想当将军,是必须要学会那些的,所以我知道,我很笨,永远也只能当一个小兵,不能当上将军。”
青夏笑了笑,说道:“那克多,你知道真正愚笨的人是怎样的吗?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很笨,但却不敢承认,还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天下无敌的幻想之中。你能认清楚自己的弱点,就会更加努力,比别人都付出更多,早晚有一天,你得到的会比别人都多。再说,术业有专攻,你力气最大,武艺最好,我交给你们的功夫你是学的最快的,他们擅长行军布阵,你却擅长野战。在北地这一块,野战的重要性远远要大于攻城守城,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妄自菲薄呢?”
那克多本就是直性子的人,听青夏这么一说,觉得果然就是那么回事,自己骑术精湛,马上冲杀、手上功夫的确比他们要好,连忙喜上眉梢,哈哈一笑说道:“也是啊!”
青夏见他开心的样子,会心一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之前因为担心西林辰的那股忧伤稍稍缓解,开心的和那克多一碰杯,喝了一大口酒。
那克多心情大好,瓮声瓮气的说道:“夏青,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我们私底下都说,若是由你来当将军,肯定比史行那小子强多了。”
青夏一笑,也不接口,只是淡淡的摇头喝酒。
那克多见她摇头,还以为她不信,连忙瞪大了哏睛说道:“真的,你看那小子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整日花天酒地,早晚被人端了老巢都不知道。”
青夏说道:“我没那么大的志气,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不出事就好了。”
那克多傻乎乎的一笑,说道:“我们跟着你,保证不会出事。”
青夏心头一阵感动,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泉里。她笑着站起身来,跟那克多一挥手,向着自己的营地就走去。
回去的时候西林辰已经回来,躺在毡子里,好像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样,静静地保持着之前的睡姿,一动不动。青夏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走过去为他拉了拉被角,又将火盆向着他那边移了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睡下。
黑暗里,西林辰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子一般,璀璨如星。
会猎西川 第九十七章:重逢之炎
青夏早就想过这一路不会就这样风平浪静,那些隐藏着的危险和灾难,总会寻找最适当的时机给人重重的一击,只是,她却没有想过一切会来的这样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铺天盖地的箭雨如蝗虫一般激射而来,史行的防御圈子简直狗屎到一塌糊涂,他自作聪明的将大队拆成零散的小队,使得单组的作战能力下降到无可附加的地步,也给了敌人可趁之机。青夏一刀架开一排流箭,拉着班布尔的衣袖,厉声叫道:“跟我来!”
新征入伍的民夫兵根本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可言,所谓的小伍长们也是平日里叫嚣喊杀,真正到了战场上,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史行的亲卫军还算有些看头,只可惜被史行派出去做了监军,留在身边的少之又少。青夏也管不得别人,将战马围成一圈,挡住外围流箭,对着几名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说道:“待会跟我冲出去,不要向后看,拼命向前跑,知道了吗?”
“夏大哥,”李显皱着眉头说道:“往哪里跑,四处都是平原,敌人轻松就可追上。”
青夏眉间紧锁,想了想沉声说道:“向后跑,投靠秦军!”
“做叛军?”
青夏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先保住性命再说!”
说罢,迅速翻身上马,对着众人喝道:“走!”
铺天盖地的惨呼声充斥双耳,西川的押粮部队乱成一锅沸水,青夏带着众人左突右冲,竟然也就冲出了人群。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白鹿堡的人果然胆识过人,他们之所以能成功的伏击西川粮队,定是有人偷偷混进了队伍之中,对西川的行程、防守十分了解,才能定下这般缜密至极的伏击计划。打得西川人措手不及,几乎没有还击之力。
“不好!”眼看就要甩脱后面的人群,青夏突然心头一紧,她紧忙回过头去,凤目一扫,登时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你们先走,我回去一趟!”
“夏青!”那克多一把抓住青夏的手,大声叫道:“不行!”
青夏一把摔落他的手掌,沉声说道:“西林辰还在里面!”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西林辰并不在身边,青夏调转马头,厉声说道:“谁也不许跟来!”就打马向着战火中冲去。
突然前方一阵火箭扑面而来,青夏轻身跃起,滚落地面。战马哀鸣一声身中数箭,嘶叫着倒在地上。
“西林!”青夏大叫一声,站起身来,从排排火箭中迅速飞奔。她身形矫健,好似一只迅猛的猎豹,双眼在人群中搜索着,可是哪里有西林辰的踪影。
唰的一声,一刀挡开一把迎头砍下的战刀,目光一寒,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趁着对方跌倒在地的空荡,瞬间扑上,袖口间匕首一寒,一刀抹断对方的喉管。
“西林!”青夏厉声叫道,眉头紧锁,向着纷乱的战火中冲了进来,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状似疯虎,势如破竹。西川残余士兵见状,纷纷向青夏靠拢了来。
“夏兄弟!”史行被一众护卫护在中间,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陡然看到青夏的影子,真是喜从天降,大声叫嚷了起来。
青夏回过头去,看到史行等人,一刀劈倒一名敌人,向着史行等人跑去。
“看到西林辰没有?”史行一愣,没有回答。
青夏眉梢一扬,厉声叫道:“看到西林辰没有?”
一名史行身边的护卫磕磕巴巴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他往西面的山坡去了。”
青夏扭头看去,只见西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敌人的影子,无数的弓弩手严阵以待,成口袋状撒网,天空中,有着嗜血的寒光在微微闪动,青夏一咬牙,夺过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就跳了上去。
“夏兄弟!”史行大急,高声叫道,一旁的护卫连忙拉住他。
“夏兄弟,那边是敌营啊……”
史行的声音在空气中越来越模糊遥远,耳边的冷风嗖嗖的吹着,青夏扬鞭跃马,在满是尸体和杀戮的战场上奔驰着。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西林雨乔死前那瞪大了的双眼和残破不堪的尸身。
一定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低声的默念着,她的脸孔几乎被冷风吹的失去了知觉,周身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可是她仍旧牢牢的坐在战马上,毫无一点惧色的冲上西面的山坡!
“有人!”敌兵突然高声叫道,一道银芒瞬间而至。青夏身躯陡然一侧,蓦然扬起手来,一把凌空抓住飞来的利箭,想也不想就反手掷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叫声登时响起,射箭那名敌兵的眉心被开了大大的一个血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轰的一声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点子扎手!群上啊!”又是一声疾呼,漫天箭雨如同蝗虫般密集而来,青夏飞身跃起,撑在马匹的身上,躲过要命的利箭。就在这时,马匹一声哀鸣,前腿一软,就倒了下去。青夏瞬间一跃,跳到地上,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手脚着地,向前飞掠而去。
“上滚石!”敌兵大叫一声,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小兵身上。青夏目光森寒,眉眼间凌厉如霜,突然一把掷出腰间的钩锁,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铁爪就插进了那名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的腹中。敌军登时大乱,青夏用力扯着钩锁,借力向上攀去,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人群之中。无数的敌兵蜂拥而至,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扯回钩锁,双手犹如如来千掌,漫天旋舞起锋利的钩锁,好似瞬间在身边绽开一朵火红莲花,带着嗜血的锋芒,将欲冲到她身边的人一一挡在外围。
“西……林……辰!”青夏环目看去,只见满山遍野上,躺满了无数试图冲上山坡还击的西川士兵的尸首,西林辰一介文弱书生,年纪又小,不会什么武艺,落到这样的乱军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活路?绝望缓缓升上青夏的心头,她慌乱的四下看去,熬根本找不到那个文弱少年半点影子。
西林辰,你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暗暗默念着,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在保护着他们几人。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他们是怎样互相扶持着走过了这一路,若是没有西林辰,没有班布尔,浏有那克多,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方向,没有立场,甚至没有名字,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根本不知道今日明日所为何事?若是再没有了他们,她又该何去何从?
西林辰,你不能有事,当初我无能,救不下你的哥哥姐姐,现在,我又怎么能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我已经刁惯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你清澈的眼睛,我已经习惯了看着你淡笑着为我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和#巾,漱口的杯子旁边,用一只小勺盛着青盐沫子。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衣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我的甲胄,那些厚实的棉袍总是被你放在火盆旁,被熏的热乎乎的,我穿在身上很是舒服。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起来为你掖被角,习惯了将你搬到我脚下的火盆再移回去。
这天地间是这样的空旷寂寥,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一个亲人,那么,我又怎能再一次放你在黑暗中独自跋涉。
“西林辰!”青夏挥舞长刀,厉声尖叫,声音穿破云霄,在万里雪原上遥遥回荡!
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层层叠叠,青夏周身是伤,体力透支,但是仍旧有那么一丝坚定的信念在那里支撑着她,让她顽强的挺在那里,久久也不倒下。
从正午到日落,整片雪原都被染红,喊杀声渐渐远去,西川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再无一人。西面的山坡上,浑身浴血的女子终于随着天边最后一缕阳光的消失,而砰地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
浓烈的血腥味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已经分不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的脸色苍白若纸,双手已经看不出本色,头上的头盔早掉落下来,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一些被血黏在她的脸颊上。她的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好像要将肺也喘出来,一双眼睛已经杀的血红。双腿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可以站起身来,她手拉着战刀,双膝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可是眼睛却透过乌黑长发的缝隙,向前缓缓的望了出去。
二千多人的队伍,却在她这样一个虚弱脱力的人的面前,胆颤的向后退了一步。
北风瑟瑟的刮着,掠过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她好像马上就要坚持不住,好像马上就要倒下去了,可是过了许久,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冷冷的看着对面这群石头一般的男人。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他们举着手中的战刀,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刚才也是这样,她眼看这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从正午,到下午,到日头偏西,到夜晚来临,她仍旧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碉堡一样矗立在那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绝不退后一步。
小山一样的尸体在她的身前堆积,在雪地上蜿蜒出红色的细流,青夏的声音嘶哑着,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杀机:“你们,杀了他?”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们今天杀了太多的人,没有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兵到底在说谁。他们只能谨慎的望着她,缓缓的靠近。
见没有人回答,青夏的神智一时间真的开始迷糊了起来,她太累了,她几乎无法想象自己杀了多少人,无法想象自己坚持了多久,可是,毕竟是晚了。自己逃亡的时候把他忘记了,于是老天很决绝的不再给她挽回的机会。她的眼泪自眼眶里缓缓的流了出来,在一片血污的脸上蜿蜒出白亮的痕迹,她的嘴唇如同破碎的蝶翼,轻轻的颤抖着,终于,还是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你们,真的杀了他。”
一丝痛色在眼内滑过,青夏眉头紧紧的皱起,像是被人剜心剑骨一样的疼痛。突然,嘭的一声,妊整个人向前重重的倒在了血泊里,就此,一动不动。
白鹿原佣兵们小心的靠上前来,几十个士兵排成一排,很谨慎的一步一顿,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缓缓的扭起了她的身子。
“二头领,她是个女的。”一名士兵突然惊惧的叫了起来,巨大的嘈杂声在周围轰然响起,被青夏吓破了胆的白鹿原战士们齐声惊呼,谁也无法想象,以一已之力击杀了几十人的士兵竟然会是一名女子?
被叫做二头领的中年男子小腹处包扎着白布,正是被青夏当成靶子勾烂了肠子的那名大汉。
“女的?给我绑起来,我要亲手宰了她!”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而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怎能不让他愤恨不已。一群人将青夏粗手粗脚的绑了起来,动作的野蛮让青夏皱起了眉夹,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刺目的火把让她一阵恍惚,等到终于缓过来的时候突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地的脸上。
青夏的身体随之猛地倒在地上,一只大脚狠狠的踩在她的脸颊上,脚底的泥沙摩擦着她的肌肤,有着一阵尖锐的疼痛。
“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让你尝遍人间种种酷刑,也不枉你来世间走一遭。”咬牙切齿的说罢,一把撕裂青夏肩膀上的铠甲,只听唰的一声,大片洁白的肌肤就暴露在空气之中,在漫天的血污之中,尤其显得耀眼。
青夏已经无力再去挣扎,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办不到。她被人踩在脚底下,被人撕裂了衣物,眼前却晃过了西林辰的眉眼,若不是遇到了自已,也许他还会活着,会被别人救走,会好好的活在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是在这里,不会死在战场上。
眼泪默默的流了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能就这样躺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被人凌辱而死,她的嘴里被塞了布条,手脚都被绑起,连自杀都做不到。像是一只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样,心底是大片大片的苍凉和绝望,很多人的脸孔在眼前缓缓晃过,这一世,不过区区二十多年,可是却显得那么的长,一眼几乎望不到头。如今一切终于要有个了结,她的脑袋却好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很多人的脸孔缓缓在脑海中闪过,她看着他们的脸,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二头领!”一名侍卫突然高声叫道:“有人来了!”
众人闻言急忙向山坡下望去,只见蜿蜒的火把长龙一般,无数的马匹踏在雪地上呼啸而来,遥远的天幕下,由一点成一片,满山遍野,铺天盖地,如汹涌海潮,迎风倒卷,整个天地在一时间似乎都震动了起来,那种惊惧,由人的脊梁爬了上去,直直钻进人的心里,整个生命都在惊恐的叫嚣。
“是炎字营!”
惊恐的叫声从灵魂深处发出恐怖的尖叫,无数人都在齐齐的颤抖着,大地的轰隆声回荡着众人的恐惧。
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百个人,很快,上千人齐声发喊,声音穿越长空,在半空之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洪流!
是炎字营!百战百胜的战争神话,铁血绝杀的恐怖传说,能止小儿夜哭的黑夜兵团,在这样风雨飘摇,魑魅魍魉横行的夜晚,呼啸而过,踏月而来!
兵败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逃兵在荒原上惊恐的向着北边逃窜。再多的喝止也已经无济于事,炎字营的大旗所到之处,极难遇到抵挡之军,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青夏感觉时间似乎过了那么长,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僵硬,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冻得感觉不到冷了,她的眼睛已经模糊,朦胧中只看得到那些仓皇鼠窜的白鹿原佣兵,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排昇旗招展、铠甲森然的正规军人,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无数的靴子潮水一般的向两旁涌去,闪开一条道路。寂静的空气中,一匹纯黑的战马轰然奔近,马止的人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一双白色的鹿皮靴子,踩在污血横流的雪原上,大步的向着青夏奔跑而来。
一阵上好的川贝香气突然迎面而来,青夏眼睛一酸,在这样熟悉的气息里,突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她自嘲的想牵起嘴角,却发狐睑孔已经被冻的僵硬,还没有看到幻觉中的那张脸,她就已经想哭了。
我一定是要死了。青夏在心底暗暗自嘲,她想要眨巴一下眼睛,来确定自已是不是还活着,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依玛儿……”
醇厚的声音,好似一杯温酒一样濯进了青夏的喉咙里,她费力的扬起僵硬的脖子,缓缓的向上看去。
丹凤眼,卧蚕眉,高挺的鼻梁,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这张脸孔曾无数次的回荡在她的心里,可是在这样生死一刻的时候,她却好像有些呆住了。身后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她缓慢的举起了僵硬的手,满是鲜血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去,轻轻的触摸在年轻将军的脸颊上。
“秦……之炎?”
不确定的声音,微微上扬的调子,在空气里轻轻的响起。
“……我……不是做梦吧……”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炭火烫了一样,可是她还是笑出来了,在绝望的杀戮之后,在无数的尸首之中,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她声音颤抖的轻声问道。
秦之炎眉头一紧,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样铺天盖地的翻涌而出,渐渐的收紧手臂,将那具朝思暮想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一字一顿的轻声念道;
“依玛儿,我来晚了。”
整个世界的花朵,在一瞬间,全部绽放。
会猎西川 第九十八章:碧海晴空
就像是在一团烈火里,东南西北、上天入地,没有一条可以逃生的出路。漫天的红光里,到处都是狰狞的火舌和炙热的岩浆,那些上古的图腾在火焰里叫嚣翻腾,几欲将她席卷下去,无数绝望的精魂,在四周嘶吼着,似乎也将她拉下那无底的深渊,她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疯狂的摇动,破碎的岩石,喷涌的岩浆,炙热的火焰,大地似乎被激怒了,所以降下了这天罚的烈焰,要烧死她这个满手血腥和杀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她想牵牵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可是唇角的伤痕制止了她的动作,只是一个意向,就已经让她疼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依玛儿……”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又好像那么遥远。就像是天边的云,遥遥的飘在那里,远远的,有着圣洁的白色和温暖的声音。
青夏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缓缓的伸出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想看清楚云彩的样子,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分明,只是一片蒸汽的白雾挡住视线,让她睁眼如盲。她知道,那片洁白终于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可以去靠近,更不可以去触碰,因为,会被她弄脏。
她舒缓的笑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对于死亡消失了全部的畏惧,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无可恋,还遗因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这一生之中,她杀了太多的人,双手沾满了血腥。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去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正义的了。
这纷乱的生命,就像是无根的野草,随着乱世四处飘荡,哪里才是可以停住脚步的地方?年轻的将军站在床榻前,注视着眼前这名面色惨白的少女,只感觉心底的痛意像是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缓缓的坐下身子,握住女子冰凉的手,嘴唇紧抿着,丹凤眼微微的半眯,目光沉静如水,犹如幽深的古井,泛着寂静的波纹。
“依玛儿,”醇厚的声音在大帐里低沉的响起,秦之炎注视着青夏尖瘦的小脸,手指怜惜的划过她脖颈上的伤口,声音清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飞,我跟自己说,你是不可用枷锁束缚的白鹰,需要的是自由的生活和广阔的天地。我曾经说服过自己,要给你这样的自由,可惜你没有把握住机会,你照顾不好你自已。”
他淡淡的牵起嘴角,温暖的笑容在脸孔上缓缓放大,夜里的风很凉,帐外是一轮大大的圆月,月亮底下白茫茫的都是大雪,无数个牛皮毡包像是一个个雪白的馒头,有石头一样坚挺的士兵站在大营的各个角落里,守卫着这寂静的夜晚。
营帐内温暖如春,秦之炎的眼睛像是草原上宁静的海子,他轻轻的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有莫名的苦涩。
“你武艺出众,谈笑杀人,看似毫无畏惧,实际上却是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你一直在帮助别人,可是可有一次实实在在的为自己考虑打算过?你这一生都是在被别人驱使奔走,在为别人厮杀周旋,可有想过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和常人一样是会痛会伤会流血会死的吗?既然你不会为自己打算,那我来为你打算,既然你照顾不好你自已,那我来照顾你。依玛儿,你踏入我炎字营,就再也不要走出去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突然自女子紧闭的眼角处,缓缓的流了下来,秦之炎俯下身子,用冰凉的指尖缓缓的拭去她睡梦中的泪水,笑容风轻云淡,就像是四月的杨柳,有着嫩绿色枝丫的活力。
“依玛儿,我会带着你回咸阳,给你买大宅子,开大商号,做你的靠山,让你赚大把的钱。我还会带着你去上书房,让你读书,你可以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仗势欺人的在街面上欺凌弱小,怎么样胡闹也不用怕会被抓去见官。”
“你会成为咸阳城最有权势的商人,有着无数座数不清的金山银山,你可以作威作福,横行一方,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假公济私将他们全都充军到塞外去做苦力,一辈子也别想回到中原。”
“等到战事平息的那一天,我就会带着你去你的国家,我们乘着大船,漂洋过海,去找你喜欢吃的那种鸡,去你生活过的土地,你生活过的家乡,呼吸那里的空气,看那里的白雪暖阳,再找到欺负过你的人,狠狠的教训他们。”
“依玛儿,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的,可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我为什么会忍心放你一个人在乱世中生活,就算你恨我,我也该将你绑在身边的。我为什么会相信楚离,为什么要给他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就算引得秦楚交恶,我也该杀了他,将你抢回来的。依玛儿,一步错步步错,你说,我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依玛儿,我会保护着你,直到我没有能力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为你找好退路,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
“依玛儿,你说过,这个名字是长生的意思,所以,请你一定要坚持下来,在帝陵中,我们发过誓,谁也不能先抛下谁,那么险恶的环境下我们坚持下来了,现在,你也不可以放弃。”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若是你有事,我就让整个白鹿堡,整个西川,整个天下,都一同给你陪葬。”
“依玛儿,我说到做到。”
秦之炎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的袖子放在青夏的脸旁,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脸孔那么小,比起上次分别,又消瘦了那么多,座子里的烛火在僻啪的燃烧着,不时的爆出一丝细小的火花,就像发小脾气的孩子,暖暖的空气在四下里流动着,秦之炎的面庞那样柔和,清淡的像是山水画一样,他握着青夏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有微微的风卷起他的衣角,轻轻的掀起小小的一片,扬起淡淡的川贝药香。
时间缓缓而过,沙漏在一滴滴的漏着金黄色的沙子。睡梦虫,天边的云彩越来越近,青天白云,万里遥碧,烈火渐渐远去,黑暗慢慢消失,天边的云彩对着她浅浅的低语着,声音沙哑,就像是记忆里母亲柔软的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了她心底的褶皱和伤痕。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直做下去吧,那些温暖的话语,萦绕在身边,让她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里一样。
请不要怪罪我贪恋了这样的温暖,我只是很累了,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歇一歇。没有长时间在黑暗中跋涉的人,是不会体会到阳光对于这样一个人的魔力的。
像微风一样轻柔地拂过清晨盛开的花朵,清澈的凝露在柔嫩的花瓣上闪闪发亮。所有的暴雨就像是一场梦,醒来后依然有黎明的曙光。西林辰还会给她端来温热的洗脸水,班布尔和那克多还会肆无忌惮的大笑,旭达烈会从远方回来,在原野上骑马打猎,多伊花大婶会憨厚地笑,靠在家里的大门前,叮咛着将要出门的孩子们,阿茉叶会跟着一群村子里的小孩一起,跳着自己教给他们的格子。纤细的鸟鸣如空灵的仙乐般奏响,空气中荡漾星星点点的希望。
村子里到处都是宁静的,自己会在那里生活一辈子,没有战争,没有动乱,战火永远也不会波及到这里。没有军情9处危险的任务,没有楚离连续不断的陷阱阴谋,没有庄青夏牵扯不清的多重身份,没有一切,只有新的人生,新的日子,新的开始。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生活在梦里吧。
她的手上突然多了一点力气,轻轻的在秦之炎的掌心动了一动。
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动,顿时惊动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秦之炎的眼神变得有一丝炙热。他轻轻的叫着青夏的名字,声音那么小,那么小心,那么谨慎,似乎怕吓坏了谁。
“依玛儿……”
“依玛儿……”
“依……玛儿……”
……
眼睛缓缓的睁开一道缝隙,是刺目的阳光,明晃晃的颜色让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儿有着一丝难受。她轻轻的皱起眉来,可是还是努力的尝试着努力,渐渐的,渐渐的,睁开。
丹凤眼,卧蚕眉,温和的眉眼,淡笑的嘴角,一如当初在黄土大殿的黄金殿堂里,那个温暖如春的笑容。
“秦……之炎……”
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没有惊讶,没有震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自然,就像是已经演练了上千遍一样,男子柔和地笑,缓缓的托起青夏的后脑,将她的额头靠在自己坚挺的肩膀上。
“依玛儿,”秦之炎柔和的笑着,眼睛里却有着淡淡的波光,声音醇厚好听,带着男人大海般深沉的情怀。
“欢迎回来。”
会猎西川 第九十九章 若有温情
醒来的时候,在三日后的一个黄昏,秦之炎拿着一块润湿了米水的白绢,正在细细地擦拭着她干裂的嘴唇。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就那么睁开了,就像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自己,唇角是淡淡暖暖的笑意。帐外的风雪突然呼啦一声地倒卷了起来,牛皮帐子被吹得呜呜作响,秦之炎端过一旁的汤药,醇厚的声音温暖得像是四月天的湖水。
“依玛儿,吃药吧。”
青夏脑子晕晕的,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乖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下秦之炎亲自喂她的苦涩汤药。大帐里那么静,就好像她还没有醒过来一样,只有帐外的风在呼啦啦地吹着,夕阳将牛皮帐子染成了金黄色,一切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秦之炎一边喂她喝药,一边细心地将她嘴角残留的黑色药汁擦拭干净,手指修长,带着一丝丝冰凉的触感。
吃过了药,秦之炎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锦袍,他的靴子是白色的鹿皮制成的,踩在温暖的毡子地毯上,轻轻的没有一丝声音。他走到大帐中央的小几上,拿过一只朱漆红的食盒,打开盖子,热气就腾腾地冒了出来,这种食盒当初在南楚的时候青夏也曾见过,食盒下面的夹层是烧红的炭火,可以保持上面食物的热度。
“饿了吧。”秦之炎笑着说道,然后从里面端出一样样精致的小菜,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是样式却很繁杂精细,没有荤腥,素色清淡,很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
秦之炎话音刚落,青夏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三日未进一滴米水,已经饿到了极点了。
任是青夏再不拘小节,也不免淡淡的抿嘴笑了笑。秦之炎笑容温暖,他垂下头,每夹起一样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青夏,想知道她是不是爱吃,见青夏点头,就少少的喂她一点。这一餐饭,青夏吃得很饱,刚想说吃不下了,秦之炎已经将食盒餐具收拾了起来。他一定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的,但是他却做得十分好,不忙不乱,素衣广袖,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干净。
做完了这一切,他端过来一只小铜盆,蒸汽白花花地冒了出来,洗干净一块脸巾,秦之炎拿着脸巾坐在床榻上,细细地为青夏擦拭着嘴角。他的眼神宁静悠远,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温暖的脸巾带着热气柔软地抚在青夏的脸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放松。
水声哗哗的响着,秦之炎洗干净了脸巾,又拿起青夏被子里的手,她的手伤了很多处了,骨节处都破了皮,被上了药,现在已经好了五六分。秦之炎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认真的擦了一遍。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青夏的肩,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的好闻,带着让人心安的药香,胸膛还是那样宽广,好像是广袤的大海一样,有着潮湿温暖的温度,他的下巴很瘦,半仰着头,可是看得到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再往上就是薄薄的嘴唇和坚挺的鼻子,青夏微微仰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向上望着。
将青夏半抱起来,用软垫垫在她身后的床头上,然后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秦之炎端起了脸盆,站起身来,对着青夏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别说太多话,累了就休息。”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青夏的目光一直追随者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去,被帘子挡住,再也看不见为止。
“夏青!”帘子突然一动,班布尔他们一众小子就冲了进来,连着在西川营中认识的几名少年,一并跑到青夏的床边,一个个红着眼睛,像是一群兔子。
能在大难不死之后看到他们,青夏只觉得心底顿时一阵欣喜,她笑望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众人,说道:“你们都来了。”
“夏青,”班布尔半跪在床榻前,紧张地打量着青夏,眼睛红红地说道:“还好你没事,这几天秦人都不许我们靠近这里,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夏青,他们没欺负你吧?”那克多知道青夏是女人,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见那秦国主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可是却仍旧放不下心来,连忙问道。
李显等人是刚才才被告之青夏是女人的事情,刺客见了青夏,一个个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
青夏笑着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没事,有人可就惨了。”班布尔突然接口说道,眼神亮亮的看着青夏,带着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夏青,你让他进来吧,不然再站三天,他可能就长成石头了。”
青夏猛然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班布尔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着大帐的门口走去,巨大的希翼和紧张从心底升腾起来,青夏双眼死死地盯着大帐的门口。
终于,帘子缓缓地掀了起来,班布尔走在前面,随后一阵冷风猛然灌了进来,来人一身青色铠甲,衣衫破碎,头发纷乱,四肢几乎是僵硬的,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穿在身上的,仍旧是西川的那身军装,似乎是在战火中打了滚,已经乌黑一片,袖口已经被撕去了大片,这样冷的天,身后连一件披风都没有,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寒气。
青夏看着他消瘦的脸,看着他脚步僵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血红一片的眼睛,看着他满面风霜的脸孔,突然觉得心底的激动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的蔓延过她的全部理智,她的眼睛突然有一丝湿润,狠狠地咬着下唇,缓缓地举起手来,无力地向着他打去。
少年连忙弯下身子,好让青夏伤痕累累的手,可以打在他失去甲胄的肩膀上,不至于弄疼她的手。
眼泪缓缓地自青夏的眼角流了出来,蜿蜒过她苍白的脸颊。
“夏青,”少年蹲在青夏的床榻前面,垂着头轻声说道:“是我害了你。”
青夏抿紧了嘴角,抽了抽鼻子,终于破涕为笑,紧紧地抓住了西林辰的手,眼泪一行又一行地流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夏青,西林在帐外已经站了三天了,你就不要怪他了。”最不会看脸色的那克多还在紧张得为西林辰求情,班布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没事就好。”青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众人劫后余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郎朗的笑声充溢在大帐之内,一切都显得其乐融融。因为白鹿堡的袭击而带来的风暴,终于还是雨过天晴了。
秦之炎站在大帐前,久久的站立,终于还是转过头去,对得力手下弈洲少将沉声说道:“明日拔营吧,前往白鹿原。”
“殿下,”弈洲少将皱起眉来,斟酌着说道:“我们把炎字营隐藏在运粮队中,又迂回着赶路,不就是想晚一点到白鹿原,先让他们拼杀吗?现在这么快就要前往白鹿原,不是前功尽弃?据属下探听,南楚和东齐现在还在路上。”
秦之炎面容沉静,淡淡地说道:“白鹿堡盘踞西部多年,阻断阴山小道,不但是西川的喉中刺,更是我们大秦的眼中沙。这一次既然他们犯到这里,索性就将他们除了,派出使者去见燕回,就说我愿意和他共同出兵,三日内赶到白鹿原,一举铲除这群胆大包天的贼子。”
弈洲少将默默点头,转身就退了下去。对于殿下的话,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怀疑,他跟随秦之炎七年,深深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和秉性,也知道隐藏在他病弱外表之下,是怎样一颗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帝王之心。可是这一次,他却微微有一丝疑虑,看着如长龙一般从大帐退下的年轻侍婢,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殿下,终究也是一个男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只是不知道,到底那大帐内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到殿下这般人物的垂青。
天边最后一缕光芒也被慢慢吞噬,炎字营在姚关内最后一个夜晚缓缓到来。
青夏之前的伤势也只是失血过多,重伤脱力。秦之炎的贴身大夫果然神奇,一幅汤药下去,青夏就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大半,除了身上的外伤还没痊愈,已经没有大碍。
那日被白鹿堡袭击的时候,西林辰去后营护着西川的粮草逃离了大营,和青夏等人失散,可是青夏刚刚回头去找他,他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战乱之中,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却没有看到对方。班布尔等人要回头去通知青夏,西林辰知道即便是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大胆去秦营求援,更献上了西川的所有粮草,靠着这样的条件,才见到了秦国的主帅秦之炎。
秦之炎听说夏青的名字,又细细地询问了班布尔等人,才知道青夏被白鹿堡包围,当下火速带着大军前去解救。
说起来的确凶险,青夏这一次能大难不死,也算是一种运气了。
西林辰已经被累得惨了,他自觉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青夏,在青夏昏迷的时候坚持在帐外站着等候,死也不肯离开一步。这样的数九寒冬,手脚都已经冻坏了,刚刚被大夫拉了出去,青夏才算是放下了一点心。
帘子呼啦一声,秦之炎就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只方形的托盘,直走到青夏的床边,才坐了下来。浓浓药香扑面而来,但是却不是他身上的川贝香味,而是一种陌生的药香,很浓很好闻,青夏嗅着鼻子,仔细地闻了两下。
秦之炎优雅一笑,掀开盖子,只见上面放着几只陶瓷的小瓶子,托盘分上中下三层,从侧面可以看到,下层摆放着很多红红的炭火,中层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水,瓷瓶放在上面,幽幽的往外散发出一股股青色的烟雾。
“这是定神香,可以帮助你入睡的。”秦之炎笑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坐在青夏的床榻前,很自然的伸出手来,探试青夏的额头温度,青夏只觉得秦之炎的手掌冰凉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秦之炎一愣,连忙收回手来,扯过一旁一个暖手路,捧在手里,说道:“外面很冷,我倒是忘了,你快躺下,被子里暖和一点,我去叫人添点炭火。”
刚要站起身来出去,青夏一把抓住了秦之炎的衣袖,秦之炎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青夏的眼睛。
“秦之炎,谢谢你。”
秦之炎看着青夏认真的表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跟我说这些。”
“不,”青夏固执地摇了摇头,仰着头,认真地说道:“每次在我最惨的时候都是被你所救,没有你,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对你的感激,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报答的,你这次不但救了我,还救了西林辰、班布尔他们,所以,我更该谢谢你。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秦国是不会理会西川的死活的。”
秦之炎的衣袖被青夏攥在手里,灯光之下他的脸孔像是沉静的莲花一样高洁,温柔的笑容像是大海一般的将青夏重重包围,初见秦之炎的时候,只觉得他气质华贵出尘,有着神仙一般的气度。可是现在越发频繁的接触,他那张脸却越发的风华绝代了起来,他在青夏的床头缓缓的坐了下来,轻轻淡淡的,带着柳叶拂过面颊的舒服。
“依玛儿,我不想要你对我道谢,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我,那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青夏闻言,连忙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秦之炎微微一笑,沉声说道:“这件事情,对别人来说也许很简单,但是对你来说,却很困难,你真的答应吗?”
青夏一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答应。”
秦之炎伸出修长的手指掠过青夏鬓角的头发,为她挽到耳后,声音舒缓,笑着说道:“我只是希望,以后你每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先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再为别人冲锋陷阵、不顾自己的死活。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平安喜乐的开心生活,不会再受伤流血。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再假装坚强,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不要把眼泪都咽到肚子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去给别人做依靠,挡风挡雨挡得自己遍体鳞伤,希望你也可以软弱一点,在危难之前,也可以靠在别人的身上,躲在别人的身后。”
“依玛儿,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生活得简单一点,平静一点,快乐一点。”
青夏微微垂下头去,有纷乱的情绪在心里翻涌,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轻轻地回荡着,可是却不曾掉下来。屋子里一片安静,定神香的味道缓缓地飘荡在空气里,有着让人想要大睡一场的冲动。
秦之炎的笑容很淡,可是却是那样的温暖,他放下了手炉,靠近了青夏,手搭在她纤瘦的肩膀上,声音醇厚如老酒,宛若秋风扶桑。
“依玛儿,如果可以,我真想做那个可以给你依靠的男人。”
“秦之炎?”青夏尾音稍稍扬起,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这个向来云淡风轻的男子。
“不用着急,”秦之炎的手轻轻地拍在青夏的背上,就像是拍着小孩子入睡一样,将青夏环在怀里,“我可以给你时间,可以慢慢等,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照顾你保护你的机会。”
青夏的眼泪终于缓缓地流了出来,她靠在秦之炎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泪水一点一点的沾湿他飘着淡淡香味的衣衫。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温暖,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心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生命都像是一棵无根的枯草,在冷风中随遇而安,看过了太多的秋霜严寒。她挣扎求存的期待着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寻找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给自己安稳生活的男人。也许,曾经是暗暗的寄望于楚离的,可惜还是在现实面前被无情地敲碎了,这一刻,她的脑子突然有些混乱了,只是有一些感动、一些复杂、一些难言的情感,在心里奔涌着,最后化作点点泪水,流淌在他的衣衫上。
秦之炎伸手轻轻的抚在她的秀发上,这一刻的青夏,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安静柔顺。她收起了她的利爪,收起了她的凌厉的兵器,收了她满身的杀气和谨慎,就像是一个孩子。
“依玛儿,如果没有地方去,就留在我身边吧。”
夜色浓郁,外面月光皎洁,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对着她轻声低语,那些飘零的往事,终于还是在乱世的大潮里被吞没消失,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而曾经说过这话的人,此刻又在哪骗明亮的霓虹之下,过着他期待的玉食琼浆、繁华满盖的帝王生活?
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怀里,缓缓地睡了过去。
如果可以,就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吧,一切风轻云淡,世界安静,万物安好。
会猎西川 第一百章 石破惊天
在姚关滞留了三日的大秦兵马,终于再一次缓缓地踏上了前往白鹿原的征程。
秦之炎坐在马车里,靠着软垫上,一头墨发随意地挽起,素衣广袍,软靴大袖,手持一本书卷,手拄着额头,静静地看着。那样子哪里像是一个领兵出征的将军,分明像是一个出门游行的世家公子。
青夏坐在马车的一角,捧着一只铜质的手炉,歪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微微有些忡愣。她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当日战至力竭,失血过多,都是需要时日慢慢调养的,况且如今她身上战绩彪炳,庄青夏保持了多年的一身细皮嫩肉,已经被她折磨得所剩无几,大伤小伤遍布,完全破坏了这个美人的仪态,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突然从这具身体里被赶出去,让真正的庄青夏回来,会不会崩溃得郁闷撕掉。
不过这些东西她向来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在现代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更是数不胜数,枪伤刀伤无所不有,只是现代的去疤技术好一些,不像这里这么原始,只能用一些活血生肌的药物。
西林辰着实为青夏身上的疤痕苦恼了许久,青夏跟他说了几次没关系,却只能撞上他内疚的眼神。这个孩子认准了一切事情都是因为他而起,是以一直很是自责,任青夏怎样开到也无济于事。
也许是感觉到青夏呆呆的目光,秦之炎合上书卷转过头来看着青夏说道:“怎么了?做马车不舒服吗?”
“嗯?”青夏一愣,缓过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我好得很。”
秦之炎将书卷放在一旁,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青夏说道:“是坐在马车里闷吧,你闷的话,可以叫西林辰来陪你。”
这马车空间极大,摆放着书架、长几、软床、香炉、火盆等物品,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卧室,三五个人在里面吃饭聊天,都不会显得拥挤。青夏刚要说话,突然秦之炎眉头微微一蹙,半握起拳头来,放在口边,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一阵冷风随之吹进,青夏眼神一扫,只见马车的帘子被吹开了一角,白色的寒气肉眼可见。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将厚厚的帘子拉住,用下面的小钩勾住,然后半跪在厚厚的地毯上,跪在秦之炎的身边,紧张地拍着他的背,沉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秦之炎咳嗽了好一阵,接过青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稍稍平复了下来。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折腾微微有些病态的潮红,其他地方却是苍白如雪,抬起头来对着青夏虚弱地谈笑,轻声说道:“不妨事,老毛病了。”
青夏半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只觉得一阵难言的压抑,缓缓地伸出手去,顺着秦之炎的胸膛下抚,就像是母亲给小孩子顺气一样。
“秦之炎,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可以告诉我吗?”
秦之炎淡淡微笑,手掌拂过青夏的头顶,他谈笑着扯动嘴角,温和地说道:“是一些陈年旧疾,不要担心。”
青夏缓缓地垂头去,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识趣得不再多嘴。当日在青木大殿,她曾亲眼见到秦之炎呕血,那样严重足以致命的病症,哪里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显得那样的云淡风轻,可是里面的险恶却也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清楚。
秦之炎,你总是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背在自己的肩上,其实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那就多吃梨吧。”青夏顺手从长几的水果托盘上拿起一只黄灿灿的鸭梨递给他,说道:“你总是咳嗽,气管一定不好,多吃梨对嗓子气管都有好处,以后每天都要吃三个,早中晚各一个。”
秦之炎笑着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得像是一抹纯洁的阳光。
“不要看书了。”见秦之炎又拿起之前的那本书卷,青夏顺手就抢了下来,随便翻看了一下,见竟是一些山川地理图纸,随手就扔在一旁,说道:“还要赶几天的路呢,你先睡一会,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笑容淡淡,闻言点了点头,就像是永远也没有脾气的人一样,答应道:“好。”
暖暖的马车内,上好的檀香幽幽地燃着,香炉之上,有一条淡青色的烟雾竖直升腾。青夏为秦之炎铺好软垫,又从小箱子里拿出一块薄毯,盖在他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睡一会吧,到了樊城我会叫你的。”
今晚的宿营地是樊城城郊二十里的百丈垣,这里地势开阔,靠近明山山脚,是个绝佳的行军露营之处。
经过从军这段时日的观察,青夏终于明白了西川敢于大开国门,任其他三国进入的原因了。四国的地形划分,的确是见所未见的一项杰作,也难怪四国会互相钳制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谁一家独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来源于这里。
若是放在现代,这叫做犬齿结构,在兵家的理论上,最是唇亡齿寒的一种错杂关系。曾经在非洲的土族之中,有二十一个神秘的部落,隐藏在丛林之中,相互存在了上百年,现代战争大师曾针对这个课题开了课,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样长期存在的并立现象,并不是因为生产力低下,也不是因为人民热爱和平,而是因为他们土地的划分是以物产为基础,这就造成了他们在经济上存在了越强的互相依存的关系。这样的关系是隐性的,即便两国打得不可开交,也不会显现出来,但是只要一国过于强大,另一国将要出现灭亡的趋势,经济就会穿上巨人的衣服跳出来,用隐性的大手扭转局面,使得势力均衡。
这个问题的形成,源于上百年的时间积累,而且形成需要的条件非常苛刻,即便是在现代几千年的历史上,也只在非洲的局部地区有所发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交通的闭塞,人民视听的狭隘,还有物产的贫瘠。青夏不知道在中国这样大的国土面积上怎么还会形成这样神奇的土地分配方式,南楚产铁、东齐产盐、北秦产粮、西川畜牧业占主导地位。其余的,煤炭、丝绸、茶叶、药材,这些关系到民生的几个大商业,也基本为个别国家所垄断,其他国家的商人但凡想在这些方面有所建树,就会立刻遭到大商户的蚕食和伏击,想通这一结论之后,青夏几乎惊讶得目瞪口呆、背脊发凉,因为这样大的手笔和动作,即便是一个国家也难以完成。市场经济更不会自觉的形成这样诡异的局面,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隐藏在四国之后,还另有高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青夏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结论到底正不正确,这一切毕竟只是来源于自己对情报的分析和现代的科学理论。
这里面,隐藏着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她还想不清楚,想要解释这样一个事情,需要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充足详尽的情报。不知道为什么,青夏突然对这一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暗暗揣测着,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神秘巨手,那么这个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当一个人力量强大到可以控制整个大陆的商业的时候,他想要颠覆这个世界,又会是多么的简单。
夜里的风有些大,西林辰站在桅杆下,为青夏整理了一下披风,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面容沉默,带着一丝微微的怒意。
青夏还是不太习惯西林辰最近突然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有些尴尬地抚开了他的手,说道:“西林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怪你,你不要再这样自责下去了。”
“是不是因我而起,我自己心里明白。”西林辰淡淡地说道,眼睛也不抬,突然从怀里拿出一直墨绿色的锦袋,袋子香飘四溢,有着浓郁的幽香,递给青夏说道:“这是我配置的药囊,你随时戴在身上,有驱寒、安神的功效,你失血过多,寒气重,以后要细加料理。”
青夏接过来,放在鼻子尖闻了闻,只觉得气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竟是十分的幽香好闻,眼睛一转,连忙说道:“你说这有驱寒的功效?那你再做一个给我好不好?”
西林辰眼梢微微一挑,斜斜地看着青夏,眉头轻蹙,似乎想从她的话里挖掘出什么一样,想也没想,转身就走。
青夏一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说道:“干什么?话也不说一句就走,我哪里得罪你了?”
“这里面是我姐姐从关外白蛉大雪山上挖回来的半目莲,是天地间至寒 的药物,把它放在南疆极火之渊下炼制一个月,以坚冰包裹,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冰,才能保证它不被烤熟,当初为了炼制这味药,姐姐几次差点死在雪上和地渊之下。我医术不及兄长,坚韧执念不及姐姐,这味药从今往后,可能就绝于世上了。”
西林辰面无表情地说道,青夏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包药,竟然有这样的来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拿在手里,竟然感到一丝丝灼热和烫手。想了想,递还给西林辰,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能接受了,这太贵重了。”
“比起你的命来,没有什么东西更贵重的。”西林辰淡淡地推开她的手,声音清淡地说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轻易地为别人涉险,对自己的性命,也要看的重视一点。”
青夏知道他还在闹着别扭,就笑着说道:“我对自己的性命向来都是很看重的,你还小,我自然要照顾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西林辰突然一把拉开青夏的手,抬起头来怒声说道:“在楚离的黑衣卫下我都能逃出命来,他连续八千多里路地追杀我,都没能要了我的性命,那些低能弱智的白鹿堡土贼,又能奈我何?反倒是你,冒冒失失的冲到敌人阵营之中,以一人之力对敌千人,明知是死路还要往里闯,不是比那些大兵还要愚蠢吗?你仗着自己身手敏捷矫健,就不顾生死,就把自己当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就天真的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松解决。难道你没有想过,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你对付得了十人二十人,对付得了千人百人吗?与人为敌重要的不是身手,很多时候也是要动脑子的,你到底懂不懂?”
认识西林辰许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疾言厉色,青夏一时间有些忡愣,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说自己没脑子。当时的情况自己能怎么样?她不知就里,有人看到了西林辰前往西坡,他又不再自己的身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落入敌手,不争取时间去营救,难道还要周密的计划出一条救人方案吗?在白鹿堡人眼里,他不是什么人质,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可能被抓到话还没说一句就会被直接砍了,在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只能硬拼,这是当初在军部的教导下自己学到的最有实战效应的战术,并在以后的任务重经过了充分的实践检验。在她当时的角度上看来,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西林辰怒气冲冲地看着青夏,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怒气的火焰,他突然一把拉住了青夏的手,用力拉住抵在自己的胸口,沉声说道:“我告诉你,不要随意去相信别人,不要轻易的为别人涉险,不要为了别人罔顾自己的性命。我是大人了,不是孩子,你不要总是拿对孩子的那一套来对我!”
“可是,”青夏微微一愣,今夜的西林辰让她有些茫然了,她皱着眉头,微微沉吟地说道:“西林辰,我相信的人是你,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弟弟,这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你的弟弟!”西林辰突然怒声说道,掌心炙热好似一团烈火一样,他双眼黑暗,好似一潭死水,对着青夏一字一顿地说道:“夏青,我是西林家的人,我家里的人已经全部都死光了,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弟弟?”
青夏面色一白,嘴角轻轻一瞥,冷冷地自嘲道:“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让我不要再自作多情,你不是我的弟弟,和我也并无关系,我以后也犯不上再犯贱的为你强出头?”
西林辰面色一沉,沉声说的哦啊:“你若是想这样理解,也可以。”
“西林辰!”青夏一把拉住西林辰的衣袖,挡在他的面前,厉声说道:“你到底在犯什么别扭?何必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偷偷给白鹿堡的人传递消息,引得敌人来袭,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西林辰闻言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直视青夏的眼睛,惊愕地说道:“你知道?”
“你真当我是不通世事,没有脑子的妇人?”青夏斜眼看着西林辰,苦笑地说道:“敌人来袭,史行废物一个,损失惨重不说,还丢失了粮草。这时候你一个小兵却能保得粮草不失,当然是大功一件,你需要找机会在军中扶摇直上,才能有机会杀了楚离为你西林家报仇。你需要一些人的重视,又想要暗中扶植白鹿堡,好可以在白鹿原之战中重创南楚的军队。你哥哥曾经亲眼目睹过沙旱地的围猎之战,知道我和秦之炎关系匪浅,是以你才敢大胆的想要依靠我的关系,为自己找到托庇秦军的这条后路。你把时间、环境都拿捏得相当好,就是没有算到我会为了你不顾生死地冒死营救。你现在后悔了,内疚了,于是就想要和我陌路相对,再无瓜葛了吗?”
西林辰双目大睁,惊愕不已地说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知道你没死的那一刻起。”青夏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黑暗一般的光芒,她声音低沉,紧紧的盯着西林辰的眼睛,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身手了得,必然能在乱军之中逃的性命,可是你却没有考虑班布尔等人的安全,那时的情况,若是我一人逃跑绰绰有余,若是带着他们就会有一些风险,你在头一个晚上将我的马牵到东边的营地,又给马喂足了草料,更在箭囊里装满了弓箭,故意在东边留出一条逃生的出口,你做了这么多的功夫,事后只要稍稍一联想就会得出的结论。难道你真的就以为我会傻乎乎的被你蒙蔽,什么也不知道吗?”
“西林,”青夏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家破人亡、身负血汗深仇,你想要报仇,我不怪你。换了是我,可能做法会更为极端。但是,你不能为了报仇就伤害身边的人,这一次,好在大家都有惊无险,若是班布尔等人出了一丝半点的差错,今时今日,你我都绝对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有心之失。”
西林辰垂着头,愣愣地不发一言,青夏站在他的面前,半仰起头来,突然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原本这一切,我都想慢慢调查清楚再来问你的。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就来问你一句,你要认真地回答我,若是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在欺骗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西林辰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青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穆连人哪次袭击村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西林辰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夏,充满了浓烈的震惊和被伤害了的疼痛,失声叫道:“夏青?”
“我知道这样怀疑你不对,但是既然可以为了在军中晋升,就不管班布尔他们的死活,我不能不怀疑你,会不会为了想要顺理成章的和我们一起离开村子从军,而残忍得利用别人的手,去杀了多伊花大婶。我现在甚至在想,你当初碰巧来到白蛉郡,碰巧被班布尔那克多他们发现那幅画像,从而碰巧地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夏青?”西林辰面色霎时间变得雪白,他直愣愣地看着青夏,额头上青筋嘣现,眼神有着充血的丝丝红线,几乎吐字艰难地说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并没有不管班布尔他们的死活,我那天晚上也有把他们的马匹武器准备好,可是那克多晚上拉着班布尔到校场射箭,又给拉了回去。多伊花大婶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收留我,我怎么会狼心狗肺地去害死她?夏青,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狠毒险恶的小人吗?”
“好。”青夏突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我不会阻止你去报仇,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弟弟,我当初保护不了你的姐姐,如今我一定要保护你。在你有和楚离对抗的实力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青夏突然转过身去,刚想离开,还是回过头去沉声说道:“西林,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是比报仇更有意义的存在。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报仇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别的东西。”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校场的桅杆,咧咧的长风之下,西林辰的身影久久地站在空旷的大营之中,明亮的月亮将光芒播撒在他的身上,拉得他的影子,那么长那么长。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一章 三尺青丝
黑暗莅临了这片苍茫的大地,青夏披着长长的披风,站在军营之中,仰着头,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吹过她的身体,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感到刺骨的冰冷。
对于西林辰,她总是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感情。
怜惜?内疚?抑或是,恕罪?
若是恕罪,又是在为谁恕罪?
离开南楚之后,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有关楚离的事情,即便是有时不经意间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她也会装作不在意的,转眼就将所有的念头都深深地压在心底。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该恨他的,他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可是为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他苍老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衫,还是会觉得刻骨铭心的疼痛,难道真的是鸭子情节,把入目的地一个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从一定角度上来说,她是理解楚离的,也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最大限度的考虑到了自己的感受。曾经见多了各国政客的不择手段,楚离对自己一次次的顾及,在政治的角度上,就显得有那么一丝愚蠢。若是在现代的军队讲堂里,教官一定会毫不容情地批评这个君王不够当机立断。当时抛去那些纯粹政治上的因素,他毕竟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得活在人世的人,而作为一个人,又怎么能完全地抛弃情感,不带一丝感情地去面对每一件事?
青夏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和楚离的关系摆正。若只是朋友,只是不相干的人,互相防备也属正常,自己为国家效力那么多年,不是也轻易地被抛弃了吗?那么又何必怪责楚离事事隐瞒自己,将自己排挤在外?
或者是,自己还是对楚离寄予了厚望,天真的以为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以为他应该信任自己,以为自己重视的人也应该得到他的重视,以为自己的想法就应该得到他的认可。所以,才会在真相来临之际,那样的痛苦和绝望,那样的伤心和悔恨。
人总是会对喜欢的人寄予很高的希望,而对朋友就会宽大很多。那么,是不是说,当日在南楚军营中,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屡屡和她作对的男人产生了感情?
不然,怎么会屡屡为他谋划,怎么会次次为他出头,怎么会不顾生死的在沙旱地为他解围,怎么会抛去秦之炎不顾随他回去,又怎么会在得知一切后伤心绝望得远走他乡?
爱情,也许总是在不经意中就悄悄来临,青夏说不清数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沙旱地的围猎场上?还是在南疆妖女的华丽大床上?是在第一次见到逐兰夫人的那个晚上?抑或是在更早的那个离开南楚盛都的荒原之夜?
只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在刚刚萌芽的时候,就被人残忍地捏碎了,那些炙热的情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很果断干脆地死在了南楚的北营中。在那场动摇了南楚整个权利体系的血腥政变中,化为灰烬了。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不自觉的将楚离的罪孽背在了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搭救西林辰,真的只是因为无力挽救西林雨乔的内疚吗?
青夏微微摇头苦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为一个男人这般的苦心孤诣。
正视自己的心意其实是一件很正确的做法,可以让自己理清楚自己的头脑和思路,想清楚以后应该走的路,和再面对故人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她已经躲在北地那个小村子里做了太久的鸵鸟,现在,也该是认清楚现实的时候了。
西林辰和楚离总会有一天发生冲突,总会有失败受伤的一方。西林辰虽然赢面很小,但是这个孩子心机深沉,深藏不露,未必就没有出奇制胜、直捣黄龙的机会。可是这些事情,是她能阻止的了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和应该负起的责任,西林辰身为西林家唯一的后人,为亲人报仇理所应当无可厚非,楚离手上沾满血腥,遭人暗杀也是家常便饭,能否逃得性命,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有时候,做人自私一点,未必就不是一门良好的处世哲学。
想到这里青夏淡淡一笑,无奈地转身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从前,她生活的圈子很窄,生活中除了任务就是训练。她可以掌握几十种杀人于无形的方法,却没有良好的为人处事的方式。人无完人,当你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需要放弃一些东西,这或许,就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刚要掀开营帐的帘子,突然发现中军大帐那边一阵躁动,两名背着药箱的军医大步地走了过来,行色匆匆,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青夏眉头一皱,缓缓地就靠了过去。
守门的两名小兵见了青夏,连忙伸出手来拦阻道:“姑娘,殿下有吩咐,全军上下,无论是谁,都不准进去。”
青夏眉梢一扬,反问道:“我是你们军中的人吗?”
两名小兵一愣,互望一眼,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嘟囔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青夏看了他们一眼,就要往里走,那名说过话的士兵极为古板,上前一步拦住青夏道:“姑娘,不行!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
青夏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好,那你进去给我通报一声。”
“没得到殿下的召唤,我不得私自进入大帐。”
“很好,那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进去。”
士兵想也没想,沉声说道:“只要殿下传唤姑娘,姑娘自然就可以进去。”
“除此之外呢?”
“除非我死,不然不能让任何人跨进营门一……”
嘭的一声,青夏一个手刃就斩在那名小兵的颈上,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软软地昏倒了下去。另一名士兵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刚要说话,青夏已经闪电袭上,如法炮制得让这名士兵也原地休息了起来。
一把掀开帘子,大帐内热气腾腾,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只见一个巨大的铜炉矗立在营帐中间,已经烧得通红。里间隐隐有声音传了出来,青夏缓缓地接近,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说道:“殿下,这个药一定不能过量,四天前你诊症进行到一般就强行带兵去和白鹿堡的人交战,已经伤到了内脏,若是在过量服药,早晚会出大事。”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说道:“殿下,苍须先生说的对,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若是再这样大量的出血,就算商丘一脉的传人现世,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我知道了。”秦之炎醇厚的声音突然响起,可是这声音此刻却显得那样的疲惫和虚弱,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一样,只听他咳嗽了两声,沉声说道:“让两位先生费心了。”
“哎,老朽早就说过了,殿下这个病若是抛去一切俗事静养,不劳心伤力,可能还有六七年的生机,可是殿下这般不顾病体,老朽……”
“先生不必说了,因为我,打扰了两位先生清梦,真是抱歉,韩舟,送两位先生出去吧。”
“是!”
“哎,”老者叹息说道:“殿下早点休息,老朽先告退了。”
“先生慢走。”
青夏见他们马上就要出来,刚想转身离开,谁料那名名叫韩舟的少年护卫竟是十分的机警,蓦然从内室冲出,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着青夏就猛攻过来,口中厉喝道:“什么人?”
“是我!”青夏闪身避过,连忙说道。
“姑娘?”韩舟一愣,站在原地,颇有些为难地转过头去看向内室,显然也知道这位突然出现在军营中的姑娘对自己的殿下意义非凡。
“韩舟,你们先出去吧。”秦之炎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竟然一扫之前的虚弱,变得清朗了起来。
两名老医者在韩舟的陪同下,以狐疑的眼神看着青夏,缓缓地退了出去。
青夏站在前厅之中,见里面久久没有声音,还是轻声说道:“秦之炎,你在里面吗?”
话一出口,就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嘴*****。刚刚听完他说话,就问出这么没话找话的问题来,真是要多蠢就有多蠢。
“嗯,”秦之炎的声音缓缓地响起,竟是十分的平静,他沉声说道:“依玛儿,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我就是看到有大夫进你的大帐,想知道你有没有事。”
秦之炎沉声道:“是旧疾,没什么大碍,你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很累了,想要休息。”
“哦。”青夏闷闷地答道,心里颇有些不痛快,自己好心跑来看看,结果人家不但不领情似乎还颇有怪责她多事的样子。转身就想走出去,这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压抑的咳嗽声低低地响起,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还是被青夏听的真切。青夏眉头一皱,一把掀开帘子,脚下装作走出去的声音,将厚重的帘子重重地甩了一下。
大帐内仍旧一片死寂,青夏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感觉浑身的汗毛似乎也都一起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咳嗽声登时响起,带着巨大的痛苦,就像是晚期的肺痨病人一样。青夏想也不想,两步冲进内室。
秦之炎一身纯白的白色长衫,靠坐在床榻上,衣衫染血,面色苍白,墨发散落在肩上,闻声微微地侧过头,看到是青夏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咳嗽着站起身来,向着一旁的小几走去。
青夏见了,急忙跑过去,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递给秦之炎。
这不是清茶,如黄莲一般苦涩的味道中透着一股草药的清香,秦之炎一口茶下去,稍稍缓解了一些,咳嗽声渐小,终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青夏,正好对上了她紧张的眼睛,虽然知道她刚才是故意骗自己,但是一句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淘气。”
青夏一愣,脸颊竟然染上了一抹红润,扶着他的手,让他缓缓地坐在床榻上,然后跑过去又倒了一杯茶端回来递给秦之炎说道:“还喝吗?”
秦之炎淡淡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地坐在榻上,脸孔苍白如纸,墨发垂下来遮住他半边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青夏站在一旁,端着那杯茶,有些手足无措得看着秦之炎,见他衣衫染血,连忙跑到柜子里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一件素青色的棉质内衫,巴巴地跑回来,递到秦之炎的面前,小声地说道:“秦之炎,你换衣服吧。”
秦之炎缓缓地抬起头来,好看的丹凤眼带着一丝笑意地望着青夏,嘴角一牵,就微微地笑了起来。
青夏被他笑得颇不自在,少见的小儿女神态也不自觉地出现在了脸上,轻轻地嘟起嘴来,咬着唇说:“你到底换不换啊?”
秦之炎笑着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一幅让青夏为他更衣的样子。
青夏稍稍一愣,就放下了手上的那件衣裳,伸出手去为秦之炎解开胸前的衣襟衣扣。
大片鲜红色的血洒在他雪白的衣襟之上,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青夏纤细洁白的手指扫过那些温热的液体,似乎还能闻得到那腥腥的味道。
秦之炎很高,比青夏足足高出了一个头,青夏的头只能顶到他的下巴,毛茸茸的头发不时地扫过他的脖颈下巴,激起一阵阵麻酥酥的麻痒和细小的鸡皮疙瘩。
青夏的手可以握刀,可以拿枪,可以操控军舰、战斗机和各种爆炸装置,但是此时面对一颗布扣,额角却缓缓地浸出汗来,也不知道是这个屋子实在太热,还是她心里真的很紧张。
古代人的衣服真的很难脱,青夏费了好大的劲,连一颗扣子都没有解开,她心下一阵恼火,微微一用力,只听噗的一声响声,声音那么轻,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屋子里,却好似打破了寂静湖水的石头。只见那颗扣子一下从青夏的手中弹了起来,一下就落到了地上,在纯棉的地毯上滚了几圈,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陷在毯子的绒毛里,只露出半个扣面。
青夏一愣,微微睁大了眼,半仰着头,惊愕得张大了小嘴,直愣愣地看着秦之炎。
秦之炎也是一呆,低下头来,正好撞见青夏惊愕的样子,看着她半举着的手,神情茫然的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一抹笑意突然从他的眼睛中滑过,他转过头去,从下面往上望,只能看到他柔和的轮廓和嘴角隐藏着的笑意。
青夏有些生气了,她的手半按在秦之炎的胸膛上,所以可以感觉到他胸膛微微欺负下隐藏的笑意,她生气地一用力,就没轻没重地在秦之炎的胸口上推了一下。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登时响起,秦之炎正自笑得开心,被她这样一推,自然是岔了气。青夏大惊,连忙扶着秦之炎,急忙在他的背上拍着,可是秦之炎的咳嗽却丝毫没见轻缓,反而越发严重,半弯着腰,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青夏这才慌了,眼泪几乎含在眼眶上,后悔得几乎想去撞墙,转身就要向帐外跑去,却被秦之炎紧紧地抓住手腕,她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紧张地望着他,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终于停了下来,秦之炎面色苍白,但却还是对着青夏虚弱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安慰她说道:“没事的。”
青夏抿紧了嘴,看他的样子,不知为什么,难受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低下头,再也不说什么,继续为他解开扣子。熟能生巧,有了第一次,下面就好办了许多,转眼解开了一排布扣,只剩下衣领的两颗盘扣。青夏微微踮起脚来,举起手,额头几乎能感觉的到秦之炎温热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安神的药物一样,渐渐地平息了她的思绪,她的手指灵巧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层一层地解开系领带子、盘口布绳,又解开他围在脖颈上的雪貂尾毛,缓缓地放在一旁的床榻上。
青夏绕到秦之炎的身后,脱下了外面的一层单衣,然后从后面伸出手去,环过秦之炎的身体,解开前面的衣襟,又脱下一层衣衫。
秦之炎的身体在灯火的映照下渐渐地露了出来,青夏微微有些发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女生,在现代的时候,为了任务那种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现在,只是见到秦之炎赤裸的上身,就觉得脸孔发烫,几乎有些不敢抬起头来。
秦之炎很瘦,但是不是像自己以前想象的那种瘦。也许是练过武的原因,他的身材很结实,肌理分明,很高大,也显得很有力。又不像是一般的武夫那样的张扬,是一种内敛的,带着舒缓和儒雅的气质。也许是由于他的病,他的肌肤很白,有着象牙般光洁的白。青夏以前也想过秦之炎一定是瘦得皮包骨头了,却发现衣衫之下的他,仍旧和外表一样,保持着他高洁的气度和不凡的明朗。
“依玛儿。”
秦之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青夏的思绪和直愣愣的眼睛,青夏一惊,下意识地说道:“嗯?什么事?”
“嗯,”秦之炎微微沉吟,似乎很难可出口,想了想,轻轻地清了下嗓子,缓缓说道:“我有点冷。”
青夏的脸霎时间要多么红,就有多么红。她手忙脚乱地拿起那件干净的袍子,为秦之炎穿上,然后绕回前面,为他系上一排排盘口。
许是刚刚经过了诊症,秦之炎现在很是虚弱,只是着了一点凉,就轻轻地咳嗽了起来。青夏明显可以感受的到他胸口下勉力压抑的沉重,心底下也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好不容易系好扣子,她连忙端起地上的铜盆,对着秦之炎说道:“我去打点热水。”说罢,就跑了出去。
刚刚一放下大帐的帘子,秦之炎的咳嗽声就适时响起,久久压抑的声音突然爆裂地传了出来,带着破碎的疼痛。青夏抱着金色的铜盆,靠在大帐的柱子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夜里的风很冷很冷,刀子一般地吹在她的脸上。
天边繁星闪烁,远处的高山像是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样,狰狞着它雄伟的身躯,这天地间是这样的辽阔,人类,真的显得太过于渺小。
打了热水回去,刚一走进内帐,就见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袍,靠坐在床榻上,正在静静地等待着青夏回来。
青夏看着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洗干净了一条雪白的面巾,还散发着浓浓的热气,走过去,就拉起了秦之炎的手。
“依玛儿,”秦之炎淡淡地说道,声音很轻,带着温和的笑意,“我自己来。”
说着就伸手来接青夏手中的面巾,可是青夏却没有松手,她固执地握着那一块小小的棉布,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秦之炎一愣,看了眼青夏,终于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
青夏半蹲在地上,仰着头,温热的面巾擦过秦之炎的脖颈,脸颊,英挺的鼻子,苍白无血色的嘴唇,然后放下面巾,脱下鞋子,爬上榻去,半跪在他的身后,为他竖起散落的长发。
秦之炎的发丝很好,青夏以前总是很讨厌长发的男人,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却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这样的想法。她拿着木质的梳子,雪白的手指从秦之炎的黑发中穿过,黑白分明的,显得十分的好看。她缓缓地梳着,屋子里的空气很暖和,让人有一种想要睡过去的冲动。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就像是青夏刚刚醒过来的那个傍晚一样,秦之炎放下身份,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细致地照顾者她。青夏想,秦之炎应该就像是月亮,光芒是柔和的,并不炽烈,在充满光明的天空下,甚至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是一旦她的世界出现黑暗,他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用他如涓涓细流一样的光芒将她笼罩起来,驱散黑夜,给以光明。
梳好了头发,将它们轻轻地绑起,垂在身后。青夏下榻,穿上鞋子,跑到前厅去。那里,有一个小锅正放在炭火上咕嘟着,冒着热气。青夏打开锅盖,蒸腾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带着清新的香气。盛了一小碗,青夏急忙跑回内帐,蹲在秦之炎的身前说道:“吃一点好吗?我用雪梨、川贝、莲子一起炖的,对咳嗽很有效。”
秦之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
青夏开心得眯起眼睛,半跪在他身前,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然后仰起头,递到秦之炎的嘴边,不自觉地做出张嘴的姿势,轻轻的啊了一声。
秦之炎很配合地张开嘴,吃了进去,入口一片清香。这是刚刚青夏出去打水的时候准备的,进来洗脸梳头,大约炖了半个时辰,正是最适合服用的时候。秦之炎一会就吃了一小碗,青夏满意地放下了碗,开心地说道:“以后每天都要吃。”
秦之炎一愣,想了想,垂下头轻声说道:“依玛儿每天都做给我吃吗?”
青夏自然地回道:“当然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细细地调养,一定会好的。”
秦之炎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青夏一愣,嘟着嘴说道:“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吗?还是你不愿意吃?”
“依玛儿,你说的,是以后的每一天啊?”
青夏顿时就愣住了,傻乎乎地端着空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依玛儿,”秦之炎轻抚着她的秀发,淡淡地笑着说道:“你不用答应我什么,也不用做什么承诺,你只要这样呆在我身边,让我时时能看到你,就可以了。若是有一天,你呆腻了,想要离开了,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秦之炎……”青夏声音弱弱的,轻声叫道。
“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得到的,有些东西,无论你怎样努力去争取,也终究争取不到,所以我也很少对一件东西生出什么必得之心,你不用为我担心。”
“那?”青夏想了想,沉声问道:“那大秦的王位呢?你不想得到吗?”
秦之炎声音清淡,缓缓说道:“生在帝王家,有很多东西,是早已注定的,就算我对王位无意,也要有能力自保,退出战局永远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只会将屠刀递到别人手里,让人可以随意地宰割。我是这样,楚离也是这样,他当初除掉西林一脉,是理所应当,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青夏一愣,瞬间睁大了眼睛。
秦之炎眼神紧紧地盯着青夏,沉声说道:“白狼族兽语师的子母蛊,是天地间第一奇蛊,入体即死,绝无幸免,楚离能够保得性命,那么他体内定是有子母蛊的克星七杀蛊的存在。七杀蛊是一种绝命蛊,一母七子,种于五脏六腑之中,母蛊死,七子蛊必死,所以算得上是远程操控的死药。天底下除了子母蛊能颇七杀蛊,就只有白蛉雪山上的半目莲才可解蛊,听说楚离刚回国的时候曾流落到恒城西林家,相必从那一刻起,楚离就成了西林家的傀儡了。”
青夏瞬间呆住了,她突然想起两年前在北营中听到的西林雨乔的话,当时她哭着趴在西林誉的怀里,大叫说为什么她从白蛉回来之后,就什么都变了。再响起西林辰送给她的半目莲,暗道原来西林雨乔知道楚离中了蛊毒,这才偷偷前往雪山,寻找解药,可是这时楚离已经回了皇城,楚离被西林家操控这么多年,若不是因祸得福的被白狼族兽语师俞袭,可能就要被人控制一辈子。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底一片苍凉,是啊,还是她太天真了,她看到的一直是西林雨乔的热情直爽,西林誉的耿直忠诚,西林羽的慈祥和善,还有西林辰的孤寂凄凉,于是就天真地认为西林一家是一个少有的忠君爱国的世家,认为楚离误杀忠臣。但是却没有想到,单靠忠诚,一个家族怎么会挺立在纷乱的重重关系中上百年而屹立不倒。
她苦笑着对秦之炎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早晚会知道的。”秦之炎说道:“那还不如由我来告诉你,我不想欺骗你,全都告诉你了,你才能公正地面对自己的心,决定要留在哪里。”
青夏眼眶一热,轻声说道:“秦之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为什么还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喜欢你,”秦之炎淡淡而笑,面容清俊,眉间舒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温暖的光芒,“想让你得到最好的照顾,过着最开心的日子,不用再在乱世中奔走,可以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得到最温暖的生活。”
青夏缓缓地垂下了头,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将额头抵在秦之炎的膝盖上,长发披散在她纤瘦的肩膀上,缓缓地垂下去,遮住了她尖瘦的脸颊,一滴眼泪慢慢地滚落,浸湿秦之炎腿上温暖的布料,打湿了一个圆形的痕迹。
秦之炎手掌修长,轻抚着青夏的头发,轻声说道:“依玛儿,你太累了,应该歇歇了,那些网图霸业和争权夺利都是男人的事情,不该把你卷入其中。无论是东齐、南楚、还是西林家的那个遗孤,都有他们自己该走的路,你就不要去理会了。”
青夏闷闷地点了点头,额头磕在秦之炎的膝盖上,有一点疼。
秦之炎笑着拍着青夏的背脊,就像是安抚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长夜漫漫,一片萧索。在过两日,就要到达白鹿原了,四国围猎,风云聚会,那些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巨大地位的男人们,终于将要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两年的岁月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
茫茫的西部黄土上,浓烈血腥的风在呼啸倒卷,手握天下权柄的四国最年轻的王者,终要展开他们风起云涌的一生中的,第一次会面。
乱世的风雨在低声地呼啸着,历史的巨轮在轻轻地转动,血与火的交杂之中,英雄在铁铸的摇篮中成长起来,命运的天神摆弄着手中的棋子,将他们前程的轨迹渐渐交织在了一处,在无人看得到的万丈高空之上,那根纠缠命运的丝线,竟然是一缕女子的三尺青丝。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二章 西川燕回
兵行两日,秦国大军终于抵达了前往白鹿原的最后一道关口,一剑峡。
一剑峡年代久远,最早成名于一千多年前的白鹿原会战,那一战中秦二世亲帅大军十万在此伏击了北匈奴三十万的中坚力量,一举击溃了匈奴铁骑,就此扭转了汉人与匈奴人对战的弱势地位,可以说是汉家正统江山稳固的转折点。
一剑峡,就此名扬天下!
青夏坐在马背上,看着冰雪皑皑的一剑峡巍峨高耸的山峰,不得不敬佩于造物主的神奇瑰伟。她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带好工具,走到山脚下,活动了一下手脚脖子,就一把抓住滑不溜手的冰川,向着冰雪覆盖的高耸山峰缓缓爬去。
现代的军情9处特工003,不光是暗杀隐藏窃取情报的高手,同时也是一个极限运动的爱好者,每年在世界各地举办的极限运动大赛,她都有秘密参加,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中至为重要的一个,而攀岩又是众多极限运动中她最为擅长和喜爱的。她甚至能在摩天大楼的光洁玻璃面上依靠两块玻璃间的缝隙进行攀爬,可见技术已经纯熟到了一定的地步,若是东京任务能够圆满成功,她还打算利用假期去攀爬珠穆朗玛峰,只可惜现在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剑峡虽以峡闻名,但是地势陡峭,整体是一座高从如云的巨大山石,而在山峰正中央,却好似被天神巨斧横劈一样,设成一道深深的山壑,垂直陡峭,瞧起来就令人头晕眼花,观之生惧。
此时此刻,白茫茫的大雪山之上,青夏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壁虎一样贴在峭壁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向上攀去。
此时正值傍晚,日暮西斜,天地间一片红芒,金光灿灿,诺大的雪峰好似披霞的少女一样,青夏娇小的身体突然一个跳跃,就到了巅峰的绝顶之上。
一只素白色的双叶仙草高高地生长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之上,青夏拍了拍手,轻松地向那株兰草走去,一身雪貂短衣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像是一只娇小的狐狸一样,雪貂帽子和貂尾围脖遮住脸孔,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晶莹剔透好似星星一般。
青夏走到那株兰草旁边,歪着头仔细地看了两眼,突然伸出手去,噗的一声,就彻底地拔了出来。
青夏淡淡一笑,笑容滑到眼睛之中,弯弯的好似一弯月亮一样,透着狡黠的伶俐。
“不是说向来都是并蒂双生的吗?怎么就只有你孤零零的一棵?”青夏低声说道,想了想就探手入怀,拿出一只青木盒子,刚想要装进去。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锐响扑面而来,青夏何等警觉,闪身后退,虚空跨步,登时一个旋转,就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击。这才看清,迎面而来的竟是一条银色软鞭,遥遥地从崖下倒卷而来,青夏素手凌空一抓,一把紧紧地抓在手里,猛然一个使力,就将崖下的人物登时拽了起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想不到在这万山之巅还能遇到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哈!在下真是艳福不浅!”
香风拂面,浓郁刺鼻,青夏眉头紧紧一皱,闪身退后。只听呼啸一声破空锐响,一名衣衫光鲜的男子华袍偏飞,大袖飘飘,墨发飞舞地站在青夏的面前,锦衣貂裘,碧绿玉带,剑眉星目,雄姿英法,眼若晨星,脸若冠玉,一手持鞭,一手摇着一只羽毛军师扇,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笑,一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透着一股难掩的精明,迎风站在悬崖边上,好似欲乘风归去一般。
“是你?”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怎么?姑娘竟然认得在下吗?”男子显然没有认出青夏来,扬声说道,十分开心地凑上前来。
这时只见一道寒光唰的一声就向男子冷然袭去,男子身形陡转,敏捷退后,差之毫厘地躲过青夏的飞刀,远远地站在青夏对面,嘴角邪邪一笑,朗声说道:“我还道是空谷幽兰,不想却是一棵多刺玫瑰。有性格,我欣赏,不知姑娘婚嫁与否,可曾许配人家?”
青夏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公子还想再娶第十七房小妾吗?对了,一年未见,公子的后宫女眷队伍怕是早已壮大,十七房子小妾,早就是过去式了吧。”
男子一愣,仔细看了青夏两眼,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当日在下家中忽有急事,赶回去之后对姑娘心念心系、茶饭不思,没想到今日又再相逢,看来在下 与姑娘的缘分,当真不浅。”
原来这人就是一年前青夏在白蛉郡上遇到的那名假秦之炎的名字要纳自己为妾的锦衣公子,人生的际遇真是神之又奇,两人当日擦肩而过,今日竟在这雪山之巅上再次相逢!
“是吗?你觉得是缘分,我看却是孽缘,我要告辞了,公子请便。”
说罢,放开手中的鞭子,转身就想离去,谁知那名锦衣男子突然朗笑一声,手中长鞭好似有灵性一般,陡然状似灵蛇向着青夏右手腕纠缠而来。青夏眉头一皱,就地一滚,灵巧地躲过男子的攻击,一把拔出地上插着的匕首,回身向着长鞭折去,只听唰的一声,长鞭断成两截。就在这时,身侧香风猛然迎面而来,男子的低笑声在耳侧响起,青夏已经,手腕就已经被人抓在手里。
“玉骨冰肌,人面桃花,姑娘这般任务,怎能不让在下为姑娘倾心?”
青夏冷笑一声,手腕顿时好似泥鳅一样一滑,就滑出男子的手掌,反手扣去,一把掰住男子的手腕,一个小擒拿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锦衣公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姑娘这个脾气,可要好好改一改,不然怎能进我家大门?”
“想得倒美!”青夏冷然一笑,抓起锦衣公子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男子打了一个行军口,笑着说道:“你就在这继续等着你的艳遇吧,我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青夏一笑,纵身跳下悬崖,顺着光滑的崖壁,迅速攀下。
耳畔冷风呼啸,大地万里洁白,青夏身手灵敏,好似雪山白猿,顺着冰壁下滑而去,谁知刚滑倒半山腰,就听上方一阵破空之声,仰头一看,只见那名锦衣公子略显阴柔的笑脸又冲至眼前,离自己不过两步距离。
“哼!”青夏心中登时升起一丝薄怒,重心下移,甩臂横渡,瞬间大胆至极的像是一只大鸟一样向下呼啸而去。
上面的男子咦姥姥一声,十分惊讶,可是转瞬就笑了起来,迅速地跟了上来,就在这时,一阵唰唰之声突然从下面传了上来,青夏低头一看,只见五六个黑色的影子向着山上迅速攀爬而上,眼看就要靠近自己。
青夏心底大怒,这个男子极为难缠,身份又颇为可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节外生枝。抬起头来怒视锦衣公子,怒声道:“你想怎样?”
锦衣公子见青夏停下动作,手脚扣住岩石缝隙,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牢牢地粘在峭壁之上,笑着说道:“两个选择,一是你随我回家,做我的小妾,让我将你收入私房,好好疼惜。二是将你手上的并蒂莲给我,我便放你安然离去。”
“原来你在打它的主意。”青夏一愣,沉声说道,看了一眼手上的并蒂莲花,洁白的花瓣晶莹剔透,像是初冬的白雪一样,莹白闪烁。
“也不尽然,”锦衣公子郎朗一笑,说道:“若是姑娘愿意跟我回去,下载愿意忍痛割爱,将这百年难遇的并蒂莲让给姑娘。”
“哼!”青夏冷哼一声,寒声说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夏一把脱下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滑落在皑皑的雪山之上,冷风之中,好似一匹上等的绸缎,光滑流彩,映衬着她的明眉皓齿,华丽瑰美,宛若山中精灵。
锦衣公子看得微微一愣,随即突然拊掌大笑,样子竟是十分的开心。
青夏将并蒂莲放在帽子里,突然在峭壁上危险地站起身来,回过头来冷然说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罢突然松开了手,顺着万丈峭壁陡崖呼啸地下滑而去!
锦衣公子面色一变,失声叫道:“喂!”
只见青夏身影迅猛至极,沿冰下滑,就像是一粒弹丸,危险之极的转瞬就消失在冰川之上,化作一缕白色烟雾。
不一会的功夫,只听一阵马蹄声哒哒响起,青夏骑在马上,一溜雪雾留在雪原之上。
锦衣公子和几名下属目瞪口呆地目送着青夏渐渐远离,连一丝追赶的兴致也失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青夏就回到了大营之中,冲进军营,翻身跳下战马,任守门士兵将马匹牵走,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军医苍须先生的营帐,一把掀开帘子叫道:“老先生,我回来啦!”
“呵呵,”老人家笑着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抖了一下衣衫下摆上的药末,说道:“姑娘好快的脚程啊。”
“给您。”将帽子里的莲花拿出来,说道:“我生怕误了时辰,耽误药效,你快着手弄吧。”
苍须老人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姑娘回来了。”
“老先生,”青夏想了想,悄悄压低声音说道:“我去采药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殿下知道。”
苍须老人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青夏一笑,就走出营帐。迎面就看到那克多和李显几人走来,他们几人现在在秦之炎的军营中入了正规军籍,炎字营享誉当世,能够进入秦国最精锐的正规军中,众人都十分高兴。
“青姐!”李显眼尖,一眼看到青夏,大声地叫道。
青夏一笑,缓步迎上前去,说道:“你们几个得闲了吗?”
“我们刚刚领了军甲。”那克多爽朗一笑,举着手中的军甲说道。
炎字营正规部队的青黑色军甲,在傍晚是夕阳之下,闪动着流彩的光泽,青夏拍了拍那克多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干!”
“青姐!殿下在大帐呢,刚刚议事结束,弈洲少将说明日就开进白鹿原了。”几人之前遭到了白鹿堡的伏击,虽然说因祸得福,但是也暗自憋了一股气,尤其是那克多这样想要建功立业为母报仇的,更是摩拳擦掌地等着一站沙场。
青夏点了点头,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向着大帐走去。
守营的侍卫早就认识青夏了,也没阻拦,青夏一把掀开帘子,就看到秦之炎坐在中军大帐的正中央,正垂着头写着什么。
秦之炎一身青色儒衫,头绑儒巾,眉目淡远,周身散发着舒缓的儒雅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驰骋沙场的血衣战将。
听到声音,秦之炎抬起头来,看着青夏一身雪白狐裘站在门口一幅笑盈盈的样子,温和地牵起嘴角,笑着说道:“外面冷,快进来。”
青夏放下帘子,走了进去,见秦之炎小几上放着一个空碗,知道他乖乖地吃了自己煮的梨子莲子,开心地说道:“你在写什么,赶了一天的路,歇一歇吧。”
秦之炎放下手中的毛笔,面容温和,很自然的让出半个位置,暖融融的川贝香气霎时间包围了青夏,刚刚跟那群人争斗的煞气顿时间就消散了去,坐在秦之炎的身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端起小几上的茶杯,也不管是秦之炎刚刚用过的,就喝了一口。
“这是南疆送来的吴春,有润肺养颜的功效,你多喝一点。”
青夏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懂茶,向来都是牛饮。不过这茶的确不错,你润肺,我养眼,各取所需。”
秦之炎一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青夏随意地捡起几上的书卷看了起来,只见一叠一叠的都是军旅文书,也有咸阳来的朝政公文,青夏无意探知秦国军务,只略略的看了两眼,就推到一边,捡起案上的一本山川地理图纸随意地翻了起来。
秦之炎坐在一旁饮着茶,面容沉静,就像是一幅山水画一样。
“秦之炎,”青夏一边吃着小几上的糕点,一边含糊地说道:“苍须先生说,你应该多注意休息,少操劳,这样才能把身子调理好。”
秦之炎笑着转过头来,笑容淡淡的,“嗯,先生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那就不要坐在这了,去后帐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今晚有贵客临门,我还要等一会。你若是累了,自己下去休息吧。”
“贵客?”青夏眉梢微蹙,疑惑地说道:“谁啊?”
秦之炎刚要说话,突然帐外士兵朗声说道:“殿下,西川燕回将军帅西川将士,在营外求见。”
青夏猛地站起身来,没想到秦之炎口总所说的贵客就是西川将军燕回,这乱世最为著名的四名青年才俊青夏已得见其三,只剩这最后一名还没有机会见过,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秦之炎等人一般惊才艳绝,权倾天下。
秦之炎典雅雍容地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口,外面的士兵连忙掀起帘子,只听秦之炎淡淡说道:“全军列阵,出营相迎。”青夏为秦之炎披上披风,站在他身边,身后是大秦最为精锐的炎字营大军,火把林立,昇旗招展,夜里的长风迎面而来,身后大旗呼啸翻飞,好一幅鼎盛军容。
黑压压的西川兵马渐渐逼近,青夏站在秦之炎身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秦之炎刀削一般的坚韧轮廓,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座巍巍仰视的高山一般,此时此刻,站在这百万大军面前,夜里的长风倒卷着他乌黑的长发,吹着他森冷的铠甲,火把噼啪,铁甲流彩,年轻的将军俊朗无比,就恍若是盛世天神,有着众神嫉妒的华贵气质和雍容气度。
感觉到青夏的凝视,秦之炎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青夏的眼睛,温和的眼睛宽广的像是大海一样广袤,突然他微微扯开嘴角,温和一笑,青夏瞬间只觉得天地间的所有火焰光芒一瞬间齐齐黯然失色,眼前只有秦之炎风华绝代的微笑和温润如玉的面庞。秦之炎缓缓地抬起手来,为青夏拢了一下鬓角的鬓发,然后放下手去,紧紧地握住了青夏的手。
顿时像是触电一般的感觉,青夏靠在他的身边,身材娇小,抬头仰视着这个无数次于危难中对自己伸出援手的男子,只觉得心底的温柔像是大海一样层层翻涌,在这个冷风呼啸,一片漆黑的夜晚,两人并肩站在旷野之上,手牵着手,望着远方迅速逼近的西川铁骑,相依相偎,就好似两棵并肩生长在一起的树。
“三殿下!”一声清越的声音突然在滚滚惊雷般的马蹄声中高昂的响起,青夏眉梢一挑,冷然地向前方望去。只见一片军容鼎盛昇旗招展的兵马之中,一名银甲将军排众而出,一马当先地奔跑而来,剑眉星目,脸若冠玉,身后大红披风迎风招展,汹汹如烈火一般,一双狭长的眼睛好似狐狸一般,闪动着邪魅的光芒,迅猛绝伦得奔至眼前,翻身利落地跃下,和身后的数万西川兵勇齐齐抱拳,朗声说道:“许久不见,三殿下风采依旧,燕回这里有礼了。”
秦之炎淡淡一笑,拱手说道:“此次白鹿原会猎,还要仰仗燕将军的铁甲精骑,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燕回眼睛微微眯起,眼梢上挑,更像是一只狐狸,笑着说道:“哪里的话,有大秦战神再此,燕回米粒之光哪敢同日月争辉,殿下不要笑话在下了。”
秦之炎淡笑说道:“将军大才,天下人人皆知,若是妄自菲薄为米粒之光,这世界就将沦入永夜,再无日月光辉了。”
燕回闻言大笑,声音爽朗,一身银白铠甲流光溢彩,映衬着他邪美的脸孔,好似妖魅神人一般,有着妖化的风采。
“不知这位是?”燕回的目光似乎这时才转到青夏身上,就好像是从来都没见过一般,眉梢微挑,神态惊奇,带着一丝疑惑和笑意。
秦之炎牵着青夏的手,神色舒缓,面容飘逸,夜里的冷风卷起两人的长发,久久地纠结在一处,他淡笑地看着青夏,缓缓说道:“这是之炎心仪之人。”
青夏一愣,顿时转过头去直愣愣地看着秦之炎,她虽然早就知道秦之炎喜欢自己,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公开承认,还是以这样的口吻。只见燕回似乎也是一惊,想了想,才带着一丝尴尬的笑道:“能得宣王殿下青睐,看来这位姑娘也是人中之凤,才情超凡,冠绝当世。”
青夏淡淡一笑,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回,见他狐狸一样的目光不断地在自己和秦之炎的身上扫视着,淡笑着说道:“不敢当,燕将军年少风流,览遍天下美女,府中娇妻美妾数不胜数,小女子平平无奇,怎能入将军法眼,将军说笑了。”
秦之炎微微一笑,随即说道:“营中已备下美酒,燕将军若是赏脸,当可过来一聚。”
燕回笑道:“殿下不必费心了,明日白鹿原上,四国精兵齐聚,到时再畅饮不迟。”
秦之炎眉头轻轻一蹙,沉声问道:“怎么?太子安和楚国主这么快也到了白鹿原吗?”
“正是!”燕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秦之炎身边的青夏,狡黠的眼睛微微一挑,说道:“姚关外白鹿堡袭击一战,殿下及时施予援手,使得我西川世家子弟幸免于难,逃出生天。事后,夏青姑娘女扮男装,投身入军,孤身抗击白鹿堡三千精兵的事件传遍大江南北,此刻楚离国主和齐太子安正火速前往白鹿原,要见一见这惊才艳绝的巾帼红颜呢。燕回也是心仪许久,不想今日才得见夏青姑娘真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说罢微微拱手,对着青夏就是一大大礼,朗声说道:“姑娘高义,能得姑娘这般才德兼备、有勇有谋的女子从军,是我西川之福,燕回已上报大皇,要以女将之礼礼遇姑娘,从今以后,夏青姑娘就是西川的护国女将,掌管北方兵马祭祀大礼,位同西川公主,享一品俸禄。今后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还望夏青将军提携!”
长风陡然卷起,青夏眉眼凌厉,冷冷地向燕回望去。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三章 芙蓉帐暖
“燕将军是认错人了吧,我有名有姓,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夏青。”青夏嘴角含笑,眼神冰冷,冷冷地看着燕回,沉声说道。
燕回哈哈一笑,说道:“能得三殿下青睐,区区一个西川女将自然不再放在姑娘眼中,只是姑娘的军籍已落在西川军中,白纸黑字早已落实到明处。我国大皇诚心诚意,若是被公然拒绝,恐怕会有些麻烦。”
青夏冷然一笑,朗声说道:“我这个人平生怕嘿怕疼怕没钱,偏偏就是不怕麻烦,将军认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若是还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来试一试。”
燕回一愣,没想到她在秦之炎身边,当着两国大军和自己这样的身份,仍是这般桀骜不驯、半点也不落锋芒。相反,秦之炎笑容淡定如水,似乎早已料到青夏会如此说来一般,也不在意,淡淡不语。
沙旱地秦楚两大军对战之后,在楚离军机大营一部分人的回想和各大世家有心人的暗自调查透漏下,夏青的名字早已传遍当世,作为当世最希望看到秦楚交恶的西川,更是对此事下足了功夫,经过前赴后继一大批隐藏在南楚的眼线的赴死之后,终于证实了这名曾化名夏青在军机大营中服役的女子,就是曾跳起齐楚两国交恶的绝世祸水庄青夏。
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燕回登时来了兴致,这女子竟然神通广大到能引起三国俊杰的青睐,若是作为棋子将会给西川带来多大的实质利益。另外他一生寻花问柳,览遍大陆名媛淑女,风流本性传遍天下,陡然冒出这样身份特别、又有出奇魅力的女子,怎能不让他大为动心。当初亲下白蛉,也是因为得到线报说,庄青夏有可能在白蛉郡出现过。可是后来西川朝中有事,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国中,就给耽误了下来。
前日见到从姚关逃生的史行。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却有两个貌似天仙的亲姐姐,燕回曾经也和她们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史行自知所犯大罪,所以就跑到燕回处来求救。为了脱罪,将所有罪行都推到了青夏身上,谎话连篇地说是因为队伍长夏青延误战机,贪功冒进,冲击敌人军阵,才导致突围失败,粮草丢失。
燕回是何等人物,一听就知道这是史行为了脱罪的片面之词,可是陡然冒进耳朵里的夏青两字,却让他消掉了所有的火气。一番调查下,知道夏青是跟着三名白蛉郡少年一同从军,又小心地分析她从军之后的累累表现,终于确定了此夏青就是庄青夏。所以当知道逃走的那一众夏青小队的士兵全都托庇于秦之炎的炎字营中时,他也就不如何惊讶了。
当日的西川大营金樽不空、歌舞升平,几乎是玩笑般地将夏青从军被袭重伤,秦之炎亲帅炎字营百里营救,之后兵发白鹿堡一事传遍天下。果然,第二日,原本还在境外观望的齐楚两国大军就开进了西川的境内,并星夜兼程地向着白鹿原赶来,现在距此已经不到一夜之地。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那险些引起天下打乱的祸水红颜庄青夏就是和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冷厉女子,此刻见她站在秦之炎身旁,两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艳绝色,当真神仙眷侣一般,生出一股世人无法比拟的气度。
他生平见过美女无数,那些娇柔艳丽的女子在他的身份相貌之前,总是很快就卸下防备,被他的风采气质折服,像青夏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觉得站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以前的众多佳丽顿时黯然失色,化作一群庸脂俗粉,不禁生出了强大的兴趣。笑着说道:“姑娘果然不是凡人,看来以世俗的枷锁羁绊姑娘,却是我们的肤浅了。只是不知道姑娘面对楚离国主时,能不能也保持着这份不凡的气度。”
青夏知道在这狐狸一样的男子面前,身份早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隐藏冷笑着说道:“那就是我和楚国主之间的事了,不劳将军操心。”
“哈哈!”燕回突然朗声大笑,一双眼睛狭长微眯,精芒四射,脸庞在火把的映照下更是有着邪魅的光辉。他大笑着说道:“姑娘果然是巾帼英雄,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明日白鹿原一战,再与三殿下把酒言欢!”
秦之炎淡淡拱手,声音低沉,好似上好的佳酿一般醇厚,“燕将军走好,恕不远送。”
看着西川兵马渐行渐远,青夏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疲累。
秦之炎微微垂着头,看着青夏瞬间消失了方才冰雪般凌厉的光辉,变得疲累倦怠的小脸,伸手拍了拍青夏的肩,轻声说道:“累了吗?”
青夏闻言,连忙仰起头来摇着脑袋说道:“不累。”见秦之炎脸色不太好,忙皱着鼻子说道:“秦之炎,我好冷,我们快回去吧。”
秦之炎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炎字营大军登时闪开一条路来,青夏和秦之炎并肩向着大帐走去。
大帐的帘子刚一掀开,一阵暖融融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满是药香的味道,青夏贪婪地吸了一口,绕道秦之炎身后为他脱下了厚重的披风,放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洗了一块热乎乎干净的洁白脸巾,递了过去。
秦之炎淡笑着接了过去,擦了一把脸,突然见青夏半跪在床榻前,要为他脱靴子,不由得一愣。
青夏见他还往回缩了缩脚,会心一笑,一把扳过他的腿,就将雪白的皓靴脱了下来,换上室内用的软底丝履,笑着仰起头来,眼睛眯眯的,弯成两弯月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怕什么?秦之炎的脚又不臭。”
秦之炎洒然一笑,拉住青夏的手,将她拉起来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笑着说道:“淘气。”
青夏心底一暖,她真的很喜欢秦之炎笑着说自己淘气的样子,温柔得暖暖的,就像是六月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她笑道越发的灿烂,眼底的笑意大海一样席卷开来,小小的脸庞,有着真正开心的光芒。
说起来,这也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还没有一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是认识了好长时间一样,一举一动都很有默契,对方的一颦一笑,都会在心底深深的触动。
青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着了魔一样,她直愣愣地看着秦之炎,竟然就此挪不开眼睛。
秦之炎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星星一样,青夏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脸,那两个尖尖瘦瘦的女孩子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靠近,带着温柔的清香。秦之炎的目光柔和得几乎要将青夏溺死在那一片早春的湖水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帐外,有着清凉的月光和苍凉雄浑的边塞长调,帐内,是噼啪的火声和袅袅的青烟。青夏靠坐在秦之炎的身边,侧着头,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柔和的面容,只觉得似乎无法呼吸了,淡淡的川贝香将她整个人围绕了起来,那是属于秦之炎的味道,温柔的,暖暖的,带着一点点苦涩,更多的却是温和的醇厚。不似燕回那样刺鼻的香气,也不似楚离那样冷冽的锋芒,只是属于秦之炎的高洁舒缓的气度,让人整个毛孔都舒展了起来,云淡云舒的闲适感,
几乎忘记了是该闭眼的,唇瓣就被一阵温暖的触感覆盖,初时只是轻轻的碰触,小心地试探一般,而后见唇瓣的主人并没有躲闪,辗转轻啄,温柔地缠绵了起来。秦之炎的手勾住了青夏的腰身,另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青夏靠在他的怀里,秦之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脸颊、耳后,温和轻柔,好似落在湖面上的蜻蜓,在她的面颊上留下川贝的香气,最后再测一次辗转在青夏的唇上,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就撬开了她的唇齿,缠绵住她的舌。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像是行走的云端一般,秦之炎的吻如同清澈的泉水,带着好闻的药香。青夏似乎是呆住了,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经历,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恶心,没有厌倦,没有在心底默算着行动的时间,只是傻傻的睁大眼睛,就像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的处子,傻乎乎地任对方采摘。
终于,心底的花朵在这一瞬间缓缓地绽开,尘封了太久的门户,被缓缓地开启,发出咯吱的声响,青夏的双手略显笨拙地环抱住秦之炎的腰,轻轻地回应了起来。
感觉到青夏的回应,秦之炎似乎微微一愣,随即手上的力量顿时增大,将青夏抱在怀里,更加温和地缠绵了起来,细吻一路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在她美丽的锁骨上轻轻地徘徊,抱着青夏的手慢慢地向后倒去,终于噗的一声,两人就倒在温暖的床榻上。
青夏的脖颈生出一层粉红色的光芒,仿佛是浸在温泉里,身子一寸寸地软了下去,她小声地唔咽道:“之炎……”
秦之炎半撑这身子,嘴角轻笑,带着温和如朝阳般的光芒凝视着再也没有一丝冰雪寒芒的女子,面容柔和有着恍非人世的绝美。青夏睁开双眼,迷蒙地望着秦之炎俊美的脸孔,只觉得神智似乎仍旧不知道在哪奔驰着,久久的也不愿意回笼。
“依玛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动情的微微波动,深深的凝视着青夏的脸孔,轻声地问道:“可以吗?”
青夏浑身酥软,她定定地看着秦之炎的眉眼,仿佛他周身都散发着淡若云雾般的光华。那些被尘封了太久的前尘往事,在脑海中朦胧地舞蹈了起来。
还巢邑的初次相遇,秦之炎恍若天神一般的将一棵救命的稻草抛到了饥寒交迫的她的面前,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拖了起来,那之后,两人的命运就好似被众神设下了结界一般,再也无法挣脱偏离了。
那之后,她自作聪明的屡屡设计搭救,却不想鲁莽地打乱了秦之炎的计划,将他陷入了皇陵绝境之中。然而他却并没有说破,两人一路相携,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地在皇陵中艰难的跋涉。绵长的黑暗甬道,烈焰咆哮的火焰殿堂,冰冷刺骨的寒冰石室,黄金大殿中的流沙厚土,腥臭的万丈蛇窟,最后还有世外桃源的青木大殿。明黄色的避蛛丝,翠青色的碧海竹林,层峦环抱的温泉,白衣的男子背着她走过那一路路跌宕波折的艰难路途,一次又一次将生的希望让个她,让她可以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皇陵中保持着求生的欲望和动力,最终生还而出。
沙旱地的万兽围猎之中,秦之炎苍白的脸颊,绝望的坚持,最终让开生还的道路,让她带着他的生平大敌扬长而去。
而后,在姚关外的血海之中,他再一次好似天神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将满面血污的她抱在怀里,从死神的手中再一次的强抢了出来。
这样一段段的记忆,就像是一个个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呼啸而过。秦之炎清淡的笑容那个,温软的眉眼,沙哑的声音,梦幻一般的回荡在她的心脏深处,勾勒出一幅强势的万丈画卷来。
终于,还是暖暖的微笑了起来,用双肘支撑起身子,青夏缓缓地迎上前,一个湿热的吻,温柔的印在秦之炎的唇角,如同花瓣雨雾,清爽地洒下了满天的芬芳。
秦之炎终于长叹一声,就好似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吻住青夏的唇,整个人压了上来,温暖的气息摩挲着青夏的思绪,渐渐地搅乱了一池春水。
青夏深处雪白的藕臂,环住秦之炎的腰身,热烈地回应着。再也不去想什么身份的差距,什么时代的跨度,什么战争,什么楚离,她将一切隐隐的不安都压下去,贪婪地吸允着秦之炎的温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紧紧的抓住这一棵最后的救命稻草。
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去抓住一样东西。
生平第一次,这样罔顾理智的想去争取一个人。
秦之炎,秦之炎,你是我对爱情最后 的信仰,就让我固执的、任性的、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一次吧。我不去想什么明天,不去想什么战争,不去想什么争权夺利、阴谋冷箭,就让我再一次完整的信任一个人,信任你可以给我宁静的心境,可以给我完整的爱情,相信你是我的救赎,是洗去我满手血腥和罪恶的神祗,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衣襟上的布扣被一颗一颗地解开,青夏洁白的肌肤在暖暖的空气中有着珍珠般璀璨的光芒,秦之炎温柔的眼神像是大海,将一切的波涛和巨浪都压了下去,缓缓的,一寸一寸的贴上前来,轻吻在青夏莹白的胸口上,在这片无人问津过的领地上肆意地周旋着,修长的双手小心地抱住青夏的肩,就像是抱住世上最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唇齿只见有着压抑的低沉的呼吸。
他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带着难得一见的神采,缓缓地将微凉的唇印在青夏的身上。像是一尾皮肤柔软光滑的鱼,游走在她的身上。青夏的身体燃烧了起来,带着一丝丝痉挛,手指紧扣在秦之炎的背上,探进他的衣衫,抚上他的胸膛,背脊,小腹,缓缓向下,探知他对她的爱意和热情。
“嗯……”秦之炎突然闷哼一声,眼神登时变得火热,他紧紧盯着青夏,突然俯下身来,咬在青夏的酥胸上。
一阵奇异的热流瞬间涌遍青夏的全身,她微微弓起身子,似是垂死的小兽一般,紧紧地抓住秦之炎的腰,指甲深扣,低声唔咽,小兽般地叫道:“之炎……”
两团火焰在秦之炎的眼中燃烧了起来,他深深地看着青夏,呼吸急促,血脉膨胀,终于挺身应邀进入。
“嗯……”青夏顿时低声地娇吟起来,浑身上下似乎同时燃烧,秦之炎温柔而有力的,带着属于他的温暖和药香,一寸一寸,将青夏的身体填满,微微的疼痛很快就被满足和快感覆盖了下去。并不是激烈热情的,但是充满了浓浓的满足和力度,好似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一起张开,被温热的泉水覆盖,五脏六腑都充满了暖意。他们紧紧的结合在一起,紧贴着,饱胀着,充盈着,互相温暖着。
大帐里的烛火盈盈地燃着,散发出迷蒙的光芒,映照着灯火之下的男女,神仙眷侣一般的飘逸出尘。
空气里都是温暖的,缠绵的,红烛滴下红泪,有着温和的气息。
青夏发出满足的低吟,秦之炎含住她圆润的耳珠,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声音沙哑低沉又带着无尽缠绵的温柔,靠近她的耳朵,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依玛儿……”
“依玛儿……依玛儿……”
那些梦幻的声音,像是天外的仙音一般回荡在她的神经深处,和他的身体一样,进入了她身体的最深处。她的身子很烫,浑身上下都是烫的,而他的呼吸更烫,他轻声一遍一遍地说道:“依玛儿,让我来照顾你吧。”
“照顾你一辈子,谁也不能再欺负你,谁也不能再带走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的眼泪突然溢出了眼眶,像是潺潺的珠子一样流了出来,在洁白的脸颊上肆意的滚落,忙不迭地点着头,不停地点着头,紧紧地抱住秦之炎的身体,在温暖的床榻上,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秦之炎突然抬起了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吻去她的泪,怜惜地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轻叹一声,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好似要勒进血肉中一样。
“之炎……”
青夏终于喜极而泣,大脑中一片空白,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前途有什么,未来有什么,她再也不想去想了,就让她沉沦在他的温柔里吧,永远也不再醒来,永远地睡下去吧。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四章
四更的更鼓刚刚敲过,青夏就幽幽的醒了过来,眼帘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脸孔宁静温和,睫毛乌黑浓密,静静的投射出一片小小的暗影。一时间,她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夜里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拉开身上的丝被,只见斑斑点点都是动情时的痕迹。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略一动弹,下身就传来一阵不适,她的眉头只是轻轻皱了皱,就惊醒了一旁安睡的男子。
秦之炎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睛好似剔透的宝石,乌黑的墨发散在身后,更加映衬出他剑眉星目、风清玉郎,猿臂一伸,就将青夏抱进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内疚的说道:“依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是,你不舒服吗?”
青夏靠在他的怀里,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光是他,就连她自己,也是没想到的。楚离也许在回国的那段时间内因为各种心结没有接近庄青夏,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就连齐安都没有碰过庄青夏的身子。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只小兽一样,轻声说道:“秦之炎,你是在害怕吗?”
明显的感觉到秦之炎的手臂一僵,青夏转过身来,面对着之炎,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双眼沉静,轻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性急,是因为听了燕回的话,知道楚离要来了是吗?”
秦之炎目光凝聚,好似镜湖封冻,不露一丝波澜。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抚上他清俊的脸孔,轻声说道:“你害怕我会同楚离走,是吗?”
秦之炎看着青夏的眼睛,那么温和柔静,竟然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悲悯,终于,他淡淡的牵起嘴角,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害怕,害怕他会抢走你。害怕你会像在沙旱地的那次一样,随着他就走了。我不能阻止你,不能强迫你,不能用武力将你留下,所以只能希望可以多一些筹码,多一些让你留恋的地方,多一些让你觉得值得珍惜的回忆。依玛儿,我不该把心机用在你的身上,但是我还是用了。”
青夏注视着秦之炎风华绝代的面容,突然觉得心底的那一寸柔软被人轻轻的触动。
秦之炎,超凡脱俗如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尽管早就已经料想到一切,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切,还是让青夏的心酸酸的紧抽了起来。她淡笑着抚摸着秦之炎的脸孔,抚过他俊朗的眉,英挺的鼻,薄薄的唇,终于轻轻的笑道:“傻瓜。”
“依玛儿,”秦之炎环抱住青夏的肩膀,低声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一定不能对什么生出留恋之心,若是强求不来,伤心的总是自己,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希望可以留住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想要努力的试一试。”
青夏埋首在秦之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说道:“秦之炎,你不要对我这样好。”
“不,依玛儿,我不够好。”秦之炎淡淡微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他的眉眼像是拢上了层层轻纱的远山,让人看不真切。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身染重病,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当初在皇陵外的时候,我可以用这个理由放你远行,可是现在,我却自私的想要留住你。依玛儿,就让我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不能继续看着你的那一天,好不好?”
“胡说!”青夏眉头突然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咬住下唇,伸出瘦小的手臂紧紧的抱住秦之炎的腰:“你不会有事,我也不许你有事。”
“恩。”秦之炎的笑意从胸膛里传了出来,青夏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身上,抱得紧紧的。
她再也不能允许身边的人离开她,再也不能允许。秦之炎,你就像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我看不清楚,看不分明,我对你一无所知,甚至抵不上对楚离的了解,可是为什么,直觉让我选择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愿意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对于一切事情的因果缘由,都不想再费尽心机的去想去思考去揣度。秦之炎,我这样不计后果的相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跋涉了这么久,在这个陌生动荡的环境里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直到今天,终于,还是累了。
在这个浮华跌宕的人世间,只有你的怀抱曾经给过我温暖,就让我不计后果抛却理智的信任你一次吧,从今往后,不会再害怕黑暗,不会再害怕血腥,不会再害怕战争、人心、阴谋、算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秦之炎,我会陪着你的。”低沉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女子的眼神像是温柔的河,她轻轻的亲吻着秦之炎的嘴唇,笑着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太阳没有升起,大地依旧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怀里,却感觉到阳光拂面的温暖。次日拔营之前,青夏苍须先生的房里取药,刚要伸出手去掀开帘子,就听呼啦一声,穿一身灰色长裘的女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撞在青夏的身上。看到青夏似乎微微一愣,顿住了脚步,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炎字营中怎么会有女人?”
锋利的敌意瞬间逼上,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语调清淡的说道:“你不是女人吗?让开!”
灰衣女子面色雪白,眼窝深陷,轮廓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倒像是胡人的女子。听了青夏的话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青夏心底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推在女子的肩膀上。灰衣女子哼了一声,身体向侧偏去,竖手成爪,猛地抓向青夏的手腕。
这一抓带着呼呼的风声,一看就可知力度之大,若是被抓住了,青夏这只手不残废也会骨折。见她出手这样狠辣,青夏心头登时一怒,眼神凌厉的一闪,一个后劈式擒拿手,双手成剪的就抓住对方的手腕。
女子不经意间受制于人,顿时一惊,只听她青夏冷笑一声,侧身一个使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拖起。半弧抡挎,借力打力,嘭的一声甩到一旁。
灰衣女子身形一个偏移,堪堪站稳,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再转过头来看向青夏时已收起了之前的轻蔑和俯视,变得警惕和敬畏了起来。
青夏嘴角冰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进了苍须老人的大帐内,独留他一个人在帐外的寒风中挺立。
苍须老人笑呵呵的递给青夏一盒药丸,说道:“这是用并蒂莲制成的香雪丸,是老朽早年从一名云游天下的啇丘弟子那里得到的药方,对殿下的病有奇效。只是并蒂莲向来难得珍贵,所藏不够,这下好了。”
清淡的药香顿时扑面而来,青夏接过盒子,凝眉说道:“老先生,殿下是什么病,可以告诉我吗?”
“具体是什么病,老朽也说不清楚。”苍须老人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搓了搓手,说道:“当年西林世家的家主西林羽和南疆巫医都齐齐断定是南疆虫蛊产毒所制,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就算是最毒的千蝎蛊,也该清除了。照我来看,也有可能是北地冰封之渊下的白蛮人善用的白巫术。”
“白巫术?”青夏微微皱起眉头来,什么是白巫术,以她所知,就算是南疆降头虫蛊,也不过是一种对于细菌的高明的用法,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就算诡异阴狠,总还有破除的方法,只要医药得当,依靠现代化学知识,未必就不能医治。但是若是涉及到超自然力量,事情就会变得有些棘手,青夏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生平见多识广,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以科学理论断言。便沉声问道:“何谓白巫术?”
“相传在北地冰封大陆之下,有一处冰封之渊,生活着一众肤白眼碧的白蛮人,善使巫术,和南疆如出一辙,但是却不以火毒毒虫为主,而以冰毒为主,生性残忍,中者必死,即便有侥幸逃脱者,也一生为病毒折磨,畏寒怕冷,寿命极短。”
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没有更详细的吗?”
苍须老人说道:“没有,白蛮人本就神秘,极少踏足中原,这些,还是我当初遇到的那名啇丘弟子告诉我的。”
“那先生没有根治的方法吗?”
苍须老人苦笑说道:“我只是一名随军医官,并不是殿下的专人医生。殿下这次亲赴白鹿原之前,五名养在王府内的巫医齐齐为他诊症,可以保证一个月不会病发,不然以我的能力,怎配给殿下诊病?不过依我看,就算南疆巫医医术高明,对这白巫术也无能为力,若想要根治,就只能寻找啇丘一脉的后人,若是能啇丘一脉的现任家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青夏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突然一眼瞥见桌脚上摆着一只青木盒子,正是当初他给自己呈放并蒂莲的盒子。疑惑的打开,只见两朵洁白的并蒂莲完好的放在里面,看起来好似冰雪一般晶莹剔透。比自己寻来的那棵还大上许多。
“老先生,这棵并蒂莲,是哪里来的?”
“是牧莲姑娘送来的,她去北地一个多月,就是去为殿下寻找草药了。”
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牧莲姑娘?”
“是啊,她刚刚出去,你没看到她吗?”
“哦。”青夏点了点头,和苍须老人招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只见炎字营人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准备拔营,青夏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掀开帘子见李显正在为自己打理行装,就笑着上前去打个招呼。
“李显,你认识一个叫牧莲的女人吗?”
李显一愣,说道:“青姐怎么会听说她?”
青夏说道:“你知道她?”
“谁会不知道她。”李显坐在毡子上,闻言回道:“她是匈奴人中有名的叛徒,曾经是穆连上一任族长的女儿,族长死后,她就被她的弟弟派到我们秦国来做奸细,在莺歌别院了里做歌姬,从掌权大臣那里盗取了很多秦国的机密文件,使得边城几处被攻破,边城人家破人亡,伤亡惨重。后来她也被发现了,为了苟且偷生,她就投靠了二皇子,引得北匈奴大军陷入了秦人的埋伏,北匈奴就是在那一战中大伤元气,这么多年都缓不过来,也是因为 她的原因,北匈奴人将穆连人逐出匈奴人的部落,穆连人无奈下,才隐藏在北地,自成一路。”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叛徒,沉声问道:“那她怎么在炎字营中。”
李显说道:“她虽然为大秦立下功劳,但是因为她成精出卖过边城百姓,是以也遭到秦人的唾弃。二皇子事成之后,将她交给了军服库,发配北疆大营充作军妓,后来不知的怎么被殿下得知,才将她从北疆调到炎字营。我听说她的军籍早就已经不在军中了,但是她还是赖在炎字营不走,也对,她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叛徒,天下之大,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青夏点了点头,青夏站起身来,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眼看就到了拔营的时间,突然想起一事,转身问道:“李显,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李显笑着说道:“青姐,你当我是那克多吗?这是诗圣杜甫的千古绝句,我怎会不知?”
“杜甫?”青夏眉梢一挑,难道历史被改变了走向,杜甫就提前出生了吗?一切越发的扑朔迷离了起来,所有的事情渐渐穿成了一条线,可是却总还欠缺一些关键的东西,青夏默默的沉思着,渐渐的皱紧了眉头。太阳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洒下一地金灿灿的光芒。呼啸的号角声,滚滚惊雷般的响起,巨大的马蹄声席卷天地,掀起层层的雪浪,十三万炎字营大军齐刷刷的安坐在战马之上,威势惊人,力度震慑。
只见鼎盛的军容之下,秦之炎一身银白铠甲,身后披着墨青色大裘,眉眼温润,可是却透着雍容华贵的皇家气质。青夏坐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之上,傍在他的身边,眉眼凌厉有如冰雪,肤色雪白,朱唇艳红。和秦之炎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神仙中人一样,有着恍非人世的华美。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白鹿原一片坦荡,万里雪原,放眼望去,一片平坦的平原之上,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北风呼啸着翻卷,天边层云堆积,冷厉的寒风吹在面上,扫荡过银装素裹的苍茫大地,鹅毛般的大雪飘扬呼啸,漫天飞舞,好一派豪迈万丈的北国风光。
青夏坐在战马之上,白裘雪貂,眼若晨星,面容清丽。一顶巨大的华盖在头上遮起,秦之炎面容沉静,嘴角温软,好似对任何事都了然于胸般,沉着冷静的微闭着眼,看着前方一片苍茫的大地。
突然,只听远处隆隆声起,由点及面,好似天边滚滚闷雷,巨大的雪浪层层翻涌,在天地尽头席卷而来。
青夏心头一紧,面色微变,这时,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伸出,从宽大的袍袖中握住了青夏的手。
青夏转过头去,只见秦之炎眼神淡定,飘尘出世,就如同谪仙一般悠然。
“三殿下!南楚大皇的御驾到了!”
斥候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青夏和秦之炎闻言齐齐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奔腾的雪浪之中,有明黄色的光芒,在天地间的缝隙处缓缓的激扬飞射,威势吞吐,光芒万丈,恍若初升的太阳一般,闪动着令人炫目的光彩。
滚滚的马蹄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声音震动天地,激荡人心。
隆隆的鼓点瞬间响彻大地,那振奋人心的鼓点仿佛是敲在众人的心上,骨子里的血液也随着一起跳动了起来。
青夏昂首望去,只见苍茫一片的雪原之上,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昂然坐在御马背上,风驰电掣的奔袭而来!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五章
苍茫的大地浩瀚如同冰海,广袤无边,一眼望不到边际。
如火的太阳像是火球一般从地平线下跳了出来,硕大满圆,熊熊燃烧,金灿灿的光芒吞吐天地,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洒下黄金甲般的璀璨光华。
大风起兮云飞扬,猛烈的狂风席卷天地,万千雪浪随之翻转,在半空中舞出华丽的舞步,宛若凌波仙子的最后绝唱。一片苍茫的洁白之中,有低沉的怒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像是上古的野兽最后的嘶吼,带着浓烈的煞气和震人心魄的震撼,那些跳动的鼓点在人的血液中奔涌着,和着脉搏的跳动,一点一点的从脚板爬上脊梁,引发由内向外的震动。巨大的雪浪由天边汹汹奔来,一排排,一片片,呼啸奔腾,莽莽苍苍,无边无际。
阳光的播洒之下,一个高傲决绝的身影,凌厉如同盛世战神,带着华丽的披甲,踩着层云般的雪浪,拿着明晃晃的嗜血长枪,身后是大片璀璨刺目的阳光,硕大的红日在他的身后缓缓升腾,于天地间勾画出一个绝美的图腾。
马蹄飞扬,嘶鸣怒吼,整片大地似乎也在同时为那个血与火中涅槃而生的天之子叫嚣高歌。
三百年来南楚帝国最为年轻,手腕最为强悍的一代天骄楚世大皇楚离,在血阳的辉映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白鹿原这片浩瀚的热土!
青夏那一瞬,只觉得双眼被猛然刺痛,她抿紧了嘴角,微微昂着头,眼神锐利深邃,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离那越发坚挺挺拔的背脊。
他本该就是这样的男子,雄霸天下,权倾四方,一个凌厉的眼神都可以搅得天地齐齐震动,站在最高的顶点,俯视着这朗朗乾坤芸芸众生,让整个天地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整片大地都对他山呼海喝。他本就该如同盛世的朝阳,散发出喷薄的光彩,铁骑驰骋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以强悍的态势征服所有的怀疑和反抗。这就是他的宿命,如同星野中的破军凶星,在毁灭中重生,光耀四海,独霸天下。
这才是他,这才是他应该行走的路途。
不是湖心小筑里的那个想要相信一个人的孤寂王者,不是盛都城外那个满眼落寞的男人,不是逐兰夫人身边那个忍辱负重的傀儡,不是沙旱地上那个万毒穿心的病人,更不该是哪个华盖满顶、龙袍加身,却仍旧抛下身段苦苦哀求她留下的情种!
楚离啊楚离,这天下负你,你也负尽天下,可是于我,你却始终保留着一份难得的柔软,你始终不曾有意伤我,可是如今,我却要站在这里,站在秦之炎的身边,站在四国的精兵之前,看着万里奔袭前来营救与我的你,一刀一刀的将你的深情全部凌迟,任漫天的鹰鸩一口一口吞噬掉你最后的温暖。
说到底,我仍旧是一个薄凉的人,请原谅我不能站在这样满心灰尘的你的身边,等待时间将你的伤痕一一平复。请原谅我不能用我的时间和生命去守着你,等待你将往日的仇恨放下。请原谅我还不够唉你,无法做到闭着双眼欺骗自己说,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的爱我护我相信我的。
对不起,楚离,请原谅我太过自私,不能容忍一个将自己重重包裹,对整个天地整个人世都戒备森严的男人。我外表坚韧,用坚固的壁垒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心脏,其实它很小,装不下你的雄心报复,装不下你的万里河山,装不下你的怀疑隐瞒、更装不下你那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炙热的感情。请原谅我不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我只是一个生性薄凉的女人,不想去守候那些难以得到的情感,决绝如你,定然终会明白,要么是全部,要么就不要。对于你的怀疑和隐瞒,懦弱如我,只能敬而远之。
长风呼啸而起,漫天飞雪飞扬,黑甲战士从遥远的天边越奔越近,战马喷出的白气汇聚成一片,温热的气浪几乎扑在青夏的脸上。那些腥热的气体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这些出生入死太多次的战马齐齐从远方奔近,带着南疆战马所特有的杀气,如同黑色咆哮的大海。
蓦然间,万千战马长嘶齐鸣,人立而起,齐刷刷的扬起前蹄,呼啸停住,遥遥的对着秦国的精锐铁骑炎字营。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三百年前,大秦帝国分崩离析,南楚家主楚远征就是在这里面对着秦川之虎秦霄海,打响了四国乱离的第一枪,也正是在这,绝世妖姬苏红云弹奏出了流云殇这样的绝世悲歌,留下了扫荡四合的千古绝唱。
三百年后,时间的脚步缓缓而行,终于再一次停在又一个杀伐的轮回。风起云涌的动荡天下,白雪皑皑的白鹿原上,秦楚两国再一次锋芒相向,拔剑相对!
楚离眼神锐利,脸孔坚韧,好似天神一般背对着蓬勃的旭日,站在万军之前,衣袍猎猎翻飞,长枪银芒闪烁,胯下的漆黑战马和他仿佛融为一体。冷厉的长风倒卷旋舞,漫天白雪在两军之间呼啸而过,扑朔朔好像一场大雪般在三人之间飘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青夏站在秦之炎身边,注视着楚离好似深海的眼睛,周身冰冻,昂首仰视。
漫漫的虚空之上,有掌管绝望欲望的神祗,在低声的,无声的,叹息。
终于扔不够辣手狠心,终于扔不够辣手果决,云满天,霜满地,无尽的悲戚和绝望的天尽头四散翻飞,楚离胸腔激荡,墨发飘扬,深呼一口气,却有着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他直直的望着青夏,深深的望着,没有半点表情,没有半句言语,没有半点动作,只是那么望着,眼睛里有太多绝望的风景在一一闪现,巨大的风暴在空气里凝聚,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回荡在六和之中。
大雪飘飞,风垂四野,一年筹划,一年盘算,多少个苦心孤诣的动荡夜晚,多少份沾满血腥的边关谍报,终于还是抵不过关于她的一个消息,有关她的一点苦难。不顾举国之反对,独断独行的率领千军万马,浩荡荡冲入西川腹地,如今面对的却仍旧是这般果断的决绝。
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终于,还是错过了时机,终于,还是再一次绝望的擦肩。
他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与她错过,年少时,为求自保,将她狠心推开,那些破碎哭喊的声音至今仍旧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出一身的冷汗。归国后,苦心算计,小心试探,终于再一次将她逼走,杳无音讯。波折重逢,本以为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未来闲花照月,风清美好,谁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此天涯陌路。
青夏,庄青夏,你何其残忍,这般蔑视报复于我?
而我,又何其懦弱,要这般无法自控和未能忘情?
大风呼啸,苍白的女子高居在战马之上,一身雪白貂裘,清冷澈骨,风华绝代,有着世所罕见的清丽容颜和高傲的头颅。她站在人群之中,昂首望着对面那个和她牵绊纠缠、斩不断理还乱的孤傲男子,内心的波澜有若大海一般奔腾咆哮,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上下翻飞,搅起漫天风雪,打碎了封冻的湖面。
那个初次见面抱着昏迷的她大叫太医的皇朝太子。
那个于烈火之中疯狂咆哮的绝望男人。
那个在冷宫中别扭的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却还拐弯抹角来叮嘱 她保重身体的冷硬将军。
那个和她在野外并肩战斗,被毒蛇咬伤,深夜梦痴的疲倦孩子。
还有盛都城外孤寂的眼光,北疆大营中深夜练枪的可笑倔强,沙旱地上绝望的坚持,还有那一个初回军营时相拥而眠的夜晚,都在心底翻腾叫嚣,几乎要将青夏的心脏撕成两半。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天神般洞悉世事的慧眼,楚离的悲苦绝望她看不到,楚离的苦心孤诣她看不到,楚离的满盘谋划她也看不到。她看到的只是流离的战火,残忍的嗜杀,不分忠奸、不辨善恶的残暴。若是没有秦之炎的提醒,直到现在,她都不会知道西林家的一切。
楚离,你本可以解释,本可以挽留,本可以告知我一切。但是你却没有,若是至始至终,你都想将我排挤在外,又从何谈起你所谓的爱情?
长久的对持,亘古不变的风在几人中间穿过,楚离的马匹突然上前一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让开了一个身位。在他的身后,一名面容苍老,但是神情清俊,长眉白须的老者一身青裘缓缓的露出脸来,看到青夏之后,慈祥一笑,淡淡的点头,轻轻的伸出手来,轻轻说道:“夏儿,跟为父回去吧。”
一只北地白鹰突然掠过上空,发出尖锐的一声长鸣,青夏一愣,只见庄典儒站在楚离身旁,笑容和蔼慈祥,双目中闪动着智慧的辉光,淡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淡淡不语。而楚离面容阴沉,冷冷的看着青夏,也是不发一言。
“三殿下,我不是秦国臣民,不是您的臣子,请原谅老朽不向三殿下行大礼了。”
秦之炎声音醇厚,淡笑说道:“庄先生是当今天下学术泰斗,满腹经纶,是之炎该向先生问好才是。”
庄典儒笑道:“多谢三殿下对小女施与援手,承蒙殿下搭救,才能让我们父女有重逢之日,老朽不胜感激。”
秦之炎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青夏说道:“依玛儿,你父亲来了,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不会拦你,若是你不想,也不回有人勉强你,你自己决定吧。”
青夏一愣,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他怎么可以将这个问题抛给她?怎么可以说的这样的风轻云淡?可是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秦之炎那平静的眼神中,再也不会云淡风轻的不兴波涛,再也不是淡若远山的漠不关心,自从遇到她之后,他就不是仙风道骨,不再清冷淡然,他也会失去理智,不顾大局,此时此刻,他深深的望着她,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搭上了自己最后的筹码,应下了漫天豪赌,眼睁睁的等待着那鲜血淋漓的结果。
或者赢尽天下,或是一无所有。
秦之炎,他心机深沉,智通古今,他博闻强记,算遍天下,他超凡脱俗,儒雅君子,他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会有这样炙热疯狂的眼神?
青夏知道,她最终靠向他,除了秦之炎的齐天恩德,绝世风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在秦之炎面前,她只是依玛儿,而在楚离面前,她还是庄青夏。
手撑马鞍,翻身下马,上前几步,缓缓的走向南楚大军。秦之炎面容淡定如水,眼神却紧紧的凝固在她的身上,楚离神色锐利,也是鹰鸩一般,空气中火花激荡,万千兵马齐齐注视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的身上。
突然,青夏停住了脚步,跪伏在地,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对着庄典儒朗声说道:“父亲,你的女儿这一生都在为家族牺牲,被你迎来送往,转手他人。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该还的,她也都还你了。如今,她只希望能够重活一次,不再被庄青夏这个名字所羁绊,您就当她死在姚关外吧,或者,就当她死在了南楚后宫的冷箭毒打之中,从今往后,庄青夏绝于天地之间,我叫依玛儿,来自海外,无根无家,无国无亲,还请父亲成全。”
“好个无根无家,无国无亲!”放肆的笑声突然响起,大军呼啸而来,燕回香风满布,大红大风,璎珞结顶,朗笑着远远奔近。在他的身旁,一身明黄大裘,面若冠玉,眼若朗星的东奇太子安骑着枣红骏马,带着东齐战将,瞬间奔涌而至。
天地间长风激荡,云野四垂,四国大军成掎角之势,汇聚在莽莽雪丘之上,声势赫人。
四方兵马的包围之中,青夏一身白裘,姿容无双,跪在四合大军之间,昂首仰视着四方高昂的马头。
天地空旷,万籁寂静,天神的眼睛俯视着莽莽大地,看下面的棋子,搅乱这乱世的风云图腾!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六章
“无根无家,无国无亲。”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齐安从马背上跃下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跪在四方大军中央的白裘女子,声音寒冷的说道:“那么,是否也是无情无义,无心无肺?”
狂风平地卷起,青夏半仰着头,看着齐安渐渐逼近的身影,苍茫大雪之中,他的轮廓朦胧模糊,明黄色的大裘在璀璨金阳之下,有着炫目的光辉。
齐安面容冷酷,嘴角紧抿,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一步步的走到青夏面前,突然就伸出手去,就向她的脸孔摸去。
“唰”的一声,一道寒芒陡然袭上,枪挑如雪,璀璨光华如同电闪霹雳,弹丸般雷霆而上,猛然就向着齐安咽喉刺去!
电光石火间,齐安面容一寒,眼梢一挑,顿时回身闪避,宝剑瞬间离鞘,宛若银蛇般回击在银枪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顿时响彻全场,楚离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一身森寒战甲,更衬得他桀骜潇洒,煌煌然璀璨若星。齐安眉眼一寒,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冷哼一声,挥剑而上,两人之中隔着青夏,突然一人伸出一只手来,各自都想去拉扯青夏的衣角,可是见到对方也有此意图,又同时出手阻止。银枪软剑,闪电交击,顿时交锋在一处,银芒闪动,好似一场密集暴雨。
就在这时,原本淡淡立在一旁的秦之炎突然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身旁一名护卫的战刀,横抛入场,羸弱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爆发力,身形飘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然冲入场中,叮叮两声脆响,就打在楚离和齐安的银枪和软剑之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比起齐安,楚离此刻恨秦之炎之心更甚,蓦然厉喝一声,枪锋横转,向着秦之炎的战刀就猛劈而下。
青夏一惊,惊呼一声。这一声担忧惊呼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楚离和齐安顿时同仇敌忾,一同向着秦之炎发起猛攻。秦之炎体弱多病,但却身手了得,只是战局于他不利,又时刻顾忌着青夏在战局之中,反而事事束手束脚,施展不开,顿时就落入下风。
“秦之炎!”青夏眉梢一挑,站起身来。四人本就靠近,她这一动,几人的武器顿时收势不住,楚离眉头一皱,眼中怒火大盛,但是还是迅速闪避躲开,秦之炎也随之跃开。可是东齐太子齐安却不知为何,眼中冷光一闪,软剑顿时向着青夏猛刺过来。
“依玛儿!”“青夏!”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楚离和秦之炎不约而同大叫一声,两条矫健的身影迅速的向着青夏合身扑上,可是哪里快得过本就挨近青夏的齐安?
眼看青夏就要伤在齐安手中,可是那个苍白纤瘦的女子却突然好似猎豹一般旋身而起,一个十八身相的俯冲式外接泰拳连环腿,一脚狠狠的踢在齐安的左腿上,旋身飞转,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就半蹲在地上,神情警惕的看着那名曾被她营救的东齐太子。
刚刚那一下子,若是换了普通人,必死无疑,更不用说本该身体羸弱的庄青夏了。
几乎在同时,楚离和秦之炎同时奔至了青夏的身后,秦之炎面色阴沉,眼中头一次露出杀机,手掌一竖,身后大秦炎字营士兵齐齐上前一步,拔出兵刃,厉声暴喝,昇甲齐备,铁血兵寒,声音如同爆破一般,在平地响起,宛若一声惊雷。
楚离长枪寒芒闪动,还没待他做任何招呼,身后的徐权、乐松等人就带着以黑衣卫为主的军机大营众兵士冲上前来,与秦军互成犄角,护卫在青夏三人身后。楚离眼锋冷冽,狠狠的盯着齐安这个生平大敌,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剜下肉来!
见太子受困,东齐士兵顿时厉喝一声,声势逼人的瞬间围拢而上,站在齐安身后,闪动着寒芒的铁甲兵器冷冷的指向秦楚大军,人人 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只因为青夏的一个动作,三国兵士顿时剑拔弩张,气氛仿佛是被拉满了弓的弦,随时都可能刀锋相对。
空气里,一片肃杀的冷寂!
“哈哈,有趣有趣!”一声放荡不羁的笑声顿时不合时宜的响起,燕回站在战局之外,仿佛是看不到这里面的情况一样,朗声笑道:“好个四国围猎啊,白鹿堡的影子还没看到,你们三人就要先打上一脚了。天下人只道我燕回风流浪荡,采花沾蜜,却不知三位也是惜花之人。安太子,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般鲁莽,是否也太色急了一些?”
说罢,就好像是瞎了一样,施施然走在三军阵中,缓缓的来到浑身戒备的青夏身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窃玉偷香,也要分上中下三品。在下窃以为,以武力逼迫,是为下品,以利欲诱惑,是为中品,以真情打动、以风采折服、方才是为上品。几位这样强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大打出手,不但有失风度,更不尊重女子,视这位姑娘为何物哉?实在是最最下品之策,和几位的地位太不相符。想当年,在下为了一亲东齐宣华世家家主那貌似天仙的舞姬媚儿,孤身潜入宣华大宅,男扮女装,冒充侍女两个月,才能让媚儿心甘情愿的跟着我私奔回西川,三位还是应该好好的跟我学学才是。”
只见燕回走到青夏身边,还十分好心的摆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具魅力的笑容想要搀扶青夏起身。那浓郁的香气刚一近身,青夏就猛地皱起眉头,厌恶的望了他一眼,缓缓的自己站起身来。
青夏独自起身,燕回也不觉尴尬,反而笑呵呵的收回手来,众人见他得意洋洋的提起当年之事,就连西川的士兵,也不由得紧紧的皱起眉来。
燕回风流成性的名声,世人皆知,他一生所做的荒唐事中,当以两年前孤身潜入东齐大族宣华大宅中,男扮女装冒充侍女两月,最后不但勾搭走了人家的舞姬,更将宣华家主的两名小妾一起带着私奔回了西川,谁知到了西川之后方才知道,其中的一名小妾,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燕回因为此事,被西川大皇狠狠痛斥,罚了他三年的俸禄。此事早已被传的天下皆知,西川百姓更是引以为耻,没想到事件的主角此刻当着其他三国的掌权人,却还这般得意洋洋的当成什么光荣事情一样大言不惭。西川士兵的心脏碎了一地,一个个老脸通红,齐齐为他们的主帅暗道了一声惭愧。
“安太子,你这样做可不对啊。”燕回语重心长的站在场地之中,看也不看周围寒气森森的三方长矛刀兵,他的战袍设计的极有创造性,银甲流彩,却宽袍大袖,貌似楚服,深衣流苏,内罩青绿滕莎,上绣繁复花朵,别样的璀璨夺目,外面却为了应景坠上了层层银色甲片,一身衣物不伦不类,熏的香喷刺鼻,既不像战袍,又不像华服,穿在他的身上如同他的人一般,颇有些颠三倒四的样子。
相传这身衣服还是他为了应付西川大皇而赶制的。按他的说法是,即给了皇家面子,又全了自己的爱好。只见他笑呵呵的从怀中抽出一只羽毛军师扇,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安太子素有侠名,太子高义,天下皆知。虽说和南楚大皇的妃子有些勾三搭四,但是也是人之常情,这一点回甚是理解。虽然说现在这名南楚妃子又和秦三殿下不干不净,但是这也尽显太子眼光如何毒辣,世上就这么一个极品红颜也被你看到眼里,实在是令燕回佩服。就算现在这位南楚妃子,逃出南楚,又爱上了秦三殿下,将太子殿下弃如草芥,但是你看南楚大皇还没有当先发难,你何苦要趟这趟浑水,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少年的青梅竹马罢了,就算曾经山盟海誓,这个,暧昧不明,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还是应该放宽心的好。”
他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混乱不堪,将几人的关系也搞得一团糊涂。但是却句句都在挑拨几人之间的关系,更将青夏说的像淫娃荡妇一般,低贱不堪。青夏还没怎样,楚离面孔已经涨红,秦之炎面色苍白,一双丹凤眼斜斜挑起,冷冷的看向燕回,就连齐安都是眉头紧锁,不耐的看向多事的燕回。
可是燕回却仿佛失去了感觉一般,仍旧呱噪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安太子手上戴着南疆秘制的手套,上面涂抹的烈性毒药,染肤即死,若是真的触碰了楚皇妃子的花容月貌,美人变枯骨,岂不可惜?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楚国主令人绕道秦军后营,难道是想学白鹿堡一样偷袭大秦粮草,抢回女人?还有秦三殿下,你派人连夜换了粮草驼车,在粮车里装的都是硝磺之物,可是想以火攻偷袭之人?要我说,你们三人都不必再争,索性一同去我府上,我家美女如云,任你们挑选,除了我的十六房小妾,其余的一律奉送。”
燕回话音刚落,三人的面色齐齐一变,素闻四川燕子洞密探无孔不入,没想到竟然将情报工作做到这样的地步,果然不简单。
秦之炎冷眼看了齐安一眼,沉声说道:“原来上次安太子去南疆是去寻找使毒高人,受教了,今日所赠,必将如数奉还。”说罢就举步向青夏走来。
一杆长枪突然横在秦之炎身前,楚离冷然转头望着他说道:“我只是假意袭击大秦后营,三殿下果然才智高绝,转瞬之间就做出防备,只可惜却浪费了殿下的大好布置。”
秦之炎淡淡而笑,寒声说道:“彼此彼此,所谓的硝磺之物,也不过是个幌子,掩人耳目罢了,现在大秦粮草仍旧好好的放在后方,够胆的大可前去一试。倒是燕将军的线报,做得不够详尽,也不知是燕子洞的本事低微,还是燕将军有意挑拨,引得我三家争斗。”
燕回眼梢一挑,狐狸一样的眼睛内精芒一闪,哈哈笑道:“自然是燕子洞本事低微了,在下怎会故意挑拨离间。此次由西川主办田猎,燕回只是小心行事,怕大家一时冲动,不遵命书上所说,动起手来,那就不好看了。几位行军在外,事事谨慎,万事小心,实属高明。”
三人唇枪舌战,齐安却仍旧站在一旁,冷冷的盯着青夏,眼睛一瞬不瞬,突然森然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漫天长风登时倒卷,呼啸声好似塞北的狼群,青夏站在场地当中,身旁是笑吟吟唯恐天下不乱的西川燕回,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这位东齐的太子。
只见齐安一把扯下了手上用特殊织物制成的手套,一把扔在地上,沉声说道:“我和青夏在一起十年,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燕回嘴角含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洞悉一切,还是在装模作样。庄典儒长眉紧蹙,可是仍旧不显惊慌,显然也是有所察觉。秦之炎眉头微蹙,但却并不是很明显,目光也不是看向青夏,只是微微侧头,冷眼望着齐安,眼内锋芒毕露,警惕自持。
只有楚离,闻言眉头紧锁,眼底好似风暴顿现,他猛地转过头去,紧紧的盯着青夏的脸孔,两条眉毛几乎皱成一团。
“青夏出身大儒之家,文采斐然,才思敏锐,但却生性最不爱读史,她说史书血腥,兵书杀伐,都是大凶之物。丙申年十一月十七日起,你却连看了一个月的史书兵法典故,更四下打听野史传记,此其一。青夏信佛,食素多年,每日午时必当诵经,同样是丙申年十一月十七日起,你就不再吃素,不再诵经,此其二。青夏从小性格文弱,偏爱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从来不曾习武,可是你却是身手敏捷矫健,一人独斗十多名士兵不在话下,偷袭潜伏能力超强,战斗经验丰富,此其三。青夏极尽孝道,即便不愿,也会听从父命,安心嫁进楚宫,可是,从丙申年十一月起,你却屡屡叛逃南楚。除此之外,青夏极重礼教,性格虽然柔弱,但却绝对不会背叛礼教,不然早就随我离开南楚,是以绝不会逃出楚宫还和其他男子苟合,此其四。”
齐安缓缓的走上前来,面容冰冷,眼神锐利,带着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除了一张脸,你和青夏判若两人。别人都道青夏在我的授意下卧底南楚,必有隐藏的过人之处。但我却知道,十年来我俩人读诗作画,哪有时间去研习武艺和杀人的技巧。你骗得了别人,又怎么能骗得了我?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真正的青夏,现在在哪里?”
好似平地的一个惊雷,猛然炸在众人之中,楚离面色陡然变得铁青,转过头去,眼神复杂的看着青夏,沉默不语。
青夏猛然愣住了,不知为何,一阵恐慌猛然升上她的心头,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目光一转,就看到楚离黑暗的好似浓郁的深夜一样的眼神,心底瞬间一个轻颤。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青夏哪里去了,你杀了她吗?”齐安面色冷然,咄咄逼人的沉声问道。
“我没有!”青夏眉梢一扬,连忙说道。
“你没有?”楚离的声音突然低沉的响起,像是地狱里传出的幽魂,“这么说,你果真不是庄青夏?”
“我……”青夏顿时哑口无言,该怎样说,说自己被人所杀,借尸还魂吗?
“你假借庄青夏的身份,先是卖好于安太子,接着卧底南楚,最后靠拢大秦,就连本将军都差点把你娶回府当第十七房小妾咧,想起来真是惊心!怎么,你难道是塞外匈奴人派来谋夺我汉家江山的奸细吗?还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哎,真是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燕回长叹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说!”齐安突然厉吼一声,沉声说道:“你到底将她怎么样了?你已经杀了她,对不对?”
“我没有!”青夏猛然抬起头来,怒声说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你要我怎样回答你?”
“这位姑娘,”庄典儒缓缓从后面踱步上前,面容沉稳,神态安详,是一双眼睛却显得苍老了许多,走到青夏面前,沉声说道:“如果姑娘知道小女在哪里,还请告知。夏儿一生坎坷,自小多磨难,就算是死,也请让老夫见一见她的尸首。”
“你……”青夏看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强烈的酸意在心底翻涌,就像是一层层奔涌的巨浪,席卷了她的整个心神她紧紧的咬住下唇,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聚在她四周的众人,突然觉得心底的悲凉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你,呆在我身边,真的是别有用心?”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丝破碎的苍凉,青夏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楚离冷峻的脸孔,嘴角淡淡苦笑,终于还是淡淡的说道:“我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庄青夏,偷龙转凤潜伏在南楚皇宫之中?”楚离突然厉声说道,声势冷厉,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
青夏缓缓的别过头去,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不是庄青夏,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是居心不良,那么就没有再去辩解的必要。
反正,这都是些不重要的人。
青夏在心里淡淡的道,无论是庄父,还是齐安。至于楚离,反正自己也要和他恩断义绝,如果这样想,会让他心里舒服一点,那就这样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好似被滚油烫过了一样的难受。
那些朝夕相处的一点一滴,那些共患难的血腥岁月,在这些所谓的证据面前,仍旧是那般脆弱的不堪一击。
楚离,你对我本就没有半分信任可言,就算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庄青夏本人,也会百口莫辩。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齐安突然厉喝一声,一把甩开锋利的软剑,剑尖斜指青夏,沉声说道:“青夏人在哪里?若是你据实以报,我还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唰的一声旗响,大秦炎字营突然竖起战旗,所有士兵顿时暴喝一声,拔出腰间的战刀,秦之炎银白战甲,大步走到青夏身前,将她挡在身后,目光森冷的对视着燕回、齐安、楚离等人,毫不畏惧的看着三国浩荡的大军,声音冰冷好似坚冰,脸上再无一丝微笑,冷冷的说道:“安太子以为现在是在你东齐境内吗?”
齐安一愣,凝眉说道:“三殿下,她不是青夏,我已经探查清楚,她和罕达垣上的匈奴人交往甚密,绝不是汉家女子,定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
秦之炎冷冷一笑,反问道:“那又怎么样?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庄青夏,我只知道她名叫依玛儿,现在是我心仪之人,就算她是匈奴女子,又有何不可?”
齐安一愣,寒声说道:“那就算了,这女子我今日志在必得,如此,就得罪了。”
“乐意奉陪。”
肃杀的风平地卷起,带起漫天冰冷的白雪。秦齐两国刀锋森寒,针锋相对。
“报!”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长报陡然传入耳中,西川军中一名斥候从西边飞奔而至,利落的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报将军,白鹿堡人在前方十里大板坡处陈兵,公然挑衅!”
“什么?”燕回眉梢一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白鹿堡人活的不耐烦啦?”
他还是首次这样惊愕,眼珠一转,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既然白鹿堡人迫不及待的药送上门来,我们不妨去会上一会,此次是四国围猎,早已立下命书互相之间绝不开战,就算诸位之间有恩怨,还请围猎之后,再做打算吧。”
“不知楚离国主,还有何见教?”
楚离看着秦之炎,眼神冰冷的几乎能将人生生冻僵,终于,他缓缓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走向战马,爬上马背,打马西去。
白鹿原上,渐渐安静了下来,青夏站在秦之炎身后,看着远去的众人,只觉得心底的海水渐渐升起,蔓延过她的四肢百骸,一片刺骨的冰冷。
“秦之炎,我来历不明,身份诡异,你不怕我是匈奴人的奸细吗?”
又是那种上好的川贝香气,秦之炎眼角温软,带着潮水般的温柔,“你怎么是来历不明?你忘了,你叫依玛儿,来自遥远的大海那一边的国家,那个地方出产一种鸡,不是很美味,但却很方便,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去尝一尝的。”
“秦之炎……”无法抑制的酸意突然涌上心头,声音也微微有一丝颤抖,可是仍旧倔强的不肯落下泪来,“你相信我?”
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抚上她洁白的脸孔,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天边云卷云舒,苍茫的白鹿原上,北风呼啸。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七章
四国围猎以一个很可笑的方式画上了句号,面对着百年难遇的四国联手出兵,白鹿堡人很理智的选择了招安投诚。于是,原本呼啸而来准备大开杀戒的四国精兵,很快的就将围猎大会摆在了针对白鹿堡控制的白鹿原地区重新划分的谈判桌上。
从白鹿原回来,青夏就一直躲在大帐里,那些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翻涌,就像是一锅沸水一样。她本不该是这样的人,别人怎么认为,何时被她放在心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是个妖女是个祸国殃民的叛徒又能怎样?当初被国安部诬陷为是敌方奸细的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不也是顽强的挺了过来?那么,现在的她,又是怎么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反复的想着白鹿原上每一个人的反应,她甚至在无法抑制的想,若是秦之炎也选择怀疑她,那么楚离会不会就同齐安一起,要杀了她为庄青夏泄恨?
青夏坐在床榻上,缓缓的用钳子拨弄着火盆里的火炭,她不应该这样,她可以忘记楚离,可以忘记两人之间的情分,可以抛却两人之间的回忆和过往,但是她决不允许用这样的方式!
当初在恐怖分子的陷害下,她被国家红a级同级,最后还是以顽强的意志,从恐怖分子控制的地区万里奔袭,更从国家的地下监狱里逃脱,最后在芝加哥炸毁了地方轰炸机,成功营救了国家的高级领导,洗脱了自己的罪名。
当初那样困难的情况下,她都可以依靠顽强的意志和手段还自己一个清白,难道现在就要苟且偷生的顶着杀害庄青夏这个恶名吗?
庄青夏在九泉之下,难道可以瞑目?
杀死庄青夏的人是谁?是懦弱的东齐太子,是他顾虑太多,不敢将她留在身边,才造成了她后来的悲剧。是老奸巨猾的庄父,是他的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事业罔顾女儿的幸福,一次又一次将女儿当成货物一样迎来送往。是心机太深的处理,是他当初的自保,将庄青夏推给了齐安,事后,又是他的占有欲,将已在齐安身边十年的少女强悍的抢回,最后,却是他的疑心和试探,将那名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女子扔在那个步步陷阱的后宫之中,任人欺凌,遭人毒打陷害,最终才会在悲惨的绝境中默默的死去。
是这些人联手害死了那个少女,为什么今日他们还有脸站在自己的面前,大声的质问自己?
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好笑,难道只因为他受过伤上过当,就要像乌龟一样选择摒弃天下人吗?
疑点处处,铁证如山!可是楚离,我在身边那么久,可曾做过一件危害到你的事情?这样的我,怎么就会是你的敌人?
青夏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神坚定的看着红红的炭火,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的懦弱,她已经隐忍了太久,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这些侩子手打着为死者报仇的旗号,轻而易举的就忘记了到底是谁让庄青夏处于那个绝境之中孤独而亡。
杀死那名柔弱少女的人,不是丹妃,不是南楚那吃人的后宫,更不是什么不通的命运。而是那些大义凛然、满腔悲愤、貌似痛苦不堪的至亲。
唰的一声,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青夏扭头望去,只见牧莲一身黑衣,面容雪白,眼神冷厉的站在门口,冷冷的沉声问道:“你是匈奴人?”
青夏满腔怒火,见这不速之客突然驾临,面容登时就冷酷了起来,冷然看了她一眼,眼尾斜斜的扫过这初一见面就充满敌意的女子,寒声说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劝你现在最好马上出去。”
牧莲波澜不惊,脸上好似坚冰封冻,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殿下为了你和三国交恶,随时都有可能兵戎相见,你若是真心为殿下着想,就不应该再继续托庇于炎字营。”
青夏缓缓的侧过头去,冷然说道:“你是什么身份,秦之炎他有没有能力庇护我,愿不愿意庇护我,还轮不你来置喙。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几句无聊的气话,就可以将我气走吧。”
牧莲也不恼,仍旧冷着一张脸孔,缓缓道:“殿下与燕回等人不同,南楚大皇如今大权在握,独掌楚国所有权利,行事没有顾忌,齐安是东齐太子,家中子弟大多不成气候,也无树敌,燕回虽不是西川皇室中人,但是确实西川皇后的亲侄,大蒙荣宠。他们三人若是联合起来,向我国大皇上表,殿下也护不住你。你以为大皇会同意殿下带回一个和众多人关系不清不白,又身份可疑的人回王府吗?”
青夏冷冷一笑,眼梢淡淡的瞥向牧莲,沉声说道:“你不必多费唇舌,我是不会在没见到秦之炎之前就独自离去,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要他亲口对我说一遍才会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麻烦天生就是应该被解决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
牧莲微微一滞,看着青夏突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门,想了想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冷冷的说道:“你不觉得,你已经很久没见到你那个医术不错的弟弟了吗?”
帐帘一拂,就缓缓的合上,青夏站在原地,胸口缓缓的一起一伏,终于一把披上大裘,就走了出去。
眼看着一场大仗就这么泡汤,班布尔等人正在帐中生着闷气,青夏一把掀开帘子,心口登时就被紧抽了起来。
“西林辰呢?”
众人一愣,李显忙答道:“西林辰昨天晚上就走了,青夏你不知道吗?”
“走了?”青夏勃然大怒,怒声说道:“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走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班布尔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昨晚你在殿下的大帐里,西林辰在帐外等了你三个时辰,守门的士兵不让进。后来就跟着南楚来的人走了。”
“南楚?”
“是啊!”那克多最没有脑子,也没有看出青夏脸上不对,仍旧大声回道:“原来西林辰是南楚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当初也并没在这里落下军籍,所以直接就走了,也没有人阻拦。”
青夏脚步顿时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难得西林家还剩下什么人?这个孩子这样贸贸然的去刺杀楚离,哪里还有什么生路?
“青夏!你去哪?”几人见青夏转身就奔出大帐,不由得大声叫道。
青夏跑回大帐,勉强平息住纷乱的呼吸和思绪。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能乱,她现在托庇在炎字营中,为了不给秦之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举一动都要小心。青夏静下心来,走到大帐的一个箱子旁边,缓缓的打开。
黑色的夜行衣,包头脸的面纱,类似防弹背心的墨铠马甲,垫了软布行走无声的马靴,腰囊里二十枚精致的柳叶飞刀,四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分别绑在双腋下和靴子里,腰部挂着攀爬必用的钩锁,另外,还有火石、钢钉、铁丝等一系列小物件。
将这一切都装备好,青夏缓缓的站直身子,黑巾包裹住一头飘逸的长发,黑色的夜行衣将她的身材装饰的凹凸有致。一切都在悄无声息进行,青夏掀开大帐的帘子,只是一闪,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奔跑,越过重重大帐,攀上桅杆,轻身一跃,就抓住另一根桅杆,下滑,连续躲过三队秦人的夜间巡逻队,轻松的神鬼不知的走出了炎字大营,向着炎字营东南方向的南楚大营奔去。
四国围猎并不是开战,各人所带的兵马也并不众多,更何况除了前阵子因为青夏和南疆一事外,四国虽然明争暗斗,却已经近百年没有过争斗。是以两国的大营相距并不是很远,半个时辰,南楚大营救已经遥遥在望。
楚离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楚营的防御几乎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营外百米之内,是一片荒草原,皑皑的白雪点缀其间,南楚的暗哨已经隐藏的极尽隐秘,但是他们这次遇上的却是匿藏的祖宗,只是大略一扫,青夏就已经发现了大约三十多处暗哨岗位,弓箭森森,铁甲流彩,两哨之间间隔不到二十米,每隔一段时间互相就有暗号通知,一处出事,很快就会波及整个南楚大营,这样的防守,无论是偷偷摸摸进还是武力硬闯,都没有任何机会。
地下不行,就只能打天上的主意。
一双锐利的眼睛向半空一扫,就注意到一棵巍峨耸立的古老苍松,视线偏转,只见距离松树不远处,就是一座高高的擂鼓台,高耸在楚营之外,目测高度达十二米,同大约十五米的巨树之间相距大约八米。擂鼓台八点钟方向,是每隔五米就一根的高大桅杆,一直延伸到大营内部的旗杆,足足有八根。
目标锁定,看来,免不了要做一次空中飞人了。
青夏猫着腰,迅速来到巨树之下,身体顿时灵活敏捷好似狸猫一般,嗖嗖的就攀爬上去,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可谓是爬树的行家。
撕下一块衣物,将钩锁的前段包裹上,以免在着落点上时会发出声响,同时也可以防止钩锁打滑。青夏蹲在巨树上,静静的等待着,突然,只听一阵狂风平地卷起,漫天雪花倒卷飘飞,百草哗哗作响,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青夏抡起钩锁,那绳子就好像找了眼睛一样,精准的挂在了擂鼓台之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青夏当机立断,只见一道轻盈曼妙的弧线陡然滑过上空,准确的落到擂鼓台上,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动作不超过两秒钟,就算真的有那么倒霉,这个时候偏偏有人抬头向上看,也只会当做是自己眼花,不会深究。何况此时大雪飘飞,狂风倒卷,眼睛都睁不开,天时地利人和青夏占了两样,一切都十分顺利。
然后,还没等青夏缓过神来,突然一道火光就向着这边照射过来。青夏眉头一皱,没想到就连这擂鼓台上也有暗哨隐藏,青夏不敢冒险解决掉看守,因为她不能确定这里和外面有没有什么几分钟一次的联络方式,只得登时矮身下浮,一把抓住擂鼓台的栏杆,身体上身向外,整个人呢悬空,像一只壁虎一样潜伏在擂鼓台之下,和那名守卫只隔着一层厚实的木板。
精准的完成了一系列的隐藏动作,时间拿捏的极其到位,视线角度的掌握恰如其分。那名守卫见没什么异动,就又回到了擂鼓台的背风方向,坐了下来。
青夏猫腰小心的翻身回到台上,和那人只是几步之遥,垫了软垫的学子走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一抹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向着八点钟方向靠去。
抛锁,拉稳,荡过去,连续五次的飞跃之后,青夏终于稳稳的落在南楚大营正中心的旗杆之下,头上的猎猎翻飞的难处大旗,她半伏在地上,胸腔在剧烈的起伏着,手臂微微有些发麻。
青夏静静的蹲在暗影里,等待着体力的恢复2,外围都有那样严密的防守,这里面更是可想而知,青夏决定先按兵不动,先观察清楚,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尖头朝外的护栏之内,是一篇皑皑的积雪,整个大营每隔五步,就是一个巨大的火把,每隔二十步,就是一处明亮的军灯,林木都应经被砍伐干净,一览无余,岗哨齐备,戒备森严,灯火通明。正对着旗杆一百步的正东方向,是一片雪白的大营,看起来全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排列也不是众星捧月式,一时间竟然难以断定哪一座是楚离的营帐。
大营内一片安静,可是青夏却知道隐藏在这样的安静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无比森严的防守。
比起其他三国的防御,南楚的防备措施的确要高出几个段数。然而可笑的是,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是青夏曾经一手调教的,甚至连黑衣卫的隐藏队员,都是青夏亲手选拔而出,如今的自己隐藏在暗处,看着这泼水难入的防御网,正觉得一阵悲凉之意从心底缓缓升腾而起,自作自受的苦果让她整个胸膛都苦涩了起来。
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眼里,青夏能大致估算出那些岗哨布置的位置。可是那些夜间巡逻流动岗哨基本都是两三人一组,青夏在组织的时候就设定是毫无规律可循,天知道他们会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定会被那些警觉的军人立时发现。
正规大营她是不会去的,那么就只有从南楚的军牢和军医出没的地方下手。因为若是西林辰还活着,就只有这两个去处,若是他还侥幸没被抓到,就定会躲在军医处,若是不幸2被捕,那就只能在军牢里了。
危险已成定论,目的地也已经明确,青夏不再多想,果决的半弓起腰了,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右腿蹬地,猛地在飞奔了起来。
风声呼啸,青夏猫儿般灵巧,豹子般迅捷,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方法,只能凭借速度和身手来以最大的能力躲开敌人的眼睛。对于这些自己一手调教而出的超强古代战士,她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一切都按照特种兵夜间行动准则来进行,转眼间,青夏的一身黑衣就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
军牢方向显然并没有像楚离大帐那边那样防守严密,青夏小心的潜行,靠着对楚营的了解和超强记忆力,很快就来到了军牢旁边。不再所什么花哨的动作,干净利落的拔出腋下的两只匕首,一下狠狠的插在军牢的木桩上,两手交替向上,凭借着顽强的臂力和敏捷的身上竟然一点一点的向着四米多高的军牢上方爬去。
夜里长风呼啸,发出狼嚎一般的声响。
天窗推开,月光射进,青夏四下看了一眼,只见一片漆黑的牢狱之中寂静异常,青夏眉梢微挑,手攀在天窗上,突然甩臂下跃,悄无声息的就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然而,急促的呼吸还没有平息下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顿时像是一只受惊的猎豹一般,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