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有江湖》(卷1) 作者:柳暗花溟
神仙又怎么样?男人还不是照样打架斗殴?!男女间还不是照样眉来眼去?!
从现代都市中跑过去淌混水的小白丁又如何?照样可以和神仙勾肩搭背,混得风生水起!
师父不喜欢我?不鸟他!他老人家没了我不行,因为只有本小姐拔得出那把要命的剑!
那个什么帅哥啊,法宝啊,本小姐就不客气的笑纳了哈!
唉,仙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第一章 好多神仙哪!(上)
据说飞机在空中解体的时候,被甩出的乘客如果当场死亡是最幸运的,因为他不用体会疾速下坠的漫长过程,也不用体会直面死亡的恐惧。
姚虫虫最近一直走背字,所以她不幸的保持着清醒,只是她不是遭遇了空难,而是推了不该推的地方,从悬崖上跌落了下来。
要是能吓死该有多好,至少死的比较有创意。可是就连这也不能如她所愿,尖叫得嗓子哑了、四肢乱舞得手都酸了,可她还是一直一直坠落,过了好久也没有停止,好像这山崖深不见底,要穿到地球的另一端,到后来她干脆完全放任了,舒舒服服地飞在半空,爱有多深就有多深吧!
物体下降一米,重量乘以三!以这个时间和距离计算起来,她摔成一摊肉饼还是蛮有把握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她无聊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屁股下重重的一颠,之后是很柔软的感觉,连忙张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是坐在一片花丛上,地处一个极美的山谷之中。
原来天堂就是这个样子啊!
她怔怔地想着,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或者是半死不活?作梦?还是死亡本来就是那么简单?可是等等——屁股下那大片的柔软中有一外极小但又极坚硬的不知名东西,正硌在她的左臀下,当她意识到这种不和谐的情况出现时,一股尖锐如刀的疼痛立即从左股直窜到她的脑门,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痛感神经瞬间都活跃了起来!
「我的屁屁!」
她惨叫一声,一跃而起,手按在后腰上,却不敢碰一下痛感的源头,大滴的眼泪挤出了眼眶,模糊的视线中,蓦然看见一个人站在花丛的另一边惊愕地看着她。
急忙抹了一把眼泪,看清与她隔花相对的是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灰色粗布的古装,身材不高但很强壮,虽然有些络腮胡子,面容看起来却相当善良,此时他正弯身轻托着一朵粉红色的花,另一只手却不伦不类地拿着一把扫帚。
天堂不是应该有仙女吗?那这位是——
「大叔?」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男人神色一窒,似乎被她惊醒了似的,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而这时,半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响了一声爆雷,就像有人用一把斧子把天空生生劈开一样,两人都吓了一跳。
抬头望去,就见天气格外晴朗,天空蓝得像一块易碎的玻璃,连一丝云也没有,怎么会打雷?
「姑娘,此地凶险,请速速从后山离去。」没等虫虫说话,大叔先说,语气非常温和。
「呃——我——」
「出了紫竹林往左。」大叔再说,然后再不理虫虫,单手一甩,突然骑上扫帚凌空而去。
哈里波特?!难道那个漂亮的英国小男孩长大后会进化成中国人?
虫虫吃惊地看着那位大叔架着扫帚飞在半空中,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压过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就见他飞得不高,也飞得不快,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快步追了上去。
「哈大叔!哈大叔!请您停一下!哈大叔!行行好!」她冲着半空大叫,可哈里波特大叔似乎没听见,根本不理她,虫虫没办法,只得一路昂着头边喊边追。
她不知道自己是梦是幻、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异世界、魔法王国还是天堂、地府,这位大叔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人,看来也和蔼,所以她非要问清楚不可,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出了那片没看清楚是不是紫色的竹林,迎面出现一条银光闪闪的大瀑布,瀑布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小小的山路,蜿蜒地伸展到山林之中,哈大叔是让她往左的,可是她却跟着还在飞行的哈大叔向右而去。
山路狭窄而崎岖,上上下下的有数不尽的台阶,眼见哈大叔的身影在半空中忽隐忽现,虫虫拼命的紧跟在后面,跑得好几次差点断气,感觉几乎绕过了半座山,才看到前方宽敞的出口,而哈大叔的身影向下一落,不见了。
她扶着山壁站在最后十几阶石阶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山道外传来纷杂的呼喝声和兵戈相交的声音,仿佛外面正有许多人在械斗。
哈大叔说此地凶险,让她快点离开,难道是说外面正发生黑社会的群殴吗?那她是不是应该快速离开?可是她要去哪儿?她虽然不想参与斗殴事件,但不是应该找个人问一下才好吗?
正犹豫的时候,忽然感觉一个很小的影子向她猛撞过来,来势又急又快,她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快速躲闪。
还好!还好!躲过了。咦,哪来的清甜味?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得意忘形地想。可是她忘了,石阶上有一种绿色的植被叫苔藓,据说那是很滑的,结果可想而知。她不知道自己在空中转体了多少度,感觉着天与地在她眼前不停的交替,浑身的骨头和肉肉被石阶轮番硌垫,直到她一个嘴啃泥趴到山道口才停止。
要发财了,要发财了!眼前不是金星就是银星!
虫虫被摔得七荤作素,眼神聚焦了半天才发现山道外是一片极大的空地,有很多的人正站在这里,大约有两、三百名之多,有男有女,绝大多数年纪很轻,身上穿着清一色的灰色古装、束着发,只不过有的人的衣领和袖口滚着红色的边、有的滚青色、有的滚白色、有的滚黑色、有的滚紫色,似乎用服色的不同把彼此区分开来。
他们之间并没有打斗,而是全体比比划划的挥手指向半空,有的人神色很紧张、有的人一脸愤怒、有的人咬牙切齿,总之看来都很亢奋,有点像某精神病院的病人在放风时间集体做早操,呼喝声正是出自他们口中,而鸣金之声则来自半空。
虫虫趴在地上,下意识地向上望去。
一瞬间,她还以为有一条彩虹碎裂了散落在天空中,因为她所能想像出的所有美丽颜色全部在同一时间涌入了她的眼帘,赤橙黄绿青蓝紫、闪金、墨黑、亮银、瓦蓝,整个天空像个大调色版一样,漂亮得无法形容。
只是那彩虹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不仅各色光芒疯了一样四处乱窜、半空中还响起各种尖锐刺耳的声音,有的像金属之间的摩擦,有的像玻璃划过玻璃,还有的像被踩了尾巴的动物在狂吠尖叫。而伴随着这些声音,四周的山壁上有大小碎石滚滚而落,互相冲撞着砸到空地上,带起一片片泥沙,威势惊人!
天哪!
世界末日!
外星战争!
克隆人进攻!
电脑统治了世界!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虫虫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解释,第二秒钟她唯一的念头就只有逃命,屁股上的疼痛早就不重要了,这个时候保住脑袋才是头等大事。
她哪见过这种阵式,偶尔在酒吧内遇到斗殴事件,顶多飞飞酒瓶、桌椅就完了,可现在这情况,简直能要了人的命。仓皇之中,她来不及分辨方向,只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排大石头,围成一个半圆形,看来很安全的样子,于是决定先逃到那里去。可是才一撑地,就感觉手下毛茸茸的,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收手,失了支撑的身体又狠狠摔趴在了地上。
「我的咪咪!」
她疼得身体一抽,跪在地上双手抱胸,恨不得以头撞地。再看她眼皮子底下,有一只黄黄的小东西,看模样和大小像是刚孵出不久的小鸡,身体又圆又胖,翅膀短小,此刻两只桔红色的小爪子伸得直直的,眼睛紧闭,似乎是死了。
虫虫本想不管,但不知为什么又觉得这小东西可能没有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抓起它扔到背上的双肩背牛仔包内。在抓起它的一瞬,闻到它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甜味,恍然认出这小鸡就是刚才疾飞过来,害她滚下石阶的罪魁祸首。
可是以这种生物状态,它能飞那么高那么快吗?鸡虽然能扑腾两下,但却是不能飞的吧!这死东西害她摔了两次,真该扔到石阶上让它被石头砸死。可是算了,她姚虫虫以德报怨,上上之人!
忽的一声,头顶上飞过一个大铁条,横掠过天空,狠狠钉在虫虫身边不到一尺的地方,吓了她一大跳。细一看,却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的剑,没入地面半截后仍然颤抖不止,发出类似于呜咽的低鸣,偶尔闪两下黄光,好像活了一样。而在虫虫还很震惊的时候,那剑又咻的一声离地而去,飞到半空中了。
鬼片!一定是灵异现象!
虫虫以她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排石头后,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左臀,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但透过她的白色七分裤,手掌上还是沾了血,显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入她的左臀肌肉了。不过她现在顾不得这小伤,把身体蜷成球状,心里把老天爷、观世音菩萨、上帝、真主都求了一遍。
她会疼,她会流血;这证明她不是作梦,也没有产生幻觉;她更不是鬼魂,而是真实的人。那么这是哪儿?她究竟到了哪里?但是不管这里哪里,千万别让她成为矛盾的中心,她已经倒霉够了,现在命在旦夕,这点要求不算很难达到吧?
她只要——只要不被人注意到就好!
第二章 好多神仙哪!(中)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虫虫几乎本能地贴紧一块大石,恨不得真变成一条小虫钻到石头下面去,眼见着一个锅盖似的铁东西猛地拍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尘,还没惊呼出口,一个灰衣男子又摔了下来,身上、脸上全是血。
修正!修正!这不是灵异现象,这是战场,有人在打仗!看这些人和剑飞来飞去,天上的各色光芒晃得她眼花缭乱,除了眼前昏死过去的这位,连一条人影也看不清楚,所以参与群殴的一定都是神仙!
连神仙都PK了,她这个凡人还有活路吗?不行,她要找一件武器,就算是要死,也不能坠了人类的脸面,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哪能束手待毙。再说,再说就算她老老实实,也可能被扫到台风尾,到头来还不是一死?!
肩上,背包里有数码相机、钱包、手机、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和一包巧克力,倒也有一把瑞士军刀,不过是地摊上的假货,起个鑵头都会卷边儿的,肯定用不了;远处,那块圆圆的大铁板一定是拿不动的;手边,那些石块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物质结构的改变,一碰就粉末化了。
她一边琢磨着武器的事,一边下意识地向后躲,渐渐缩进了两块大石之间,当她感觉情况不对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死死的卡住了,任她拼命挣脱,连胸腔的空气都挤干净了,还是分毫不能动。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不会被埋在粪坑里了吧?为什么衰到这个程度,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两个月来,她失去了一切;今天早上她为了追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坠崖;坐在花丛中时被不知名的东西伤了屁屁;想问哈里8226;波特大叔一点事情吧,结果闯进了神仙械斗的地方;其中还被一只会飞的鸡晃得从十几级的石阶上摔下来,还有比她更背运的吗?可是现在呢,她居然成了石头三明治的肉馅儿!
不行,她不要当肉馅儿!要当夹心饼干也做上层的,起码卖相好点,还能洒点芝麻。一定要出去,就算肋骨断了也要挤出去。
她已经顾不得满天神魔乱飞、耳边金戈齐鸣了,一门心思想把自己从石缝中弄出去。一寸、两寸,呵呵不怕慢,有进展就好,反正外面打得还热闹,在这里反而能听清他们吵嚷的是什么,好像是说一个叫花四海的魔头杀了什么天门派的人,还是在人家的地盘单挑杀人的,所以被天门派围攻。听来这个姓花的魔头实力强横,而天门派因为掌门和三大护法不在,这么多人居然拿不下他!
好了好了,虽然下半身还卡着,上半身却终于挤出了一点。虫虫拼命后仰着头,蓦然看到一柄黑乎乎的剑深深地插在左边的石头中,只留剑柄在外。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也看不出是如何插在坚硬的石头中的,只感觉年代久远,而且似乎已经石化了。
但她不管这些,心中只有欣喜。
这些石头又大又光滑,她被卡在两块石头中挣扎时,一点也借不上力,假如她能拉着剑柄,就可以顺利自救了,然后还可以拔出这把破剑做为武器。这剑的模样实在和废品没有两样,不过聊胜于无。
她的设想很好,执行也很顺利,可是当她重得自由,还没来得及欢呼就感觉周围一阵沙走石,空气中炙热和冰寒两种气流似激烈碰撞着、狂卷着,像要把人切成两半一样,而除了狂吹的风声,场中再没有任何声响,似乎一瞬间所有的仙人都遁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
她骇然四顾,就见场中的人没有少一个,不过已经有些七七八八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那些灰衣人围成了个半圆,齐齐的御起自己的武器对准场地另一边的黑衣男人,看样子这场以一对众的神仙PK到了最后的时刻。
那名黑衣男子身材高大,长发披散着,五官像刀削一样,帅是帅得冒泡,不过看来如坚硬的岩石般冷酷无情,尤其那静穆的眼神和严肃的唇角,让虫虫马上联想起了兽中之王。
丛林中的雄狮不用吼叫、不用张牙舞爪、更不用奔跑跳跃,它只要趴在那儿,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种威严、骄傲、斜睨万物的森然之气就自然地散发出来,告诉人们,它就是王者、它就是主宰、它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没有人说话,或者说刀气、剑气、元气、还有不管什么气,压得在场的人都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好像略一松劲就是粉身碎骨的结果,只除了那个男人。
他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走得极慢,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胸口一样,或者山就要塌下来了,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右手握着一把刀,那刀看来乌沉沉的毫不显眼,但却让人感觉杀气腾腾。他的左手拖着一条长长的银色粗链,每走一步,空气中就传来银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呛啷——呛啷——
清脆动听,好像一个一个的上好瓷器摔在了地上!但就是这种好听的声音却带来了死亡的气息。就连虫虫这种肉体凡胎都感觉出这个黑衣男人动了真怒,何况那些灰衣小神仙呢!
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却又不肯投降和讨饶,在一个壮硕的年轻男子带领下,拼命抵抗着,但看来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花四海,你欺人太甚!」人群中一个人喊。
花四海一言不发,连冷笑和冷哼都欠奉,只是左手轻轻一挥,那条银链立即飞舞了起来,呈蛇形盘旋在他身外半尺处,游动不止。银链就像由一条条首尾相接的银鱼组成,在它们的合力搅动之下,空气中立即弥漫了一层银光,在花四海身外荡漾了开。
虫虫的工作与颜色有关,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银色,清澈透亮、流光溢彩,好像在一块温润的绝世美玉外罩了一层泛着珍珠光泽的水汽一样。
可是她知道,有时候越是美丽的东西杀伤力越大,就像这快速弥散的银光,站在最前面的几名灰衣人抵挡不住,当自己的剑光被漫延的银光湮灭,立即像砍倒的庄稼一样倒地不起,生死不知。而那银光如潮水泄地一样,眨眼间淹没了许多人。
再顾不得别的,虫虫转过身去拔那把深深没入石中的剑。
第三章 好多神仙哪!(下)
那银光是呈圆形扩散的,据目测,如果银光的边缘到达那个壮硕年轻男子的身边,那么她这边也会被淹没的。跑,是不用想了,四处都被这群仙人所占据,身后的山道也被塌下的山石堵住了,她唯有防御才行。她不知道这把剑有没有用,不好手里拿点东西,心理上总会好过一点。再说这把剑跩了吧叽的插在石头里,说不定还是仙剑神器呢!
插剑的地方缝隙很大,虫虫本来以为这把剑并不难拔,哪知道她使上了吃奶的劲儿,那把剑还是纹丝不动。扭头一看,银光已经到达了那壮硕男子身前,也就是到了她的脚下,她甚至感受到了银光所带来的彻骨冰寒。
那壮硕男子的剑从半空中落在了他的手中,剑上火红的光芒已经收敛为短短的一束。他握紧长剑拼命与那无形的巨大力量抗衡着,隔那么老远,虫虫似乎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汗水和浑身的颤抖,若不是他身后还有五名年轻男女给他支援,只怕他早就呜呼哀哉了。
大事不妙,那个人快坚持不住了!连带她的小命也可能完蛋,必须尽快把剑拔出来!一定要快!
虫虫手脚并用,双手死命拉住露在石外的剑柄,双脚用力蹬在石上,整个身体都悬空了,以自身那百十来斤的体重,外加上每一个细胞中所能挤出的力量一起努力向外使劲,感觉胳膊都要被拉断了,却还是拔不出那把剑。
感觉那冰寒越来越接近她的身体,皮肤像被冰碴缓缓刮过一样,她忍不住回头再望场中。就见花四海停下了脚步,稳稳地站着,神色淡然,举止从容,模样轻松得像是在自家后院内欣赏风景,修长结实的身体如远山般镇静和坚定,宛如暗夜的君王,强大的死神!
缓缓的,他右手收刀入鞘,左手拈了个奇怪的诀法,蓦地一拉银链。登时,银光中卷起一条黑色光芒,好像是一条凶恶的黑龙,高高扬起龙头,张昂成一个很大的角度后盘踞在他的头顶,左右徘徊了一阵后疾冲而下。
因为黑龙是横甩着攻击那几个还在抵抗的人的,所以率先掠到了虫虫这边。虫虫大叫一声,眼见着那黑色光芒就要击中她的身体,忽然斜刺了飞过来一把扫帚,同时有人大喊一声:「不要伤她!」声音里竟然满是焦急和关怀,正是哈大叔。
可是这位不知躲在哪里的哈大叔虽然勇敢善良,但实力相差太远了。那黑龙强横霸道,伴随着滚滚的雷声,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到之地碎石飞溅、草木折断,虫虫的眼睛还没有眨一下,那把扫帚就碎成了至少五万八千段,变成了一摊木屑。
好,这下死得够血腥了,一定会被腰斩!
死亡来临前的一刻,虫虫惊恐的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有反抗意识,只是本能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剑。
当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震得她的耳膜都快被刺穿了,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向后猛扯她的手臂,使她的身体不可抑的后仰,狠狠地摔在地上,手上一松,虎口撕裂,腰间也瞬时传来一阵剧痛。
完了,她真被腰斩了!听说被腰斩的人死得非常痛苦,内脏流一地,死亡过程缓慢,曾经有被行刑的人一连在地上写了十三个「惨」字才死。不要这样吧,她姚虫虫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难道老天真那么残忍,非要让她疼死不可?!
她紧闭双眼,模糊又悲哀地想着。姚虫虫就这么走完了她可怜的一生,像猪一样生得肮脏、死得无聊!唉,还真够无聊,还好,没有想像中的疼。
「你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虽然语意冰冷,声音却非常好听。
「到了阴曹地府了吗?」她懒得睁眼,心想死都死了,也不用搞那么麻烦,「我胆子小,不敢看牛头马面。我生前没做过错事,呃,是没做过大的错事,当然也没什么善事,您看着办吧,投胎到哪里都成。孟婆汤呢?我喝,我喝,不用灌我那么麻烦。看,我合作吧?那么可不可以投胎到有钱人家?」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却不见有人理她,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她愣了,不知道牛头马面是这种帅得掉碴的模样,或者这是判官?难不成是阎王老爷?早知道地府有那么多帅哥,她还怕死干什么?早自杀了来投奔!
「那——我可不可以不投胎?」
「我读书还不错,不然,您需不需要秘书?」
「私人秘书也能做。」
「你是谁?」阎王老爷继续冷冷的俯视着她,斜长的浓眉轻轻蹙着,显得极不耐烦。
「啊?问我?这就面试了吗?好好,我叫姚虫虫——」虫虫住了嘴,因为她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不是阎王老爷,而是那个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的魔头,那个叫花四海的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他的刀、他如冰锥一样的眼神、他仅束着一根腰带的、式样简单的长袍和胸口处的那个奇怪的银色纽绊、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魔头产生了一念之仁,想过来补给她一刀,给她来个痛快的。
周围静极了,似乎所有人都为这幕惊呆了,而花四海就那么瞪着瞪着姚虫虫,后者则好奇又带点色迷迷的望着冰山男,心里想着,他怎么能那么帅呢!怎么能在这么帅的同时又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点不像某些电影明星一样娘娘腔呢!如果妖魔都是那么帅的,她会非常愿意坠入魔道。
「掌门回来了!」一个嘶哑的嗓子打碎了这定格的一幕。
虫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一挺,剧痛又从腰处传来,伸手一摸,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她的下半身还在,并没有被腰斩;忧的是她估计她的腰可能摔断了,不然不可能疼得这样厉害,但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打了,跑过来看她摔跤。
抬眼一看,那把剑还好好的插在石头中,而且她现在才看清,这排大石头共有八块,每一块上都有一个大裂缝,好像都曾经插着剑。说是曾经,是因为现在其他石头上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她拔过的那一把还插在从左到右数的第七块大石头中。还有,每块石头上都写着几个看不懂的字,也不知道是甲骨文还是古篆体。
「三位护法师叔也回来了!」那个哑嗓子再叫,像一只报时鸟一样,「花四海,看你这魔头还能跑到哪里去!」
「真麻烦!」花四海略略皱眉,似乎相当厌倦,恨不得眼前的一切快点结束,与那些灰衣人脸上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本王走了。」
虫虫身体不能动,拼命扭转脑袋才跟得上花四海的背影,就见他慢慢向前踱着步子,强大的压力迫得没有人能上来拦他。他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一手前一手后直伸着、前腿弓后腿绷、飞累的时候还换换手,像在空气中狗刨游泳一样飞走,而是像一个鬼影一样越来越淡,最后化为一道淡银色的光芒直冲天际。
他到了天上,以虫虫的姿态就比较方便观看了,但是天上除了这道银光外,还疾冲过来四个不同浓淡和大小的红色光点,呈围攻之势把银光阻住。只是银光灵巧之极,在包围圈中迅捷的左冲右突,之后向下一拐,就那么消失了。
四个光点追了过去,不过片刻即回,从空中急速落下,虫虫才看到那是四个御剑而行的男人,他们就已经落了地。
剑仙!他们是剑仙!她穿越到了剑仙的世界!好神奇啊,真的好神奇啊,她平凡的人生终于不平凡了一回,但是她一个四肢不能的残疾人士可怎么活下去?
虫虫最后下了定论,不禁脱口叫出:「蜀山!」
「不是蜀山,是云梦山!」身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是哈大叔。他不知何时到了虫虫的身边,脱下外衣盖在虫虫的身上。
「云梦山是——?」
「是我们天门派的属地。」哈大叔回答着,抬头远望。
那四名从半空中落下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其余还能走动的灰衣人立即围上来,全体跪倒在地,有的大叫师父、师叔的、有的更是大哭,好像受了很大的委曲似的,而这四个人以最前面的长须中年大叔为首,直接走到了虫虫身前。
「老黑,是怎么回事?」长须中年大叔皱着眉头问,神态威严。
「回掌门师兄,此女从天而降,于无意间解了我天门派之危。」老黑恭敬地答,「而且,她拔出了却邪剑,她正是掌门师兄命定的第七弟子。」
虫虫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其中还包括她的。她拔出那把剑了吗?她怎么没感觉?而且它不是还好好的插在石头中吗?刚才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说她解了这个什么天门派的危难?
不过她却是从天而降的,想想自己到了这边无亲无故,没有饭吃也没有计划,当个什么第七弟子也不错。可是她现在受伤了,这个对他一脸怀疑的大叔会收她吗?
可是不管如何,先赖在这里再说。剑仙的世界啊,听起来很帅,但是据说妖魔鬼怪也不少,她平时连打个苍蝇都打不准,在这里生活非要找个靠山不可。虽然不知这个云梦山天门派是正是邪、是圆是扁,但先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外带养好伤才是真理。
决定了,死赖也要赖在这儿!
想到这儿,她摆出自认为最无敌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师傅在上,七弟子姚虫虫拜见。」她也不想想,她大马金刀的躺在那儿算哪门子的拜见,她只是想先造成事实上的收养关系,想来这掌门大叔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掌门人看了看那把石中剑,又看了看这个比猴还能顺杆爬的女孩子,一时有些踌躇,再度看向了被称为老黑的哈大叔。
「掌门师兄,她确实拔出了却邪剑,虽然剑出后又即飞回,但正是这一剑挡住了花四海,还把他的琐麟龙磕出了一个缺口。」老黑解释道,「在场的师侄们全看到了。」
掌门人闻言,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他的目光扫了两遍后,蓦然发现有一个最应该在场的人居然不在。
「苍穹呢?」他厉声道:「我让他留守这里,他人呢?」
没人回话,全体都低下了头。掌门人看来很火大,大声连问了三遍,最后指着那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道:「帝乙,你说!」
叫帝乙的年轻弟子距掌门人比较近,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西师叔他——他喝醉了,这会儿只怕还在撒星殿睡——睡觉。」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几不可闻。
虫虫仰望着掌门人,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额头上蹦出的青筋,明白他正在为这个什么西师叔苍穹而处于暴怒之中,不禁对自己的命运有点担忧,生怕他拂袖而去。
「掌门师兄,还是先处理了这儿的事再说吧。」跟在掌门人身后的三人中,有一个看来很文雅的人凑上来说。
掌门人沉吟了一下,迅速安排道:「山脚的方圆阵已破,墨武,你把此阵重新布好。桃花,你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子把死伤弟子送到虎曲堂去治伤。刀染,你随我来。」
「掌门师兄怎么安排这位姑娘?」虫虫还没说话,老黑先问。
掌门人的脚停在半空中,显然还在迟疑,低头看到虫虫满脸泪水,心中暗叹一声道:「也先带上山再说吧。」说着率先离去。
他不知道虫虫流泪是因为腰上越来越疼,双手也疼得要命,并不是因为自伤身世。不过虫虫倒也不怪掌门人不接受她,毕竟他是一门之长,对本门的安全负有责任,而她怎么看也像是来路不明的。
「哈大叔,我的腰断了,不能自己走。」她感觉这位大叔对她非常友好,人虽然长得普普通通,但却让虫虫感觉他就像是自己父兄一样,不自禁的也有些依赖。
老黑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叫他为哈大叔,但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微笑道:「没有断,只是扭伤和硬伤罢了,呆会儿让玄乙师姐给你推拿一下,我包你三天后就活蹦乱跳的。」
「我的手也流血了。」她举起两只黑得像挖过煤的小爪子,虎口处两条红红的、混着泥污的血迹看来确实比较触目惊心。
「啊,果然很严重,让玄乙师姐再给你包扎一下吧。」老黑仍然好脾气地微笑,「看,你师兄弟们拿了布袋来,这样把你一兜,就可以抬上山了。」说着,伸手把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
虫虫这才注意到,这里的人衣着保守,而她穿着的白色、现在已经成为泥色的七分裤和绿色半袖紧身T恤显然是太邪恶了。怪不得体贴和蔼的哈大叔要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原来不是怕她冷。
想来她也真可怜,她选了上绿下白的衣服,准备追求小白菜青翠欲滴的效果,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腌菜的模样,刚才那个魔道帅哥一定鄙视她了!
可是,她这算是有师兄弟姐妹了?那个掌门人看来很不情愿收她呢!不过也无所谓,在山上找个杂役的工作也行,反正暂时不能离开云梦山。她抬起眼睛四处看,看见好多年轻弟子围了过来,都好奇的看着她,似乎她是个怪物。
可能,对这个世界而言,她就是个怪物吧?而这些人对她而言却都是神仙。
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时,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遇到这些奇妙的事,没想过会来到剑仙的世界。
好多的神仙哪!
第四章 云梦山,天门派(上)
那场莫名其妙的大战是在云梦山脚下进行的,听其他人的意思,好像是有个防护阵叫做方圆阵的,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但给花四海那个魔头破坏了。
虫虫真的如一条菜肉虫一样,让两个师兄弟用布袋一兜,在一路好奇目光的追随和簇拥下被抬上了山。本来天门派的人是会御剑飞行的,不过经过一场大战,大家不是体力消耗极大就是有伤在身,只好用腿来走。这让虫虫有了新的认识,这些神仙严格意义上应该称为仙人,有时候是仙,有时候是人。但她闹不明白的是,剑仙的世界与她所知的那个世界是平行存在的,还是前后存在的?
或者是交叉存在的?
一路上,她被围在人群中,又不能随便乱动,所以无法欣赏沿途的风景,不过大致上也有个观感。
云梦山的地貌和气候相当奇特,因为海拔高,山脚和山腰温暖如春,山顶上却长年皑皑白雪,云雾缭绕,远远看来很有仙气,也真的像梦境一样,山名大概就是因此而得。
开始时山势很平缓,到了山腰后却徒然变陡,像匕首一样直插入天,山石也变得凶险嶙峋起来。出乎虫虫预料的是,天门山的驻地并不在山腰,而是在绝顶之上,所以大家一到山腰就停下了。
此时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的体力恢复了些,于是三五成群御剑而飞。就见他们嘴唇微动,手指拈着各种奇怪的诀法,每个人的动作都不同,但又有些类似,祭出的武器像阿拉丁的飞毯一样自动变大,当他们一跃而上,就咻的一下钻入了云端。有的法力高深之人,动作快到看不清,仿佛连人带剑化为了光芒似的,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看得虫虫一愣一愣的,就像乡巴佬进城,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
飞来飞去看来很好玩的样子,将来可以学习一下!
但是她现在连路也走不了,当然更不能飞,哈大叔的武器——扫帚被毁,也不能飞,这没有翅膀的一老一小被晾到最后,然后由掌门人和那位看来温文尔雅的师叔带了上去。
感觉着耳边呼呼的风响,虫虫抓紧师叔的手臂,从悬崖上掉下来那一刻到现在才开始感到害怕。她遇到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使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分泌了过多的肾上腺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而已,根本来不及害怕什么、考虑什么。这会儿她就是在拼命想象自己在玩极速型滑翔伞,虽然胆颤心惊,但好歹坚持到了山顶。
看到师父带点微微厌恶的目光扫来,她努力保持着冷静。她直觉地感到师父不喜欢她,可那又如何?她必须赖在这里,治好她的伤,弄明白她为什么会进入这个世界?是有什么使命还是纯属意外?那个花四海为什么要与天门派为敌?她究竟对却邪剑做了什么?
「让玄乙帮她整理一下,然后带来见我。」掌门吩咐了一句后就又快步离开了。
当掌门而已嘛,至于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吗?虫虫因为被漠视,有点伤自尊,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被人抬了起来,随着众人的脚步进入了天门派的驻地。
按理说,她一个凡人飞那么高是会被冻死的,但是哈大叔的长袍材质奇特,只薄薄一层布料罢了,却非常暖和,再加上包裹她的布袋子也很古怪,她居然没有觉得冷。只是到了山顶后,才感觉有一点寒意袭人,从布袋中探出头一看,满目冰霜,整个云梦山顶就是一座庞大的冰封之城。
迎面,向着日光的地方,有一个宏伟壮观的巨大门廊,冰质的,其顶部离地面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又像是自然形成,又像是人工打造,简直鬼斧神工。冰门上方雕刻着两个苍劲雄浑的大字,因为笔划简单,所以虫虫辨认得出来那是「天门」两个字。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写的,被日光一照,金光灿灿,映得人眼睛也睁不开,果然气派非凡、正气凛然、就冲这大门,也怪不得掌门的眼睛长在额头上。
进入大门往里走,虫虫就只剩下发呆的份了,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冰洞中间是一条宽约二十米的冰道,似乎特意以人力铺就,依照本来的地势高低起伏着,像一层层白色波浪。不过路面太光滑了,看来像镜子面一样,难得是天门派的人走上去居然不打滑。
冰道两旁是一片片的冰林,冰块自然地形成形态各异的动物、植物和人类的模样、有的看来则非常抽象,它们静静地伫立着,冰洞内特有的清冷安静、洞外射进来的光线被晶莹的冰块折射着出七彩光线,都使得洞内的一切像童话世界一样。而对这一美景的赞叹还没有结束,虫虫很快就被抬到另一处让她更加震惊不已的地方。
原来这座冰封之城里还有一片绿洲!
她不知道这地貌是如何能够存在的,前一刻还在冰天雪地之内,下一步就迈入了姹紫嫣红、绿草茵茵之地,温差之大让人感觉好像打开了一道看不见的门,门内是春,门外是冬。
她顾不得腰间的疼痛和会摔下布袋的风险,扭过脖子东张西望,就见这片小小的绿洲居然是一个掩藏着绿瓦红墙、小桥流水,比之中国古典园林还胜一筹的绝美去处。房舍依然是巧妙的依山势和草木的自然生长而建,典雅精致、恰到好处,到处体现着中国式含蓄美,并还不失大气,而当他们沿着一条芳草幽径穿行进去,走不久即被一座小山包拦住去路。
这小山包被人为地削去了前半面,以青石铺成了台阶。左右二十几米长的台阶,至少要百十来级,虫虫把脖子仰得都要断掉了,才看到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巨大又古朴的屋宇,其风格颇有秦汉之风,与之前所见的江南景致完全不同,却奇异的不显得突兀。
不过在虫虫看来,无论是谁把自己的住处弄那么高、那么远都多少有点心理变态。
「这是钧天的撒星殿,是天门派议事的地方,掌门师兄及其座下七大弟子也住在这里,撒星殿后是天门派的校场和昆吾连天洞。」哈大叔一直站在虫虫身边,见她要把那受伤的腰扭成八段了,连忙轻声解释道:「我们天门派分为五部,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西方魭天、南方炎天、北方玄天,分别由掌门师兄和四大护法来守护和管理的。掌门师兄只收命定的弟子,其余弟子是四大护法手下的。」
虫虫边听边努力记忆,心想她可能要在这里混好一段日子,这些古人的人名、地名又那么难忘,不反复默念几遍还真是不行。
就听哈大叔又道:「外面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刀朗苍穹、墨武桃花,就是说的我们天门派四大护法。」
「听来还挺押韵的。」虫虫双手抓住布袋,提防自己掉下去。她刚才扭动得太厉害了,这会抬她的人一走起来,她差点被掀翻到地上。让她奇怪的是,这些师兄弟们放着好好的台阶不走,偏要逆向绕山而行。
走不远,就看到一块两人高的巨石立在一条宽阔的碎石路边,这条路通向一片青屋蓝瓦的庭院,上面有两个用青色资料写就的大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似乎字体还有淋漓的墨迹。
哈大叔似乎知道虫虫不认识这种字体,在一边轻声解释道:「这是东苍天,是你刀朗师叔的辖地,服色尚青。以后你见到穿灰衣青领衣裳的,就是东师叔的门下的师兄弟们。」掌门人还没收下虫虫做弟子,哈大叔却认定了似的,开始给虫虫进行入门教育。
再往前走,是一条平整的红土路,看起来是很适合种田的肥沃土地,亭台楼阁也是以红色为主,被苍松翠柏衬得特别好看,显得也活泼,哈大叔告诉她,这里是南师叔墨武的辖地南炎天,服饰为灰衣红边。
拐过一个弯,虫虫差点欢呼起来,因为眼前是一条白色细沙路,似乎是通往海边的沙滩,她这辈子爱的就是海,真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游个泳。这里的护法师叔是西师叔苍穹,就是那个本来留守本门却醉酒误事的人,虫虫对他有点好奇,总觉得不守纪律的人一定会和她合得来。当然,西魭天的的服饰为灰衣白边。
最后一条路是所有小路中最整齐的,通往北玄天,路面漆黑漆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铺就,不过连路带屋宇都显得干净清洁,线条简单高雅,显然北师叔桃花是个极有条理和追求品质的人。
听到「桃花」这个名子,虫虫实在无法想像他穿着黑边灰衣是什么模样。她恍惚记起,是有一个高瘦的年轻师叔出现过,但她没注意过他的面容,但是叫「桃花」这样香艳的名子,应该长得很帅才是,一会儿遇到一定死命观察。
第五章 云梦山,天门派(中)
从东苍天到北玄天,大家算是围着小山包绕了一圈,虫虫才发现这小山包并不是独立的,而是依靠着一座大山,但在两山之间以一道薄薄的、两侧如刀削一样的山梁所连。因为山势陡峭,倾斜的又非常厉害,她在石阶下面是看不到上面的情况的。但是随着众人走了一趟,她才知道从南炎天到西魭天之间是要经过那山梁下面的山腹通道,估计如果想从撒星殿到后面的大山,也要通过那个窄山梁不可,那可是非常险峻的所在。
虫虫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好好的走石阶,非要绕一圈在上去,肯定不是为了带她参观,说不定是有什么阵法,非要这么走也说不定。
她很高兴自己不用爬台阶就来到了钧天,感受着那尊贵威严的气势迎面扑来。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进了撒星殿,而是被抬到大殿后面的一排精致小院中,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个小院,一左一右两个小院好像把守着那道山梁似的,让虫虫想起公司的传达室。
那道山梁比她想像的还要狭窄,仅容两人并肩通过,还不能是胖人,而两侧是悬崖峭壁,也没有护拦什么的,还好山谷幽静,没什么狂风,不然太危险了,至少她就很可能摔死。
山梁那边的山峰高耸入云,在那样的海拔高度、在冰封之城中居然是青翠葱郁的,而且一层层有很多平台,就像是梯田,在与山梁平行的地方面积非常大,大约相当于三、五个足球场,场中摆了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
到这里的时候,虫虫已经不惊异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违背她的常识,也许仙界就是这个样子,就像大家都知道蜀山,但都没见过真正的蜀山一样。
或者,这是外星人遗址?!
「丫头,我就送你到这儿,呆会儿撒星殿见。」哈大叔帮助抬着虫虫的师兄弟,把她放在一间雅舍的床上,「不用怕,你的伤不重,很快就会好。」
虫虫忙不迭的点头,只觉得这位大叔对她非常好,就算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他对自己没有一点戒心也有点莫名其妙,也许哈大叔是极善良的人,也许是投缘吧!
目送哈大叔壮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虫虫观察起房间来。刚才她在布袋上扭来扭去,早就发现她的腰是可以动的,下肢也活动自如,一旦对自己身体的担忧消失,她就生出了无数闲心来。
这个房间很大,但用一个红木雕刻的大屏风分隔了开,她所在这边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布置和陈设都非常朴素,但桌上有妆奁、铜镜、花瓶中有花、床边挂丝绦,床上香喷喷,这都说明这个房间是女孩子的。那个叫玄乙的师姐就是住在这里吗?看样子,山上的生活不很清苦,与她想像中的苦修不同。这猜测让她十分开心。
正想着,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古装美人,手里抱着一个木盒。
这美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娇小玲珑,高鼻美目,嘴略有些大,但是大得恰到好处,显得笑起来的时候温柔生动,不像画中的宫装美人那么拘谨生硬。她换下了工作服一样的灰袍子,穿了件白绿相间的衣服,仙人的衣裙要本来就漂亮,搭配着她水灵灵的样子和娴雅的举止,简直美极了。
这才是小白菜的效果呢,为什么她却变得小腌黄瓜了?
「神仙姐姐!」她嘴头甜甜地喊。
古装美人愣了几秒才知道虫虫是在叫她,轻轻笑道:「哪来的神仙啊,我本名叫容成花落,但是入了师门,必须要有一个新的名子。」美人连声音都那么清脆悦耳,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药盒,里面又是针又是刀,还有好多大概是装药的瓶瓶罐罐。虫虫看得不禁不些害怕,这位神仙姐姐不是要给她动手术吧?
「我是复姓,师兄弟们说叫起来不方便,所以师父赐我名为白玄乙,因为师父姓白。我是师父的第五弟子,假如师父真的收你做了七弟子,你可以叫我五师姐。」古装美人不知道虫虫心中所想,继续道。
「哦,那五师姐,师父叫什么?」
容成花落抿嘴笑道:「师父的名讳,我不敢擅言,再说也不着急,我还是先帮你看一下伤,然后梳洗一番,到撒星殿去回师父的话,这样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嗯,这个是什么,可以拿下来吗?」
「这是背——这是包袱,当然可以拿下来。」虫虫解释着自己的牛仔双肩背包,慢慢脱了下来。感觉容成花落微凉柔软的手掀开了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腰上涂抹了些什么,再施以银针。
她手法又轻又快,虫虫感觉似乎有蝴蝶落在了她的腰上,尖尖的毛脚轻刺了一下她的皮肤,之后腰上就又暖又涨,舒服极了。
「五师姐是医仙吗?」
「我哪算啊!桃花师叔的医术才高明,我只是和家母学了些皮毛。不过你放心,你的腰伤是硬伤,当时虽然很疼,但并无大碍,手上的伤口也是皮肉伤,我可以处理好的。」容成花落还是慢条斯理、稳稳当当的说着,正因为她这种语气,虫虫的心踏实了一点。
「妹妹,你的左股上有血,呆会儿你净身的时候,我帮你看看。」
「哦,那个啊,我好像坐在什么尖利的东西上了,当时疼得我差点撞墙。不过后来我的腰背摔得——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惊叫,吓了容成花落一跳,还以为弄疼了她。哪知道听她一直叫着要她的包袱,连忙递给她。
虫虫是趴在床上的,拿到背包后,身体半悬在床外,一古脑的把背包中的东西哗啦啦的全部倒在了地上,随手乱捡,可是没看到那只小鸡的尸体。
她是把小鸡扔到背包中的,也是狠狠的背部朝下摔的,正常情况下,现在她应该看到一块鸡肉饼,可是为什么没有?数码相机和手机全部摔散了,就是这些东西硌得她感觉脊椎好像断了好几截似的,可是软棉棉的小鸡尸体哪里去了,难道它是仙鸡,真的能以柔克刚?
容成花落见她一脸紧张和惊异,以后她是再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帮她把背包反了个个儿,结果连一片鸡毛也没看到,活不见鸡,死不见鸡尸。它去哪了?难道仙鸡与凡鸡不同?还是她出现了幻觉,根本就没有什么带着香甜气味的、会飞的鸡?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容成花落关心地问。
「没有啦,我记错了。」虫虫抓了抓头,压下心里的疑惑。
容成花落为人极有分寸,知道虫虫不愿意多说,当下也就不问,细心为她治起伤来。不过半晌,她即起针扶虫虫下床,虫虫惊喜的发现自己确实行走无碍,不过是走一步酸一下而已。
随容成花落来到了后室洗药浴,脱光衣服的虫虫抚了一下自己的左臀,她不敢看伤口,但摸的时候极为小心,生怕触疼了自己。来来回回摸索了老半天,只感觉入手光滑,屁屁上似乎什么也没有,那伤口和小鸡一样,凭空消失了!
她疑惑地从水中站起,臀部恰巧可以露出水面,转头向后下部一看,蓦然见到自己的左臀上有一个一寸大小的扇形印迹,呈淡淡的桃红色,若有若无,是个贝壳的形状,摸起来平滑极了,一点也不像割伤或者有东西嵌入,倒像是个纹身。
她可以绝对肯定,她身上没有任何纹身,也可以绝对肯定,是那个刺得她的屁屁流血的东西就是这个贝壳,她只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奇怪,难道她穿越过来就要给她打个掌盖个章?!这是个章吧?
真当她是猪啊!
第六章 云梦山,天门派
「妹妹,时间差不多了,师父派人来——」容成花落推门而入,正见到虫虫全裸着背对着她。
她有些发窘,尽管都是女人,这样赤裸相见也是有点羞人,刚才虫虫入浴时她也回避了,不过此刻她眼光一垂,正好看到那个贝壳型的标记,不禁心里一凛,脑子里炸开了锅,只是表面还保持着平静。
「妹妹身量比我高,只有这件衣服能穿了。」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感觉虫虫是不拘小节的人,产生了些亲近之感,「我从十岁就随师父修炼,每五年才回家一次,不常在母亲身边,但是所有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上次回家之时,母亲以为我会长高,特别做了这件衣服给我。可是我并没有长高,所以这衣服就大了,我一直放着没穿,但愿妹妹不要嫌弃。」
「哇,这衣服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嫌?」虫虫也不习惯和人赤裸相见,缩身入水道:「不过这可分了五师姐的母爱了。」
那件衣服是桃红色,带一点点金线,正和她那个纹身相配,她在想这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呢?不然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凑巧?
「这样最好,我本来就不喜艳丽的颜色,送给妹妹做了人情最好。」容成花落笑道,「师父来催了,妹妹快点换好衣服,咱们一起去撒星殿吧。」
换衣服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这古装里三层、外三层,又是丝又是绦的,虫虫折腾了半天也弄不好,还是叫进来容成花落帮忙才穿戴整齐。她是齐耳的俏皮刘海儿短发,还染了酒红,没办法梳起那些美美的古装发式,只好随便梳了一下就离开竹舍,因为没有合适的鞋子,还是穿着运动鞋。
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大片空地,虫虫随容成花落走进了撒星殿。此时,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到了,像阅兵一样排成了五个方阵,左二右二,中间一队人比较少,除了掌门的六个弟子,还有四五个看来像是师叔辈的人,包括哈大叔在内,他们都是掌门这一支的,身上的衣服镶着紫色的边。
这五个方队对应着正前方台阶上的五张石椅,不过这个殿实在太大了,两三百人聚在里面,居然还很空旷,看来在里面表演天外飞仙也行。
才一入殿,虫虫就听到了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原来是掌门人亲自手执竹杖鞭打一个人。那人静静伏在地上,叫也不叫,手里兀自抓着一个黄铜酒壶,若不是掌门人每打一下,他抓在酒壶上的手指就一紧,虫虫还以为掌门人正在鞭尸。
猜也猜得到那具「尸体」是西师叔苍穹,是那个醉卧撒星殿,任本门的年轻弟子被花四海那个大魔头任意欺凌,最后差点惨遭灭门的罪魁祸首。
容成花落回过身,对虫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带她走到那六人小队之后,乖乖地站好。虫虫低着头,但眼睛却向外偷瞄,就见大家都安静的站着,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而那些衣服上镶有白边的人都垂着头,有的女弟子还偷偷地哭泣,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疼师父。
「苍穹,你知罪了吗?」坐在石椅上的一位师叔说。这个人中等身材,长得讨喜忠厚,腰上别着一只铁笔,衣服是镶红边的,正是南师叔墨武。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倒有三分焦虑,似乎想为苍穹解围。
「知罪。」西师叔苍穹抬了抬头,简短的回答,握着酒壶的手向回缩了缩。
不知为什么,虫虫觉得这位师叔的声音里殊无悔恨之意,他那个「知罪」听起来感觉像「知醉」。
掌门怒哼了一声,抬手再欲打下去,那位文质彬彬的师叔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掌门师兄,对苍穹的处罚可以稍后再议,目前还是先解决却邪剑之事为好。」
他语气沉稳,言词有理,掌门迟疑了一下,终于把竹杖重重扔到地上,转身回到石椅上。这位文雅师叔的衣服是青色的边,也就是说他是守卫东苍天的东师叔刀朗。虫虫亲眼见他把手背在身后,对苍穹摆了摆手,示意苍穹不要多话。
四位护法师叔,虫虫已经见了三个,于是站在队伍最后的她悄悄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最右边的石椅,终于认真地注视了一下名叫桃花的北师叔。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虽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一言不发,但那修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以及额角那缕弯曲的长发,无一处不帅。
他的年纪比其他师叔都小,看来非常年轻,服色是灰衣黑边,不过这普通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出色,似乎那衣服是天下最好的裁缝给他量身订做的,当他的手从袍袖下滑了出来时,立即露出修长漂亮的十指。
怪不得北玄天的女弟子偏多!五师姐容成花落还说起他是真正的医仙,看他的漂亮手指就知道他一定比五师姐还会医人。虫虫下意识地抚了抚下巴,担心口水流出来。
「玄乙!」掌门的声音传来。
「弟子在。」容成花落出队,恭身道:「回师父,姚姑娘已经带到。」说着回手一拉虫虫。
虫虫虽然可以走动了,腰部和腿部还是酥软无力,再加上心里还在对比花四海大魔头和北师叔桃花谁更帅的,容成花落这一拉之力虽然很轻,她却猝不及防,一下趴到地上。
「不必行此大礼。」掌门说:「起来说话。」大概见虫虫如此恭敬,语气和缓了些。
「只怕这小女子腰伤未愈,不如让她坐着回话吧。」南师叔墨武道。
南师叔心眼最好,心肠最软,比较好欺侮!虫虫判断着。东师叔看模样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且稳重文雅,应该好相处,但肯定不那么好骗。北师叔桃花看样子应该是一本正经的人,但这类人大多外冷内热,很容易哄骗。至于西师叔苍穹——
虫虫偷眼看了一下已经从地上爬起的西师叔,见他的发髻散了,遮住了半边脸,衣服敞开着,露出了胸膛,形容落拓不羁,不过虽然一脸没有酒醒的样子,眼睛却明亮极了,虫虫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与他相对,立即有一种做错事被捉住的感觉,连忙低下头去。
「听闻你是从天而降,那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而来?」掌门问。
大殿内除了那五把石椅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于是虫虫和其他人都被命令席地而坐。西师叔现在还是罪人,于是坐在最前一排。
对此,虫虫早就想好了,撒谎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掌门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讶异地问。
「就是——我忘记了。」虫虫瞪着一双眼睛,装不出无辜来,倒是自然流露出一点迷惑,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崖,也确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剑仙的世界中来的。不过,装失忆倒真是方便。
「但是你知道自己叫姚虫虫?」掌门怀疑看看虫虫,觉得她茫然的神色不像做假。
「是啊,我知道自己的名子,知道自己今年二十六岁,你们几岁了?」虫虫尽管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但实在不善于撒谎,这会儿无数道目光被逼视得有点慌乱,只得东拉西扯。
掌门严厉地看着她,倒是依然醺醺然的苍穹插口道:「我们么?最小的大约两、三百岁了吧!」
虫虫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她终于!终于变身为罗莉了!
二十六岁,半大不小的尴尬年龄,即不是有夫有子的成熟女子,又早不是妙龄少女了,尤其她所在的公司里,大多数是刚刚迈出大学校门漂亮美眉。为了女人间的竞争,有时候只是为了打击她,那些恶劣的小丫头甚至叫她大妈。
大妈,还不嫁人啊?这个年纪,应该让男人养了吧?
大妈,这回你就不要参加了吧?一把年纪了,留神闪了腰!
大妈,你还追星啊,这星比你小了十岁,你不是幻想母子恋吧!
每当听到这个她就气得要掉泪,她才二十六岁,不是两百六十岁,脸长得还水嫩水嫩的,怎么就成了大妈了。她要当罗莉!她要当罗莉!可是——社会发展太快了,人类相对早熟,大批粉嫩新人清泉一样冒出来,她只有当伪罗莉的份儿。
就是这样,还常常被人揭穿。
但,天上降临了奇迹,老天、上帝、真主一起来罩她,让她来到了一群剑仙中间,他们最年经的可都两百多岁了,以她二十六岁的年纪,是纯正到不能纯正的罗莉了!
所有的人都惊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高兴个什么劲儿,难道是因为为剑仙可以活得长久?愚蠢的人类啊,活一生都无比艰难了,竟然总想着长生!
「除了年纪和名子外,前尘往事,你都不记得了吗?」东师叔刀朗问。
虫虫心里跳得像擂鼓一样,但咬紧牙关就是摇头。她什么也不记得,这些人就拿她没有办法,任他们像三堂会审一样问了她一个底儿掉,连她背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她也是胡乱解释一番,应付过关。当她无意间一回头,又看到西师叔苍穹似笑非笑的神色、似醉似醒的的眼睛,心里非常不安,好像这位西师叔知道她的秘密似的。
好在,他们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那么老黑,你是怎么看到她的?」审完第一被告,第二被告被宣上场。其实虫虫也挺好奇自己是怎么坐到那个花丛中的,所以很认真、很疑惑的听哈大叔讲解着当时的事,她无伪的神情落入了掌门和几大护法的眼里,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心里对虫虫的怀疑又减了几分。
原来哈大叔在辈分上虽然是掌门的师弟,但实质上却只是管理后山紫竹林的杂工。天门派所有人的驻地都在云梦山绝顶之上,只有他住的地方在那个半山腰的小山谷中。
紫竹林是一处很平静的地方,除了风景美,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菜园和花圃,哈大叔一个人种的菜可以供应山上三分之一的用量。这里平常没有什么人去,只在外层布了一道极简单的结界,防止山下经过的凡人和野兽进入。
哈大叔于道术一途只是略通,仅仅能御着自己的扫帚短距离飞行而已。但是当他听到花四海在云梦山脚下杀了天门派的四名弟子,而掌门和三位护法外出办事未归,苍穹又大醉不醒时,顾不得自己的法力低微,急忙赶到增援。不出他所料,以掌门的七个弟子为首的众弟子不肯放杀了人的花四海离去,所以双方打了起来。
花四海实力强横,三百弟子竟然拦不住他,最后还激起了他的凶性和杀心,以至于天门派几乎被毁。
「我正要去增援时,听到了清泉飞溅的声音,还伴着一条彩虹,从天而降,然后姚姑娘就凭空出现在花丛之中。」哈大叔道:「我看姚姑娘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紫竹林里来。而我当时急着到山前去,她才一路追到了过来。对吗?」他转过头来问虫虫。
虫虫茫然的点头。她的出场竟然是那么拉风的吗?哈大叔说得她好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哈大叔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要保护她?他难道一点不怀疑她的来历吗?
不过看样子,在场的人都很相信哈大叔,看来这位大叔虽然能力低微,人品却是一等一的。
「那她后来又是怎么解了天门派之危呢?」掌门问起这个连虫虫也很好奇的问题。
「当时一场乱战,我并不知道姚姑娘到了山门前。后来——后来花四海那个大魔头的锁麟龙散出大量魔气,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姚姑娘在拔却邪剑。魔气到,却邪剑正好被拔了出来。不过,姚姑娘大概不会驾驭却邪剑,那剑把她向后带倒了,正巧斩到锁麟龙的一环,生生给崩出一道口子,之后又弹回了石中。那魔头大概爱惜自己的法宝,当场收了魔气,想抓姚姑娘走,刚好掌门师兄和三大护法回来,没有让他得逞。」
是这样吗?当时她只觉得眼前全是白晃晃的光,什么也看不清楚,大脑一片空白,双手被拉扯得虎口撕裂,现在还像小针扎一样的疼,怎么不记得有独力退魔那般威风?她真的拔出了那把可以斩断花四海的银链的却邪剑了?话说,没觉得花四海要抓她走啊,也没觉得他是怕了掌门和三大护法才走的。只感觉他是那么厌倦当时的一切,想尽快脱身而已。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其他人,想从他们脸上知道答案,而掌门虽然信任哈大叔,却不相信虫虫有这样的能耐,因此也看向弟子们。
众弟子们纷纷点头,肯定哈大叔说的都是真的,甚至有一个人描述起虫虫当时的英姿,说却邪剑散发出了桃红色夹杂金色的光柱,是如何如何光芒万丈,逼退花四海的邪恶魔气,如何如何伤了锁麟龙,吓得花四海差点仓皇逃窜。
虫虫看看自己的衣服,也是桃红色带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天意,而且自己屁屁上那个印迹也是淡淡的桃红色,难道这是自己剑仙生涯的幸运色?这不是和桃花师叔有关吧?
至于花四海突然收手,一定是他爱惜自己的武器,以他的能力,自己可能给他塞牙都不够,看掌门和四位护法师叔的样子,大概也明白她是误打误撞才逼退花四海,但她拔出却邪剑这件事却是绝对真实、十足真金。
「师兄要收姚姑娘为第七弟子吗?」半天没说话的苍穹突然冒出一句。
话音落,前一刻还叽叽喳喳的大殿内寂静一片,大家面面相觑,之后全体望向掌门,不知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我看大家还是先散了吧,只留这位姑娘在此就行了。」东师叔刀朗站了起来,果然是办事滴水不漏的。
第七章 八大弟子(上)
等众人散去,南师叔墨武突然走到掌门面前,单膝跪地,语气有些许的激动和哽咽地说:「掌门师兄,自从两百年多前我派遭逢大难,高手尽数不知所踪,几乎灭门,只剩下我们师兄弟不足十人。这么多年了,我们励精图治、苦心经营,才让我天门派恢复了一点元气,但凭心论,本派实力远不如祖洲平宁山的礼佛寺和瀛洲无影岛的隐流,而我派能以孱弱之力执天下正道之牛耳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云梦山脚下藏剑石中的这八把上古神剑吗?
当年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八剑是有了,可非是剑主,任他法力超群也无法取出神剑,天雷地火、神力鬼怨也无法伤神剑分毫。师兄,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妖魔鬼怪试图取剑或者毁剑,可曾有一次成功过?每回不是闹得自伤而去!
师兄殚精竭虑要找到八位剑主,收为弟子以光大我天门派,其用心之苦,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是机缘巧合、天可怜见,师兄居然在短短两百年间分别收了七名弟子,而他们也正是七剑之主,可第八剑始终不出。八剑不齐,那七剑也不过就是凡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绝好的机遇,师兄为什么犹豫呢?师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伏首于地,显然说到伤心处了。
「墨武,起来,为兄自有计较。」掌门叹了一声,走过来扶起墨武,轻声道:「这一女子虽然拔出了却邪剑,毕竟剑出即回,收为八剑弟子是多么慎重的事,当年那七个弟子哪一个不是经过了万般考验和调查。我知道你是着急,可这是大事,此女又来历不明,我必要三思而后行。」
「我倒也觉得这姑娘是师兄你的命定弟子。」苍穹再插口道:「剑出即回,必定是因为剑主力弱,不能驾驭神器,但她只要是正主儿,师兄悉心调教和栽培,未必不能成材。可师兄如果犹豫,让她被有心人抢走,咱们天门派可就亏大了。其实,你们想过没有,那些个妖魔鬼怪何必毁剑呢,只要把八大弟子之一抢走或者杀死,囚困其魂魄不让转生,或者干脆打得剑主灰飞烟灭,八剑不齐,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像一根刺一样,瞬间刺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连虫虫也了一身白毛汗。她怎么那么倒霉啊,明明不想介入任何事的,为什么偏偏让她成为各种矛盾的中心,在她的世界如此,到了剑仙的世界还是一样,难道她天生是倒霉蛋?哼,真要修仙,她就练一个臭鸡蛋和一陀狗屎,谁再惹她,她就不客气了。
她这样想着,其他人却一直后怕,冷汗淋漓。想夺剑的、毁剑的、护剑的,正邪两道这么多人,从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浅显的道理,也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剑主是比剑更需要保护的,神剑是毁不了的神物,过分攻击神剑会受到反噬,而剑主却是人,最容易下手的、法力不足够以保护自己的人。
大家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这八把上古神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幸好先想到的是苍穹,他们可以马上都考虑要怎么保护这八剑弟子。掌门收的前七位弟子修为很浅,这即将的第八位则是一点道术也不通的肉体凡胎,而且看来也没什么天赋的样子,天门派还任重而道远啊!
「苍穹,你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乱出什么主意。」因为殿中只剩下他们师兄弟和虫虫,掌门说话不客气而随意起来,「呆会儿我再仔细审你,你既然鬼点子那么多,怎么不治治你肚子里的酒虫?」
「师兄,我觉得苍穹说得有理。这位姚姑娘既然能拔出却邪剑,就算她不是正主也相差不远,师兄何不先收她为徒,以后便宜行事呢?」刀朗道。
更正!更正!这个文质彬彬的师叔不好,居然说要暂时收下她?难道当神仙也有试用期?这太不像话了,万一她不是正主?岂不是要卸磨杀驴?!可是,先收下也好,也许她提前炒了这批剑仙呢!神仙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不开心,姑奶奶照样撂挑子不干!
哒哒的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坐在五大高手中间的、没有一点话语权的虫虫抬起头来,还没看清来者是谁,手腕就被几根修长温暖的手指抓住了,一个陌生的在身边声音响起,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北师叔桃花。
「这个女子不服管教、古灵精怪、一肚子阴谋诡计。」桃花大声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不过本性纯良,应该不是魔道中人。」他闭着眼睛,按着虫虫的脉门,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难道他摸摸脉就能分辨好坏人?谁说帅哥没有欠扁的,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嘛!虫虫很想跳起来,对这位帅哥师叔饱以老拳,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实力和地位,只能在心里给他记上账。
「万一她是——」掌门话说一半,但其他人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虫虫凭空而降,虽然他们相信老黑,不过魔教近来势头狂猛,有什么妖术邪术也说不一定。
他们低头俯视虫虫,眼神中的怀疑、猜忌、试探全部流露了出来,差点把坐着的虫虫淹没了。
怎么办?他们在想,虫虫也在想。而正在此时,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玄乙求见师父和各位师叔。」
五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一向乖巧的玄乙有什么重要的事,竟然来打扰他们议事。
「进来。」掌门发话,轻蹙着眉。
脚步声响,容成花落快步走近,盈盈跪倒。
掌门的弟子必须是神剑的主人,这是当年他们五人欲振兴天门派的时候所做的规定。他们的目的是要掌门专心寻找剑主,之后悉心栽培,所以其他四人承担了大部分招收和调教新入门的年轻弟子的任务。
他们每十年招收一批弟子,从其中选拔良才,全力调教,期望这些弟子成长后,可以使天门派重新崛起。没想到的是天降奇福,头七次招收的弟子中,总会有一人能拔出一把神剑,使他们本以为很难完成的使命就这么渐渐接近了实现。
然而他们只高兴了这七十年,以后的百多年里,能拔出却邪剑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现在面对这个奇怪出现的女子,他们的心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即想收她入门,又怕这终是一个陷阱,是不怀好意的人安排的骗局。毕竟,还差一丝就成功的时候,人是最容易犯错的。
可是这可能吗?上古神剑是自己选定主人,是非剑主而不出的啊!
「什么事,玄乙?」容成花落是掌门唯一的女弟子,还是他亲自发现的,平时非常宠爱,因此说话的态度也温和极了。
「师父,本来师父师叔们议事,我是不该插嘴的,可弟子有重要的内情回禀。」
「说来听听。」
「师父,姚姑娘——虫虫她,可能确是我的七师妹。」这话像在冰冷空荡的大殿内扔下一团火似的,立即把五位长辈的眉毛全烧了。
墨武忙问:「玄乙,你为什么这么说?」
「回师父师叔,记得当年我们师兄弟妹七人被师父选中时,不仅能拔出各自所拥有的神剑,每个人都还有一个生来就有的古怪纹身,您们还记得吗?」
「难道她有?」刀朗向前走了步,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竟然急得差点当场把虫虫拎起来,一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不动。
容成花落点了点头道:「弟子为虫虫姑娘更衣的时候,亲眼见到的。是一个桃红色的印迹,样子与弟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呢?」桃花责备道。
「弟子知道这是多么重大的事,在半信半疑的时候不敢妄言。刚才东师叔让我们都离开大殿,我们六位师兄弟研究了一下,又彼此对照过纹身,这才敢来禀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虫虫有特殊纹身的事一被爆出,墨武比谁都兴奋,转头对掌门道:「师兄,如果验出这条小虫子的确有纹身,就证明她是你的七弟子了吧?小丫头,纹身在哪里,我要看。」
虫虫死死坐在地上,把标志压在屁股底下,满眼戒备的看着南师叔墨武,心想那地方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虽然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可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
墨武见她一脸愤怒的表情,像一只就要被攻击的小猫似的,毛全要怒张起来了,还以为她是恨他们不相信她,忙不迭的解释他们这么谨慎的原因,而虫虫就是一味摇头,表示不给看,一边的容成花落也涨红了脸。
苍穹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招来掌门的白眼飞刀,刀刀中他的心窝。
「她的纹身一定是在不能给男人看的地方,说不定就在屁股上。我说的对吧,小丫头!」
「他说的是真的吗?」掌门还是一副威严的面孔。
「是啊,就在我的屁屁上。」虫虫被他们审得火大,恶声恶气地答,心想她不过是想在山上白吃白住一阵而已,至于这么审查吗?再说无论她是不是无意的,毕竟她救了他们悉心栽培了很多年的人,就冲这恩情,他们也该好吃好喝招待她一辈子。
原来天门派之所以几百人拦不住一个魔头,不是因为正道太菜,而是因为他们在多年前的一件神秘事件中,失去了所有的骨干力量,就好像大树被人齐根砍断,虽然没有死,但要从根部重新培养小树枝,直到他们也长成参天大树。
这样说来,她的这份人情可大着哪,要知道如果这些年轻弟子被花四海一勺烩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还要重头再来,不然天门派就会没落到死。
第八章 八大弟子(中)
掌门皱了皱眉,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居然这么粗俗,实在不甘愿收她为徒,可如果她真的即有纹身,又能拔得出剑,他一定会收她为七弟子,为了正道,为了天门派,他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我来看。」桃花突然说,「看病不避医,我是大夫,就当是看病好了。」
这个帅哥师叔好色啊!果然是道貌岸然型。虫虫瞪着桃花,用肢体语言表明她宁死不屈,宁愿跳崖,也不落入色魔之手的决心。
看着她气呼呼的脸,桃花的手在她的肩头哆嗦了下,又缩了回去,最后还是掌门道:「玄乙,你去叫来东师婶和南师婶,连你一起,三个人一起检查姚虫虫的纹身,有了结果后立即回来报告我。」
有师婶,就证明是可以结婚的,如果还能吃肉,那么剑仙的生活也不算苦。这样的话,她真的回不去了也没什么,就安心呆在这儿也不错。至少修炼过后能使几百岁的人还保留着青春美貌,省了不少化妆品,也不必去拉皮抽脂,要知道那可是很贵的。
那纹身货真价实,虽然她自己明白那是后天形成,而不是先天就有的,但她不说,有谁会知道。至于她屁屁上的血,反正她浑身那么多伤口,谁知道是怎么流到那上面的。
验证后,掌门再没有话说,先招来七个弟子来认识这位新来的师姐妹。虫虫这才知道,弟子的排名不以入门先后论,也不以年纪来论,而是以他们所能驾驭的神剑排位来决定。
掌门名叫白沉香,自从两百年前天门派几近灭门,他似乎就为了这八把剑和它们的剑主而活。这时候虫虫心情大好,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师父从外表看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周正,自有一股道骨仙风的帅劲儿。
第一剑名为掩日,剑出之时,日光皆黯淡,被商帝乙所取,此人满脸贵气,不是凡俗之人,是为大弟子。虫虫一见就认得他,因为他就是在对抗花四海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壮硕的年轻男子。
第二剑名为断水,能抽刀断水,水开即不合,被燕小乙所取,其为二弟子。这个人是一名清秀帅哥,长得像个书生,不过气质刚硬,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第三剑名为转魄,剑出能使日月倒转,被张太乙所取,其为三弟子,为人精明,很善于预测吉凶。
第四剑名为悬翦,是速度最快的剑,被程天乙所取,其为四弟子,看来冷静沉着,颇有大将之风。
第五剑名为惊鲵,是容成花落的剑,此剑练成后,可以以之泛海,也可以借水灭敌。虫虫早就见过容成花落,对这位五师姐印象非常之好。
第六剑名为灭魂,是天下最驱邪避凶的东西,可以压制天下所有的鬼怪,挟之夜行,也不逢魑魅。取得这把剑的人是温道乙。
听到他的名子,虫虫悄然记起看过一本什么书,说温道乙是茅山派的开派宗师。这让她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和大人物做了师兄妹,而且这位大宗师还一脸羞涩的样子,面颊上长了几颗痘痘,几百年岁月,却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
第八剑名为真刚,取此剑的人也是个两百多岁的正太,纯真无比、力大无穷,名叫尚黄乙。此剑也如其名,是狂猛暴烈之剑。虫虫一见这个人就很有好感,打算以后把他发展为自己的小弟。
神仙黑社会啊!真是帅得冒泡,美得掉碴!
她的剑是第七剑,所以她是白沉香的第七弟子。这把剑叫却邪剑,据说修炼成功,能达到人剑一体的时候,可以使任何邪魔外道伏诛,是一把斩妖除魔的剑。不过虫虫可不想修炼成人剑合一,因为这把剑极其丑陋,剑上锈迹斑斑,把它插在石头中,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剑模样来。
但无论如何,她成为了天门派掌门的第七弟子,因为她的到来,八把剑终于聚齐,就算不能风云际会,扫荡天下妖魔,但天门派却是没人敢忽视了。虽然这八大弟子中还没有一个人真正能够驾驭手中之剑,还有一个真正的菜头姚虫虫,神物在他们手里也只是凡品,但毕竟有了振兴天门派的希望。
接下来,白沉香开始为虫虫物色启蒙老师。本来八大弟子都是他亲自教授的,上一辈的人中也以他的法力最高。但是其他弟子入门时都有了相当的基础,只有虫虫连基本的打座也不会,再说她活泼跳脱、不拘小节的个性,白沉香实在不喜欢,这才打算找别人先磨磨她的性子。
四大师叔明白他的意思,都自告奋勇做启蒙老师,可白沉香沉吟半晌后却叫了老黑来,把虫虫交给了他,声明虫虫不能御物飞行就不能上绝顶上的天门派总坛。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师父不喜欢她,可虫虫根本不在乎,她喜欢哈大叔,跟着和蔼可亲的哈大叔生活肯定轻松而有趣,这么想来这师父还真善解人意。现在她终于不用自己打拼了,在那个美丽的山谷里做一只悠闲的猪真是不错,至于修炼,她想得很明白,只要她马马虎虎的过一段时间学会一点小法术,即不让白沉香觉得她白吃饭,也不会让他对她太有期望就好了。
还好,他没有现在就让她再去拔那把要命的剑。而是招来才遣散的弟子,正式告知收到第七弟子的消息,另外进入大会的下一个议题——花四海为什么要跑到云梦山脚下来杀天门派的弟子。
正魔两道虽然势不两立,但双方已经息战了快三百年,况且花四海一向和天门派井水不犯河水,从无纠葛,他这样做是为什么?要知道,到人家家门口杀人无异于是最大的挑衅。
白掌门和三位师叔外出的事情很秘密,花四海不可能知道,那他为什么冒着与天门派高手对战的风险来杀死四名法力低微的普通弟子呢?他就不怕被正魔两道的人嘲笑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吗?是他真的那么狂妄,真的那么无聊和残忍,还是有什么特殊目的?
「墨武,方圆阵布得如何了?」白掌门问。
墨武和桃花既然回来,就证明事情已经办妥,但他一直忙着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没有问过始终不能放心。他不过是离开几天而已,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花四海上门来杀人,这事传扬出去,天门派会被正魔两道的人耻笑,一定要想个解决的办法,而且要弄明白花四海那魔头为什么这样做。相比起这件事,收第七弟子的事倒是其次了。
「回师兄,已经重新布好。」
「桃花,伤员处理的如何?」
「回师兄,受伤的弟子都已经施过针药了。」桃花答道:「不过,有一桩奇怪的事。这些被魔气所伤的弟子都只是中了寒毒而已,并没有伤及性命,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只是那四个被杀的弟子,师弟——无力回天。」
「没有致命吗?」刀朗很意外,其他人也是一样。谁不知道花四海一向下手不容情,这一次竟然没有下杀手,这又是为什么?
桃花点点头,这里人都知道他不仅法力高强,也是有名的医仙,他做的诊断,那是绝对没有错的。
「唉唉,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前来施恩啦!这事告诉给狗听,狗都不信。」墨武冷哼了一声,「他搞的什么怪?难道我天门派会为此感激他吗?」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大殿内又是一阵低语声。
「只怕那四名弟子无意间得罪了花四海,或者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花四海追杀到云梦山脚下。」苍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看样子他是无意来踢馆的,一定是帝乙他们看不过他跑到咱们的地盘上来杀人,拦住他要报仇,结果双方大打出手,差点毁了山门,我说的对不对?」
「苍穹,我没问你话!」白沉香厉声道,「帝乙,你西师叔说的对吗?」
大师兄帝乙点头道:「当时我们正在校场练功,突然听到千里传音鼓响得急促,知道山下有事,于是下去增援,结果正看到花四海杀了文师兄他们想走。我们怎么能让这魔头如此猖狂,难道我天门派是如此好欺辱的吗?」他说着瞄了苍穹一眼,显然是想叫他叫做主的,谁知道这位西师叔正喝得烂醉。
「嗯,做的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被人欺侮到眼前,如果连手也不敢还,就不配做我天门派的弟子。」桃花还保持着闭目深思的状态,但显然大殿内的所有事是逃不过他的耳朵的。
以帝乙为首的几个人本来十分沮丧,听到桃花这番话立即精神起来,勇气倍增。
「这样真的好吗?」苍穹又来唱反调,「咱们天门派自从上辈的高手不明原因的折损怠尽,两百年来我们多么辛苦才能打下这点基业,护着这一点点心脉。你们逞一时之勇,如果不是花四海无意铲了本门,如果不是那个丫头误打误撞之下解了围,这后果谁承担得起。难道还要天门派再熬上两百年吗?」
「苍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也是正道应有的气节。」墨武可能和苍穹的关系最好,见他又要激怒掌门,连忙拉过话来。
哪知道苍穹不理,继续说道:「我问过打斗的过程了,他一直用锁麟龙防御,根本没有用冰魔刀,最后也是用魔气伤的人,但造成了什么后果,大家也看到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法力高强到什么地步,大家都清楚,他之所以杀人后未去,依我看不是耀武扬威,也不是没来得及走,不过是想看看我们传说中的陈兵八剑,而你们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他现在知道这八剑中却邪剑是他的克星了,也知道八剑齐出才有神光,否则就是凡器。那他会想出很多种对付的方法,如果他抓了这个丫头去剁碎了喂狗,结果会如何?」
虫虫本来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他们吵,这会儿听到涉及到自己的内容,还那么可怕骇人,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会吧?那个超级帅哥不会是这么残忍的人吧?所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心肠在面貌上也看的出来。不是说长得好的人就不坏,关键在于那个眼神,那个魔头是如此傲慢,定然不屑于如此残忍和卑鄙。
而且她头一次知道,这八把剑合起来叫做陈兵八剑。怎么听来那么凶恶啊,好像要上战场一样,她可不要打仗啊!
帝乙的冷汗都落了下来,细一想,总觉得西师叔说得对,和花四海打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他有多强,以他那种程度,应该说走就能走吧,后来师父和三位师叔围攻他,不也没有拦住吗?难道他真的太逞血气之勇了,中了那魔头的奸计。
想到这儿,他扑通跪倒。他这一跪,其他弟子也跪下了,登时殿内黑压压的一片,只有虫虫还傻乎乎的站着,不知所措。
第九章 八大弟子(下)
「都起来。你们西师叔说的虽然也在理,但我宁愿两百年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也不要你们做缩头乌龟。」白沉香难得没有发怒,平静地说:「技不如人,没有关系,以后勤加苦练就好了,没什么丢人的。」
啊,真不愧是领导,这话说的!虫虫啧啧赞叹。敢情古今中外的头头儿都这么说话啊,在手下就要羞愧得自杀的时候,温柔和蔼的说一番励志的话,果然能让人热血沸腾。
「我看苍穹说的也不见得对。」一个师伯级的人说:「要是那魔头只为了探查我们的底细,最后也犯不着以魔气伤人,更犯不着见了掌门师弟掉头就跑了。外界风传花四海有多么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苍穹似乎极为厌恶这位同门师兄,不客气地道:「你知道什么,花四海再以这种方式告诉别人,他用不着趁人之危,用不着偷袭出手,至于以大欺小在他眼里一钱不值,这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生存,自己弱,却没有选择弱的生活方式,要死也是死得其所!」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被魔教欺侮到头上来,我们就放任不管?要不是你喝酒误事,怎么能让那魔头这样来去自如。难道死了人也不去报仇吗?」
「我的错,我自会领罪,师兄你倒是上场了,有用吗?」苍穹冷笑,「报仇?掌门师兄加上我们四大护法,只怕也会是两败俱伤之局,所以不如不打,这叫麻杆打狼两头怕,至少保存着颜面,留着点取胜的机会。」
「苍穹!」白沉香大怒,猛的虚空一击。就见两道赤红如火的光芒从他两指激出,向人群中射来。
啊!要误伤!
虫虫吓得啪叽一声卧倒,反应这叫一个迅速,动作这叫一个灵敏,技术分和艺术分都是十分。可是当她正暗自庆幸安全上垒之际,却发现眼前全是脚丫子,再抬头看,所有的人都站着没动,还神色古怪的望着她,有的已经忍俊不禁,另一边更传来西师叔的哈哈大笑声。
「你这丫头真是有趣。」西师叔半敞的胸膛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黑,周围迅速鼓起了一圈水泡,唇边还有血迹涌出,显然被击中后受了不轻的伤,但虫虫的滑稽举动显然成了他的止痛药,「你不知道剑气是可以随心控制,会自动躲避物体和他人,只击中想教训的人吗?」他微笑,眼睛亮晶晶的。
好丢人啊!虫虫趴在地上不起来,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地缝里。以后她一定要学习土遁术,这样将来她再做了什么糗事,可以学习乌龟和驼鸟。
本来是师父教训师叔,结果成了大家看她耍猴戏。看那位最文雅的刀朗师叔和一直闭目的桃花师叔都不禁莞尔了,可见自己这一回有多么可笑。再看师父,眉头皱得死紧,不仅一点不觉得好笑,还责怪她丢了钧天的脸似的,恐怕对自己恶感更甚了。要说也是的,大家在严肃的议事,还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她却上演这么一出,正经的会场气氛全破坏了。
就见师父一扬手,打出第二记指剑之气。虫虫心想完了,一定是要惩罚她了,那剑气像是火烧一样,看西师叔的胸口都烧糊了,如果打到她的咪咪上,小乳猪变成烤乳猪,那可太难看了,再说还不疼死啊!
啪的一声,指剑之气打到了一根石柱上,显然白沉香虽然气极了,却又舍不得打师弟,又怕一下打死了毫无法术根基的虫虫,只得打柱子泄愤。众人看出掌门动了真火,也都觉得这样嘻嘻哈哈的太不严肃了,连忙整理心情,重新站好。
哈大叔走上来,把虫虫扶起。
「苍穹,你来自领责罚吧!」白沉香平静心绪,对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师弟说。
苍穹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倒是觉得不能看这个古怪的丫头耍宝比较遗憾,上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地。
「罚你到后山的昆吾连天洞第九重面壁,期限未定,不准踏出洞口半步,把乾坤碎玉壶交上来。」苍穹应了一下,并没有争辩,似乎这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有点舍不得那个黄铜酒壶的样子。
白沉香伸手虚空一抓,那酒壶就从苍穹之手到了他的手里。虫虫在一边看着,心里盘算着以后把身上的东西都拴上一根带子,免得被师父窃取。
「掌门师弟,这样处罚,太轻了吧?」那位和苍穹争执的师伯道。
白沉香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那位师伯就不说话了,可见白沉香在天门派中是极有权威的。虫虫看着西师叔苍穹的背影,她忽然有些可怜这位狷狂不羁的师叔,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结果就要被罚面壁,不过师父看来也循私了,否则西师叔喝酒误事,绝不可能只罚面壁这么轻。
「花四海没有搜他们的身吧?」白沉香把话题导正。
「回师父,那魔头没有来得及。他才杀害了——文师兄,我们就赶到了。」帝乙说起当时的事还是有点怆然,天门派不算很大的门派,师兄弟间相亲相爱,这样相处了百年,尽管一心修仙,看开了生死,毕竟不能无情的。
「如果师兄问的是前因后果镜,我已经拿到了。」刀朗道:「这是本派的至宝,不能遗失,所以我一到山脚,就从文时身上取了下来。」
「嗯,还是刀朗你细心,这样我就放心了。」白沉香面容沉重的点点头:「争执无益,现在我们就看一下前因后果镜怎么说,看看这魔头为什么要与我天门派为敌。桃花,你来吧。」
北师叔桃花一拱手,走到东师叔刀朗面前,从他手里拿过来一块通体漆黑的墨玉。那墨玉是一个圈圈的形状,只有指甲盖大小,被穿在一条明黄的绳子上,怎么看也不是是个镜子,倒像个在地摊上买的装饰吊坠。
眼见桃花师叔缓步走到师父的石椅之后,把那吊坠恭恭敬敬地放在椅后的台案上,之后又走到台案后,面对着大片空荡荡的石墙站着,又像是发愣,又像是祷告念咒,不禁分外好奇。
「哈大叔,这个前因后果镜是什么东西?」哈大叔自从扶起她后,就一直站得离她不远,这会儿她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桃花师叔身上,偷偷凑过去问。
「前因后果镜是天门派开派祖师的师弟,也就是师叔祖造的。」哈大叔耐心地解释,「宝镜的名子非常长,简称为前因后果镜。」
「名子真的很长,我听大师兄说过一次原名,非常难记。」他们的说话声引来了八师弟尚黄乙的注意,多事的凑过来说:「原名叫做,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八师弟一口气说出这个名子,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夸张的样子让虫虫对他又有了几分亲近之感。再说被一个二百岁,但外表像十六岁的人叫做师姐,那滋味还不是一般的盖啊!
「真的是长得变态啊!看来这位师叔祖也是个搞怪的。」虫虫叹了一句,直恨为什么没有穿越到那个年代,好与这位老玩童好好交流一下。
「变态?」
「没事没事。我是说,这个宝镜有什么用呢?」
「七师姐,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八师弟看来比较多话,生生把哈大叔挤到了一边去,招呼虫虫蹲在一根柱子后面。满殿的人都在严肃紧张地等着桃花咒语念毕,看宝镜显示真相,只有这两个八卦精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们师兄弟出比较危险的任务时,都会带上前因后果镜,别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可却是本派的镇山之宝,外人是不大知道的。这个宝镜的特殊之处就是他会记录执行这趟任务的过程,如果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镜子会原原本本的知道。像这次,只要取回被杀师兄身上的宝镜,再施法在灵精玉璧上反射出来,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了。还有一桩神奇,这宝镜落到别人手里也不怕,因为除了师父和桃花师叔,谁也不能让它说话。」
哦,原来就是类似于监视器一样的东西,不过剑仙们用的东西更神神怪怪。可是这也太没有隐私权了,走到外面还要被师父遥控,如果以后她出任务,一定死命不要这东西。话说有这样的好宝贝,刚才大家还猜测个什么劲儿,直接拿来看不就是了。古人哪!永远不懂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最近。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吗?」她问。
「只是例行的巡山而已。」八师弟的脸色有些黯然,「云梦山和附近的无穷山都是天门派属地,只是无穷山条件恶劣,没有人驻守。但师傅怕有魔教妖人来搞破坏,所以每月都会从四门中各抽出一名师兄弟去巡山的。一直都没事的,没想到这次——唉,花四海真该死。」
虫虫还想问什么,就听大殿内传来一阵咔啦啦地响声,大殿正面那片石墙从中间像两扇门一样缓缓打开,露出后面一片洁白莹润的玉壁来,约十米长、五米宽。
娘的,旷世奇珍!
「这是灵精玉壁。」八师弟告诉虫虫。
第十章 它,竟然断了!(上)
看墨武师叔把桃花师叔扶到一边,虫虫总算明白,让这个监视器放像是不那么容易的,看来要损耗功力才行。这样看来,还是她的世界方便,虽然不太潇洒,好在一插电门,万事OK。
「关门。」白沉香低声交待了一句。
随着沉重的石门被关上,大殿内登时黑暗了下来,而同时那墨玉坠子突然立起,被无形的力量摧动着在石案上轻轻的旋转,一团温暖的黄色光晕自墨玉上散发了出来,如雾气般向外漫延,渐渐笼罩了周围三、四米的地方,黄光也转淡为了白色,直到墨玉定定的在石案上立稳,所有的光芒也凝成一束,照射到了玉壁之上。
立即,有几条人影出现在了玉壁之上,虫虫虽然不认识那几个人,但看他们一行四人都是灰色的袍子,分别镶着红边,黑边,白边和青边,显然就是天门派属下四门的人。耳边,众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有的人眼圈都红了,证实了虫虫的猜测是对的。
「此刻,天门派四弟子正在云梦山以西三百余里的无穷山脚下巡山,忽然发现了魔教恶徒的踪迹!」一个特别好听、特别纯正的男人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在众人的一片低语声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哇,好高级啊,不仅能够放映存入墨玉之中的影像资料,居然还能现场配音解说!
虫虫差点冲过去仔细看看这个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简称前因后果镜的宝贝。
这东西太神奇了,简直是技术不够、法力来凑!这是多么环保的能力啊,不用破坏环境,就这么做到了现代科技都做不到的事。一块墨玉记录了事件的始末已经很神奇了,现在简直是现场直播嘛!
她想看看那个藏身在墨玉中进行解说的人是谁,或者这只是个镜魂,可是她根本挤不过去,身体强壮的师兄弟们早就在玉壁前站得满满当当,她拼了小命才把脑袋从两条强健的臂膀中间挤进了一点,只能大致看到玉璧上的情况,根本看不到墨玉。
「以文师兄为首的四人追着魔迹进入了无穷山,只见满目青翠,鸟语花香,只是那魔教的两个恶徒已经没有了踪影。四人一商量,觉得魔教进入无穷山必有阴谋,于是顾不得满身风尘,山势险恶,一路追了下去。」
众人急着想得知这四名同门的死因,可是这镜魂居然和说书的一样娓娓道来,而且语气相当夸张,表演欲不是一般的强。而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镜子的这种态度,全体忍受着它的啰嗦。
虫虫听得好烦,于是干脆忽略掉那好听的声音,双眼望向玉璧,就见那四个人在一处非常险峻难行的山路上艰难地走着,一路走还一路蹲下来找着什么,明显是追踪敌人的足迹。
这哪叫山啊!明明是地狱的第一重,还满目青翠,鸟语花香?明明就是枯草烂叶、蛇鼠横行,这镜魂是什么审美啊!而且无穷山的气候看来相当奇怪,四个人一会儿汗流浃背、一会儿满面冰霜,一座小小的山,居然有着不同的四时气候。这样忽冷忽热的,人会得糖尿病的!如果以后师父派她到这个什么无穷山去,她绝对绝对不去!
玉璧上反应着真实的事件,而镜魂则在一边滔滔不绝的废话连篇,但所有的人都和虫虫一样,忽略着那好听却又烦人的声音,只关注玉璧上的影像。
一切都最真实不过了。天门派巡山的四名弟子无意中发现有两名魔教中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了无穷山,于是追了上去,在还没有探查清楚魔教恶徒目的的时候,被对方发现,结果双方大打出手。那两名魔教恶徒的法力于天门弟子相当,不过他们人少,所以落了下风。
天门弟子看样子是想生擒魔教恶徒,谁知这两人凶狠之极,一出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天门弟子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把他们杀了。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死后的尸体瞬时化为了一股黑烟,直冲云霄,好像发出一种信号,通知其他魔教中人一样。
四名弟子知道情况不妙,出了无穷山后就急匆匆地想回到驻地报告这件怪事,没曾想花四海突然出现了。他大概是在附近活动,看到那两名魔教弟子以尸气发出的狼烟,就一路追了过来。
剩下的不用看也猜得出了,花四海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为人所杀,当即出手。这四个人也算机灵,在花四海强大的实力威胁下,居然逃到了云梦山脚下才被杀。
看他们还是没能躲过那场死劫,天门弟子虽然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惋惜四名师兄弟之死,更是痛恨花四海穷凶极恶。虫虫冷眼旁观,觉得花四海其实只是霸道而已,并不是天门派人口中的卑鄙无耻,阴险奸诈之人。魔教弟子擅闯人家的领地当然是不对了,天门四弟子也没想打死他们,谁想到他们都是暴炭,打不过跑就是了,可他们却宁肯自绝于人民也不愿意被捉。花四海不明就理,知道自己人被杀,于是追到人家家门口杀人。
他够狂妄、够嚣张、够霸道,可是他只杀了那四个伤他门人的人,并没有祸及其他,这说明他是个不容冒犯的人,却不是个滥杀的人。也许西师叔苍穹说的对,他是借机试探天门派的底,但桃花师叔也说了,他所伤的人只是中了寒毒,不会危及生命。
「收镜开门吧!」黑暗中传来掌门白沉香的声音,语气沉稳,不带情绪,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三大护法却明白掌门的心意,这前因后果镜虽然显示了花四海为什么杀人,却没有解释那两个魔教中人到无穷山是去干什么?
还有,花四海出现在那附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他是要对天门派下手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问题就严重了。天门派除了他们几个外,全是尚在成长的年轻弟子,实力还不足以抗衡如日中天的魔教,要怎么办?
「先散了吧?」刀朗轻声问。
白沉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三兄弟对视一眼,知道掌门是在忧心下一步要怎么做?魔教突然现身在无穷山、花四海来探天门派的底、他们这趟出门办的事也不能放下,一堆事都赶到了一起。
「还有——」桃花一指虫虫,「师兄,你的弟子的名子中都有一个乙字,这个丫头叫什么乙?」
白沉香看了一眼还在贼兮兮地观察前因后果镜的虫虫,袍袖一卷把那宝贝收回,没好气地道:「法力低微、茫然混沌,就叫蚂蚁好了。」
蚂蚁?蚂蚁!
每个人都听到了虫虫的别称,忍不住想笑。
虫虫气鼓鼓地瞪着白沉香,觉得她这个师父真不怎么样。拿她开心是吧?拿她不当回事是吧?蚂蚁就蚂蚁!反正她本来就叫虫虫。哼,也许这一山的人将来都要依靠她呢,这回书就叫《小蚁雄兵》!
第十一章 它,竟然断了!(中)
师父说过,想要回到天门派的驻地,就要自己飞上去,也就是说,她要学会御剑飞行才能做到。
这是个苛刻的条件,因为她是纯正的肉体凡胎,没有一点法术基础,一个凡人要想练习到可以御剑飞行的程度,那不是十几、二十年就能办到的事。
苍穹师叔说过,八剑弟子比八剑还要重要,因为剑是神剑,无论是谁也毁不了。可神剑自己选定的主人却是七名还很稚嫩的小剑仙,外加一名来路不明的白丁。假如不怀好意的人真的要破坏八剑聚齐的威力,随便杀一名剑主就可以了。到时候,天门派又去哪里再找一个人御使却邪剑呢?
既然八剑弟子如此重要又如此脆弱,做为天门派掌门的白沉香应该极度爱惜和保护才对,可他却让虫虫呆在没有任何强大防护的紫竹林里,由一个法力很低的守园人做为启蒙老师。
这就好像把她放到了盘子上,然后四处托着盘子问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想吃吗?随便吃一点吧!这菜的名子叫蚂蚁上树。吃吗?小菜一碟,白送!」
这件事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白沉香虽然收了虫虫为徒,却是极不信任她的。他同意收她为徒,仅仅是因为她偶然拔出了那把剑,还因为她的屁屁上有一个他不能亲自证实的剑主印迹。在他的心里,从没有真正认定虫虫就是却邪剑选定的剑主,说不定是当时情况太危急,这把通灵宝剑借这来历不明的怪丫头之手拯救了天门派。
从另一个角度讲,神剑与选定的剑主之间有心灵感应,如果姚虫虫小蚂蚁是却邪剑真正的主人,神剑一定会有反应,并且天命也不会让她轻易的死。
对于虫虫而言,自从听说了陈兵八剑的事和苍穹师叔的担心,她就知道自己才摆脱了前一个危险就陷入了另一个危险之中,也知道她呆在紫竹林里,没有人、也没有结界保护,随时能被人拉出去大卸八块。
她觉得师父对她一点也不真诚,难免有点被拒绝的挫败感,而且想到自己的小命随时会挂,也真是害怕。不过她是个随遇而安且乐观的性子,既然不能抗争,就只好接受了,发愁没用的话,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过。
刀朗、墨武虽然觉得掌门师兄的决定似乎不妥,但还是先送虫虫和老黑下山,就见虫虫一路上都笑咪咪的,都觉得这丫头没心没肺,她的脖子上随时有一把刀会落下来,难得她还满不在乎,又是气她不动脑子,又是喜欢她这种马虎天真的个性。
送他们到了紫竹林后,两位师叔嘱咐了一番,然后又加布了一层结界,虽然因为没有神器护阵,也没有适当的地势和方位,结界的防护力不很坚强,但总比完全任人出入好多了。
送走了他们后,虫虫安心地住了下来,正好老黑、也就是哈大叔的竹屋有两间,里面还有些简单的家具,只要随便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所以当天她不用席地而眠。
这一晚上她睡得非常安稳,迷蒙之间,似乎做了一夜的梦,只是醒来后都记不起了。甚至她很恍惚自己是谁?真的是叫姚虫虫吗?真的来自于一个现代而繁杂的社会吗?这真的是剑仙的世界吗?
还有,既然这只是她的一个梦,那梦中的帅哥是谁?那个黑衣散发的高大男子,身外一层淡淡的美丽银光,一条黑龙盘绕着他的周身飞舞。想想,她还真有够HC(花痴)的,只不过见了一面罢了,那男人还是要杀她的,她居然梦到人家!
一推开竹门,虫虫的嘴巴立即张得好像咬钩的鱼一样,惊叹了半天合不上,恍然以为踏入了仙境。
昨天回到紫竹林已经很晚了,疲惫又屡受惊吓的她早早吃了东西睡下,自从穿越到剑仙的世界以来,她第一次真正观察这个地方。
这个小山谷三面环山,扑面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青翠葱郁,山壁上覆满了长青藤和枫叶一样的植物,满目的绿色点缀着点点火红,被晨风一吹,红绿相间,美得生动无比。
地上,没有一处光裸,草地、花田、菜地依地势的高低错落有致的分割开,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蔬菜长得水灵可爱、那花田更是色彩缤纷,姹紫嫣红,好像有一块巨大的、自然的地毯铺满了山谷。
她和哈大叔住的地方是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一排两间竹屋,大概是为了防止山谷中潮湿之气的侵蚀而垫高了,那么大间的竹屋巧妙地架在了无数粗竹支起的架子上,初看上去,好像是凌空虚设一般。
竹子绿得醉人,上面遍布星星点点的亮紫斑点,刚升上半空的阳光明亮而温和的照在上面,竹屋竟似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微光,让虫虫怀疑这精致的竹屋是虚幻的。再看向远处,山谷唯一的入口处,那片紫竹林也似梦似幻,青翠欲滴的绿色中夹杂着道道紫色,也不似人间的景物。
竹屋外,以粗竹围成了一首篱笆墙,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小藤蔓爬满了篱笆,这些生命顽强的植物蔓延着生长,直到那个宽大的井台边。
井台以及井周围的地面都是以粗砺的黑石砌成,在一大片梦幻而柔软的感觉中突兀的存在着,提醒着虫虫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确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她原来所在的世界是绝不会有这样不染一点凡俗的地方的。
她在房前屋后找了找,除了整齐的摆放在院落中的农具,哈大叔不见人影。那些农具是否和现代的相同,她不知道,都市的姑娘早就五谷不识了,她连小白菜和菠菜都分不清,何况这些比较「原始」的东西。
「哈大叔?」她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她,于是她缓缓步出院落,感觉在这种娴静安详的环境中,心也变得平和起来,脚步都不自觉的放轻,难怪哈大叔是那么温和善良,原来环境真的会影响人。
先逛了逛菜地,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差点把鼻子顶到那些模样都差不多的叶子上,结果还是一种蔬菜也没有认出来,只好转去花田。她以前曾经研究过花语,花卉知识还比较丰富,虽然她总是在花店里看到花,但考虑它们生在土里的样子也不会差很多。
慢慢逛了半圈,她确定仙山上的花与凡俗世界的花是类似的,而这片花田的花朵虽然花色不同,但看来很像是凡界的蝴蝶兰,哈大叔似乎相当喜欢这种花。那花状如蝴蝶,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摆的时候,就好像一只只蝴蝶在飞舞,而那些真正的、色彩斑斓的蝴蝶也在花间盘旋,相互对应,实在美极了。
「哈大叔?」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花丛中站起来,虫虫开心的叫了一声。
「丫头,起床了?」哈大叔憨厚地笑,似乎很高兴看到虫虫出现。
被人欢迎和喜欢总是会令人愉快的,所以虫虫也很高兴,嘴头甜甜地道:「哈大叔,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吧?」
「不用,这花田一向是我照顾的,你不用插手,只要练好法术就行。」哈大叔用一把小铲最后培了培一株蝴蝶兰的土,「掌门师兄说了,让你今日太阳一出就开始练功。我刚才在你窗外一听,你睡得正香,干脆让你偷懒一下。呵呵,你这丫头可害大叔违背掌门师兄的命令了。」
「天不亮就要起床啊?」虫虫大吃一惊,她是夜游神一族,一到晚上精神就大,早上很赖床。
「丫头啊。」哈大叔语重心长地说:「掌门师兄虽然严厉一点,但不是坏人,你要让他相信你就是却邪剑的主人,你要勤奋,知道吗?」
我才不稀罕白沉香的承认!虫虫心里想,但不忍心反驳和气的哈大叔,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哈大叔明白她的心意,继续道:「我们天门派每三个月都要考较一下弟子的修为进展,你可不能丢大叔的脸啊。距最近的一次考试还有一个月,至少你要学会障眼法,这可是最简单的法术了。」
「还要考试?」虫虫再度大吃一惊,脸都跨了下来,她离开校园后曾经发誓再也不考试了,没想到今天要破誓。不过再想想,她是天生的应试人才,最会临时抱佛脚,想来应付这些神仙也不会太难。反正她也不想成绩有多么好,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只要有人给她垫背就好。
第一名?太累!
最后一名?太废!
名次太靠前?会让人有期待,期望你再进一步!
名次太靠后?会让人家想帮助你,让你进步一点!
只有中间偏下的成绩会不被人注意,这是她多年来的经验,所以她会继续发扬光大这一规律。
只是以她的情况来看,她不可能和别人比,只要不断的有点进步,缓慢但又不会停滞,不让白沉香老头子绝望就可以了。
想通了这一层,天生乐观的她就又放下心头重担,开心了起来。
「好吧,我尽量努力,不让哈大叔被人耻笑为不会教徒弟。」
「我只是代师兄教你些入门的法术,你的师父可是掌门师兄哪。」哈大叔好和气地微笑:「不过你为什么叫我哈大叔呢。老一辈的人都叫我老黑,你的师兄弟们都叫我黑师叔。」
「我不要和他们一样,这样哈大叔就是我一个人的啊。」虫虫一步跳到花丛中,没办法解释哈里波特是谁,只得胡乱解释,「哈大叔不喜欢吗?」
「随你高兴好了。只是——丫头啊,以后到这片花田里来要小心些,这些花都是大叔的命根子,舍不得它们被压断枝叶。」
虫虫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哈大叔是在整理一片被压倒的蝴蝶兰,那是她昨天从天而降时搞坏的,再看哈大叔那怜惜的神情,郑重的点头答应。
「那好,大叔现在给你弄点吃的,然后我们就学习一下最简单的障眼法。」
第十二章 它,竟然断了!(下)
虫虫被迫开始了她的修真生涯。
她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原始时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每天不是练习那个据说是最简单的法术,就是在紫竹林里转悠,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足不出谷。
开始的时候她觉得生活很是枯燥乏味,不过她这个人有一桩好处,就是能在最简单平凡的事物中找到乐趣和希望。于是山谷中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研究了一遍,竹屋、水井、篱笆、草地、花田、所有的蔬菜和那片紫绿相间的神奇竹林。
师父白沉香把她扔到这个地方来,除了温和寡言的哈大叔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连一只狗狗都没有,大概就是想让她安心修炼,可是没想到一根草都能引起她的兴趣,所以她的修炼实际上还是处于不用功的状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天修炼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她总有借口去做其他的事,尽管连一日三餐都是哈大叔负责的。
哈大叔开始时很担心,见她坐在草地上看蚂蚁打架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上一个时辰,期间还笑得前仰后合,自己哄自己玩得很开心,怕她这样一辈子也修炼不成最简单的障眼法。可后来渐渐被她随遇而安、粗疏天真的性格所感染,干脆想开了,随她去。
「师父不是叫我蚂蚁吗?」虫虫说得有理,「我现在就是在研究蚂蚁精神呀!」
蚂蚁不会迷路,可虫虫是路痴,但她却也不怕在山谷中迷路,一来这个山谷很小,二来紫竹林外有结界,她一个凡人没办法离开很远,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沉香老狐狸后来醒过味儿来,怕她跑路,专门弄出一个东西来控制她。
那东西是一对木雕手环,外观古朴质拙,看着很普通,但却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可以随意大小,而且一旦戴上就摘不掉,除非是砍断手臂或者是白沉香良心发现,亲自施法解除,而这两种方法都不太可能。
这对手环一个套在了哈大叔的手上,一个套在了虫虫的手上。事先虫虫并不知道这手环的作用,和孙悟空一样是被骗的。哼,法宝多的人都是坏心眼!
「这是子母连环。」来送手环的桃花师叔一脸笑咪咪地解释:「黑师兄手上的是母环,你的是子环,只要戴上了这对手环,你就不会迷路了,因为你一离开黑师兄超过三箭之地,就一步也走不动了,任你如何拼命也寸步难行。」
这分明是控制她的,好像在小狗脖子上拴一条链子!这帮人是神仙嘛,怎么这么阴险的!再说,不是说剑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吗?如果魔教派人来杀她,哈大叔就在附近,她跑不了,还会连累人的!
「这个法宝还有一个名子,叫做连连看。」桃花师叔坏心眼地欣赏着虫虫脸上变化多端的、咬牙切齿的表情,觉得这个新师侄真是很好玩的,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感情外露的人。
哇靠,连连看都出来了!和魔教大战的时候会不会叫CS大战哪!
她不死心,当场试了一下,发现这个「连连看」确实拿不下来了,而且当哈大叔站立着不动,她大约跑出那所谓三箭的距离时,真的好像撞到一堵无形的墙上一样,任她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向前一步。哈大叔几前一步,她也可以再走一步,如果哈大叔向相反的方向走,她就会被连连看上的牵制力拉回来,行动不由自己,比坐牢还不如,好像个牵线的木偶。
幸亏牵线的是哈大叔,否则她气得当场就要撞山壁自杀!
一转头,看到桃花师叔一脸幸灾乐祸,连装装同情也不肯,那神情是说:我们掌门师兄多老辣啊,你个小丫头,老老实实当你的小蚂蚁吧!
她恨不得跳过去,一拳打到那张帅脸上,心中暗下决心,不扳回这一局她就不叫姚虫虫!
蚂蚁怎么了?蚂蚁也是有尊严的!
送走——不是——是赶走了好事的桃花师叔后,虫虫苦着脸坐在井台上,考虑着跳井自杀能不能穿越回去。
她来的那个世界虽然混乱嘈杂又肮脏,不过还是有自由的,真正是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这里呢?虽然环境优美、没有污染;生活轻松,没有竞争;饭菜虽然是素食,不过确实非常好吃;不用工作,只随便摆摆样子练功就行;可以活很久,将来也许还会飞;还有哈大叔对她那么好,每天有许多新奇的事情可以发现外,也没什么好处了——
唉,她良心坏了,两个世界的优劣对比起来,这里的好处还少吗?至少,这手环还很漂亮,而且跳井后生死未卜,不如等待机会报复白沉香那个坏银!还有桃花!还有苍穹!外加上刀朗和墨武,这两位师叔没有惹她,可谁叫他们有那么可恶的师兄弟来着。
「丫头啊,掌门师兄也是为你好,怕你玩野了心。」哈大叔安慰她:「玉不琢、不成器,你师父虽然严厉了一点,但却是想让你成材啊。」
「哦,那我练功去。」意外的,虫虫点了点头,「大叔说障眼法变石头是最最简单的是吧,今天我就练习这个。」说着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她倒不是突然变得乖巧听话了,只是她觉得她至少应该能变块石头什么的,遇到危险时躲避一下,不要连累善良的哈大叔,虽然她很怀疑如果魔教真要杀她,这个障眼法管不管用。
就这么着,终于到了考试的时间,虫虫的法术进展令哈大叔惊喜不已,因为她发现虫虫只要肯有一点点的努力,就能有很大的进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法术天才!
「在这里比试吗?」虫虫看看山脚下黑压压的人,有点奇怪,记得以前哈大叔说过,天门派的考试是在钧天后的校场里进行的啊,什么时候改在这里了?
前些日子,花四海大闹云梦山的山门,害得平整的山前空地碎石遍布,山阶堵塞,不过现在已经整理好了,没有一点曾经遭到破坏的痕迹。那八块藏剑石仍旧骄傲地耸立在那里,花四海的魔力没有伤害它们分毫,根本没有像其他石头一样粉末化。
「不会在这里比试的。」哈大叔也一头雾水,「这是本门内部的事,应该会防止外人偷窥的。」
白老头又要新花招!虫虫警惕地想。
就见白沉香慢慢走到了空地中央,先长篇大论、之乎者也了一番。虫虫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众弟子都神情兴奋,而桃花师叔虽然仍然正襟危坐,但在看到她的目光扫来时,偷偷眨了眨眼睛。
大事不妙!肯定不妙!桃花师叔这神情意味着她要倒霉,不然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帅哥不会那么一副期待的模样。她要跑!可是跑到哪里呢?变石头?还是找块石头藏着?
「蚂蚁,你来!」白沉香貌似和蔼,实则很有威胁性的声音响起。
蚂蚁?是谁?师父在叫她吗?
哈大叔轻轻推了推一直往后躲的她,耳语道:「别怕,去回掌门的话,你是他的七弟子,应该站在钧天一列的。」
虫虫还是不自禁的往后挪。
「蚂蚁!」师父的声音有点严厉了。
「我不去!」她冲口而出。
「来,别怕,不考你,毕竟你没有道术基础,又是初学,为师不会为难于你。」
不会为难吗?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安呢?非常非常不安,好像大难临头!
感觉场上数百双眼睛望向自己,虫虫不得已,只好半寸半寸蹭向场中,等得白沉香差点当场撕下掌门的威严伪装,跳过去把她拎过来。
「来,蚂蚁,既然你是却邪剑认定的主人,今天对你的考较就是——」白沉香的眼神变幻莫测,「把却邪剑拔出来!」
五雷轰顶、天塌地陷、世纪大海啸、这可是足以让地球毁灭的消息啊!
「师父,我不能——」虫虫可怜兮兮地低着头。
「别怕,为师让你去,你就去,拔不出来也不是罪过,不过试试你的法力罢了。」师父的决定像圣旨一样不可违拗,「天门派门规的第一条就是不得违背师命,你忘记了吗?」
天门派那么多条烂规定,她哪知道哪条对哪条!虫虫心里骂了一句,可眼看现在这局势是骑虎难下了,眼见不拔剑意思一下是不行的。没想到白沉香跟她玩阴的,如果她拔不出,是不是要赶她下山?
偷眼看了一下哈大叔,见大叔向她点点头,意思是拔不出来也没关系,虫虫心里一宽,咬牙想着,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拔就拔吧!
长呼了一口气,她大步走到第七块大石前,还没伸手拔剑,却邪剑就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剑身也颤抖不止,好像是兴奋,又好像是警告,更好像是——恐惧!
场地上,大家发出了惊喜和惊叹的声音,大概都觉得却邪剑在召唤主人,就连一向沉稳的白沉香都流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紧盯着虫虫犹豫的把一只手放到剑柄上。
拔不动,剑在手下颤抖着。那么,两只手。还是不行。再加一只脚,用力蹬着石头,不行。最后两手两脚全上,像那天一样以全身的重量去拔剑,仍然是不行。
「你个死剑,一点不配合,我不要你了。」虫虫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失败丢人极了,痛骂一句,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后猛拉。这回,剑有了动静,伴随着呛啷一声,虫虫惊喜地感到手上坚实的后拉力空了,她又像那天一样,整个人四脚朝天摔到地上。
知道手上还握着剑柄,虫虫心里的开心没办法形容。她果然是神剑选定的主人啊,这不就拔出剑来了吗?而且剑也没有像那天那样再弹回去。
可是等等,为什么师父面色铁青,周围惊呼声四起?为什么三位师叔的表情那么奇怪,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虫虫艰难地爬起来,看到自己确实是拔出剑了。呃——确切的说是拔出了一部分,因为那把神剑,据说天雷地火也毁不了的神剑它——它,竟然断了!
第十三章 雷霆之怒
这么大个场地,几百号人,居然寂静到死,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就是掉在地上一片枯叶,声音也仿佛大得像打雷。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部被眼前的事实吓得进入了木僵状态。
一定是做梦!据说梦中没有声音,一定是的,不然为什么师父不上来拍死她?是梦就好了,只要醒了就万事OK,好,姚虫虫加油,现在就要从梦中醒来。
虫虫用力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耳边却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像是哭泣,又像是低鸣,睁开眼睛一看,就见离她最近的七位师兄弟正手脚并用,和自己手中的剑较劲儿。
那些剑自有意识一样,拼命抖动着,似乎伤心自己家的老七被面前这个吓呆了的小女子「杀死」,愤怒的想要窜出剑鞘,把毁剑的罪魁祸首穿个透心儿凉,让她血债血偿!
不是梦!虫虫悲哀地看清了事实,下意识地要辩解,张了半天嘴,只说出了一句:「这——这不能怪我!」
「不怪你?!」白沉香斜睨着虫虫,一脸山雨欲来前的可怕平静,而且这将是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是啊——我是说——我说我拔不出来,但师父你偏要我试一下,你还说——」
「我说了什么?」
虫虫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当时师父说的是「拔不出来也不是罪过」,可没说把剑弄断了也可以免除惩罚。
「你居然毁了我天门派的镇派之宝!说,你究竟是什么人?」白沉香心中悔痛交加,平时引人为傲的冷静沉着荡然无存,突然怒喝一声,吓了虫虫一哆嗦。只见他身上的紫边灰袍无风自动,慢慢涨起,似乎充气了一样,眼睛中那种愤怒和绝望都要把空气点燃了。
「掌门师兄息怒,虫虫一定不是故意的。」哈大叔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把虫虫护在身后,「这一定有巧合、有天意!」
「天意?什么天意?是上天派了这个妖女来毁掉我天门派唯一的希望,振兴的基石吗?」白沉香怒极,身上不断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声,「我不管她是上来派来的还是魔教派来的,没有人能毁了天门派的神剑还能活着走出这块地方!老黑你闪开,难道你是要和她一起化为焦土吗?」
「师兄,你听我说。」哈大叔急了:「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和虫虫在一起,我敢以脑袋保证,她绝不是魔教派来的,却邪剑——却邪剑被毁一定有其他因由!」
「你的脑袋?」白沉香的衣袂、袍袖猎猎作响,人像要爆炸了一样,又像是能引出天地五雷,当场把虫虫劈死,「几百年了,若不是八剑齐聚的希望和威力,我天门派将如何你很清楚,和这些比起来,你的脑袋加上我的脑袋都一钱不值!」
「可是师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把这件事搞清楚再做处罚也不迟。倘若虫虫是冤枉的,或者却邪剑是应天劫而断,到时候追悔莫及啊!」老黑说着跪倒在地,痛心疾首。
「你不要一味袒护这个妖女,我早就怀疑她来路不正。就算却邪剑是应劫而断,天劫也一定是这妖女启动的。她来的时候花四海也在,说不定就是她把灾祸引来了。哼,当时花四海杀了她就像捻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却一直不动手,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妖邪眉来眼去,一看就知道是妖邪之徒!掌门师弟,除恶务尽,不能姑息养奸!」白沉香还没说话,一位师伯级的人大声道,正是那天和苍穹师叔吵嘴的杨师伯。
虫虫是个火爆的脾气,点火就着的,刚才因为毁了神剑,情怯得很,一直也不敢说话,不过她被白沉香咄咄逼人的吓唬就罢了,此时见不相干的人也废话连篇,哪里还忍得住,当场就跳起来,大叫道:「死老头,我招你了?凭什么这样说我!当时全天门派的人和花四海恶斗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妖邪了?又是哪知眼睛看到我眉来眼去了?咱们一码归一码,现在说的是神剑的事,你少来这些不相干的!」
「掌门师弟,你收的好徒弟啊!」杨师伯大概没被人这样顶撞过,抖得比那些神剑还厉害,「她说得好,现在说神剑的事,她毁了上古神器,还这样没大没小。你说,该怎么办吧?」
白沉香的眼睛看着地上断成四五截的却邪剑,见那神器一动不动,光芒也不闪,好像凡铁一样躺在地上,心里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自从他入天门派学艺的时候,陈兵八剑就插在云梦山脚下的藏剑石中了,虽然千百年来没有人拔得动,但它们就仿佛是护佑天门派乃至整个正道的天地正气一样存在着。
后来天门派突遭变故,一夕之间高手尽皆神秘失踪,天门派也由天下第一大派窘迫落寞到了几乎关闭山门的境地,如果不是陈兵八剑仍在,他又如何让天门派重新焕发生机呢?
剑主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一方面他感叹天门派重新崛起的曙光来临了,多年没有实现的愿望可以在他这一辈实现,另一方面他也在想,剑主齐出,必是天下大乱、妖孽横行的先兆,所以保证这八把神剑的安全,使八剑剑主尽快成长是他必须做到的,否则邪气旺盛之时,别说拯救天下苍生,就连自保只怕也难以做到。
他苦心经营,殚精竭虑了这么多年,不成功便罢了,现在却毁在他手里,叫他如何自处,如何原谅自己?这个可恶的丫头毕竟是他收了做徒弟的,让她在众人面前试着拔剑也是他的主意,而现在这个结果要怎么办?
「掌门师弟,拿不了主意吗?整个天门派交到你的手里,你就连个妖孽也制服不了吗?」杨师伯又叫道:「神剑毁在她手里,应该受五雷轰顶之罪!」
「不能这样,师兄!」哈大叔眼见白沉香眼神里杀机闪动,大声阻拦,「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做决定。我天门派是天下正道之首,怎么能做出这种令人垢病、落人口实的事!」
「毁了神剑罪大恶极,这妖女死上八百回也抵不上神剑万分之一!」
「生命诚可贵!亏你修道这么多年,连这个也不懂。我怎么死八百回也抵不上?哼,不就是一把烂剑吗?我帮你们重新铸起来就是,了不起再找一把一模一样的。」虫虫在火头上,理智极度匮乏,或者说几乎为零,顾不得哈大叔一个劲儿的拉她的手,和杨师伯争辩。
「蚂蚁,住嘴!」白沉香大怒,袍袖一挥,一股狂风夹杂着滚滚的雷声平地卷起,向虫虫直袭而去。
他不是想打向虫虫,可怒极失控,等发觉自己错手,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十四章 神秘的护体真气
师兄!
四个声音同时响起,都没想到白沉香怒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墨武、桃花和刀朗分别从三个方向出手,深浅不一的红光从他们的掌中疾飞而出,瞬间化为千丝万缕的红丝,发出哧哧的声响,默契的冲向虫虫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红丝甫一接触就迅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细密的光网,把虫虫护在后面,而在光网和虫虫之间还挡着一个奋勇当先的哈大叔。
然而却邪剑的被毁使白沉香痛极攻心,无意中竟然使出了七成的功力。这一击挟了雷霆之势,夹杂着闪闪电光的狂风打着旋儿猛冲了过来!
三位护法的功力本就不及掌门人,加上事出仓促,所以当风雷与光网相交的一刹那即被搅得粉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号,半空中无数的红色光球纷纷撒落,天空中宛如降下了一篷光雨。与此同时,狂风冲破阻碍,巨大的风力把作为第二重的保护哈大叔卷起,摔出几十米远,之后向虫虫当头击来。
完了,完了,当真要被雷劈了!机率这么容低的事也被她遇到!
虫虫连逃命的时机都没有,只能闭目等死。她觉得自己被一种愤怒的力量掀起,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一样无力无依,被卷得东倒西歪,不能自控地飞向半空,然后远远的摔了出去。
不过,还好。
她没有感觉到痛苦,甚至连那可怕的狂风也没有扫到她,耳边除了滚滚的雷声,什么也听不见,好像她的全身都包在一片藏着惊雷的透明雨云里,而这雨云膨胀成一个球状的保护膜,护着她没有受到直面重击。
瞪大眼睛,她惊骇地看着地面上的景物和人影越来越小,眼前的山壁却急速变大,在她还没有惊叫出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狠狠的呈大字型撞到了山上。
厚,这下帅了,要被拍成柿饼了!
她吓得紧闭双眼,耳边就听啪的一声,没感觉到疼,人却急速坠了下去,滋味和那天掉落悬崖差不多,只不过很快就落了地。这一次她特意留心了屁屁,万幸,没有再被盖章了!
全场再度寂静,连那七把鸣叫不已的剑也停止了抖动。虫虫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又感觉了一下自身的情况,空白成一片的大脑慢慢恢复了意识。她蹭的一下跳起来,指着她的师父气呼呼地叫:「白沉香,你也太狠了,我好歹是你的弟子,师徒如父子、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比魔教的恶徒还邪恶。哼,现在老子正式通知你,我炒了你了,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自从却邪剑被毁,白沉香的心就一直很乱,又想拍死这只蚂蚁,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妥,刚才一时错手,本来很是懊悔,这会儿见她没上没上的,一点也不把师尊兼掌门放在眼里,登时大怒,施展腾云术,一步就来到虫虫面前,抓住她的衣领,拎她到场地中央来。
「孽徒,真反了你了,连白沉香都叫出来了!还说什么老子,谁是老子!」
虫虫像一只被捉的小鸟一样死命挣扎,却哪动弹得了分毫,最后气馁地干脆不动,勉强扬起脖子,怒瞪着白沉香,一点也不含糊的。白沉香怒火中烧,也这么瞪回去。全场几百口子人就那么看着他们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敢说话。
除了那个讨厌的杨师伯。
「妖孽啊!她是妖孽啊!」他尖着嗓子叫:「大家都看到了,掌门人这招风雷掌是雷霆万钧之势,居然——居然被妖女的护身妖气挡了回来。试问,一个一点道术基础也没有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护身之气,怎么能挡住白掌门的一击?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一定是魔教恶徒!」
他叫得声嘶力竭、捶胸顿足,好像哭丧一样,张口妖女,闭口恶徒,虫虫却没有反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什么护身妖气上。
她不是妖,也没有一点法力,祖上八辈子没人修过道,靠遗传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会凭白无故的出现特异功能。那么护身之气又是什么东东?难道就是这个东东保护她从悬崖上掉落的时候没有摔成肉饼,也是这个东东让她没有在师父掌下被拍成人肉包子?
可是,它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她旅行时遇到的那个——
她举目四望,寻找她最信任的人,见哈大叔正从远处跑来,嘴角边挂着一丝血迹,显然是扫到台风尾而受了伤。他的功力是全天门派最差的,不过毕竟不是凡人,虽然被摔出几十米,也只是受了伤而已,只是他自己的法宝——就是那把扫帚被毁了,他只能一路跑过来。
看到哈大叔受伤,虫虫放下了自己的事,再度向师父狂甩白眼飞刀,但这次白沉香却没有看他,而是和三位护法交换着眼色。
他收的第七弟子,这个不听话的、顽劣异常的、气得他半死的女徒的身上,确实有一道强大的护体真气。这个孽徒尽管懵懵懂懂,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的风雷掌打到她周身外半尺,当他以为这丫头要被他一掌拍死的时候,她的胸口处突然散发出一种颜色极淡的金光,光芒上还有些黑黑的字体,把她全身都罩住了,一点伤也没受。
看她的样子,也像是不知道这护体真气的存在,那她究竟是谁?她真的是天定的却邪剑主吗?如果是,为什么其他神剑剑主的身上没有这强大的真气呢?那真气光华灿烂,一点妖邪之意也没有,证明她绝不是魔教中人。那她怎么会把却邪剑给毁了呢?
「掌门师兄,请听我一言。」四大护法中,刀朗最是清醒冷静,见状忙上前施礼道:「虫虫虽折断了却邪剑,但仔细想来,神剑是任何人毁不掉的,除非她真的是剑主。也许这其中有什么我们还未得知的缘故,我看不如先把虫虫关押起来,把神剑的残片也收起,大家商议一下要怎么办,总胜过仓促决定,其后再追悔莫及。」
他们师兄弟相处了几百年,彼此心意相通,因此刀朗这样一说,墨武也上前道:「东师兄说的对,这事需从长计议。」他说完,桃花也同样表态。
白沉香已经冷静下来了,早就想如此决定,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弃一边杨师兄大叫着「养虎为患、养虎为患」的叫声于不顾,点了点头。
「帝乙,把残剑收起来,带到钧天去。」他恢复了一派宗师沉着威严的举止,「把这个劣徒给我关到昆吾连天洞去。」
第十五章 第五重
「掌门师兄,等等。」哈大叔急忙阻拦,「您要把虫虫关到昆吾连天洞的第几重?」
「这样的劣徒,关到第九重去领罪!」白沉香厉声道。
此话一出,只要是同情虫虫的人都大吃一惊,哈大叔更是急道:「不行啊,师兄,第九重阴寒与酷暑之气太重,每晚一遍的刮骨风刀更是厉害,虫虫没有法力,她抵受不住这个的。」
「哼,她连掌门师弟的风雷掌都不放在眼里,昆吾连天洞的第九重又算什么!」杨老头又来多嘴,可是没人理他。
「师兄,把这丫头关到第九重——只怕是不妥。」刀朗凑近了白沉香低语道:「她虽然有护体真气,但看来不会运用,刚才的真气外泄,一定是被偶然激发了出来,如果真的日夜受刮骨风刀之苦,无异于杀了她。依我看,不如关在第七重吧?」
「第六重才好。」墨武插嘴道。
「那不如第五重。」桃花又给疏通了一层。
「干脆把她请到钧天供起来享福,怎么样?」白沉香冷哼一声,眼神一扫,生生把老黑嘴里那句「好啊」给逼了回去。
此时,站在一边的虫虫已经恢复了理智,刚才指着师父鼻子大叫白沉香的气势已经消失了个彻底,偷眼看这几位天门派的顶级人物如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又听说要罚她去什么昆吾连天洞,立即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样儿,纯良又无辜,看白沉香死师父好不好意思太狠。
她明白这趟处罚是免不了的,只能争取最好的结果。昆吾连天洞她没去过,哈大叔也从没有提起,不过既然是受罚的地方,想来不会太舒服,听他们争论第几重的事,大概和地狱一样,越往下越可怕吧。
她是个娇气包,受不了苦,在左右不了局势的情况下,当然也不敢多话,心想要争取个好态度,让白沉香的铁石心肠动一点恻隐之心。她眼巴巴的盯着师父的嘴,生怕吐出的数字是置她于死地的地方,白沉香被她盯着心头烦躁,正好桃花唠哩唠叨的反复强调第五重对于虫虫有多么合适,于是情不自禁地说:「就这么办吧!」
话一出口,他后悔得恨不能赏自己一记风雷掌,因为这是极轻的处罚,而其他几个人则长出了一口气。虫虫察言观色,知道对自己的处罚不会很重,也很开心。
「要关多少天呢?」哈大叔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和苍穹的处罚一样没有期限!要看怎么解决却邪剑的事再说。」白沉香一甩袍袖,「杨师兄,麻烦你押这劣徒去受罚。」
「掌门师弟,为兄忠言逆耳,你这样心慈手软,将来必酿大祸!」
「杨师兄,多谢提醒。天门派能屹立数千年而不倒,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毁。小小一个女子,我们也不必如临大敌。」白沉香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他不明白这丫头有什么好,怎么没有几天就得了那么多人的心,目前看来只有派杨师兄做行刑官才不会出现循私的情况,纵然这丫头有千般好,这样不服管教,也需要教训一下子。再说,对她的处罚简直算是没有一样。
昆吾连天洞共有九重,以第五重为界,下四重是受罚的地方,上四重是修炼的地方。此洞的奇特之处在于它日夜的温差,白天酷暑难耐,晚上冰寒刺骨,气温的变化非常剧烈。但从另一方面讲,也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气候和洞内石壁上嵌满的那些灵力强大的蓝色晶石,才使此洞与众不同,是一处对修道人的修炼极有助益的所在。
昆吾连天洞的上四重就是极佳的修炼场所,东苍天、西魭天、南炎天、北玄天、中钧天的弟子总是喜欢三五结伴到此处打坐,功力浅的在第一重,功力深的就可以向下一点,这也就是为什么天门派弟子的修炼进境总比其他门派的弟子更快的原因。
而下四重,一到晚上就有罡气猛烈的狂风从地底的大小洞穴中吹出,吹在人身上就如同刮骨一样的疼痛,状如凌迟,整夜不止,越到下面越厉害,法力低微一点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折腾,偏偏这怪风不会令人有一点外伤,所以成为了天门派惩罚本门弟子的地方。
奇妙的是:第五重却平静极了,与正常的环境没有一点不同,呆在里面的人不会遭到一点折磨或者磨练,除了没人进入这个分隔界、令人格外寂寞以外。
把那个丫头关到第五重,哪有什么惩罚效果,纯粹是让她躲清静去的。本来他也不会那么狠,打算把她关到第六重两天,让她吃点苦头后就把她关到第四重,好方便她修炼,哪想到几个师弟一直和他唱反调,让他一时糊涂,做出了错误的,却又不能收回的决定。
慈母多败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窜出来这句话,转头看了看那几位「母亲」,居然一个个兴高采烈,不禁长叹一声,默念咒语,从老黑伸手收回连连看的母环,并改变手环上的牵制力,递给行刑官道:「请杨师兄把这个祭在第五重的两界石上,包管这劣徒不能随便乱跑。」
杨老头呐呐的接过手环,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却知道他这个掌门师弟表面虽然严谨沉着,骨子里却是个极刚的性子,做了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当下也不多说,挥手叫自己手下过来,拉了虫虫就走,哪知虫虫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吓了他一跳。
「师父,弟子还有最后一个要求!」虫虫叫得大声而凄厉,好像有什么生离死别的事。
「师父?不是白沉香吗?」白沉香微侧过脸,「这里有弟子吗?我倒是听说有一个叫老子的!」
「哇,师父,你的侧脸好帅啊。」虫虫无厘头的来了一句,倒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嘴巴比脑子快,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完了?好,那就去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
「不是这一句!不是这一句!」虫虫拼命挣脱杨老头的两个手下,「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死刑犯上路前不是还有断头饭嘛,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带几块哈大叔做的米糕?不要梅子味儿的,要竹叶味的,闻着清香,吃着好吃。还有还有,再来点兰花露,用紫竹林的井水做的,那个就着竹叶米糕最搭配——」
白沉香听的脸都绿了,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她大小姐以为是去享福吗?她是去受罚啊,居然还在这里点菜!
第十六章 正义的奸笑
「师父,师父您别走啊,没一点优待吗?」虫虫快被人扛起来了,还在拼命争取利益。好家伙,一个人到山洞里去,听说那里还不是很舒服的,当然死赖活挨也要多捞点好处,不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虫虫姑娘她要怎么办呢?
可是白沉香是个铁石心肠的,连头也不回,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他的剑,伸手一挥就御剑飞走,身影很快化为了一个赤红色的光点。再看刀朗和墨武师叔,两个人微笑着向她挥手,好像是光荣的送孩子参军的父母,就差给她胸前戴上一朵大红花了。
哈大叔,那个最疼她的人,一直向她点头,意思是让她安心,乖乖的等几天,很快就会没事的。最可恨是桃花师叔,他偷偷向虫虫竖起大姆指,也没见他嘴唇动,他的声音就传到了虫虫心里:「好丫头,你了不起,我和掌门师兄相处了几百年,从来没见他在别人面前失态过,你今天让他一连暴跳如雷了三次,师叔服了你了!」
桃花师叔长得帅,举止文雅优美、一本正经,实际上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虫虫咬牙切齿地想,再也无力反抗,差不多被杨老头的手下举在头顶带去了昆吾连天洞。
「咱们也走吧,看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墨武看虫虫的身影消失在云海之中,轻叹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愿找到办法救回却邪剑,不然——」他说不下去了,祭出自己的铁笔,御笔而去,刀朗和桃花紧随其后。
三人到了云梦山的绝顶冰城后也不停留,直飞到钧天的撒星殿才落下来,就见掌门白沉香在殿中缓缓地踱着步子,显然内心愁闷异常,三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沉默着。
「不然——把苍穹放出来吧,他脑子活络,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过了好半晌,墨武忍不住道。
「不行,苍穹一向胆大妄为,沉迷于杯中物,这次不给他点教训,谁知道他以后还要闯出什么祸来。」白沉香摇头道,想起这个师弟就头疼无比,忽然又想起了被他戏称为蚂蚁的姚虫虫,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
一般门派有这样一个不服管教的弟子就已经很不幸了,天门派却有一对儿,而那个小的似乎比大的还可怕,能不知不觉间就闯下滔天大祸!
他转头看看石案,那上面铺了一块纯白的天蚕丝绸,光滑的绸面上,那把碎了好几段的却邪剑就静静地躺在那儿,一点灵气也无。
「刀朗,无穷山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花四海不在附近,不过他手下的门人大批涌入无穷山,漫山遍野的乱跑,却也不来云梦山挑衅,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会是无穷山出了什么密宝吧?」白沉香皱紧了眉问。
「我已经看过了,无穷山方向气息无异,只怕没有什么宝物出现。但是天相变化细微,西方有凶煞之气,看来魔道最近必有动作,我们要提早防范。」桃花道。
刀朗办事一向稳妥精细,桃花擅于卜卦观星,他们所说的话,他一向是极其信任的,而自从上回花四海上门挑衅后,他已经吩咐墨武加强了天门山的守卫,以墨武的能力,他也很放心。现在就两件事让他愁锁心头,一是弄不清魔道中人为什么频繁出入无穷山?二是要把却邪剑怎么办?
魔道中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到无穷山去,如果没有宝物,他们又为了什么而来?而却邪剑为什么会碎呢?刚才他在气头上,也没有细想,这会儿冷静下来,恍然记起姚虫虫并没有用很大的力,那剑就自己弹了出来并且当即碎裂了。
不会是上回和花四海的锁麟龙相碰的时候就受了魔气的侵袭了吧?可是花四海虽然恶名远播,传说他的法力无边,魔力难测,但他恐怕还没有强大到能毁损神器于无形的地步,那么剑出即毁有什么特殊原因吗?难道真的是天劫?姚虫虫是从天而降的,是她引发的天劫吗?
「继续盯着魔道中人的一举一动,我们也要小心提防被妖人袭击。至于是不是把此事通告给友派并请求支援,我要再考虑一下。」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白沉香看了看三位师弟,又看了看残剑,「却邪剑先供到紫藤阁,派重兵把守,一并容后再议吧。」说完,他几不可闻的长叹一声,挥手让师弟们下去,自己则继续苦思冥想。
片刻,偌大的撒星殿里,就只剩下他寂寥郁闷的身影。
………………………………………………
虫虫警惕地盯着杨老头和她的手下,生怕他们给她上私刑。
她有点责怪师父,明知道这个杨老头看她不顺眼,还让他来押自己,这不是要杨为刀俎,她为鱼肉嘛。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死老头只数落了她几句,然后把连连看的母环祭到了一块大青石上就愤愤然的离开了,显然还对虫虫受到那么轻的惩罚不满。
从这一方面来看,虫虫开始觉得白沉香是有两下子的,整个天门派从几近灭门的孱弱到现在重新站在名门大派的位子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更难得的是他的属下都规规矩矩的,就连杨老头这样高的辈份也不敢背着他搞鬼,可见他管理门派之严谨和铁腕了。
她心里钦佩师父的时候倒没有想过,就在不久前她还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白沉香,什么尊师重道、长幼有序全被她远远地扔到太平洋里去了。
就这么坐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感觉没人监视她了,不禁放松下来,慢慢在洞中逛了起来。
昆吾连天洞是很大的,她被从第一重下来的时候,看到上四重都是一个大洞中有无数小洞,有点像桑拿浴室,又有点像蜂巢,一进洞中就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非常安静,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门,把洞内洞外完全阻隔开了。
而这第五重却没有任何小洞,平平直直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石室,地上零星的散落着直径不超过半米的圆石,整个地方让人可以一览无余。洞内的石壁及顶上布满了蓝色晶石,正是因为这些晶石反射出的光芒,才令没有照明的洞内虽然昏暗,却完全可以视物。
这些晶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从第一重就有,每一重都用晶石照明,就这样一层层的把日光反射了下来,不过越到下面越暗罢了。
那块被称为两界石的大石头应该算是一块大石碑,有三、四米高,一米多宽,却只有巴掌厚,也不知道是什么力学原理使它可以屹立不倒,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石碑上写着几个看不懂的大字,弯弯曲曲的像外星文。
虫虫走上去摸了一下,碑面光滑,看来是爬不上去拿母环的,也就是说她非要呆在这里不可了。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
她站在两界石旁边,露出了正义的奸笑。
第十七章 不好,有怪声!
唉,我怎么那么聪明呢!简直没有天理嘛,随便做的准备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了用场,是说她是天生福将呢?还是老天真的罩她,想吃冰天上就下雹子?!
她慢慢绕到石碑的后面,放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牛仔包,满脸爱怜横溢的打开。
这个包鼓鼓的,她像一只背着壳的小乌龟一样一直背着,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过,大概是别人以为她人古怪,衣着也古怪吧。包内的竹盒和竹筒有好几个,刚才她四脚朝天的摔倒时,就是这些东西硌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不过现在看来都是值得的。
竹盒内有十几块竹叶味儿的米糕和几块梅子味儿的,五个小竹筒内有口味浓淡不同的兰花露,是哈大叔用蝴蝶兰落下的花瓣和水井内那甘甜得不像话的井水制成的,特别好喝。另外一个竹盒内装着满满的类似于松子儿一样的干果和一种模样像樱桃、口味像草莓的鲜果。
这鲜果并没有名子,是紫竹林中的竹子开花后所结的果子。她从前只知道竹子开花的话,熊猫就没有吃的了,没想到神仙家的竹子也与众不同,不仅颜色奇特,半夜会发光,顶部开花后还能结出这样甜美可口的水果。这些果子熟了后就会落下,哈大叔从来不吃,就任它们烂到竹根下,她到紫竹林安家后,一经发现,大为倾心,因为这种水果汁液很多,所以她给命名为「多汁果」。
哼,把她关起来,还想不给她饭吃是吗?姚大小姐早有准备,这些东西如果计划得好,至少可以吃一周,根本不怕饿,而且连维生素也不会缺乏。刚才她吵着要吃的东西,是为了混淆白沉香的耳目。
她倒不是提前预见到自己会被关禁闭,而是在参加那场法术考试之前早就打听过,知道那往往要花一天的时间。事先她估计自己一定是最后一个被考,其他人的考试她也看不懂,不过是瞧个热闹,不如带点零食,像开茶话会一样开开心心就混过一天了。她是想请哈大叔和五师姐、八师弟一起吃的,所以带的东西比较多,真是好心有好报。
看到吃的东西全部安然无恙,虫虫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把食物分成了七份后,才找了块看来最干净的地方,拿出背包中的一块大方巾铺到地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这和野餐有什么区别?除了看不到阳光、地面不像草地那么柔软,静得有点过分外,基本上还是不错的。她姚虫虫别的本事没有,苦中作乐是强项,她能把她生平第一次监禁生活过得像度假一样惬意,有吃有喝、不用劳动、随便睡觉,气死白沉香。
她想的挺好,可是她忘了一点,人有三急,她没有方便的地方。「嘘嘘」还好办,找个远一点的角落就解决了,「嗯嗯」怎么办呢?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受罚的人是不给饮食类的东西的,因为吃喝下的东西,早晚还是要排出来的!
可是人家都是剑仙啊,半人半仙,可以辟谷,甚至连气也辟了,她却是真正的肉体凡胎啊。白沉香罚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那三位师叔,还有疼爱她的哈大叔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她也没有想到?
她生平第一次随地大小便,呃,事实上只开了小,没敢开大。这个地方很通风,开小的话很快就能毁尸灭迹,也不会有味道,可是开大——
她不敢想了,更加不敢吃了,尤其是维生素的东西,一气之下全丢到石头上摔得稀烂,拼着肠梗阻也不能在石洞里留下「便便地雷」,这也太丢人了!
还有另一桩,那就是她太无聊、太寂寞了。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长期呆在蓝色的环境中,人本来就容易忧郁,何况她现在没有一个人理,石洞内蓝幽幽的光也让她倍觉压抑。她开始怀疑这晶石是不是有大量的有害辐射,会让她生癌,想挖走两块去换钱的心情也没了。
把所会的歌曲翻来覆去的唱了一整天,她实在闲得难受,又感觉肚胀和饥饿同时折磨着她,于是只好去练习哈大叔所教的初级法术以转移注意力。变幻石头的障眼法,她早在考试前就已经练得七七八作、马马虎虎了,现在没了兴趣,寻思着那个传心术挺好的,而且还比较实用,她要尽早练好,好让五师姐帮她送个马桶来。
为了成仙,她不肯好好修炼,每天就想着怎么蒙混过关,现在为了一个马桶,她却极其认真的修习法术了,连平时最不爱的打坐运气都做得有模有样,在不知不觉中法术进境很快。而放眼天下,为了马桶而修仙的,虫虫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昆吾连天洞的第五重以下,非掌门命令绝对没有人来,她大喊大叫着救命的声音也传不到上面去,她要想自救,唯有这个法子了。
这天她正在打坐,拼命用初有所成的传心术呼唤五师姐容成花落,忽然听到寂静无比的洞中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声音。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岔了气息,张大眼睛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是幻觉吗?还是她的传心术突飞猛进,听到了五师姐的心跳声。可是不对啊,谁的心跳声会像啄木鸟敲树干似的?再说,这声音——这声音明明是从洞中传来的啊。
「谁?谁在这儿?」她叫了一声,拿起身边一块巴掌大的石块。
没人回答她。
她疑惑地站起来,紧张的在石洞内走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人影。她不由得嘲笑自己,可能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出现了幻听,可是当她重新坐好,那笃笃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下子,她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不是有鬼吧?这是个剑仙的世界,有仙、有魔,自然也应该有鬼。话说,这个洞的下四重是作为处罚之地所用的,实际上是个监狱。是监狱就会死人,这些人如果死得冤,肯定会魂魄不散,就不定要来找替身。还有,这个洞那么深,不是通往地狱的吧?
她被连连看困着,跑是跑不了的,第九重虽然有个正在受罚的苍穹师叔,可是她无法去求助,说不定西师叔苍穹已经死了,就是他的鬼魂来找她的。
笃笃笃——
那声音越敲越急,感觉离她也越来越近,可是她还是没看到人影,鬼影也没有一只!
第十八章 混世魔女
「再不出来,我要——」她威胁着,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声音发着抖,一点恐吓力度也没有,一步步向后退着,直到连连看上的牵制力使她再也挪动不了一步。
笃笃笃——笃笃笃——
怪声还在继续,并且愈发近了,虫虫的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声音的来处,吓得手脚冰凉,让她跑也跑不了了。不过在无比的惊恐中,她居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那怪声所到之处,地上被摔破的多汁果的残骸逐渐减少,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擦地面,或者是在——吃?
虫虫好奇胜恐惧,慢慢向怪声的来源靠近,果然见散落了一地的残果在减少,而笃笃声正是来自于这里。一转眼,看到地上硕果仅存的一只只有一点残破的果子,此刻正一口一口的被消灭,似乎有什么正吃得欢。
虫虫一咬牙,伸手去捡,手还没碰到果子就被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狠狠啄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死东西,居然敢咬本小姐。」虫虫抚着手背骂,即好奇之后,愤怒也战胜了恐惧!
她把手缩起来,以衣袖包裹着手掌,恶作剧似的一把抓过那只被吃得还剩下一半的多汁果,看那隐形的东西有什么反应。
果子入手,虫虫瞬间感到颇为沉重,之后就听到叭哒一声,那隐形东西掉落到了地上,与之同落的还有一大块果肉,不过果肉马上就消失了,虫虫奇怪的听到了打嗝的声音。
是人?是鬼?为什么发出人类才能有的声音?
虫虫傻了眼,一手握着果子,失去了坐标的眼睛不知道要看哪里。而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还有微风吹过,她下意识的举高了手,不让那隐形东西飞跳着咬到果子,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还给我!」一个老头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太突然了,虫虫吓了一跳,而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觉得手上一沉,衣袖被抓住了,那隐形东西拼命去抢多汁果,其重量估计足有一斤多,坠得她的手腕差点被拉下来。
「还给我!」
虫虫顺着声音的来源一摸,感觉手掌下毛茸茸的。嗯,手感不错,再摸两下,是挺舒服的,再摸!似乎是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啊,你要谋杀啊!」虫虫手上一阵刺痛,急忙甩了甩。就见本来空无一物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圆圆的影子,被她甩落到地上后,迅速显形——黄黄的、毛毛的,胖得成流线型,短小的翅膀,桔红色的爪子,不是那只失踪的小鸡又是什么?!
「谁让你摸我!」小鸡大叫,卡通的外形却是苍老的声音,「这么大个丫头,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虫虫完全震惊了,瞪着这只小鸡,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提醒过自己一万遍了,这是个神仙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以前的认知不一样,可是一只会说话的、会隐形的、模样像刚孵出来的、声音却像至少八百多岁的,巴掌大却重达一斤多的鸡,还是超出了她的想像。
「把嘴巴合上,口水要流出来了了!」小鸡打了个饱嗝,有点站立不稳,卧在了地上。
虫虫合上惊得一直张大的嘴巴,脑袋还是木木的,「我——你,你会说话?」
「你在做梦,我不会说话,叽叽!」小鸡急忙挽回影响。
一瞬间,虫虫还真有些拿不准,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用力在自己手臂上一拧,疼得立即叫了出来。
叽叽叽叽!
小鸡不说话了,但听声音是在嘲笑虫虫的行为。可虫虫也不想自残啊,她只是要弄清自己是的脑子是不是还正常运转而已。
「你会说话!」虫虫鉴定完毕,大声道:「天哪,我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鸡。」
「叽叽叽叽。」
「别装了,被人揭穿了,再装傻就是真白痴了。」
「叽叽叽叽!」
「呀,还生气啊,白痴鸡,这充分证明你听得懂人话。说你白痴,你还真白给我看。」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念两遍也没用,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底细。」虫虫握握拳头,邪恶地笑了。虽然她还是没有解决自身的生理问题,但心理问题却解决了。多少天了,她不记得了,只觉得比几个世纪还长,她终于等到有人能和她说话了。修正,不是人,是一只能陪她说话的鸡。
白沉香啊白沉香,想把她关在这里闷死,哼,他的如意算盘打不响,这不老天爷又给她送来玩具了嘛!而且还是全自动、不耗电、智能型的玩具。
问题是,怎么能让这只鸡死心塌地做她的宠物呢?她一脸不怀好意和算计的微笑着。
小鸡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一向自认为是无所不能的神物,可为什么被眼前的这个死丫头看得浑身发冷,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可是它刚才吃太多了,现在身体不稳,即跑不了,又隐不了形。
「小鸡,我问你,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虫虫终于开了口,「我可认得你,上回你把我晃得从石阶上摔了下来,差点断了骨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对你多好啊,还怕石头砸死你,把你放到我的包里。你呢?自己偷跑了。我恨哪,恨你个忘恩负义的,今天巧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说,怎么办吧!」
小鸡见她边说边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把它抓了起来,凑到脸前,那双慧黠的黑眼睛里闪着可怕的笑意,想口吐人言,又忍住了。都怪刚才不小心哪,如果不是一急之下露了自己会说话的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叽叽叽叽!
它想蒙混过关,黑眼睛闪着无辜的光,可眼前这一位燕不是可善与之辈,马上一指头点在它的头上。
「再给我装,我们拔一根鸡毛试试,现在天气挺热的,我给你凉快凉快!」虫虫说着拎起一撮绒毛,轻轻扯了一下。
叽叽叽叽!
改为了哀鸣,走博同情的路子试试,可这死丫头还是不上当,当真一扯,疼得它忍不住叫了出来。好啊,它真佩服自己,在被拔毛的痛苦下居然还是鸡叫一声,没有说人话。
「跟我斗狠是吧?行,成全你。我们把满清十大酷刑都试一遍,姐姐我还就不信了,我就治不了一只小鸡。」
眼见一只雪白的小手伸到它的翅膀下面抓痒,它再也受不了这残酷的刑罚,大叫起来:「死丫头,老子已经活了三千多岁了,你敢当姐姐也不怕折寿。死丫头,放手,哈哈,快放手,哈哈——求你了,快放手!」
「啊,原来会说话啊。」虫虫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混世魔女!你是混世魔女转世!」小鸡愤愤的大叫!
第十九章 万事知不说人话
虫虫嘿嘿笑着,给它来个默认。
她捧着这毛茸茸,却号称三千多岁的东西,坐到一块大石边上,心里的高兴简直无法言喻,兴奋的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脑袋,没想到它惨叫不止,拼命张开短小的翅膀来擦,好像虫虫的嘴有毒。可捡到宝的快乐让虫虫开心不已,根本不介意,心里想着这小鸡毕竟是活的,也许应该给它一点人权。
「我宣布,从今以后你属于我。」她扳过小鸡的身子,让它气呼呼的眼睛对着她。
「凭什么啊,我可是天地间的灵物,没人驾驭得了我!」
「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混世魔女!哼!休想!」
「天地间的灵物就要遵循天道。你忘记了吗?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照花四海那种闹法,那天你会被落下来的山石砸成鸡肉饼的。」虫虫不厚道的翻小碴,「天道告诉你,别人的救命之恩该如何呢?」
「置之不理!」
呀?挺狡猾的啊,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虫虫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有人跟她斗嘴非常好玩,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小鸡的背,一边心里转着主意,看要怎么才能收服这小鸡。小鸡拼命扑腾挣扎,好像虫虫摸它一下,就是它的耻辱,嘴里一直大喊大叫:魔女!臭丫头!不知名的鼠辈之类的话。
虫虫看得出来,这会儿这小鸡有点不对劲,所以自己才能控制它,假如它一旦恢复,到手的宝贝就长脚飞了。事实上老那么抱着它也很费力,虽然它只有巴掌大,但密度超常,落在虫虫手上的分量相当可观。
可是,如果它真是天地间的灵物,还活了那么久,收服一定不易,要怎么办呢?这小鸡太好玩了,嫩嫩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语气,放弃这样的宝物,简直是犯下反人类罪行!
感觉手中的挣扎不那么激烈了,骂声也停息了,虫虫疑惑的低眼一看,发现这小鸡正伸着脖子猛嗅着她的另一只手,那里有还剩下半个的多汁果。
哦,原来啊!
虫虫灵机一动,心头诡计丛生,一伸手把多汁果拿远了些,然后又拿近了,假装是无意的把果子在手中把玩,实际上一直偷偷观察着小鸡的反应。就见那小鸡的一对眼睛一直跟着她的手转,努力伸长了脖子,多汁果经过它的嘴边时,它都张口去虚咬,可惜虫虫就是让它差一点才够不到,急得它在虫虫的手中乱扭乱动。
唉,没什么也不能没智慧,有什么也不能有弱点啊!啧啧,让人抓了小辫子,就只有低头认输的份儿了。虫虫心里想着,嘴里却很不善良的用一种极其诱惑的声音问:「喜欢多汁果吗?」
「这——叫多汁果?」小鸡头也不回,一对黑豆似的小眼睛还是盯着虫虫的手。
「是啊,因为它甜美多汁嘛。咬上一口,哎呀,简直甜到心里,柔软的果肉在嘴里滚过去,又软又香又滑,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咕咚!虫虫清楚地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同时一滴湿答答的东西从它的嘴里落到虫虫的手上,这小鸡有着人类一切的行为和表现。
「想吃吗?」虫虫肚子里暗笑,脸上却一副温柔的模样,决定给这小鸡一点甜头。
小鸡茫然地点了点头,慢慢把脑袋凑到了多汁果上去,但眼看就要咬下的时候,忽然鸡身一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缩着脖子说:「不,我不吃!」
咦,它明明那么想吃,现在为什么又不要了?难道吃了这个果子对它有什么不利的吗?虫虫心念急转,想起小鸡刚才打着饱嗝,脚下不稳的样子,严重怀疑多汁果是这只小鸡的克星,让它想吃却又不敢。如果这样的话,对她可太有利了。
「吃一点吧。就一口。多好吃啊!」她拿着多汁果凑近了小鸡的脑袋。
「不吃!」
「你真没口福,这么好吃的东西,唉,可惜了。」她同情的摇摇头,闻了一下多汁果,赞叹了一声,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赞叹了一声,最后轻轻咬了一口,脸上一幅幸福得要死的模样。再偷眼看看小鸡的样子,似乎就要馋死了,看来马上就会投降。
其实这果子虽然好吃,可还没到人间极致美味的地步,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类和动物都会沉迷于一种东西,而多汁果明显是这小鸡的命门,冷眼旁观,这东西好像它的毒品,戒不掉也抵抗不了的。
「出于礼貌,再问你一句吃不吃。如果你不吃,可全归我了。」虫虫作势把多汁果全部放到嘴里,吓得那小鸡一直惊叫,嘴里虽然说着「不吃」,却在虫虫的手落下后,奋力一挣,狠狠把多汁果啄走。
虫虫的手早就酸了,此刻小鸡突然发力,一个没留神就被它窜到地上,叼着那半只果子,好像别人会抢似的,一直钻到一块圆石边,把脑袋扎到石根下去吃,胖胖的屁股可笑的露在外面。
「你还真是顾头不顾腚!」虫虫笑骂道,也不管它,任它把多汁果几口就吞下肚子,再看一下周围,那天她摔了一地的果子差不多全没了,没想到这小鸡个头小小,还真能吃!
身后又传来一声长长的饱嗝,那小鸡慢慢把头从石根下缩了回来,回过头愣愣地瞪着虫虫,因为外形是一只鸡,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是考虑要怎么办,可虫虫却清楚地感觉得到它的懊恼和后悔。
忽然,它圆滚滚的身体一歪,差点跌倒,同时全身的毛迅速变成了粉红色。
「哇,发达了,你居然是一只变色鸡!」虫虫瞪圆了眼睛。
「魔女,你害死我了!我就知道今天有灾,可是——」它突然不说了,用脑袋去撞石头,大喊道:「让你管不住嘴!让你管不住嘴!」
虫虫一步冲了过去,把它按在地上,「下回你在做什么之前,麻烦你问我一下好不好,你现在可是属于我,是我的私有财产。」
「么吕,里卜冷香外香外!」小鸡说话时舌头都大了,仔细听一下,好像是说「魔女,你不能强买强卖!」
「怎么?你醉了?这么快?」虫虫颇为意外,不知道谁吃水果会吃到醉倒,看来它的毛色变为粉色和人类喝醉后脸会红是一样道理。
她听说过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也就是说,如果她现在问这小鸡什么话,它应该会如实回答。HOHO,她要问的事可多了,首先要问问它究竟是什么鸡。
「我不是鸡,我叫万事知。」小鸡醉得整个瘫软在地上,不过一放松下来,舌头却不打结了,「我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事情,只要你问得出。呃——我还有个外号,叫做『不说人话』。」
第二十章 鸡吃虫?虫吃鸡!
哇靠,百度!
这小鸡是百度!
百度大神对于虫虫这种初到贵宝地的一级小白来讲,实在是太实用了,所以她心里发狠,无论坑蒙拐骗、烧杀抢掠,她说什么也要把这只不说人话的万事知弄到手。
「那我叫什么?」测试一下百度灵不灵,这年头骗子很多啊,不得不防。
「你叫姚虫虫。」
宾果,答对。可这没什么稀奇的,她闯下那么大的祸,全云梦山的人都知道她叫姚虫虫,师父赐名为蚂蚁,说不定连整个剑仙世界的黑白两道都知道了她的伟大功绩。
「那我从哪儿来?」
「说起这个可奇怪了,呵呵,只怕没人敢相信呢。」万事知张了张惺忪的醉眼,看来有点得意洋洋,「你来的那个地方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什么都古古怪怪的,没有男女之防,女人穿得太不像话,露胳膊露腿儿,好多人对着手里一个小方块大喊大叫,铁盒子装了轮子在地上跑,天上还有铁鸟飞过——」
「那叫飞机,也是鸡的一种。你再看看你,同样是鸡却飞不了,身子胖的像海豚,翅膀却像蜻蜓,能飞才怪。」虫虫连忙打断万事知,生怕他再说下去。她瞄了一眼手腕上连连看的子环,怕这东西有监视功能。她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要小心才行,所谓诸葛一生唯谨慎,小心行得万年船啊!
她爬到那座山上,当然不是为了自杀,不过是为了舒解心中的郁闷。只是在那儿她遇到一个怪人,现在想来也是不同寻常的。说不定就是他把自己扔到了这个世界,否则为什么会让她捡东西,最后却落下山崖,她身上的那道护体真气也许就是那个怪人或者那个东西给她的。
可是那个怪人是谁?那个东西又是什么?她为什么被送到这里?她和这个世界有渊源吗?这些谜题要一一解开,而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为了不像小白老鼠一样被人抓去做实验,她的来历必须隐瞒。
「魔女!我不用飞,我会隐身,会移形换影,才不做飞翔那种低级的行为!」万事知大怒,鸡身挣扎了两下,但醉得厉害,没有起来。
虫虫一把扯住两只鸡爪,生怕万事知突然消失。
「你抓得我难受哪,魔女!」万事知闭着眼睛大叫:「你不用这样,我现在已经醉了,不能自控,即跑不了,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全是因为那个多汁果,万恶的果子啊!老天爷既然孕育出我这样的灵物,又为什么造出我的克星?」
虫虫不回话,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仔细听着每一个字。现在事情很明显,多汁果吃多了能让万事知丧失理智,这是她了解它的最好机会。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万事知拼命想阻止自己,可是它的舌头却违背了它的意志,「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治我,就只有这种果子,我一见它就抵抗不了,明知道不吃正好,一吃就醉,可就是忍不住,三千年没有变过,它是我的克星!克星!我想到别的地方去,因为这果子只有在紫竹林里才有,但天命说我的主人将在这里诞生,我不能离开。为了这个,我只好孤单寂寞地住在山洞里,生怕连闻到果子香也会受引诱。这不,前一个多月,我到半山晒晒太阳,结果被香味引了去,本想只吃一口,结果——」
原来当时它是醉了,只好用低级飞翔术,大概是想尽快回到昆吾连天洞的第五重,但却撞到了她。
「唉,真不能说了,再说要死人啦!」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身体舒服的侧翻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嘿嘿,花四海要发怒的时候,我早就醒啦。我偷偷隐了身,从你的包袱里爬出来,躲在藏剑石后看热闹。那藏剑石是神物,不怕魔气,石根下可是最安全的所在——不能说——万事知闭嘴——不能说啊——还是告诉你吧,我醉得快,醒得也快,再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我就醒了,到时候你就捉不住我了。哼,我是小鸡,你是小虫,从来都是鸡吃虫,没有虫吃鸡的道理。这才是天道哪!」
她担心了它半天,原来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鸡,早就逃到一边看热闹去了,这是天地灵物嘛,根本是魔道吉祥物,心肠这么坏!
虫虫越想越气,用力拍了万事知一下,疼得它一抽,嚷嚷道:「哎呀好疼哪!我还以为你扯到我的金尾羽呢!谁能扯掉我的金尾羽,谁就是我的主人,我等了三千年啦。哼,真希望我的主人根本没生出来,一个人有多快活,谁要个笨蛋来缠七缠八的指挥我。话说我这么聪明,主人一定是笨蛋!」
咦,还有这样一说!天底下真有这种神之契约啊!只要拔它一根鸡毛,就可以免费收到一个奴隶,这个神仙的世界还真是好玩啊!划算划算!
虫虫心中大喜丧,不理万事知的抗议,一手把它拎起来,另一手在它的胖屁股上乱摸,翻得绒毛都戗了,根本没找到什么金尾羽。
「笨!呵呵,人真笨!尾羽就一定在屁股上嘛。哎呀,不能说了,我快要醒过来了!」
它都这样说了,虫虫还和它客气,不客气地把它扔到地上,跪在地上仔细翻找,眼见它浑身的绒毛正迅速由粉色转为淡黄色,知道这家伙果真是醉得快、醒得快,再找不到什么劳什子金尾羽,到手的法宝可就飞了。这可是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法宝,冒泡的是它居然还是活的!
万事知睁开了眼睛,是清澈的!鸡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神里却满是得意的笑意,它醒了!
电光火石间,虫虫知道下一秒是她唯一的机会,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扯。有宝没宝,就这一锤子买卖吧!
啊的一声惨叫,万事知跳了起来,矮小的翅膀哆嗦着伸展开,却怎么也抚不到脑袋后面。在那个部位,生生被扯掉了一小撮绒毛,毛茸茸的脑袋像被人咬掉了一块一样。
「混世魔女!笨蛋!你——你这么狠的——老子要报复!臭丫头,我——啊——主人!」它又发出了一声惨叫,盯着虫虫的手指。
虫虫的两指还捏着那一小撮绒毛,在一团软软的淡黄中,有一根极细但黄得与众不同的绒毛,那简直是肉眼分辨不出的,不过此刻却在慢慢变化,不仅样子变成了一根一厘米大小的羽毛状,连颜色也变得金灿灿的。
「让笨蛋主人教灵物奴隶个乖——」虫虫扔掉没用的绒毛,把那根金色的羽毛握在掌心,「就算天命也不是白来的,自己要争取。你有金尾羽,只要有心,拔一根鸡毛还不容易。告诉你吧,我小时候做生物实验的时候,生拔过整整一只鸡的鸡毛,害它大夏天要跑到火炉边取暖,你一只小鸡就更不在话下。哈,谁说一定鸡吃虫,只要够狠,虫也可以吃鸡。话说,你的尾羽为什么长在脑袋上?」
第二十一章 真火石
「还我的金尾羽!」万事知扑腾了几下,不过被虫虫伸手一指,立即就安静了,沮丧地卧在地上,恨不能把脑袋扎到翅膀下面,「一定是出问题了。啊,有天劫,否则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哇哈哈哈哈,这就是天意,我爱天意!」虫虫把金色羽毛放到唇边咬了咬,「这个不错,好像是真金的,咦,上面还有一个洞,正好我穿根绳子来做项链。」她兴高采烈的自言自语,再转头一看,见万事知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好像遭受了三千年来最大的打击。
「别怪模怪样的,我有个别别扭扭的师父就够倒霉了。」
「你倒霉?我才倒霉!」万事知向前凑了几步,「咱们打个商量——」
「休想,死奴隶,乖乖等着命运的安排吧!」虫虫扑灭万事知心中的所有希望之火,「你要顺应天道知道吗?不然要遭天谴的。放心,我是个仁慈的主人,只要你听话,我包管你每天有多汁果吃。」
「不,我不吃了!多汁果害死我了。」
「真笨!」虫虫蹲下身来点了点万事知的脑袋,「你死都死了,还不吃个痛快!来,叫声主人听听!」
「混世魔女!」
「呀?我听到天雷的声音了,要来劈某鸡了!」
「哼,魔女主人!臭丫头主人!」
尽管万事知有一百个不甘心,到头来还是要顺应天命。它怒瞪着眼前这个一脸贼笑的姑娘,心里的绝望无比形容。它等了三千年,就是这个结果吗?有心想反抗,可却怕真的会召来天劫。这就是灵物的悲哀啊,是物就是要有主人的,可是眼前这一只,明显差了点吧。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丫头扔到这里受罚,这几天吵得它不得安宁,没想到最后自己还「失身」于她,成了属于她的灵物了。怎么办?难道它的命运是这样悲惨的?!
「呵呵,你承认就好。」虫虫不介意那句「主人」前面有什么定语,重要的主语正确就行,「既然你属于我了,我现在发布主人令第一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隐身,因为我没有天眼通,会看不到你。」
「你出恭的时候我也要在场吗?」
虫虫的脸瞬间涨红了,「死鸡,你居然偷看我嘘嘘!」
「呸呸呸!谁偷看,那会折损道行的!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呀,你还歧视女性,是一只封建鸡。现在我对你很不满意,给我移开换位一个看看,马上到两界石的顶端去,否则我把你做成鸡仔粥、炸仔鸡、烤鸡仔、把你泡了药酒当伟哥卖!」
「伟哥是什么东西?」
「以你一只鸡的智慧是永远不会明白人类医学的伟大的!少管,我以主人之名命令你,马上给我表演!」
「那是我的法术,不是杂耍!」
「我管你是什么,这是主人的命令!」
#¥%……&#¥%……&
此后三个时辰、一人一鸡就这么吵来吵去,直到后来都累得说不出话了。虫虫倚坐在一块石头边,感觉虽然很累,但内心又无比畅快,吵得格外开心。她喝了一口兰花露,看万事知气鼓鼓地站在一边,鸡毛全戗了,忽然哈哈大笑,心想斗败的公鸡就是这样子吧,虽然它还小,只是个三千多岁的小鸡。
「过来喝一点儿,和自己别扭可不划算。」她把竹筒倾斜,递到万事知面前。
虫虫是它的命定主人,这对万事知来讲是个绝对意外的噩耗。不过它经过了否认、愤怒、压抑,接受四个心理阶段,现在已经平静了一点。抬着看虫虫的脸蛋红扑扑的鲜嫩可爱,好像很快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不染一丝杂质,虽然古灵精怪、诡计多端,流露出算计的模样,但可以确定不是凶恶残忍之辈。
唉,要不——就将就了吧!鸡不能和命争啊!
它凑过去喝了几口兰花露,近距离感觉了一下虫虫的气息,绝望地发现自己主人的法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不由得哀叹自己是这样高级的灵物,居然会有这样的主人。可又一想,在这个多事之秋,法力低意味着死得快。嗯,这样不错,这丫头一死,它就又是自由身了,并且再不会有其他主人。
想到这儿,它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并且很快会到来的前途,高兴地连喝了几口兰花露。虫虫见它的态度突然转变,有点奇怪,但她一向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因此也不问。
「魔女主人,你是为什么会被罚到这里的?」它心情大好,脾气也好了起来。
「你不是万事知吗?应该知道啊。」
「这个我要说明一下,我只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不能预见未来,也不能忖度人的心思,因为那是最难的。」万事知认真地说:「而且关于神物的事,我有时并不知道,因为神物都有神力阻挡,我无法勘破。这就是我们灵物的悲哀,不仅必须有个命定的主人,还有许多禁忌。我猜不出你为什么被罚,想必是和神物有关对吗?」
「我把却邪剑弄断了。」虫虫耸耸肩,神态轻松地说。
万事知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对绿豆大的眼睛瞪成了黑豆那么大,「你你你——你把天门派的镇山宝贝之七的却邪剑给毁了?!你怎么弄的?」
「没有毁,只是断成了几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风吹日晒得太久,那破铁条早就烂透了,所以我轻轻一拔就呜呼哀哉、完蛋大吉。」
「破铁条?!嗨,你说得倒轻松,没想到白沉香还很善良,居然没有当场打死你。」
虫虫看着万事知,总觉得它好像对她没有死感动很惋惜似的,不过她明白却邪剑对天门派的重要,也明白它在白沉香心中的地位,对自己无意间毁了神剑也是过意不去的。
「作为仆人,你要提供一个解决的方案。如果不把那把剑修好,或者重新找来一把可以替代的,我估计我会把牢底坐穿。这样,你也要呆在这里不能离开。」
万事知发出了很欠扁的一阵笑声,「你当这是集市上卖的普通刀剑吗?还找一把替代,想得美!这可是上古神器,天地间没有相同的另一把。自从我出生,还没见有谁拔出过这陈兵八剑呢!这一回白沉香运道高,千年不出的剑,居然齐出了,八位剑主都成了他的弟子,不过最关键的却邪剑却让你这白痴主人给毁了。啧啧,他一定气得吐血。」
「少废话,有没有抢救的办法?」
「我是谁?万事知啊!所以我有办法,只是不知道臭丫头主人你能否能做到?」
「先别胡吹大气,说来听听。」
「有一种石头,叫做真火石,是当年祝融储存火种之用,只要你能找到真火石,我就有办法让你重铸却邪剑。」
第二十二章 仙界历史课
云梦山所在的地方叫做凤麟洲,而真火石的所在地是聚窟洲,两洲隔海相对。
海名为死海,黑水滔滔、落羽即沉,凤麟洲和聚窟洲分踞在死海南北两岸,虽然只是隔着一个海,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地貌和气候。凤麟洲是灵境宝地,富饶繁华、山奇水美、熙熙世上有人、人外有仙、仙外有天,彼此相处融洽,和平安乐。而聚窟洲则是苦寒之所,人迹罕至,是魔道众门派盘踞的地方。
「就是说,我要拿到真火石,就要深入龙潭虎穴?」虫虫没出息的胆怯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老老实实呆在云梦山,还动不动摔个半死,真到了聚窟洲魔道的地盘,还有命回来吗?弄断了却邪剑,白沉香肯定不会轻饶了她,到聚窟洲去只怕生存的机率也几乎为零,她仿佛看到一个大大的「死」字刻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怎么也甩不开。
「聚窟洲没那么可怕,好吧,只有一点点可怕。」万事知像人一样坐在地上,两只桔红色的爪子伸得直直的,矮小的翅膀向后撑着身体,「那里地广人稀,你只要偷偷摸摸地走,想办法不遇到魔道中人就行了。你以为他们是萝卜吗?种的遍地都是!再说,聚窟洲也有像你这样的纯人类居住,虽然人比较少,但也都活得好好的。」
「有人?」虫虫愣了,没想到人类的渗透能力如此之强,怪不得她的那个世界,神仙早就被挤得离开地球,另觅新地了。
「那当然。魔道中人不是上古大神,他们也要吃饭、买东西、享乐,没有人类,谁来提供这些?」万事知摆了一副「受不了你」的神态,「而且还有一个魔头特别喜欢做生意,应该算天下首富了,生意遍布十洲三岛,凤麟洲也有他的产业。人家说得好,天下大同,谁说凤麟洲不能有魔道中人?鉴于正魔两道已经相安无事太多年了,用西苍穹的话来说:麻杆打狼两头怕,大家谁也不先动手,所以道理上也不能轰那魔头离开。」
「呀?还有这样的人,是谁是谁?那么有钱的人长得帅不帅?」虫虫好奇的问。
「色女——呃,主人。」万事知见虫虫作势要打,连忙改口,「这个人我没见过,只知道他是魔道的第二大魔头,仅次于花四海,因为名叫西贝柳丝,所以被正道中人起了个挖苦他们的外号,叫残花败柳。」
虫虫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你还笑,我说的是真的。」万事知正经的说,「这两个魔头素有花名,深受魔道女众和不明真相的人类女子青睐,所以正道人士认为他们以妖术迷惑女子,这才起了这样的外号。其实据我所知,花四海虽然追逐者众多,但为人冷漠,并未与任何一位女子交往密切,倒是西贝柳丝,姬妾成群,所以残花未必,败柳却是必然。主人,麻烦您擦擦口水。」
「啊?流出来了?」虫虫抹了抹下巴,却发现根本没有口水,知道是这只死鸡在嘲笑她。
「你行。」她挑了挑大姆指,「呆会我吃烤鸡翅膀!」
万事知立即坐直,把两根鸡翅收紧,「我的意思是说,你尽可以去取真火石,危险也许会有,但却未必一定遇到,可是如果你不去,聪明的主人,你想想结果吧!」
虫虫歪过头,看着这只不说人话的鸡,严重怀疑它在害她,「你在把我往火坑里推,烧死我,你就自由了是不是?」
「人类真是没有好心眼儿的族类。」万事知尽量表现得义愤填膺,但心里有点虚,「我虽然只是一只小鸡,但也是有职业操守的鸡,或者一百年前,我不会这样建议你,但今时不同往日,花四海一统魔道的天罡二十八门,聚窟洲平静了一半,你只要小心一点,未必不能够安全返回。」
虫虫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什么魔道、什么天罡,就连十洲三岛也是头一次听说。她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小小一片紫竹林还没有研究完,哪有时间管天下的事,哈大叔喜欢她简单开朗的性格,什么事也没有和她说过,因此她现在是仙界小白。
「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万事知哀叹道:「难道要我把这三千年来的事都和你说一遍?」
「不用,只讲讲魔道的事就行了。我可是要到人家的地盘上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哼,明明是想听花四海的事,告诉你哦,不许迷上他。正魔不两立,没有结果的。我老人家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事,你别让我再看一回。」它想给虫虫主人上一堂前关于剑仙世界的历史课,好好讲解一下正魔两道的现状与未来,但看虫虫一脸不耐烦,只好捡重点的说:「花四海是个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出现时,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稚童,但法力奇特,在魔道新人中已经崭露头角,十五岁就成为了魔道第一高手,现在的法力更是深不可测。本来他是闲云野鹤的人,不归属于魔道一百零八门中的任何一个,但不知为何,百年前他开始了统一魔道的行动,以一人之力,一统三十六天罡门。」
「魔门有那么多人吗?」虫虫吃了一惊。她在紫竹林时,偶尔听哈大叔说过,正道三大派,云梦山天门派、平宁山礼佛寺、无影岛的隐流,还有其他小的门派,但总共也不过三十多个,可魔门居然有一百零八个之多,这样打起来的话,不是很吃亏吗?
「魔道中人不似正道这么团结,所以门派多如牛毛,这一百零八门还算是较大的了,有的魔门,连师父带徒弟不过几人而已。」万事知解释道:「不过魔道中人大多凶狠残忍,真有争斗,在气势上总能压上正道一头。而他们这一百零八门是按照天上一百零八颗煞星所建的门派,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哦,原来是仙界水浒。虫虫心道,随即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有些怨怪。为什么花四海只统一了三十六天罡呢,如果他连地煞一起收服,说不定聚窟洲是个太平的地方,这样她潜伏到那里去,危险要小得多。
「七十二地煞门大多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花四海为人极为骄傲,自然是不屑与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为伍,不过也可能是没来得及,你以为一统魔道是那么简单的吗?要收服这些好勇斗狠之徒,比之白沉香让天门派崛起更难,也亏得花四海实力强横,手段刚猛,不然魔道也不会从分散变为团结,现在渐有坐大之势。」
「那么我是非去不可了?」虫虫无比沮丧。
「没错,而且最好尽快。」
第二十三章 天才弟子
虫虫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决定了的事就会尽快去做,而且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式。
所以她马上考虑起去聚窟洲的事来,不过要去聚窟洲,首先要离开这个昆吾连天洞的第五重才行,而一想到现实中的事,她的肚子又马上不舒服起来。
「万事知,你能不能解开连连看上的禁制力,我急需要去一趟五谷轮回之所。」
「五谷轮回之所?什么地方,好玩不?」
「茅厕啦,便便的地方!」虫虫大声解释,却不好意思看一眼万事知的眼睛。
「对不起啦,美女主人。」万事知的声音里全是看好戏的意味,「我是智慧型的,仙术也只是会逃之夭夭,武力一道真是爱莫能助了。」
看着它一脸的幸灾乐祸,虫虫很想一脚把它踩成鸡肉饼,让它鸡肠、鸡屎、鸡血混在一起,可是她现在最好不要动,不然肚子就疼得厉害。
「而且我也不能和你去聚窟洲,因为我是被禁足在云梦山的,不能离开。」万事知继续说:「你不让我隐身,我就只好委曲一下当你的宠物,在别人面前,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就算你抬出主人的名头也是一样。这倒不是我违背你的意愿,是因为我一暴露出我的本事,只怕会招来大祸,你不觉得我的奇才会引人来争夺我吗?放心,我乖乖在山里等你,你拔掉了我的金尾羽,就是我命定的主人,我不听从你,是会引来天雷劈我的。」
它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虫虫心里暗骂不止。原来它不是为了等待命定的主人才不离开,而是被神力所禁,亏它刚才还说得像多么信守承诺似的,实际上根本靠不住。可她现在没有精力骂它,心里拼命想着要怎么解决一下五谷轮回的问题,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听到石梯处传来了脚步声。
「七师妹?」娇柔的女声试探地问。
啊,天使!虫虫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觉得那声音有如天籁。
她大声喊着救命跑过去,把容成花落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细一打听才知道她是急着要去茅厕,简直哭笑不得,不过看她难受的样子,还是迅速去禀报了师父。
白沉香正和三大护法研究最近在无穷山上发生的事,因为魔道中人在那里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刀朗和桃花还特意秘密去了一趟,结果并没有发现山上有什么异相。可既然如此,这些恶徒要从无穷山得到什么呢?还是山上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他们被蒙蔽了?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容成花落说有要事禀报,白沉香还以为是魔道有异动,等听到一向乖巧的五弟子又羞又窘的说完,他不知道是气还是骂,手抖得连茶盏都拿不住,而三大护法早就笑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墨武笑着摇头,「这事要怪掌门师兄了,你该想到咱们的小蚂蚁没有一点修仙的基础,直接把她关起来,没吃的也没有——唉,难为她忍耐这么多天。可是,哈哈——」
桃花早乐得脱了形,哪还有一点平时潇洒娴雅的举止,只有刀朗还保持一点护法的样子,忍着笑道:「掌门师兄,您快下令让虫虫出来一趟吧,如果我天门派出了这种命案,只怕也不太好。」
「什么不好,简直是大大的不好。」桃花笑得肚子疼,「这丫头还算有点优点,至少想到不能污染昆吾连天洞。不过看她急的这样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掌门师兄快下令吧。」
「你这么关心,就派你去把连连看的禁制力解开。」白沉香恼道。
「好啊好啊,正有此意。」桃花一点也不推辞。
山上岁月寂寞,现在有了个这样一个能让人开心的宝贝,当然不能放过,要近距离观察。连连看虽然是白沉香之物,不过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用法,因此也不用白沉香教,大踏步走出撒星殿的大门,化为一道淡红之光,向昆吾连天洞去了。
「玄乙,你是怎么知道虫虫内急的。」刀朗文质彬彬地问。
「回东师叔,弟子正在自己的房中打坐,只觉得心里擂鼓一样地跳,然后听到七师妹在叫我。」容成花落恭敬地答,「其实我也不确定,但就是感觉心神不宁,好像七师妹在喊救命。师父在商议大事,我不敢打扰,因此自作主张,斗胆先进去看看,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师父责罚。」
「你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责罚?」墨武道:「昆吾连天洞的第五重也不是禁地,不过平常没人去罢了。掌门师兄,你说呢?」
白沉香点了点头,对这个五弟子稳健得体的行事风格相当满意,但一想到七弟子,就又头疼起来。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不愿意在师弟们面前显露罢了,这件事他原也有几分责任,只是当时被这丫头气得什么都考虑不到了。
想到虫虫那双挑衅、但又清澈的眼睛,他忽然心里一动,问道:「玄乙,你说蚂蚁传心音给你吗?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对为师详细再说一遍。」
容成花落回想了一下,把当时的事细细禀报,白沉香虽然脸上还平静,心里却有一种惊喜之感。这个一无是处,只会耍宝和气得他失去理智的徒弟难道是一个道术上的天才吗?
「玄乙,今天的事你做得好,现在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不用理会了。」他温言吩咐,等容成花落一走出殿门,即转身问刀朗和墨武:「蚂蚁——是个可造之才吗?」
「如果她能在几天内就把传心术修习到这个地步,不用说,她就是天门派的弟子中资质最好的。」墨武道:「我和黑师兄打听过,据说虫虫平时不很用功,每天修炼的时间连一个时辰也不到,但是她的障眼法也已有小成,成功率能够达到一半了。传心术比障眼法难上许多,虽然有她心急专心的缘故,但这才几天的时间啊。所以恭喜师兄,你的七弟子可能是个天才。」
「也许是她身体内那道古怪真气的缘故。」白沉香想了想,「看她那样子,似乎不知道那道真气的所在,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真的忘记了前尘往事了吗?」
「我觉得掌门师兄不要太过忧虑,那真气正气浩然,无一点凶邪,蚂蚁——或者可以相信。」刀朗道。
白沉香思忖着,还没回刀朗的话,桃花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又出了什么事?」一向沉着的白沉香被他这个七弟子刺激得快心脏崩溃,生气她又闹出什么花样。
「虫虫说,她有办法重铸却邪剑。」
第二十四章 说梦
白沉香闻言腾地站了起来,愣了一下后又坐下了,但想了一下后又再度站起,随后又坐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显然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他的内心极为混乱矛盾。话说,自从虫虫来到天门派,又有哪一次不让他头疼无比的?
「先把那个劣徒给我带上来!」他最后决定。
桃花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又去了。
白沉香拧紧了眉头,表面虽然还平静,但内心却和开了锅一样翻腾。这么多天了,他一直在为魔道中人频繁出现在无穷山和神剑被毁的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初一听到却邪剑可以重铸的消息,心中的狂喜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这话是他那个顽劣的七弟子说的,他又有点不太相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虫虫不会说这种谎话,因为这个丫头虽然胡闹,但看来机灵得很,应该不会不明白撒谎的后果。
却邪剑是上古神剑,在被损毁的那一刹那,他虽然渴望神剑能复原,心里却明白那是奢望,只是这让他愁眉不展的事情,到了那个丫头那儿怎么就那么轻松简单呢?难道真的因为她是剑主?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神剑重铸之法的?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纠缠在白沉香的心中,手中的一盏茶全洒在了衣襟上,他也浑然不觉,直到桃花像拎小鸡一样把虫虫带了来,他才收敛起心情,重新恢复正襟危坐、威严端正的模样。
「北师叔,拜托你别那么野蛮好不好?」虫虫甩开桃花的手:「你飞那么快,我会头晕哇,我才一个月的道行,比不得您修了好几百年。」
桃花的心里也在为却邪剑能够重铸的事紧张着,因此也顾不得许多,只道:「还不快与你师父见礼。」
虫虫最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地方就是动不动就要跪,可是见白沉香一脸铁青地坐在正当中的石椅上,只得上前几步,跪下道:「弟子姚虫虫——不是——弟子蚂蚁叩见师父,愿师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白沉香严厉地道:「你不在昆吾连天洞的第五重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又来搞什么怪?」
「没有啊,是弟子修为不够,需要——」
白沉香警告式的咳了一声,虫虫急忙闭嘴,不再提那种五谷轮回的事,转口道:「但是师父,却邪剑是我弄坏的,所以我要受罚,可是如果我能重铸呢?可不可以将功折罪?」
「说来听听。」
「呃——咱们是不是应该讲好条件,先小人后君子,免得到奖惩制度不规范,我没地方说理去。」
白沉香听她在这时候还讨价还价,气得差点吐血,拼了老命才使自己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掐着这小蚂蚁雪白粉嫩的脖子严刑逼供,只是怒得一拍石椅的扶手,吓了虫虫一跳。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师父您总这么吓我,会让我产生心理障碍,进而失忆的。」虫虫低低地咕哝了一句道:「在第五重的这几天,我总是做怪梦。开始时,我以为是乱梦,是师父你对我进行心灵摧残而留下的后遗症,可是这个梦每回都做得特别清晰,而且这么多天一直做同一个梦,当然就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而那个梦内容就是重铸却邪剑的事。」
她抬头看了一下白沉香,就见他很用力地坐在石椅上,双手把扶手抓得紧紧的,有石悄纷纷而下。再看其他三位师叔也一脸凝重,不由得心里有点紧张,生怕自己在茅厕里即兴编的这个故事被人家拆穿,那样的话,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会被一一杀得透透的。
白沉香见她就那么直眉瞪眼地看着自己,觉得这劣徒真是无理,哪有这样和师父对视的,连一点基本的礼仪也不懂,将来一定要好好调教才行,如果她真是道术天才,还要抓紧她在道术上的修行教育。
「什么梦?」他问,尽管使语气变得平缓,还真有点怕她突然失忆。
「我梦到一个很大很大的火球,人走过去的时候,离得很远就被烧焦了衣服和头发,身上也好烫,好像要被烤熟了。我很怕啊,想离开,但不知为什么一直一直向那个火球走过去,好像有人推着我一样。我热得没办法,就拿起一个瓶子往身上洒水,那瓶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我只觉得一洒水上身就特别凉爽舒服,也不再怕那个火球了,就这样慢慢走了过去。」虫虫停了一下,偷眼看白沉香和其他几位师叔的反应,见他们很认真的听着,没发现她在瞎编。其实这故事也不完全是她杜撰,是她老爹在她小时候给她买的一本童话书,叫《李三怪进龙宫》,她不过是讲了个改良过的童话故事而已。
「原来那个火球后面有个山洞,和外面完全不同,洞里面凉爽舒适极了。我就这么往洞里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三条白色的小溪,两边的比较细,中间的略粗。我很奇怪,沿着这三条小溪一直往前走,走了很远,眼前出现了一个老爷爷,年纪很老很老了,可是面色红润,那三条小溪居然是他的胡子和两条长眉毛。我一走近,就把他给吵醒了。」
「他是谁?」桃花插了一句,引来三对白眼。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呀,但就是感觉他特别慈祥,比某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很凶的修道人强多了,某人具体是谁,我在这儿也就不点名了。」白沉香对虫虫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所以这时候虫虫忍不住影射了一下下,「我一看这老爷爷就哭了,说我不小心弄断了一把剑,结果被一群凶恶的人迫害,其中有一个人是姓那个黑的反义词,还要把我关到一个洞里,永世不得超生。」
「丫头,你快往下说吧,要骂师父也要等一会儿啊。」墨武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提醒这位很能东拉西扯的师侄女。
虫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对这个温和忠厚的南师叔很有好感,假如白沉香有墨武一半和蔼,说不定她会听话很多,此刻见南师叔温和的笑着催促她,决定尽快把这个童话讲完。
第二十五章 改良童话故事
「我哪敢骂师父,回头他老人家再把我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只是我当时真的很委曲,于是那个老爷爷就说:不怕,不就是一把剑吗?我给你一块石头,你拿去把剑融掉重铸不就得了。」
「我说:却邪剑是上古神剑,天雷地火也不能损毁,凡火怎么能融?」
「老爷爷说:我给你的不是凡火,是天下所有火的祖宗,别说一把却邪剑,就是把陈兵八剑都融成一锅铁汁也是平常,有了它,天下的山川河流也能燃烧起火!」
「我问:什么火这么厉害?」
「老爷爷说:这是三皇之一的祝融保留火种之用的石头,名叫真火石,因为保留着最初的神火,所以石头最后变成了火石,能融天下万物。你去聚窟洲把它找回来,包你有重铸却邪剑。」
「我说:那也不行啊,这东西这么热,我怎么取的回来?」
「老爷爷说:这也简单啊,你们天门派有一个至宝叫『水寒篮』,就在密水幽谭的水底,那是由万年冰晶所制成的神物,是天下至阴至寒的东西,用它来放盛放天下至阳至热的真火石,二者相生相克,最是合适不过。你快去吧,迟则生变。说着一推我,我就醒了。」
她说完,强抑着呯呯乱跳的心,看向师父和几位师叔,就见他们一脸严肃,互相交换着脸色,几乎没人注意她,显然她所说的一切对他们深有触动。
她的故事是从童话中演义而来,但在这个神仙的世界里,所有人都特别相信梦兆这回事,再说她编的也比较圆,所以她一说,这些人就相信了八成,况且她提到了真火石和水寒篮,这些都是万事知告诉她的。万事知对于神物不能完全窥探,有的知道一知半解,有的根本不知道,但它在云梦山上三千年了,不用神力,只用眼睛也看到了许多事情。
「师父,请您允许我将功折罪,让我亲自去找真火石以重铸却邪剑。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身为您的弟子,我要做个有担当的人。」虫虫大声申请,一脸认真,显得那么忠诚正义,可她的动作却十分不雅,讲故事的过程中,她早就把跪改为了坐,现在是盘膝坐在地上,和师父师叔们大谈要重铸神剑的伟大任务。
「蚂蚁,现在你自己先回到昆吾连天洞去。」白沉香缓缓地道:「等为师商议过后,再来决定给你什么新的责罚。」
啊?还要责罚?!难道她的故事编的不好?没错,她是刚才上茅厕时编的,可是她平时都是在这个地方思考问题的。
她苦着脸看看上面这几位大叔,明白他们是要背着她商量一下,她为自己不能列席会议感到惋惜,但同时又觉得白沉香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了点,居然没叫人押着她,让她自己回洞去,也没有再给她加上连连看的禁制,这么说来,对她的死刑是不是要改为死缓了?
在几双急得就要着火的目光中,虫虫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溜溜达达走出撒星殿去,深深吸了一口云梦山绝顶的清新空气,在月色中慢慢回到了她的被罚之地。
而她前脚一走,急性子的墨武立即道:「掌门师兄,这次你要派谁去聚窟洲呢?」
白沉香习惯性的皱眉,「墨武,你稳稳,我要看这丫头说的有几分可信。你们觉得呢?」
墨武和桃花都表示相信,刀朗为人谨慎一些,但想了一下后也点了点头。
「她提到了真火石和水寒篮,如果她真是个懵懂混沌的丫头,来历清白,那这些东西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白沉香沉吟道:「再想想,她拔出过却邪剑,第二次还把这上古神剑折断了,这说明不管她是正是邪,她确是此剑的剑主,那么她所说的梦兆很可能是真的。」
「掌门师兄说的是,既然如此,师兄还有什么犹豫的呢?」桃花道:「梦兆中的神人也说了,迟则生变,师兄还是早做决定。」
「我也相信这丫头不会说谎,假如她是为了被放出来而信口雌黄,正如师兄所说,她不可能提起真火石和水寒篮。」刀朗道:「真火石只是个传说,咱们小时候听到过,现在的弟子们有谁会知道,就是咱们几个,一时也没有想到以真火石重铸却邪剑啊。」
墨武点了点头,「没错,密水幽谭不是秘密,但水寒篮却不为外人道,何况这丫头连水寒篮在潭底的事都一清二楚。还有,她还知道真火石在聚窟洲,这可是我们也不清楚的事,不是梦兆又是什么?掌门师兄——」
白沉香摆了摆手,让师弟们不必再说,「神剑已毁,再没有什么大得过这件事,就算她所说是假,谅她也折腾不出太大的动静来。相信她,去取真火石,重铸却邪剑。」他终于做了决定。
「那么派谁去呢?让她亲自去,只怕是不妥,她的法力太低——应该是几乎没有,不然我和东师兄出马吧。」桃花站起身道:「魔道中人活动频繁,我怕最近会有事发生,这事宜早不宜迟。」
白沉香拦住桃花,「不,这事要让她自己去。虽然此行凶险,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她是剑主,只怕冥冥中只有她才能促成这件事。假若真的天命如此,她定能化险为夷,假若她回不来,那证明她不堪执却邪剑的重任,大家各安天命吧!」
墨武有些犹豫,轻声道:「可是让她一个低级弟子去闯聚窟洲,一路上妖魔横行,总是有点不妥。要不,我带她去吧,如果有点什么事,好歹能保着她一条小命。」
白沉香还是摇头,「她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作为八位剑主之一,将来必要承担起拯救苍生的重任,连这点风雨也没有经过怎么行。你们都知道,她出现的怪异突然,八位剑主中数她能力最差,和凡人无异,如果不下猛药,她又怎么能迅速成长?却邪剑由她手而毁,就要由她手而生,这样一来,人剑合一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他一番说虽然说得狠了点,但也不是不无道理,三位护法一听,均点头同意。
「只让她一个人去吗?」刀朗问。
白沉香想了想道:「让小乙、玄乙和黄乙同行。」
二弟子燕小乙执断水剑,据传能抽刀断水,剑性属水,正好与真火石之火气相克。八弟子尚黄乙执真刚剑,切金断玉如削木,剑气最为刚猛,如果遇到小股魔道中人可保己方迅速撤离,五弟子玄乙办事沉稳谨慎,执惊鲵剑,以之泛水是最佳选择,况且她是女弟子,可以好好盯着那个顽劣的七弟子蚂蚁。
就这样,虫虫被决定派去寻找真火石了。虽然这是一趟凶险的任务,又有师兄弟三人同行,但对虫虫而言,这是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可以离开云梦山,离开白沉香的限制,看看这个剑仙的世界。想想,这可是天底下最冒泡的旅行,仙界耶!如果她有机会回到她的世界,这绝对绝对是一件可以让她臭屁很久的事。至于危险,什么时候遇到再说吧!
第二十六章 原来是自费!
出了云梦山,虫虫开心极了。其实云梦山的风景相当美,可既然她被限制了行动自由,那么无论多么美丽的地方也不过是牢笼,而现在的她则是出笼的小鸟。
小鸡万事知不能跟着她,只好继续藏身在昆吾连天洞中,但是金尾羽已经被虫虫穿成了项链戴在脖子上,再加上木手镯样的连连看,她现在也算是有首饰的人了。连连看的母环戴在了二师兄燕小乙的手腕上,说到底白沉香还是不放心她,即担心她的安全,又担心她捣蛋,总是要派人盯紧她才放心。
不过虫虫并不反对整天和二师兄拴在一起,因为燕小乙是帅哥一名,典型的江南才子型,身材高高瘦瘦、面容清秀,虽然话不多,有点倔强,不过很容易被忽悠,经常被气到无语无奈,看起来很可爱,让人欺侮起来也有成就感。而最让她满意的是,前因后果镜被另一路进入无穷山探查情况的师兄们带走了,否则她这一趟的寻找真火石之旅肯定会少了许多乐趣。
还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剑仙们出门不用腿走,也不乘车乘马,而是御剑飞行,这让虫虫感觉无比新鲜。站在二师兄的身后,踏在他那把变幻成大片薄冰状的断水剑上在云海中穿行,像自由的飞鸟一样鸟瞰大地,还可以顺便揩一下这位清秀帅哥的油,一举三得,美哉啊美哉!
但是,这种快乐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御剑飞行的新鲜劲儿一过,虫虫就发现这趟旅行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美好,因为路费明显不足,他们在天上飞了一天,落下云头后一直住乡村小店,有时候就在山野中将就一夜。吃的东西更不用提,每天不是冷水就馒头,就是馒头就冷水。这让虫虫无比怀念哈大叔做的饭,虽然也是素食,但清香美味,花样多端,像上等素斋一样。偶尔摘两个山果吃,也又酸又涩,和紫竹林的多汁果根本没的比。
开始她以为他们只是错过了宿头,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她就有点怀疑了,结果一问二师兄,才知道他们这趟出来是没有经费的,那个一毛不拔的白沉香一个字儿也没给,事实上天门弟子出任务,从来没有经费一说,所有的人都用自己的钱。
修炼剑仙,要在山中度过几百年寂寞清苦的岁月,当亲人们一一离去,他们却还是年轻的样子,所以天门派中人几乎全是与尘世隔绝的,也所以金银这种俗物在云梦山中属于相当稀有的金属。山里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自给自足,偶尔由哈大叔到市集上去卖点山珍也是为了换回必要的日用品,剩下的所剩无几的银子再上缴,就放在撒星殿外的一个空石腹中,谁用谁拿。
也就是说:虫虫满心以为这是公费旅行,实际上却是自费。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自助游!
她向来是个享乐主义者,不是自然主义者,她心目中的旅行是很腐败的,坐飞机、住五星级酒店、有专业的导游,可以在特色商品店大买而特买东西、邂逅又有钱、又靓仔的男人,然后——再然后——咳咳——
可是,她怎么能想到这些仙风道骨、风姿灵秀的神仙都是穷得叮当响的穷光蛋?怎么能想到他们果然是仅靠仙气儿维持生命的。所以,前几天餐过凤麟洲的绝美秀色后,她开始怀念庸俗的物质生活了。
「我想吃肉。」她哀怨地说。这回他们出来,手指头都数得出的可怜钱钱还由燕二师兄来管账。
「七师妹,虽然本派不禁荤腥,可我们毕竟是修仙的人,还是食素为好。」燕小乙一本正经地说:「再说,我们每周都会辟谷几天,以清理身上的浊气,现在因为要赶路,所以才没有进行而已。」
「我想吃肉。」虫虫重复着,上下瞟了他一眼。
燕小乙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寒战,和魔道恶徒对战时都没有害怕过,这回却被新入门的师妹盯的心里发毛,就见她一对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闪烁烁地在他身上溜来溜去,感觉后脊爬过一条冰凉的小蛇。
「这还不简单。」八师弟尚黄乙道:「刚才我看那边有野兔,我修仙之前是猎户,打这猎最在行了,抓一只来吃不就行了。」他说着吸了吸鼻子,看来也被勾起了馋虫。
「八师弟!」五师姐容成花落责怪地瞪了尚黄乙一眼,「虫虫不懂得规矩倒也罢了,你怎么也来胡闹?本门的规矩,非斩妖除魔不能杀生。这才离开师父几天,你就不听话了。」因为是钧天仅有的两名女弟子,所以她和虫虫的关系非常好,说话的时候直呼其名。
八师弟吐了吐舌头,没回嘴。
HOHO,这些神仙可真虚伪,只要自己不亲手屠杀,吃荤就不算罪过了?有需求才有市场,大家都不吃肉,自然也就没人杀生。既然不禁荤腥,又何必区分是谁杀的?合着自己吃肉开心,却让那些屠户承担上天的惩罚?假斯文啊假道学!
虫虫想着,向八师弟招了招手,「小八,还是你最合我意,快到师姐这边来。」她摆起师姐的架子,拉八师弟到自己身边,两人并排蹲在一处,继续死盯二师兄,好像两只小狼在讨论如何吃人。
尚黄乙虽然也有两百岁了,但山中岁月与尘世不同,他的外貌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还顶着几颗痘痘,心性是也少年情怀。平时师兄弟们虽然友爱,但全部拘谨安静,他一个人寂寞无聊得很,自从来了这个七师姐,尽管相处不多,他却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所以两人自动组成了同一阵线。他不知道七师姐为什么要盯着二师兄,但也两肋插刀的瞪大一对大眼,视线统一。
「我还要睡软床。」虫虫又说。
燕小乙被盯得恨不得土遁了去,却又不能,听虫虫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再做要求,立即投降道:「要不——到下个集市,我给你——们买两个烧饼,上面有芝麻、有油,应该会好吃一些。」他边说边伸手摸摸衣袋,里面那几文钱被捏得发烫,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两个烧饼,「软床的话,师兄给你多捡些草,铺的厚一点,好不好?」
虫虫不说话,还是上下打量二师兄。燕小乙以为她还不满意,不知道怎么劝解她才好,殊不知此刻的虫虫是在想着生财之道。她不是个事事要求别人的人,反而她认为,想吃果子吗?自己种树吧!她现在在考虑果树种在哪里最合适,结出果子最快。
第二十七章 生财有道
她和五师姐容成花落穿的都比较漂亮华丽,按理说这两件女装会值不少钱,可那是人家五师姐的娘送的,不能卖,再说虫虫爱臭美,也舍不得卖,而二师兄和八师弟穿的就普通了,虽然没穿那件工作服式的天门派灰袍子,也是布衣一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花头。
除非——把帅气文雅的燕师兄卖给深闺寂寞的女人,等拿到钱后,他们三人立即跑路,燕师兄法咒一念,嗖的一下御剑而飞——这一招「放白鸽」真是有趣啊。可是等等,燕师兄自尊心很强,表面温和,骨子里却骄傲,是那种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的人。这一招别说他不同意,就算他被她忽悠的迷糊,暂时同意了,将来想起这骗人的一幕,说不定去一头撞死。为了几个钱损失一名帅哥师兄,可是得不偿失的。不行不行,要另想办法。
没有东西可卖,又不能出卖二师兄的色相,那么就只有出卖劳力了,这方面应该是手持真刚剑的八师弟的强项。她这么想着就去看八师弟,见他长得像个小牛犊子一样强壮,一双眼睛很纯洁的放射出崇拜自己的光芒,暗骂自己这主意不好。对于无比信赖自己的八师弟,她应该罩他,让他跟她吃香喝辣才对,怎么能利用他?不好不好,这主意不好!
她猛的摇头,动作太大了,又赶上八师弟凑过头来和她说话,两人的脑袋呯的撞在一起。那情况,一只虫子和一头小牛犊相撞,后果不用想也知道,就像是乒乓球撞篮球,可怜的一方由蹲为扑,趴到了地上。
「你这愣头青,天啦天啦,头骨都被你撞塌了。」虫虫抱着脑袋痛呼,任由五师姐把她扶起来,感觉额头偏左的地方立即鼓起一个大包。再看罪魁祸首,一脸歉意的骚骚头,一点事也没有。
这不公平哪,为什么小八没事!
「七师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间接杀人也要坐牢的,你跟我有仇啊,往死里撞我——你——哎呀,对了。」她突然大叫一声,顾不得头上疼得像裂开,眼前金星银星飞来飞去,回身在地上乱摸,吓了其他三个人一跳。
「怎么了?」五师姐一手轻揉着她的额头,一边责怪的瞪了八师弟一眼:「掉东西了吗?要找什么,我们一起来找。」
「在这里!哈哈,这下子有路费了!」飞来横财的幸福感成功的压下了肉体的疼痛,但因为还在头晕,虫虫差不多是抱着身边二师兄的大腿爬了起来,一手抓着一串红红的东西,大叫道:「我就说我是天才,这样的好事也给我想得到!」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花样百出的虫虫怎么会突然发癫。
「我是说,这个东西能卖大价钱,这样我们的路费就有了。」虫虫晃晃手中的手机链,见燕师兄一副就要说教的样子,忙道:「我知道修行之人不应该贪图生活舒适,可是常言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咱们如果要济世救民,就要了解民间疾苦,大隐做不到,做个中隐总可以吧?我们在天上飞来飞去,不在民间走动,怎么知道天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况且,我们这回是来寻找真火石的,虽然梦兆说真火石是在聚窟洲,但具体在聚窟洲的什么地方,我们一点也不知道。与其我们到了地方再乱找,不如我们在民间走走,说不定更能得到些线索。还有,魔道中人在哪里都有活动,听说最近一直围着我们天门派的无穷山转,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应当顺道打听一下魔道的动向,为我天门派立一大功。」
她说得气都喘不过来,心里大大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的说服能力。她不过是想逛逛集市、大吃大喝一番、外加看点风土人情罢了,居然给她找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偷眼看下燕二师兄,明显被她忽悠得动了心思。小八是个没主意的小正太,五师姐虽然有些疑虑,但性子温柔随和,想来也不会反对。
等了会儿,燕二师兄终于点了点头道:「明天就到了凤麟洲最大的城——隔海城了,我们就一路走过去。我听大师兄说过,魔道在此处出没频繁,我们是应该留心一点。」
「先得把这个卖了才行。」虫虫急忙插嘴,「你们要知道,酒楼和茶寮是各种小道消息最为集中的地方。咱们的衣服也要换一下,二师兄和小八的太土了,傻不愣登的,五师姐又和天仙一样,这样的搭配会引人注意。」
燕小乙点头道:「七师妹顾虑得对,就照师妹的意思吧。可是,卖了师妹的东西恐怕不好吧?」
「我留着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不如为咱们天门派做点贡献。」虫虫毫不在意的说。
事实上这东西确实没有用了,她来到这儿的第一天,手机和数码相机都摔了个稀巴烂,她已经把残骸埋到紫竹林里毁尸灭迹,免得白沉香哪天问起来,她没办法回答,不过拴在手机上的小零碎和其他一些小东西,她没舍得扔。
这手机链是她表妹送的,一条电镀的铁丝链子上,上下共挂了三排红色桃心,一排两个。桃心的材质是塑料,不过中间夹杂了好多金粉银粉,在阳光下一照好像透明一样,金光闪烁,非常漂亮。第一排只是两个桃心,第二排在桃心旁边挂了两个红绒球,第三排更是坠了两个小铃铛,一甩的时候叮叮乱响,分外好听。
没错,为买这个表妹只花了十块钱,可是塑料和电镀在古代都没有,这样的风格更是少见,所谓物以稀为贵,到了隔海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她只要把这东西往手饰楼一放,包管半天就卖出去。
对于手机链的安排,还有那些她留下作纪念的小玩意儿,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她的商业智慧,她甚至开始琢磨回到山上后发展天门派的第三产业,而如果他们四个人在聚窟洲呆的时间长,卖手机链的钱挥霍空了,她还可以撺掇二师兄和八师弟做起强盗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反正,只要告诉他们这是劫富济贫就能激发他们的职业正义感。
「虫师姐知道的真多啊。」八师弟谄媚地笑。
虫虫这才觉得脑袋上扎扎的、火烧火燎的,轻轻一碰就又疼得叫了起来,知道她的额头上生生被撞起了一个大青枣。
「小八,再撞一下师姐这边,对称了就好了,我可以告诉人家我是龙女,头上这两个是角。」
第二十八章 价高者得
隔海城非常繁华。
他们进城的时候大概快到中午了,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在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中进进出出,小贩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离城门不远的空地上,还有戏班子在唱戏。叫喊、争吵、寒暄、调笑、讨价还价,这嘈杂,怎一个乱字了得。
不过虫虫却很喜欢这里,因为她总算感受到了活跃的人气,谁说市井生活就一定庸俗来着,生命的真实感觉不就在于此吗?
其实不仅是她,其他三个人也很开心,二师兄和五师姐还好,毕竟被师父差遣下山办过事,对这滚滚红尘、凡俗之物有稍许的免疫力,虽然也很兴奋,却不很惊奇。八师弟可就不同了,他就好像一只小兔子被扔到了萝卜地里,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从城门往里走了一百米,差不多用了两盏茶的时间。
他是猎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没下过山,只在山林里成长,后来跑到云梦山上来玩,无意中拔出了真刚剑,于是被白沉香收为弟子,百年岁月就这么如水流过,从来没有到过集市的。
「别和乡巴佬进城似的,当心引人注意。」虫虫急着去卖手机链,却被八师弟拖着要去看木偶戏,一边用力摆脱他的拉扯,一边故意恶狠狠地道:「你要看什么,要吃什么,也要钱啊,没有钱什么也办不成,快松手,不然我可打了。」
八师弟放开手,还一直惦着脚向远处看,恋恋不舍的。
虫虫轻踢了他一脚,一手拉过他的衣袖塞到五师姐手里,「师姐领他到那边的小巷里呆会儿,我和二师兄卖了这东西马上回来。」她左右看看,发觉已经有行人注意他们四个人了,不由得心生警惕。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五师姐是典型的仙女姐姐,二师兄又清雅俊秀,单独呆着还不显什么,往人群里一站,立即有鹤立鸡群之感。
搜出二师兄身上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芝麻烧饼给八师弟,虫虫找人打听了一下,然后直接向一条名叫喜荣街的地方走去。听说喜荣街是首饰和胭脂水粉铺子扎推的地方,每天出入的贵妇名媛多如牛毛。
她故意和二师兄走得很近,一路有说有笑,引得无数走在街上的小家碧玉和坐在软轿内的大家闺秀偷窥,不仅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还成功的吸引了不少女人跟她进了街上最大的一间铺子。
这铺子的门面装饰得华丽贵气,一看就是店大欺客的主儿,非皇亲国戚不会登门服务的,所以里面一定埋伏着无数有钱人。走进一看,果然。
虫虫的衣服是五师姐送的那件桃红闪金的,本来就漂亮,再加上虫虫为了掩盖自己一头染红的了齐耳短发,在脑袋上包了一块很嬉皮风格的花布,当她不伦不类的大踏步闯进闯子里,宛如带起了一阵清风似的,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给我的宝贝估个价,快点,我没多少时间。」她大刺刺地坐在软椅上,老实不客气地挤走一个瘦麻杆似的贵妇,对走上来招呼客人的小二说:「拿碗茶来,我表哥渴了。」说着一把扯二师兄坐到自己身边,根本不理他是如何在一群女人的有色目光中窘迫不安的。
她的奇装异服、她爽朗的步态、她颈间闪闪发光的金色羽毛、她嚣张的态度和傲慢的语气把小二震住了,丝毫不敢怠慢,一溜烟儿地跑到内堂去找掌柜的。虫虫平时是个很随和的人,今天故意摆出这个态度,就是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对这些势利的商人,必须先在气势上压倒他。
不大功夫,掌柜的就急忙跑出来招待贵客了,和电视剧中所看到的一样,他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身上裹着发亮的丝绸,整个人就像个蚕茧。
「你是掌柜的?」虫虫架起二郎腿,晃啊晃的,那叫一个悠闲,那叫一个高人一等。
「是是是,不知道这位小姐有什么吩咐?」掌柜的点头哈腰,一双眼睛在虫虫身上一瞄,立即判断出这位大姑娘不是等闲之人,先不说她那种比皇家公主还要尊贵的气质,就只是她身上这件衣服的布料,就是一两黄金一尺的极品绸缎。她身边的男人穿的可不怎么样,看样子是这个是穷小子拐带了人家的大小姐私奔,半路没了盘缠,过来卖首饰的。这样的话,他一定要痛宰一刀,狠赚这不谙世事的小情人一笔。
不过,这个大姑娘眼神闪烁,看着怎么让人心里不安呢?
「哦,这是我随身戴的链子,最近看着烦了,想卖了买糖吃。」虫虫拿出那串手机链一丢,吓得掌柜的急忙伸手捧住,心肝呯呯乱跳。
「我的大小姐,当心摔了宝贝!」
「没事,这是天下异宝,如果不是拼命摔,是不会碎的。」虫虫喝了一口茶,还想解释,可是那掌柜的已经完全被手机链所吸引,激动地左看右看,虽然已经拼命控制了,可脸上还是露出惊异的神色。
他是站在离窗口不远的地方的,阳光正好照到他的手上。那红色的透明塑料中,闪动着金光银光,看来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小小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觉得这东西简直是仙物,也许这就是山上的剑仙所佩戴的。再回头看这位大姑娘,也登时觉得浑身冒仙气儿。
铺子里在挑选首饰的其他人,也都被这「宝贝」牢牢地锁住了目光!
「恕我眼拙。」他抬起头来,白胖的手抓紧了那链子,生怕被人家抢走似的,「我干珠宝首饰这一行三十多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宝石,还请小姐赐教。」
「这不是宝石,这叫塑料,那条银色链子叫电镀,我包管天下独此一份。」虫虫伸出食指勾了勾。
掌柜的万分艰难地挪动步子,把手机链还到虫虫手里,「不知道小姐要卖多少钱?」他不想露出贪婪的神色,可是老天保佑,他忍不住啊。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这大姑娘没有说慌,天下独此一家啊。
多少钱?
虫虫一愣,因为以她那马虎的性子,根本还没有仔细考虑过价钱的问题,只是想过拿了钱后要吃什么好吃的,玩什么好玩的。眼见掌柜的那对闪着热切光芒的眼睛,像带牙齿一样,连链子带她的手都要一起吞掉了。不对,修正,周围正有无数从眼睛中生出的牙齿来咬她,吓得她立即把链子塞到了二师兄的手里。
她忘记中国的古语「财不露白」了,虽说二师兄是了不起的初级剑仙,可是他们进城时说好了,为了防止魔道中人发现他们的行迹,他们都收起了剑气,假装普通人,而且还以表兄弟妹相称。在这种情况下,只怕这位重诺的二师兄打死也不会显露仙术,那么就真被人谋财害命吗?
「我也想买,姑娘要多少钱才肯卖?」那个瘦麻杆贵妇说,一个箭步窜了过来,速度老快了。
「凭什么卖给你,这链子我也看中了。小瑞,把咱们的钱都拿出来,我要了。」又一个女人说。
「你要了就给你吗?要看这位姑娘怎么说。」第三个人道。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第N个。
虫虫被这些贵妇身上的珠光宝气晃得眼睛也睁不开,分不请谁是谁?只知道掌柜的被这些女人挤到了后面,胖胖的身影找不见了,而且和漂亮男人比起来,女人们似乎更喜欢珠宝,二师兄也不再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价高者得吧。」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男人声音插了进来,非常好听。
第二十九章 拍卖会
虫虫往门口望去,登时觉得眼前一亮,就见一个瘦高的男子从门外悠哉游哉地踱了进来,大约二十七、岁的年纪,身上穿了一件绣着锦绣牡丹的宫衣,衣领敞开着,卷曲的头发松松的拢在脑后,有那么一缕淘气的垂在颈间,被风吹得好玩的拂动着。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对修长的凤眼略略咪着,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看来似乎是半梦半醒,整个人就像画中人一样优雅娴适,仿佛连空气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流动得缓慢了起来。
哇,这打扮放到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会太花哨、脂粉气太浓,可是放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贵气十足,颠倒众生呢!虫虫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柳爷,您怎么来了?」胖掌柜从一堆女人中奋力挤出,恭敬地行了一礼。
男人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洒金折扇轻轻磕着,「没啊,我是被宝气所引,我这双眼睛可天生能辨识宝贝呢。」他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的瞄着虫虫,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宝贝是指虫虫,还是指那串链子。
燕小乙不喜欢他那种轻佻的态度,站起身来挡在虫虫身前。
男人不以为意,转身坐到另一把软椅上,慵懒的伸长了腿,托着腮看着虫虫,「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虫虫。」二师兄还没来得及阻拦,虫虫就脱口而出,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哦,原来是虫姑娘,好别致的名子。可是,不知道虫姑娘的宝贝要怎么卖呢?」
虫虫张开了嘴,但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个麻杆女人就抢先道:「柳大官人,你手中的奇珍异宝无数,怎么看得上这种小东西呢。再说了,您的姬妾那么多,链子却只有一条,你买了回去也为难,是不是?」
「是啊,柳大官人还是别和我们女人争这个小玩意儿了。」一个女人接着道。
别看这些女人刚才抢这串链子,这会儿却一致对外,七嘴八舌地要说服这个姓柳的男人放弃。柳大官人一言不发,只是托腮坐在那儿,微笑地听着,好像耳朵能自动把这些吵嚷声过滤一样。
虫虫觉得这男人是个凯子,生怕失了发财的机会,忙从二师兄身后探出头来,「柳大官人说的好,价高者得,我们举行一场拍卖会,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这多公平哪!」
「哦,拍卖会?这倒新鲜。」柳大官人的声音从女人们的吵吵声中清晰地传了出来,「那虫姑娘的这个拍卖会要怎么举办呢?」
「简单得很,我需要一个场地,把所有想买我这链子的人都请去,再找一个人主持人,我看这位掌柜就可以。然后拍卖开始,出最高价者,叫价三遍没有人再加,东西就归出价者所有。当然,我会从收到的钱中,抽出一部分做为场地费和主持人的报酬。」
「听着挺好玩的。」柳大官人想了想道:「不过我不要你的场地费,把宝贝拿来给我赏玩一下即可。」
虫虫二话不说,一抬手就把链子扔了过去。柳大官人伸手接住,感到颇为意外,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能这样爽快的,不禁对虫虫心生三分好感,再低头看看手中的链子,只觉得表面光滑、入手甚轻,材质非常稀奇。想他也走遍了十洲三岛,这链子确实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确是一件宝物,还给虫姑娘。」他说着又把链子扔了回来,燕小乙挡在虫虫身前,伸手接住,「今晚酉时就在雅仙居举行异宝拍卖会,还请各位夫人准时到场。如果虫姑娘放心得下,一切杂事就交由我办理,包管虫姑娘满意,如何?」
听他这样说,那些女人对这链子的渴望和确信程度又加了一层。柳大官人是什么人,他说这东西是异宝,那就绝对没错。可是这异宝拍卖会要在雅仙居举行,实在令人深恶痛绝。这不是明摆着不让她们买吗?但这柳大官人又得罪不起,只得悻悻离去,心里判断着老公和珠宝哪个更为重要。
而对于虫虫而言,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把链子卖了,她就可以一路吃喝玩乐到聚窟洲,找不找得到真火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拿着从掌柜的那里先挪用的一点银子,虫虫买了几身普通的男装,然后又买了一大包好吃的,这才回到了城门口的小巷里。急性子的八师弟早就等不及了,但谨慎的五师姐还是建议他们到了城外的一处荒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谈起晚上拍卖的事。
「虫虫,你有没有注意那家店铺的招牌?」一直沉默着二师兄问。
「我又不认得这里的字。」虫虫咬了一口鸡腿,想起那像甲骨文一样的字就头疼,「不过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铺子的招牌有关系吗?难道这间铺子信誉不好?」
二师兄摇了摇头道:「那我倒不知,只铺子的招牌上,写了个大大的『柳』字。」
「哦,我说柳大官人怎么敢做主呢,原来他才是铺子的幕后老板。」虫虫又咬了一下烧饼:「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八师弟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道。
虫虫打了他的头一下,「小孩子别乱说话,他不过是个喜欢玩的人罢了。有人帮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就算他有坏心好了,到时候咱们拿了钱,嗖一下飞走不就得了,咱们是剑仙哪,怕什么!」
「只怕不那么简单。」二师兄神色间有些忧虑,「虽然我们平时不理凡间事,但那人的言谈举止不像常人,而且我注意到街上有一半铺子的招牌上有『柳』字。你们想想吧。」
虫虫愣愣地看着秀气的二师兄,心里佩服了他一下。他虽然很少说话,但却留心了很多事情,不像她,只看到了吃的东西和漂亮的衣服。
「难道是魔道的第二大魔头西贝柳丝?」五师姐冲口而出。
她这么一说,虫虫也想起了万事知和她说的话,差点被嘴里的鸡腿噎到,大咳了一阵才喘过气儿。五师姐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虫虫别怕,还不确定就是他,就算是他,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虫虫点点头,心里却想,魔道的两大魔头号称「残花败柳」,败柳既然现身,残花不会也在吧?一想到那个千年冰山男,虫虫心里怪怪的,即想再见到他,又很怕再见到他,甚至,他的样子在她心里都模糊了。
可是西贝柳丝是个什么名子,如果姓柳,为什么要加上西贝二字,魔道中人真是让人搞不懂。而今天晚上,花四海会出现吗?却邪剑被她弄断了,如果花四海要杀他们,她要拿什么对付,拿脖子吗?
第三十章 预备级候补剑仙
「二师兄,既然你知道那个人很可能是西贝柳丝,为什么还要在他的地盘拍卖虫虫的链子?」容成花落疑惑地问。
燕小乙沉吟了一下道:「你们都知道,西贝柳丝不仅是魔道的第二大魔头,还是十洲三岛的首富。在凤麟洲,他的商号和店铺更是遍布四野,他就好像一颗钉子,钉在正道的眼皮子下面。现在四海之内,表面上是平静的,正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这魔头在民间颇有根基和利益纠缠,我们虽然不好公开与他起争执,但也是暗中监视他的,据报他很少在凤麟洲露面。可这些日子来,魔道一直在无穷山附近出没,西贝柳丝这个时候出现,目的怕没有那么简单。」
「二师兄是想探探魔道的底吗?」八师弟眨了眨眼睛问,神色间没有紧张和凝重,而是有些兴奋。
燕小乙点了点头,「七师妹昨天那翻话说得对,我们应当深入民间,一方面追寻真火石的下落,另一方面探查魔道的动静。现在既然发现了一点端倪,尽管我们能力低微,也要一探究竟才是。」
容成花落一直轻蹙着秀气的眉,认真的听着,此刻也轻轻点头道:「对,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如果魔道有什么阴谋,一定要通知师父才行,不能让咱们天门派措手不及。」
「我反对!」虫虫抹了抹嘴上的油渍,伸手把一大包吃的东西胡乱包起来,「侦查魔道的行动确实是我们为人弟子份内的事,但做之前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花四海是什么可怕的德行,你们应该还没忘,一个魔头我们就打不过了,现在双魔聚首,我们会连死的时候朝南朝北也分不请。勇探敌营是了不起,可是如果连小命都保不住,那就叫只逞匹夫之勇,是愚蠢之极的行为。我们可是八剑弟子,万一有个闪失,师父会哭死,咱们天门派的希望也没了。不行,快走,趁那什么柳大官人还没有发现!」
她行动迅速,这段话还没说完,牛仔包已经背到了背上,抬腿就往反方向走,被燕小乙一把抓住。
「七师妹,慢来。」
「慢来不行啊,要快啊。我不要成仁,我不要就义,我要保存革命的力量和火种。」她用力挣扎,可是动不了半分,这个瘦瘦的二师兄居然力气很大。
「唉,虫虫啊,西贝柳丝在这里,花四海不见得会在啊。」容成花落无奈地叹道:「他们虽然被正道中人戏称为残花败柳,但很少会同时出现。而且,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不假,但他从来是独来独往的,你不要怕啊。」
「是啊,七师妹。」燕小乙见她不再挣扎,放开她道:「我们进城时都敛了剑气,西贝柳丝法力虽然高,也不可能探出我们的底。他要帮你搞拍卖会,正如你所说,只是好事而已。而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反查他一下。七师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要怕,二师兄会一直保护你的。」
是这样吗?为什么她感觉是羊入虎口?
虫虫垂着头,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贪图享乐,想赚大钱吃喝玩乐,结果落到这个下场。唉,贪欲是原罪啊!
这个西贝柳丝典型是魔道的大情报头子,他的生意与当地百姓息息相关,当正魔两道再起争端,正道也不能违背民意,剿了他所有的场子,这哪里是钉在正道眼皮子底下的钉子,明显是渗透进正道四肢百骸的病菌啊。
魔道好厉害,居然来黑道漂白这一套,看来正道再不聪明一点,将来打起来的时候一定会输得惨。话说魔道最近活动频繁,说不定花四海这大魔头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她要不要投降呢?或者干脆流落民间得了,那样就能保住小命了。
可是——不行!她投降了,哈大叔会被魔道中人杀死的,八师弟、五师姐、二师兄全都会战死。在这个剑仙的世界,她只是个外来者,或者是个过客,但她要保护自己所喜欢的人。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一直嘻嘻哈哈,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其实她内心之中也惶惑不安、也感到恐惧。这个时候,是这些人呆在她的身边,虽然彼此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雪中送炭的感觉比什么都珍贵。
她不管什么正魔之争、也不管正义与邪恶,不管对与错,她只凭这感觉来选择要站在哪一边。
再说,花四海不一定会来吧!
「好吧。」她说,虽然一想到和花四海对抗还是有点胆颤心惊,「但我们最好计划一下,万一打不过的时候,要迅速溜之大吉。不过先等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没有被跟踪吧?」
燕小乙很高兴能说服她,但一听她首先想到溜之大吉,又感到很无奈,「放心,我一路上都在注意,绝对没有人跟踪我们,这也说明西贝柳丝没有认出我们是天门派的人。而且在你买东西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雅仙居的事——」说到这儿,他斯文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可疑的粉红。
咦,有问题!难道雅仙居是那种地方?好个西贝柳丝,够狠,那个地方女人不方便出入,那些想争抢链子的贵妇怎么会主动让自己的老公到风月场所去。雅仙居——这名子听来真恶毒,似乎是说里面的姑娘全是仙女,美貌无双,可那魔头明显是影射。
她现在是预备级候补剑仙,也是仙女的一种,影射她?好,这粱子算结下了!
「什么情况?」八师弟愣头愣脑的问了一句,燕小乙没说话,只为难的看了一下虫虫和容成花落。
「你这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虫虫很有师姐派头的赏了八师弟一记爆栗,「二师兄支支吾吾,说明雅仙居肯定是那种最不雅的地方。妓院啦,这也不懂。」
她说得直白,其他三人都有点尴尬。
燕小乙咳了一声道:「我就顾虑到这一层,所以心里委实难决。五师妹和七师妹都是女子,不能出入那种地方。那样的话——八师弟和我进去,两位师妹在外面接应好了。」
「我再度反对。」虫虫举手,「你想,卖这链子的时候一直是我出马,如果我不去,会引起柳魔头的怀疑,所以我必须露面。再说,二师兄你的能力最高,不能最早暴露,还是留做后手的好。谁知道魔道有什么阴谋,咱们也是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才行。」
「依七师妹的意思呢?」燕小乙觉得这个新师妹说的对,而且很有智慧。
虫虫假装想了一下,「我们分为四个接应点。我当然要在现场看拍卖,所以是深入敌营中心的一个点。而雅仙居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所以偷偷潜入搜查的事,只好劳动二师兄了。五师姐比较机灵,就呆在离前门不远的地方,八师弟守在后门。如果能探查到魔道的秘密,并且不惊动他们是最好,一旦打起来,咱们四个同时动手,五师姐堵住前门放火,八师弟就拿真刚剑来一下子,先轰了他半边院子再说,让他们顾头顾不了腚。至于二师兄,麻烦您火速来救我,我自己可飞不起来。记住,千万不可恋战,保存实力最重要。」
虫虫说得很有战略性,心里却想着:耶,去看看古代的妓院!可是——花四海不会来吧?
第三十一章 竞价
雅仙居真的、真的、真的很热闹,布置真的、真的、真的很豪华漂亮,姑娘们真的、真的、真的貌若天仙,而且也真的、真的、真的很大牌。门口并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拉客,连待客的大茶壶都抬高着下巴,好像他们开的书院。
也只有西贝柳丝那样的人才开得了这样的妓院,明明是天下最污浊的地方,却偏偏带着一点淡淡的味道,客来客去,悉听尊便。
虫虫躲在内院花厅的角门处往里偷看,见这个被柳大官人当做拍卖会场地的花厅足有一个两层的小剧场那么大,二楼被隔成了几个包厢,一楼错落有致地摆着圆桌和高背木椅,地上是厚厚的织花地毯,墙上挂着龙飞凤舞的字画,精致的彩绣桌布上摆着果品、点心,一阵阵的异香从酒杯中飘出,也不知是什么酒,使整个大厅都醺醺然的。
客人已经到齐了,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厅,包厢因为有五彩珠帘相隔,看不清情况,估计也是客满,这些人看来都是「贵」人,至少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挂着的珠宝玉器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不过他们没有贵人应有的傲慢和嚣张,交谈和寒暄都是低声,似乎这地方的豪奢气息压倒了他们的狂妄。
花厅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四周以鲜花装饰,看来平日就是用做表演的舞台。与之相对的穹顶上一个很小的天窗,光线正好从琉璃瓦制成的窗子中倾泄到舞台上。由于天窗的下面别出心裁的以珍珠编了个罩子,珠光过滤了自然光,照得那舞台如梦如幻。别说是美人站在上面,就是此刻的胖掌柜,人都比平常好看了许多。
原来娱乐事业是这么好赚的!可是奢侈有罪,她一定要想办法减轻柳大官人的罪恶。话说,他人也怪不错的。
「一会儿天全黑下来,珍珠滤过的月光才叫美。」西贝柳丝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虫虫身后,吓了她一跳。
「呀,对不住,吓到虫姑娘了。」西贝柳丝以折扇轻敲着下巴,玩味的目光看得虫虫心里发虚——他不是猜到了什么吧?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摸摸手上的连连看。这东西虽然限制着她的自由,离不了二师兄的三箭之外,但另一方面也使她和二师兄之间有密切地联系,只要连连看遭到重击,二师兄就会知道她有危险。
「呃——拍卖会可以开始了吗?」虫虫向后闪了闪,躲开西贝柳丝试图揽住她肩膀的举动。这本来没有什么,但在这个世界可就是男女大防了。她来雅仙居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发觉西贝柳丝是个风流成性的人,早听说他家里姬妾成群,而这里姑娘每一个都是后备。奇怪的是,每个姑娘都对他爱意绵绵,没一个讨厌他的。
「反正都准备好了,全凭虫姑娘一句话。」他上下打量了虫虫一眼。
虫虫觉得这男人的眼睛带钩子,再让他看两眼,身上的衣服会掉下来,急忙又闪远了点,不自禁的扯紧了衣领。她现在穿的是男装,头上的帽子把整个额头都盖住了,唇上粘了两撇嚣张的小黑胡子,不过她的身材不像这里的女人那么干瘦,虽然尽力束胸了,但玲珑的曲线还是掩盖不住,显得不伦不类的。
「那就开始吧。」她把手机链递给西贝柳丝,跟在他身后进入了花厅。
接下来的程序完全是按照她所设定的进行,只是因为她担心花四海会来,所以一直站在一株看起来像夹竹桃的盆栽植物后面,鬼鬼祟祟的向外偷窥。
就见西贝柳丝宣布拍卖开始后就到二楼正对面的包厢去了,他进去后打起了珠帘,虫虫看到他半躺在一群美人中间,连喝一口酒都有人喂,简直摆足了谱,沾尽了美人香,享尽了温柔福。再看场中的贵人已经激动了起来,当一个丫环用个乌木托盘捧着虫虫的手机链绕场一周的时候,所有人都眼睛发亮。
「起价五十个金元宝。」胖掌柜在讲了一遍这链子并不存在的神奇之处后,拍卖开始。
虫虫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是什么样的,因此对五十个金元宝没有概念,想来是不会太少。只听元宝的数量一点一点往上加,心跳也跟着加速,祈祷这拍卖不要太快结束,一来给二师兄多争取一点侦查的时间,二来也可以使手机链的卖价高些、再高些。再看一下周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渐渐放下了心。
「我出五千金元宝。」一个一脸麻子的人说,这数字,差点让虫虫开心地跳起来。
「我出五千零一个。」另一个面色白净,但眼神阴险的人马上回话。这时候价钱大概已经高到一定程度了,没有人再跟进,只有他们两个人争抢不止,看样子平时就是冤家对头。
好啊好啊,这两个人对上了,最好继续打下去,耗上三、五个时辰,价钱加到一万元宝才好。
虫虫站得累了,早忘记要躲在花树后面,而是搬了一个小竹凳来,津津有味地坐在角落里看热闹。就见那两个人互不相让,一个一个元宝往上加,开始还坐着,后来干脆站了起来,面对面叫价,像两个泼妇吵架一般。不过那个麻子比较冲动,怎么看都处于下风。
「哎呀,是我思虑不周了,希望现在不算太晚。」带有浓重鼻音的男人声音又插了进来,人还是慵懒性感的模样,「这样一个一个加上去,闹到天亮也没个定论。两位全是豪商富贾,不如加一注就是一千元宝如何?这才是二位应该有的手笔啊。」
那二人本来争得脸红脖子粗,听西贝柳丝这么一说,脸都白了。他们为争一时之长短,早把理智扔到了脑后,周围的人巴不得看热闹,也没人提醒,这会儿感觉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才惊觉为了一串稀奇的链子,他们的出价太高了。
无论这宝贝多么珍贵,拿出一半的身家总是太过了。
现场一时冷寂,众人屏住呼吸,听这两个人谁敢再出价,刚才最后出价的阴险男知道再没人出价,那链子就是他的了,感觉一肚子的害怕和肉痛。
「既然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来吧。七千金元宝,买这串独一无二的链子。」西贝柳丝慢慢坐起,探出半个身子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虫虫,细长的眼睛咪着,带点调笑的味道。
柳大官人端了底,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胖掌柜见势,连忙叫道:「七千金元宝一次、七千金元宝两次、七千金元宝——」
「我出一万金元宝。」眼看拍卖槌就要落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的传了来。
第三十二章 花厅内的石头
花四海!
在虫虫的心里,这个千年冰山男的模样和声音全都模糊了,可不知道为了什么,仅仅听到他的声音而已,她立即就认出了他,知道是那个可怕的大魔头来了!
怎么办?他认识她,她磕坏了他的锁麟龙,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记得不要有侥幸心理,这世界上的事往往非常奇怪,你越不希望什么事发生,那件事就偏偏会发生。
她吓坏了,整个人都处于木僵状态,坐在那儿不敢动,身体差不多团成了一个球,紧张的关注着局势。
「我出五万金元宝。」西贝柳丝姿势没变,想也不想地说。
花厅内发出一片惊叹声,显然没想到柳大官人竟然出这样的高的价钱,看他那淡淡的表情,好像说出来的只是个数字,并不是一大笔财富。
「十万。」人未出现,声音却传来,依然是冷冷的。
「那我出二十万。」伴随着西贝柳丝略带笑意的声音,众人的惊呼声更大了,化成了一阵嗡嗡声,对这场好像是豪赌,而不像是竞价的拍卖惊叹不已。
而这个时候,虫虫已经顾不得做赚钱发财的美梦了,满脑子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全天门派的年轻弟子联手都打不过花四海,掌门和三大师叔也不能围困他,现在又加了个神秘莫测的西贝柳丝,如果现在不开溜,把他们师兄弟妹四个人绑一块,也不够给残花败柳当开胃小菜的。
我挪!我挪!
她悄悄向角门处蹭,但在走出了三步后,绝望的发现她动不了了,不知道二师兄搜查到了哪里,反正她被连连看限制得不能后退,如果想离开就必须穿过整个大厅,那等于是把自己变为活动靶子,给花四海练飞镖玩!
「我出五十万。」那冰冷的声音不变,但似乎夹杂了一些怒气。
虫虫真想大喊:花大爷,这链子小的送给您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小命吧!可是她不敢引起花四海的注意,又呆在这里不能动,只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刺再背、反正觉得四处被针扎,被一个无形的网死死困住,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无论走与不走,早晚大家也会注意到她这位链子的正主卖家。
「呵呵,我手头还真没那么多现钱了。」西贝柳丝终于不再叫价,可正当虫虫稍微松了一口气,以为至少不会激怒花四海,大家也觉得终于有了定论的时候,他又慢慢地说:「不过,我可以用雅仙居做抵押来买这串链子。这下没人跟我抢了吧?本大官人志在必得。」
嗡嗡声又起,众人都议论着柳大官人疯了,居然用这个日进斗金的雅仙居来买一串链子。这算什么哇,明显是柳大官人在和那位神秘客斗气,根本不值得嘛!年轻人就是不牢靠,怎么和钱过不去呢?
「志在必得?」冷冷地问。
「志在必得!」嘻皮笑脸地答,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不信客官能出得起比整间雅仙居还高的价。这样的话,怎么赢我?」
虫虫在一边急得够戗,恨死西贝柳丝还在勾花四海的火。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何况她还是那一只花四海非常想拍得蛋黄蛋白搅成一团的卵,西贝柳丝不是竞价,这是催她的命,本来就因为他影射剑仙和她结下了粱子,现在新仇加上旧恨,她姚虫虫和他势不两立!
问题是:她怎么才能保住小命呢?
「我出的价是——」冷冷的声音又开口了,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众人的心上:「你的命。」
他说得那样轻松,虫虫却吓得差点跳起来,以为是说她,幸好她定力不错,马上意识到花四海说的是西贝柳丝的命,心中大声欢呼,盼着魔道排名前两位的魔头快快对决,那样她就有机会趁乱逃命了!
欣喜的一抬头,正见到左侧一间包厢的珠帘一抖,一点银光窜了出来,直射向西贝柳丝。那银光好漂亮啊,好像一朵银花似的,不过却带着死亡的冰冷。
西贝柳丝一直探身在栏杆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那儿,懒洋洋的一动不动,现在却不得不躲,身体急速后仰,在那些美人的惊呼声中,那银光掠过他的脸侧,叮的一声钉在了木柱上。那银光并不是实质的东西,就是一团光,但钉到木柱上后并没有熄灭,而是燃烧了起来,银色的火焰毫无温度的烧着了木柱。
「冥火!」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短暂的死寂后,花厅内一刹那吵嚷了起来,大家都以为是柳大官人的对头来寻仇来了,再看这人能使出冥火,生怕双方大打出手,殃及他们这些池鱼,吓得纷纷大叫着逃命去。
虫虫多想和这些人一起逃啊,可这个耽误事的二师兄不动,她就不能从角门退出,从大门走吧,以她移动的速度来看,不可能不引起花四海的注意。
她一时无计可施,焦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会障眼法,于是迅速后退到一个角落,唰的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还好还好,看来日常的修炼是必要的,回家后看来要用一下功,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啊!
西贝柳丝躲过一击,立即伸手去拍打木柱上的银色火焰,眼看冥火才灭,花厅内的人就跑得一个不剩了,包括胖掌柜在内,于是挥手让美人们退下,轻叹道,「唉唉,小花,你不能不那么野蛮吗?雅仙居现在可不是我的了,哪能任由你毁坏。」
花四海一言不发,幻成一团黑影飞到西贝柳丝的身边,眼角余光看到一块石头摆在花厅的角落,不禁觉得好笑。
「那是谁?」他伸指一挥,布下了结界。
「链子的正主啊。」西贝柳丝掸了掸衣服坐下,「我们观『石』赏酒吧。」
花四海坐在西贝柳丝的对面,眼睛忍不住又瞄了虫虫一眼,越看越觉得可笑。以他的法力而言,这种低级法术能蒙骗他吗?这丫头有没有脑子?意图蒙骗他就算了,她就不想想花厅内怎么能摆块石头?简直不合逻辑。
「这是天门派最简单的法术,看来她是个初入门的。唉,我这双眼睛只能看高级的东西,遇到低级的倒分辨不出了,我还真没想到她是天门派的弟子。」西贝柳丝说着看看那串被孤伶伶的扔在舞台中央的手机链,「话说,你干嘛跑来和我争,害我把雅仙居都丢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呃——之一哪!」
第三十三章 可怜的小乳猪
「我吩咐你做的事呢?」花四海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已经找到了那东西的行踪了。」西贝柳丝道:「我得在这里筹集人手,这可是个大工程,又要在人家天门派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是要小心点的。这事那么麻烦,我好不容易找到点乐趣,还被你给搅了。」
「乐趣?」花四海又饮了一杯酒,想不去看那块「大石头」,心里却和长了草似的,一再瞄过去。
「女人就是我的乐趣。我看上这个丫头了,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又稀奇又好玩。我本打算买了这链子,然后反送给她,多雅致的一件事,生生让你破坏了。现在怎么办?你拿我的命买了她的链子,难道从此我跟她姓了,这回亏大了。」
「既然不值得,为何还要买?」
「钱我不在乎,就是不能输给你,我和你从小斗到大,一次也没赢过,想来就气闷。话说你跑来趟什么混水?啊,我明白了,你不是想要这链子,你是以为我没办正事,发了臭脾气,故意来拆台。好,这下倒好,两魔相争,石头得利。一串小小的链子,居然也能发财,可见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运气。」
花四海皱紧了眉头,答非所问的道:「你知道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到的,既然有了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放心,我在准备呢,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动工了。可是——这链子归谁?」
「你还欠我多少条命?」
「我得回去翻翻记录,大约还有千把次吧。」西贝柳丝一直笑咪咪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可奈何,「不如这样吧,反正你出的也不是真金白银,链子还算是我买的,但是送给你,然后从记录中减掉一次我欠你的命数。哼,滴水石穿,我还就不信还不清了。」
花四海不说话,挥手解开结界,面无表情地再度看向虫虫,见她的石化外形开始变化了,大概是因为法力不够,石形渐渐恢复成了人形,可她自己还不知道,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能刚才太慌张了,脸上的小胡子歪到了一边,头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了一头酒红色的齐耳短发,再搭配额头上那个像一只独角样的小青包,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刚才花四海没有认出她,只觉得是个天门派的小学徒在作怪,但虫虫那头红色短发太奇特了,立即让他记起当天就是这个女人把他的锁麟龙崩出一个小缺口。
以他那不容人半点冒犯的性子,应该立即捏死这丫头了事,但他此刻却奇怪的并不想发火,而是感觉可笑。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搞怪滑稽、掩耳盗铃的女人,异想天开地在花厅内变成石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滚到角门处去。
他并不知道,虫虫除了变石头外什么也不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本能的反应!她在这儿趴得手脚发麻,可楼上那二位似乎聊兴正浓,于是向来没有耐心的她试图再度溜走。
我滚!我滚!
她感觉连连看的牵制力放松了,心中大喜,祈祷这两个魔头不要注意到她,岂不知从一开始她的行踪就全落到了人家的眼里,她在那儿玩狮子滚绣球,楼上两名魔道的男性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你在干什么?」西贝柳丝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
虫虫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还好她自欺欺人习惯了,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希望是听错了。事实上她也确实听错了,因为西贝柳丝正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花四海。
「你闹什么?」花四海被他盯得发毛,微侧过头瞪回去。
「不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西贝柳丝的惊奇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你——你居然——在微笑。老天啊,原来你会笑。」
「我会笑有什么奇怪,明明是那个丫头好笑!」花四海不小心泄露了情绪,不禁有点恼火。
虫虫在一旁听得真切,不明白他们口中的丫头是指谁,四处一望,就见空旷的花厅内就只有三个人了,而她是唯一的女性,她大惊之下低头瞧瞧自己,果然见自己的四肢着地,正在向角门的方向匍匐前进。
原来是她逗得那个大冰块笑,也许他们早就识破她的初级障眼法了,居然这么恶劣装不知道,看她在做滑稽表演。太过分了,居然没买票!
想到这儿,她干脆站起来,慢慢掸了掸身上的土,「两位魔爷见笑了,小女子就先谢过柳大官人赐的雅仙居。如果没什么事,二位请速速离开,我准备把这儿改成书院,庙小,招待不起两尊邪神。」
「我就说她有趣吧。」西贝柳丝笑道,显然是对花四海说的。
虫虫在说话的时候,早就把所有的力量全灌注在双腿上,那两个魔头一说话,她感觉时机已到,撒腿就往角门跑。门外是一片假山,她猫起来走,他们不一定找得到她,如果能和二师兄他们及时联系上,到时候飞到天上,就算两个大魔头追上来,好歹缓冲地大一点,胜于在这儿让人瓮中捉鳖。
见虫虫玩声东击西这一套,花四海一拍栏杆,飘然而下,左手虚空一抓,已经一脚跨过门坎的虫虫只感觉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吸住了她,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落到一个人的胸前。
和花四海距离如此之近,才感觉他分外高大,她不算矮,可是头才勉强到他的肩膀,他宽阔胸膛所带来的压迫力更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他的阴影中。
她抬起脚,用力踩向花四海的脚,同时手肘向后猛撞,这是她学习的防狼术,相当有效,可当她正后悔自己穿的不是细高跟鞋的时候,却感觉脚和手全落了空,反而是花四海的右手拦了过来,最可恶的是——他,他居然摸到了她的小乳猪!
奶奶的,她精心养了二十六年的小乳猪,一直等着奉献给自己的真命天子,居然给这大魔头先下手为强了?!
更可恨的是,她的小乳猪被喂得胖胖的,手感一定很好,这魔头却居然没有色情流露,反而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没有女性魅力?这也太——太伤人自尊了!
哼,绝对不能吃亏!
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半转过身体,也去抓花四海的胸部,心想大家互摸一下,也算公平。
花四海没有料到这天门派的初级弟子居然来这一套,一时没有躲开,眼见虫虫白嫩的小手抓住了他左边衣襟,然后听她啊的惨叫一声。
第三十四章 壮士断腕
花四海心念一动,松开了手。
就见虫虫右手掌心破了一个小血洞,没有穿透手掌,但汩汩流出了一股鲜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她疼得直跳脚,一边跳一边骂:「死魔头,你居然暗箭伤人,卑鄙无耻,以小欺大、以男欺女、以强凌弱、欺男霸女、下流可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万恶滔天、穷凶极恶、恶贯满盈——」
看她挂了一脸的泪水,凶恶又可怜的瞪着他,无数形容词滔滔不绝而出,花四海第二次觉得好笑,同时感到非常意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衣襟,见那条纽袢正由红变粉,最后又归于银色。
这丫头是什么人?明明是天门派法力最低微的弟子,却拔得出却邪剑,伤了他的锁麟龙,现在又让他的水心绊吸血。水心绊长年沉睡,从来不伤人的,为什么会咬伤她?
这一切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正在虫虫还在哭疼的时候,西贝柳丝也飘然而下,轻笑道:「唉唉,要怜香惜玉啊。虫姑娘,你的那位表兄呢?怎么不出来聊聊?」
「我表哥没来。」虫虫随口撒谎,呼呼吸着冷气,头一回理解什么叫心手相连,实在太疼了,也不知道花四海在衣服里藏了什么,果然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为什么她这么倒霉呢?下回她要学吴孟达,也来个什么无敌金胸罩,外面全是倒刺的,谁敢摸她,就把他的爪子扎个透!
「没来吗?雅仙居的景致也算不错,贵表兄不会四处观赏风景迷了路吧?」西贝柳丝眯着细长的眼睛笑道,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表面温和,内心奸诈的狐狸。他和花四海并排站在一处,一个静穆如山、粗砺如岩、寒冷似冰,另一个花团锦簇、春风拂面,当场让虫虫想起一个成语——狐假虎威。
被识破障眼法的尴尬、被偷吃小乳猪的羞愤、掌心处钻心的疼都让虫虫忘记了恐惧,没好气的道:「柳大官人死狐狸,我表哥名山大川都看过,谁稀罕你一个破园子。再说你别忘了,你用这园子买了我的链子,现在这地方是我的了,我表哥要拆了它也可以,要你管,死狐狸!」
花四海咳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掩饰笑意。虫虫抬头一望,见他侧过了脸,突然发现他的侧脸很帅,那鼻子漂亮的,就像当年纳粹吹嘘的新德国的象征。
「话说,我的地契和屋契还没过到虫姑娘的手,雅仙居现在还算我的,贵表兄,哦不对,应该说贵师兄在园子里乱转,总是不大尊敬主人吧。」
虫虫用自己的丹凤眼瞪向西贝柳丝的狐狸眼,心想这狡猾的家伙虽然开始时不知道他们是天门派的人,但他一经发现,马上就意识到天门派可能是探魔道的底来的,心思实在玲珑,这样看来他必有安排,他们要怎么逃呢?
「虫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大家彼此都知道来历,隐瞒无益。正魔两道多年来相安无事,天门派登门造访,小居蓬荜生辉,只是私闯怕是不好。本人家里人多,如果有什么误会,大家不方便,不是吗?所以请告知贵师兄的去处。」
「今天就是我一个人来的。」虫虫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不承认。
「多说无益,抓过来问问就是。」花四海冷冷地道,说着又是虚空一抓。
虫虫在疼得七荤八素,并且和西贝柳丝斗嘴的百忙之中也没忘记逃跑的使命,早就一步步蹭到了门口,感受到花四海万恶的吸力卷来,双手双脚拼命扒住门框抵抗,但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花四海一野蛮,她处心积虑磨蹭了半天的成就转瞬间就消失了。
心,呯呯的乱跳,并不是因为和花四海面对面贴在一起,而是因为她双手护胸的动作,令花四海的力量扫到了连连看上。这样一来,二师兄就会知道她遭遇了危险,必定火速赶来。可是,如果是她自己在这里,也许她胡搅蛮缠一番还可以逃走,毕竟这两个魔头看来并不把她这个天门派的小蚂蚁当回事,但如果二师兄一来,绝对会大打出手,她坎坷的命运只怕要在雅仙居终结了。
果然,她念头才转到这儿,就感觉一股凛冽的割裂之气从背后袭来,转头间就见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直穿到花厅内,二师兄燕小乙本是个温文的秀才模样,但使出的兵刃却绝然凌厉。
「魔头,放开我师妹!」他断喝一声,身体站得笔直,手中的断水剑呜呜的嗡鸣,剑气带来的气流卷得他的发丝飞起,好像神兵天降一样。
虫虫来不及欣赏二师兄英雄救美的丰姿,拼命想挣脱开花四海的钳制,哪想到这魔头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她,除非她壮士断腕,否则别想离开,而花四海的另一手还淡然化解着燕小乙连绵不断的攻击。西贝柳丝早就退到了一边坐着,就差给他点爆米花和可乐,好方便他继续看戏了。
空气中划过道道窄薄清脆的剑光,宛如水晶利刃纵横而过,剑光所到之处,没有一件物品不被穿透,只是因为燕小乙速度奇快,那些东西被割斩后并没有折断。
花四海没有祭出银光护体,而是手持那柄乌沉沉的宽背刀随意挥舞,刀剑虽无相交,但刀上涌出的黑气和断水剑上荡出的淡青剑气搅缠碰撞,使整个花厅内充斥着哧哧之声。
凭借着搏命一样的攻击和快速突然,开始时燕小乙还可以和花四海战成平手,可不过半分钟,局势即急转直下。黑色雾气迅速弥漫,把淡青色的光芒逼得越来越没有空间,燕小乙每挥一剑,就感觉有千钧重担压着,到后来连回剑都艰难无比。
「师妹快逃!」他满头大汗,拼命说出这四个字,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我想逃啊,可是逃命哪这么容易!一直挣扎的虫虫悲哀的想。一撇眼看到花四海胸前有一个银色的纽袢,在生死关头也不禁大为好奇,因为它居然是活的!
花四海衣着全黑,帅气的袍子式样简单到了极点,连一粒纽扣也没有,只在腰间扎了条宽带,上衣襟略略松着,露出了一点古铜色的结实胸膛,而左襟处就只有这一条银色纽袢系着,免得袍子全部敞开。
可这是什么宝贝,居然是活的!
虫虫蓦然想起自己抓住花四海衣襟时被一件暗器伤到手心流血,估计八成是这小东西所为,有心想捏死它,又怕再被咬一口,这魔头古怪之处很多,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轰隆一声,花厅外传来一阵巨响,同时前门外有火光燃起,正在天人交战,考虑是否向纽袢报仇的虫虫吓了一跳,马上明白是前门和后门的五师姐和八师弟知道情况不妙,所以按计划来接应了。这是逃命的大好机会,眼瞅着一直悠哉游哉的西贝柳丝都站起身来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花四海的钳制。
眼光扫过花四海全身,猛然看到他坚实方正的手腕,看来还蛮有肉的。就是它了!虫虫下定决心。既然非壮士断腕不能逃脱,那就只好断了!不过她不断自己的,怕疼,那断花四海的好了。
想着,她张开了漂亮的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第三十五章 玩的就是心跳
可能是情急,虫虫这一口下去就感觉嘴中有咸腥的热流,而几乎在同时,一股说不清从哪里传来的力量把她远远地推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又要腾云驾雾了,可是——可是这是在室内,她飞的方向是——屋顶!
「肉饼!」她大声呼叫出自己的前景,可奇怪的是离屋顶还有半尺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柔软的震动,而眼前蓦地豁然开朗,她整个人从碎裂的屋顶上冲了出去,飞向了半空。好,就当坐云宵飞车了,可是落下来时怎么办?还不照样是肉饼?
剑仙的世界当然是飞来飞去的,可惜别人都是御自己的武器而飞,只有她,每回都是意外,而且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感觉自己到了最高点,但才一开始下落就看到一道淡青色光芒冲天而上,二师兄燕小乙已经借机逃了出来,控制了她的下坠之势。
「走!」二师兄大喊了一声。
虫虫站在那变为大片寒冰似的仙剑之上,眼见远处有土褐和白到透明的两色光芒向一处疾飞而去,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只随着二师兄一起走,顺道摸摸二师兄的手臂,感觉虽然不如花四海的强壮有咬头,不过也算结实。
刚才那一幕真紧张,不过玩的就是心跳啊!
她心情愉快,因为从强大的魔头手里逃出,感觉非常好,久久的压抑后只觉得海阔天空、任她遨游。而就在她开心不已之时,那两个魔头正站在花厅之中仰望着天空。
「不追?」二魔头问。
「不追!」大魔头答。
「看到那道护体真气了吗?自然而发的,多么强大,她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现在她虽然还不会运用这真气,可早晚会发掘出来。」二魔头轻叹了一声:「女人还是漂亮又没用的最好,那样才轻松,不过我还是很中意这个丫头。要不,我牺牲一下色相,来一回正魔之恋?」
大魔头没有说话,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见那上面有两排尖利的牙印,血珠正从伤口中缓缓渗出。刚才他只觉得一阵刺痛,还以为这天门派的低级弟子有什么特别的法术,哪想到她居然用咬的,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水心绊吸了她的血,她马上就来咬他,报应来得真快。而当他身体内本能的反击力把她震飞时,她不仅没有受伤,反而凭着那道怪异的护体真气,成功的逃出了他的掌心。
这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使然?可是天意,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她说不定是你的克星、是变数、也可能是大患,现在不杀了她,只怕以后让自己为难。」二魔头笑嘻嘻地说出了充满杀意的话。
大魔头抹去了手腕上的血珠,冷冷地道:「我命由己不由天。天塌下来,能奈我何!」
「可是放了他们,咱们筹集人手的事怕是要泄了底。虫姑娘的『表兄』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事怪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提防,现在看来暗中行动是不行了。」
「那就明来。」大魔头甩下这句话,再也不多解释一句,身影幻化为一团黑影,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魔头站在一片碎石瓦砾之中,眼见不久前的繁华似锦、美人如云,现在却狼藉遍地,空荡荡的鬼影也没有一个,不禁摇头苦笑,走到圆台上拿起那串链子,若有所思。
……………………
四名天门派弟子这一飞就是几百里出去了,落下云头时已经到了另一座城——临海城,这里距离聚窟洲还有一海之隔。说白了,这是个边境港口。
他们的敛财行动失败,还陪上了虫虫的手机链子,只能依旧住在山林野地之中,睡草地、吃挖出的野生番薯和果子。容成花落看过虫虫的掌心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咬的,伤口平齐,没有毒素,虽然未见骨,但也是挺深的,于是用随身带的金创药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
一切都安排妥当,负责望风的八师弟也回来了,确定两个大魔头并没有追来。
「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容成花落疑惑不解。
「魔道恐有阴谋。」一直沉默的燕小乙道,「七师妹在花厅拖延时间的时候,我把整个雅仙居翻了个遍,里面可不止是有——姑娘,还有很多可疑的人。他们不掩身上的道气和魔气,可以判断出都是魔道中人。这两个魔头一定是有大事要做,所以放过我们。」
「魔道中人大量出现在凤麟洲是什么原因?」容成花落道:「这边毕竟是我们天门派的所在地,这么多年来,很少有魔道中人出没啊。」
「所以说他们有阴谋。」八师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身临大战的兴奋,「师兄师姐们想,魔道齐聚凤麟洲,会不会和他们往无穷山里钻那件事有关系?」
「我就是怕这个。」燕小乙皱紧眉头,「到目前为止,魔道为什么对无穷山有兴趣还是未知之谜,我们天门派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通知师父才行。」他说着看了一下其他三个人。
师父在他们出门前有交待过,七师妹极可能是却邪剑的剑主,所以寻找真火石,她必须在场,要渡过诡异莫测的死海,五师妹又是必不可少的,现在看来只有八师弟可以回去报信。
「八师弟——」
「啊,让我去送信啊?我不去!难得要去聚窟洲,那个真火石听来很难找,我要帮忙。」八师弟往虫虫身后躲,似乎这样二师兄就不会点他的名,其驼鸟的习性和他的七师姐颇为相同。
燕小乙沉声道:「八师弟,不要任性,你要知道这是师门的大事,不是闹着玩。你知道这消息多么重要吗?如果晚一步,师门因而遭到了损失,那个时候就算重铸了却邪剑又有什么用?你说,哪个更重要?」
八师弟纵有万般不愿意,也是明事理识大局的,嗫嚅了半晌才道:「叫五师姐去不好吗?师父最喜欢五师姐了。」
「我们离云梦山已远,你想让你五师姐一个弱质女流独自走那么远的路吗?半路遇到魔道中人怎么办?」燕小乙知道这个师弟一向热情厚道,人也单纯,所以故意这样说,果然见八师弟脸色一变,随即低下头去,好像做了一件大错事,马上就要害了五师姐一样。
「好吧。」八师弟苦着脸,「可是你们可不可以等我几天,我日夜兼程,很快就会回来。」
第三十六章 天门派首富
「不行。」燕小乙沉下脸来,「你去报信的时候,说不定魔道已经行动了,天门派需要你,你不要只念着玩,我们也是快去快回的。」
看八师弟一脸沮丧,容成花落忍不住安慰道:「八师弟,你的任务可重呢,万不能当成儿戏。魔道的魔头明知道咱们是天门派的人却没有追上来,一定是忙于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现在他们齐聚凤麟洲,你这一路上并不太平,哪能疾飞疾掠,一定要格外小心小行,能避则避,不能避也要逃,比我们危险多了。而且我们三个只是去找踪迹不明的真火石,你却是肩负着我们天门派的安全重任。你想想,哪个更重要?你从来没有下过山,这次又派你单独去办事,放机灵点知道吗?这次的事情如果办得好,以后到聚窟洲的机会多的是。」
她语气温柔、娓娓道来,说得八师弟心头的郁闷一点点化解了开,也开始认识到自己回师门这一趟确实是非常重要而且危险,不由得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把消息带到师父那里去,不让魔道的阴谋得逞。」他这样说,其他三个人都安了一点心,因为这件事比较急,所以他要立即启程。
燕小乙实在不放心这个单纯的八师弟,千叮咛、万嘱咐,又送他走了很远才返转回来,但刚一收剑落云,就看到五师妹虽然睡得正香,虫虫却坐在一块石头上哭得唏哩哗啦,急忙走了过去。
「怎么?手很疼吗?」他问,心中颇为内疚。这次下山,他应该保护这个初入门的师妹的,没想到第一个挂彩的是她,也是凭她奇招频出才能让四个人逃脱,这时候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恨不得替她疼。
「不是——手。」虫虫哽咽了一声。
燕小乙吓了一跳,「七师妹其他地方有伤吗?为什么不早说,让五师妹帮你看一下啊。」
「不是伤——是心——疼!」
「啊,内伤!」燕小乙大叫一声,脸都白了。这个师妹没有法术基础,唯一的障眼法还是很初级的,假如内伤伤到心脉,可是非常麻烦的,也许会送了她的小命。
他叫得太大声了,把因疲劳而熟睡的容成花落吵醒了,她一听说虫虫伤了心脉,也大为紧张。
「不是啊,我没受伤,二师兄乌龙了,我是说我心疼一些事情。」她把双手背在身后,不让容成花落给她搭脉。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虽然不知道乌龙是何方神圣,可能、大概、也许、估计是上古异兽吧,但看虫虫动作迅速,不像是受内伤,好歹放了一点心。
「那你心疼什么呢?」容成花落问。
这一问,虫虫又悲从中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燕小乙焦急万分,也不敢问她,等了半天,她才抽抽答答地说:「曾经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我心疼啊,心疼得我做梦都醒了!我差点成为天门派的首富,我的雅仙居啊,居然就那么没了!」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当时都没在拍卖会现场,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听她解释完才明白,不禁哭笑不得,实在不理解这位古怪的师妹居然在梦中还惦记着发财大计。
「这有什么啊,咱们是修仙之人,要这些身外之物也没有用。」容成花落劝道。
「师姐,话不是这么说。」虫虫抹了抹泪,「我们虽然修仙,但魔道横行的时候,毕竟要入世救民,如果入世,这些身外之物是必不可少的。咱们山寨——不是——咱们天门派是什么情况,师姐也知道,差不多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的,这样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很不方便,化个妆、潜伏在民间隐去形迹、装扮成各种人物打探消息,这都是需要钱的,平常不准备,钱到用时方恨少啊。」她摆出苦口婆心的模样,「就像我们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急需要用钱,怎么会被西贝柳丝发现形迹?而如果我们平常经营一些生意,那么下山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方便,还可以济世救民,总胜于在西贝柳丝那个死狐狸手里遗祸万民。钱,并不是罪恶,关乎于拿钱的人是谁,就好像法术,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啊。」
这一番从无数电影和电视中总结出的论调被她说得头头是道,让容成花落和燕小乙无从反驳。想想他们修仙是为了什么,从大处想,就是要保护天下苍生,不让魔物妖邪横行这花花世界,为了这伟大的目的,他们默默而无私的守护和牺牲;从小处想,他们要修行并积累功德,希望能够早日飞升,而斩妖除魔就是积累大功德,所以说到底,保护万民对抗妖魔正是他们要做的,为了这个目的入世也是必须。
虫虫讲的满口大道理,其实她就是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而已。手机链虽然才十块钱,但那两个大魔头互相斗气,硬把它的价钱炒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既然到达了这样的高度,又突然全部消失,连手机链也没了,她心里当然受不了。
雅仙居耶!她打听过,日进斗金的生意,虽然是一家妓院,可俗话说得好:娱乐事业不分贵贱。
当她听到西贝柳丝喊价,要以雅仙居换手机链子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惧怕花四海会认出她,她差点跳出去直接落槌,宣布拍卖结束。而就在她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时,她也还在考虑要把妓院改为剧院可能比较合适,否则以白沉香的别扭脾气,一定不会让天门派弟子开妓院。
再说,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又是个有女权意识的现代女性,怎么会容忍女性尊严受到污辱和轻视的事情发生,如果由她来经营雅仙居,肯定能把它弄成道德促进会,而且还能大把赚钱。
可惜这个机会就这么没了!她当时逃得开心,飞得痛快,唯独忘记要把房契、地契和卖身契都要过来,那个死狐狸那么狡猾,一定巴不得她跳得无影无踪,所以才不追来。
她的钱啊!她当天门派首富的唯一机会啊!最可怕的是她让五师姐和八师弟损坏了自己的产业,八师弟的真刚剑差不多轰塌了雅仙居的一角,五师姐那场大火也烧得烈着呢!
「不行,我要回去,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她突然跳起来,要去找西贝柳丝履行交接手续,被燕小乙一把抓住。
「师妹,不要冲动,虽然我们损失了金钱,但以后可以想办法再赚。你说的对,现在天下已经不那么太平了,人间的权利更替混乱不堪,仙界气息不稳,魔妖两道蠢蠢欲动,我们要提早为入世做准备才行。可是我们的实力与两大魔头相距太大,此去吉凶难料,为了一条小小的链子,不值得。」
「值得、值得、很值得!」虫虫用力点头,想说服燕小乙,「二师兄,那不是一串小小的链子,而是一大间雅仙居。如果把雅仙居改为我们天门派的地方,不止是能赚钱那么简单,还可以成为我们的一个据点,可以密切监视魔道的举动。你想,西贝柳丝把店铺都开到我们天门派眼皮子底下了,又因为和民间、和朝廷联系密切,不能剿灭,好像刺一样扎得我们全身都是。我们得了雅仙居就等于拔了他最大一颗刺,之后可以慢慢把其他刺也拔掉,免得我们做什么事都要受到掣肘,四处有眼睛盯着我们。」
她把她的贪财提升到了战略的高度,一时之间让燕小乙有点犹豫,觉得也许可以冒险回去找西贝柳丝理论。这魔头虽然坏,但颇有信名,他既然说出要以雅仙居换走七师妹的链子,应该不会食言。如果生意谈完,西贝柳丝要动武,他们再想办法逃就是了。
「就算要的回来,也要有命拿才行。」容成花落见燕小乙要被说服,忙阻拦道:「和魔道做生意,无异于以虎谋皮。这笔账不如我们先记着,回山后请师父示下才好,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真火石,然后速速回到云梦山去,八剑齐,威力才大呀。」
燕小乙闻言觉得大大有理,自己一时执着,差点让七师妹给绕进去,「五师妹说的对,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七师妹放心,雅仙居早晚拿的回来,你不要急。」
虫虫怎么能不急,因此趁师兄师姐不备,打算偷溜,反正连连看上的牵制力被花四海的魔力破了,但容成花落细心,早就注意她了,她没走出十几米就被抓了回来。
「师妹,你要听话,找到真火石就靠你了,不准乱跑!」燕小乙俊秀的脸上一片严肃,别说,还真让虫虫不愿意太违背他,嘟着坐在那儿苦思冥想,绝望地考虑着,她的雅仙居还回不回的来。
「虫姑娘。」正烦闷,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突然从密林中传了出来,吓了虫虫一跳。
幻觉,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她对钱财太渴望了,所以出现了幻听!财富动人心,这话没错,果然影响了她的身心健康。耳鸣了,耳鸣了!可是——「虫姑娘!」西贝柳丝的声音再度传来。
抬头一看,二师兄和五师姐都似没有听见,坐在一边低声商量着什么。
「虫姑娘!」第三遍呼唤她。
虫虫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她这辈子别的都不怕,就是怕鬼,不禁大叫一声跑到燕小乙身边:「师兄师兄,有鬼!林子里有鬼!」
「怎么啦,七师妹?」燕小乙见虫虫脸色惊恐,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因为用力太大都没有了血色,柔声道:「又做梦了?有师兄在,不怕!」
「我还没睡呢,做什么梦啊。」虫虫躲在燕小乙身后向密林偷看:「你们没听到吗?有人叫我。是——是西贝柳丝!」
第三十七章 怪信
「虫姑娘。」西贝柳丝的声音喊,虫虫听得真切,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却都听不到。
难道她被花四海打飞的时候伤了脑袋?
虫虫疑惑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是她忘记八师弟给她添的那只独龙角了,疼得啊啊乱叫,听起来就像回答那呼唤似的。而随着她的回应,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扑漱漱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难道是鬼道中人?」燕小乙心里一凛,和容成花落对视了一眼。
十洲三岛共有六道——天道、仙道、人道、魔道、妖道、鬼道,整个天下便是由这六道混杂组成。其中人道最是平凡,但却是六道的基础,生生不息,轮回不止;天道最是超然,除了上古时期划分六道的征伐外,几乎从不介入凡间的事务;魔道、妖道和鬼道三派一直对人道占据十洲三岛的大部分十分不满,从上古时期到现在,屡屡挑起事端,人道能力微弱,不足以对抗,所以他们仙道就承担起了护卫人道和天下平安的重任。
可是在他们这一代出生前很久,就听说妖道和鬼道已经沉寂了多年,尤其鬼道,安守着冥域,足不出户,现在又跑出来干什么?
「是谁?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燕小乙仗剑在手,剑未出鞘,已经泛起淡青色微光,显然已经全身戒备。他和大师兄入门最久,人又刻苦,所以对手中断水剑的驾驭要比其他师兄弟熟练。
没有人回答,只是在树丛中飘飘忽忽地钻出一条白影。那白影非常小,飘浮在半空之中,慢慢向三人所站之地飞了过来。
真是鬼!虫虫这无胆鼠辈把整个身子都藏在燕小乙身后,连向外看一眼也不敢,却听燕小乙轻咦了一声道:「哪里来的书信?」
好奇胜恐惧。虫虫探出头来,见那白影离得近了,果然是一封封好的信笺,不过信上有两个纸折的翅膀,正费力的扇动着,看起来又是诡异又是可爱。
「虫姑娘。」
「我在这儿!」虫虫一举手,高声回答。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没料到虫虫突然说话,吓了一跳,转头见虫虫一脸侧耳细听的模样,这才明白这信件发出的声音只有虫虫听得到。
「小心有诈。」燕小乙拦住欲走上前的虫虫,「既然你说是西贝柳丝在叫你,那么这一定是魔道的血踪术。你手掌受伤时,定然有血迹留下让这魔头利用了,待我破了他的邪术再说!」
虫虫和容成花落同时拉住他的手臂。
「这魔头既然能用血踪术找到虫虫,我们的行迹必然已经暴露了,但他人却未到,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容成花落道。
「对啊,听听他怎么说。」虫虫点头附和。
燕小乙只听说过魔道中的这种邪术,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生怕没有法力的虫虫受到伤害,于是自己走上前去,意图把信拿到手中。哪知道那封信像自有意识一样,條的一下飞高,不肯让他触碰,在空中耸动了几下,似乎是用力嗅着什么,之后一头扎向了虫虫。
事出突然,三个人虽然都密切注视着怪信,却没料到它像箭一样激射过来,燕小乙想回救已经来不及,容成花落剑也未出,虫虫则干脆本能的双目紧闭,等待让一封信拍个半死,不过这怪信却在她面前半尺之处蓦然停住,问道:「虫姑娘?」
虫虫张开一只眼睛,没好气地道:「是我,死狐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叽叽的装神弄鬼。」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见虫虫对着那怪信口出秽语、神态气愤,估计暂时没事,于是交换了一下眼色,静静做着准备。
那封信终于找到了收信人,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飘浮在空中也不下落,就那么慢慢地展开。在明亮如水的山间月色下,虫虫看到信上一个字也没有,只在信笺中心点着一滴血迹,照二师兄的分析,这该是她的血。
「死狐狸,等我修仙有成,先踹上你几脚,也让你尝尝我们天门派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哼,你贪污了我的链子,居然还偷我的血!」因为钱财方面的损失,虫虫心疼得破口大骂。
信件却不理她,只听到西贝柳丝的声音缓缓地道:「虫姑娘,见字如面。」
「哪来的字!你大概就不会写字。白痴文盲狐狸!」
「姑娘走得匆忙,未办理雅仙居和宝链的交割事宜,今本人斗胆替姑娘做主。」信件以西贝柳丝的口吻和语气慢条斯理地道:「拍卖已成,双方不可反悔,因此姑娘的宝链是属我之物。相应的,雅仙居也已经是姑娘名下了。鉴于姑娘神仙之人,恐凡俗之事耽误了姑娘的修为,所以雅仙居已经雇请王掌柜代管,一切契约均在他手,姑娘何时方便,尽可取回。以上,交割完毕,从此两不相干。」
哇,幸福来得太突然!虫虫眨马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曾经错失了当天门派首富的机会,刚才还为此痛哭流涕,难道现在机会又回来了?这样大悲大喜的,对她的心理健康极为不利,不会疯了吧?
「死狐狸,你有阴谋。」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怪信,或者说西贝柳丝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继续道:「随信符本人立据一张,可作为从王掌柜手中取回一切契约之证据。另外,怕姑娘此行沿路不便,再符金票一张。祝姑娘一切安好,西贝柳丝敬上。」
语毕,信笺后面飘落下两张白纸,虫虫捡起一看,确实是一张字据和一张票据,字据上有个花里胡哨的印鉴,票据上写着她看不懂的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金票。这个世界与她的世界不同,与她所了解的古代世界也不同,连度量衡似乎也很有特色。
正不知是否该相信西贝柳丝的话,是否严刑拷打怪信之时,身边突然闪过青白两色光芒,把那封怪信牢牢笼罩在其下。只见那怪信挣扎了一阵,就像融化了一样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光罩内有极高的温度。
「这信能追踪到我们的形迹,所以必须彻底毁弃,一会儿我还要在师妹身上加上禁制,让那魔头再无法知悉我们的行踪。」燕小乙解释道。
虫虫连忙把那两张票据塞到怀里,生怕燕小乙一高兴又给她化去,那可是她成为暴发户的证据,拼了命也要保护。
哼,死狐狸没安好心,想假装潇洒以搏取她的好感。想的美!二十一世纪的难缠恶女,那么好泡的吗?
第三十八章 拓展计划
怀揣着金票,虫虫从未这样期盼过清晨的来临,天一亮就拉着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到临海城的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立即冲进城里找能兑换金票的钱庄。
燕小乙已经看过那张字据了,说十之八九是真的,因为他以前见过西贝柳丝那特有的印鉴。从这个情况看来,金票也可能是真的。就是这件事让虫虫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即得到确定的信息,倒不是她急着要换钱。
十洲三岛是以金银为流通货币的,但是除非是做大宗的生意,世面上以银两交易为多。银子和虫虫所知的一样,是按「两」来计算,金子就不同了,金元宝是固定的货币单位,一个金元宝能兑换一定数量的银子,所以她在拍卖手机链子时听到那些富商喊多少多少金元宝,而不喊价为多少多少两黄金。这里还有一种类似于商周时期刀币和铲币类的铜钱,是作为零钱流通的。
这些都是十洲三岛的人道统治者——北山皇帝所制订的,北山是他的姓,至于他的名子,当地百姓不敢直呼其名讳,虫虫没有打听到,而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以前根本不关心民间事,因此也不知道。
作为天门派的首富,虫虫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货币流通情况,也第一次直观的明白为什么西贝柳丝被称为十洲三岛的首富。在隔海城时她就好像是土包子进城,眼花缭乱的,什么也没注意到,但在临海城略一留心,她就发现这里所有最大的铺子,招牌上都写着一个「柳」字,这个字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认得的字,比藏剑石上的「却邪」二字更深入她的脑海。
怪不得他那么大方,居然拿手下最赚钱的妓院来买一条根本不值那么多钱的链子!雅仙居日进斗金不假,但这点钱对他来说仍然是九牛一毛,所谓输得起的人才敢赌,所以他敢随便拿雅仙居来和花四海斗气。他就是十洲三岛的金融寡头,说不定可以用金钱左右人道中的政治体系。
如果魔道真的有阴谋,这样真是太可怕了。经济侵略,永远比其他侵略更为深远和彻底。
可是不管如何,她对这个世界的适应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快就成了有产业的人了。别扭师父修为那么高,地位那么尊崇,但却连穷得叮当响也做不到,因为他兜里一个铜钱也没有,怎么能响?
为难的是,她的金票数额太大了,是一万金元宝的超大面额,据说这是凤麟洲最好的馆子两年的纯利。临海城中的小钱庄根本没办法换给她,大钱庄又全是西贝柳丝的,如果从他的铺子里兑换银子,那就等于是泄露了行迹。
「我就知道那个死狐狸没安好心,他这还有后招哪!」有钱花不了的状况令虫虫愤愤不平。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听虫虫一路上都把西贝柳丝叫成「死狐狸」,不禁感到好笑。
燕小乙道:「不然我们别换银子了,还是尽快御剑到聚窟洲去。」
「那怎么行。钱如果不花就失去了钱的价值,任何东西都有价值,一定要全部实现才对。」虫虫说着燕小乙不太懂的话,不过后一句他听懂了,因为虫虫说:「再说,我们必须要从民间走,才能打探到更多魔道消息,师兄不是说他们有阴谋吗?在隔海城时,如果我们不是举行了那场拍卖会,又怎么会知道魔道聚集了不少人在我们凤麟洲呢?」
她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又有理论和战略方面的支持,燕小乙完全没话讲了。于是容成花落出主意道:「寻找真火石是非常急迫的事,打听魔道的踪迹也不能耽误,干脆我们损失一点,拿这金票去找一间钱庄兑换,能换多少就换多少得了。」
那是损失一点的事嘛,这是巨大的损失,这样糟蹋钱,简直等同于犯罪。她找过好几家小钱庄了,最多的只能给她换一半,如果她要这样兑换,完全是半卖半送。
「师姐,这样也不好。」虫虫随便编了个理由:「钱庄老板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笔意外之财,难免会炫耀,那死狐狸耳目众多,很快就能打听到情况,那时我们的行迹还是一样会泄露。」
「那依师妹之见呢?」燕小乙道:「师妹要快做决断,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必须快点寻回真火石,重铸却邪剑才行。」
虫虫坐在那儿想了想,觉得唯一不损失钱财的法子就是找两到三家钱庄共同兑换,顶多给他们的经手费高点就是了。可是这样办的话,就要涉及好几家钱庄,人多嘴杂,早晚也是会泄露的,回头这几家小钱庄分脏不均,闹上官府,这等于明白告诉西贝柳丝他们去了哪儿,还不如直接去他的钱庄兑换直接一点。
她不想让西贝柳丝仅凭兑换金票的记录就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那样显得她的智力不够,但她又不想损失这么大笔钱,想来想去就只有最后一招了。这招虽然风险很大,但毕竟这里的人似乎比她的那个世界诚信许多。既然早晚要损失,她宁愿损失大点,但换得一个机会,说不定她的赚钱大业又会有突破性的发展,将来还可以和西贝柳丝在商场上斗一下,看她的现代大脑能不能压过他的狐狸脑袋。
「我有一招,你们肯定不会。」她歪过头看着师兄和师姐,脸上露出诡异又阴险的笑容,「我会找一家不起眼的小钱庄,其老板要相对诚实并且有把生意做大的雄心。我把这金票给他,看他能兑换给我多少银子。我这样做并不是不要余款了,也不是要他慢慢还钱给我,而是做为投资给他,并且算出我的出资占钱庄总资金的比例。这样,嘿嘿,我就等于是半个,或者多半个钱庄老板了。
当然钱庄继续由这老板经营,如果做得好,我可以继续注入资金,你们要知道钱庄拼的就是资金,资金雄厚就意味着吸引更多的客人来光顾,之后是赚更多的钱、吞并更多的钱庄,执行天门派的事业拓展计划,一点一点蚕食西贝柳丝的商业地盘,最后挤得他退出金融界,这样他就能滚出凤麟洲了。」
虫虫白日做梦般的描绘着自己成为仙侠界首富比二盖子(比尔盖茨)的虚幻前景,一边的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虽然听不懂什么资金、吞并、金融界什么的,但明白这对西贝柳丝是不利的。
就听她继续说:「可惜我的『AB按摩』电脑(IBM)没带着,不然我可以分析一下经济前景给你们,你们就会有一个直观的印象了。」
「不用细述,师妹你想怎么做,师兄都支持你。」燕小乙道。
他表面是个温文稳重的人,但内心是很热情而易感的,平时在山上时总有压抑之感,这位七师妹却让他一畅胸怀,有了知音之感。
虫虫忽悠得这个行动小分队的队长首肯,欢欢喜喜去投资她在剑仙界的第一家钱庄了,居然还很顺利,虽然只拿了相当于四千金元宝的银票和银两,却成功的成为了一家叫「有有钱庄」的幕后大老板。
第三十九章 死海
一般的城郭都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而临海城却只有东西南三个,因为出城向北是通往死海的。
死海那边就是聚窟洲,是魔道中人聚居的地方,虽然也有普通人类生活、居住,但毕竟是少数,凤麟洲在用这种方式表明他们不欢迎某些人。
没有北门,虫虫等一行三人只好选择从东门或者西门出城。东门通往元洲,西门通往生洲,从这两侧到死海都有高山阻隔,但东边的山头明显略小,所以他们出东门上山。
自从发觉西贝柳丝意图监视他们以来,他们就再没御剑飞行过,毕竟剑气会泄露行迹。这一路上他们乔装打扮,尽量不引人注目,一边偷偷打听魔道中的事情,一边满足虫虫的购物欲。奇怪的是,偌大个临海城居然没有一个魔道中人现身,是他们躲藏得太好了?还是魔道要召集的人手已经到了隔海城?再或是他们已经潜进了无穷山?
这想法让燕小乙心急如焚,恨不得尽快找到真火石,然后立即回到云梦山去。可是他们要办的事没有一件是有头绪的,前途只有茫茫死海。
「休息一下,就一下下。」虫虫坐在一块大石上,死活走不动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他们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死海岸边。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毕竟是修行了多年的剑仙,即使不御剑,身法也比虫虫轻灵得多,而且还都是轻装上阵。而虫虫一路上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好吃的、好玩的、漂亮衣服,还有给哈大叔和几位师叔的礼物。她为此专门买了个小竹篓,除了背上背了满满一篓,身上挂的零碎也多了去了,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像个走乡串巷的货郎。
不过她还算有良心,知道这都是自己的东西,不好意思让师兄师姐帮着拿,所以一直咬牙自力更生,幸好她穿的是运动鞋,也幸好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时时推她一下、拉她一把,不然她可能爬不过这座小山。
「七师妹,再坚持一下吧,如果现在不过海,又要等到明天早上了。」燕小乙道:「没有人敢夜渡死海。」
虫虫悲哀的向不远处的海面望去,就见那片海平静极了,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泛着点点鳞光,人家都说大海上无风三尺浪,但这里却似乎没有任何的风浪,虽然万事知告诉过她死海可怕,但从表面上看来却不怎么太惊人。
死海,她来的那个世界中也有,是地处约旦和以色列之间的一片海域,因为是地球表面的最低点,水中含盐又非常高,所以是疗养胜地。她没钱去那里旅行,但买过进口的死海海底泥来做面膜。听说在死海中游泳,很轻易就能浮上来,只要防止眼睛中进水就可以了。
那么,仙侠世界的死海也是这个样子吗?
既然叫死海,就是说水中除了细菌就没有其他生物,但既然水里没有什么东西,他们又有五师姐的惊鲵剑可以当船,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难道是海面上空有问题?地球上的死海就是因为海面上笼罩着特殊的大气而闻名,这边的死海上空又有什么呢?
燕小甲看到虫虫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多说,上前背起她的小竹篓向海边走去,虫虫只得跟上。刚才离得远,光线和角度使她看不清楚,走近了一看,她惊得连嘴也合不上了。
原来这海不是蔚蓝之色,而是黑沉沉的,像是墨汁海一样。极目远眺,无边无际的大海仿佛是天底间一匹巨大的丝段,生生把天地阻隔了开。海面上狂风漫卷,他们站在岸边都差点给吹倒了,海浪却仍然不涌不动,似乎每一滴水珠都重得能抵抗这狂风的掀动。
还有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海水不是后浪推前浪一样漫上石滩,然后退却,而是根本不向上涌,海面上的狂风也是一样,只要远离海边超过十几米,就完全感受不到风的迹象,似乎整个死海给一个巨大的结界封住了。
这情况,确实太奇特了。
「我们不能飞吗?」虫虫问,退出狂风肆虐的范围,忍不住向天空中望去。
燕小乙摇了摇头,「这海鹅毛不起、飞鸟不渡,如果御剑而过,必须要有师父那样的法力,而且不能带一点累赘俗物,否则就会莫名坠入海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说着看了一眼虫虫身上挂的东西。
她左肩背了一个共四层高的小木盒,里面放着各色果子蜜饯;右手拎了一串走马灯和一只龙虎灯;背上背着竹制风车,一走动的时候卡卡作响;胸前挂着一个青蛙型的风筝,应她的要求画上了师父白沉香的眼睛;因为穿的是男装,腰间的钱袋瘪瘪的,可腰上却鼓鼓的缠了一串以荷叶包裹的肉串。
她买得开心,他不忍拒绝,但一路上都在担心,就算找到真火石,他们也不能御剑飞回。他的法力还远远不够,搭上她飞已经很费力了,再加上这么多东西,让他的断水剑客货两用,只怕是办不到。
只希望虫虫不要再买,并且在寻找真火石的过程中消耗一点才好。可是如何寻找真火石,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连现在过死海他都没有把握。在山上时,他总觉得自己的仙法应付尘世也许够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么低微。
原来是百幕大魔鬼三角,没想到御剑飞行也能失事的。虫虫想道,生怕燕小乙扔掉她买的东西,连忙把竹篓拿到手边,下定决心,累死也要与这些东西同进退。
「那魔道中人是怎么渡过死海的?我不相信他们个个有师父那样的好功夫。」她问。
「据说魔道中有一个人叫『渡海人』。」容成花落道,「他知道这海上有一条水线,只要是行船在这条水线上,渡过死海如覆平地一般。只是他只在聚窟洲那一侧活动,从聚窟洲出来的人必须和他约定好回去的时间,并拿到他的一个路牌,无论多么熟悉的人,只要没了路牌或者过了约定返回的时间,他就绝不会再渡那人再回去。」
「听说他自己的老婆独自回元洲的娘家时,与他约定的返回时间晚了不到半柱香,他居然也不肯渡老婆回家。」燕小乙难得八卦一回。
「这么大牌?」虫虫大为好奇。
燕小乙以为她是问路牌的体积,解释道:「我没有见过,应该不会太大吧,否则携带不便。」
嗯,原来和老式的存自行车方法差不多。存车处给一个对牌,存上车后拿走其中的一个,另一个挂在车把上,等取车时再凑成一对还回来。这个渡海人蛮有趣嘛,有机会要讨教一下。
「事不宜迟,再耽误下去,又要到明天才能过海。我们也不能指望渡海人,还是马上用五师妹的惊鲵剑渡海吧。」燕小乙看了看天色,做了决定。
第四十章 蛊雕
二师兄的断水剑在御起时会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变化后就好像一大片薄冰,五师姐容成花落的剑散发的是几近透明的白光,她的人又是那么温和细致的性子,虫虫以为惊鲵剑变化后会是一朵白云,他们三个人站在云朵里迎风而立,美美的衣衫飘舞、如神仙下凡一样。
说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一路上她每回在天上飞都是和二师兄在一起,当时她只顾得抱着帅哥师兄欣赏云雾缭绕了,竟然没有一次回头看看五师姐和八师弟的神剑变化后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算见识到了,原来五师姐的剑变化后不是白云形状,而是一条青灰色的鱼形,不知道是否因为功力不足的原因,这条鱼看来像个冲浪板,板上又湿又滑,地方又小得不得了。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是御剑在空中飞的,而是像条船一样在水面上航行。
海面上狂风呼号,似乎有无数双手从各个方位突然推向御剑的三个人。剑下,波涛看似平静,但却无一丝水的柔感,时常会有突然的剧烈颠簸。在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水中,而掉到死海里的后果就是一直沉到水底,永远不会再上来。
虫虫亲眼看到自己别在腰上的一块精绣丝巾落到水面上后,瞬间沉入水底,似乎那轻如落叶的丝巾有千斤重似的,又好像这漆黑的海面是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妖魔巨口。她这才注意到,这远处看来平静的海面上遍布着多如牛毛的、不容易分辨的、叠罗盘绕的细小漩涡,这些旋转着的强大水流和风向带得鱼形冲浪板不断左右摇摆,异常不平稳,随时都可能被颠覆。
但至少,这惊鲵神剑变化而成的冲浪板不会沉下去。
容成花落盘膝坐在冲浪板最前端,一手指向死海以北,确定着他们航行的方向,另一手不断变换着各种繁复的手势,闭目默念法决,拼命指挥惊鲵剑保持平衡。她感觉惊鲵剑下有一股超强的吸力,她必须不断摧发神剑上的力量才能使神剑贴水面而行,不多时,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虫虫站在容成花落和燕小乙之间,恨不得自己的脚下能生出几个吸盘才好。自从入海后,她已经尽力压抑自己的反应了,但仍然忍不住惊呼连连,当一个大的颠簸袭来,她反身死死抱住燕小乙,像一只小猴子攀在一棵树上一样。
燕小乙被虫虫如此亲昵的动作闹得有点脸孔发红,但他随即又把全付心思集中在船尾。他知道要五师妹在死海上驾驭惊鲵剑是有点勉强的,可是纵观整个天门派,也就只有惊鲵剑可以渡过死海了,这也就是师父为什么派他们几个前来的原因。这一回的任务当然凶险,可是想必师父是为了锻炼和栽培他们,只要能挺过去,对修为定会大有帮助。
他一手拉紧这个调皮捣蛋不断的七师妹,看她平日里生动活泼的脸上满是惊恐,一手挥出自己的断水剑,对准船板周围的漩涡斩了下去。他的剑名曰断水,可以断水而不让其流,虽然他现在的法力还不能驾驭神剑力量的一重,但缓解一下水流的冲力还是可以的。
虫虫死抱着燕小乙,这时候一点色心也没有了,只把这温和又倔强的二师兄当成一根救命稻草。只见他脸色凝重地挥舞着断水剑,剑上的淡青光芒斩到黑水漩涡就能把水流割裂开,像是陀螺被劈成两半,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已经足够使惊鲵剑躲避尾部受到的水流袭击了。
「七师妹,不要怕。」燕小乙温言道,感觉五师妹似乎对惊鲵剑的驾驭情况好了些,不禁暗松一口气。
虫虫不说话,但心里却想,她不怕才怪!她游泳的技术仅限于在浅水的地方狗刨两下,在这个掉一根羽毛也会沉底的地方,她哪有活命的机会。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死,被白沉香迫害的时候没死,总不能淹死在这儿吧,何况看这样子,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死海中心了。
感觉脚下的冲浪板稳当了些,虫虫稍稍放开了手,看二师兄的衣服被自己扯得乱七八糟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尴尬的向半空中望去,不过是随便一瞄罢了,但当她下意识地看清楚云中出现的东西时,不禁吃惊的向后猛退一大步,若不是燕小乙眼急手快,她差点掉进死海里。
「怎么了?」燕小乙急问了一声,也向半空中望去。
就见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了,天上的积云像厚厚的棉絮一样,层层掩住了天空,并渐渐变成灰色,整个天地似乎都被挤压得狭小了,鱼形的冲浪板就在黑色波涛和灰色天空的夹缝中艰难的穿浪而行,飘摇欲覆。
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云层后传来,其声音之清脆响亮,把舢板上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容成花落正在操舟,无暇回顾,虫虫和燕小乙可是都仰头看着,亲眼看到一种奇怪的东西在云中穿行,似乎与云同生。
这些怪物浑身灰褐色的羽毛,如果不仔细分辨就会把它和乌云混为一谈,个头有成年男子那么大,外形上看就像一只大雕,不过细看之下,发现它头上还长着一只又长又尖的弯角,不知道云层外是不是有阳光,反正它一改变飞行的角度,头上的独角就闪闪发光,看得人心寒。
哇——哇——
它一叫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只是没有婴儿有那么大的肺活量,能叫得那么大声,响彻天地、惊心动魄,似乎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哭声。
「七师妹小心。」燕小乙焦急的大叫一声:「五师妹稳住惊鲵剑,这妖物交给我!」
虫虫一听急忙蹲下,把重心降低,同时一把抱住二师兄的小腿,让两人的力量互相依靠,她要稳住身体,提防落水,另一方面也给二师兄以支持,不让他在与那个妖怪打斗的时候从这破板子上滑下去。
「这是什么妖怪?」她稳住身体后,忍不住又抬头上望。
云层中,那妖物不只有一只,而是有七、八只之多。它们飞得很低,距离水面非常近,让人能清楚的看清它们的样子,甚至连它们掠过半空时带起的风动都感觉得到。而惊鲵剑虽然不稳,速度却非常快,不然这么大片死海,也不可能半天就穿过。只是惊鲵剑快,那些妖物的速度也不慢,它们不急不徐的在半空中跟飞,似乎等待时机好袭击水面上的三个人。
「这是蛊雕。」燕小乙抽剑出水,郑重的伸指拈决,指向半空,「它们是吃人的。」
虫虫吓得一缩脖儿。
我的天哪,她想吃肉还没吃多少,现在有东西要来吃她的肉啦!
第四十一章 钝刀子割肉
哇——
又是一声啼哭,听来凄厉之极,有点像猫被踩了尾巴。接着,飒飒的风声从半空中掠过,其风势之强劲吹得惊鲵剑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虫虫用尽全身的力量保持平衡,略一抬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片阴影当空罩来,铁一般坚硬的灰色翎羽、血一样红的鹰眼、锋利如刀刃的黑色利爪、还有闪闪发光的独角,这蛊雕带着嗜血气息俯冲而下!
「稳住!」燕小乙大喝一声,早已经拈好的剑诀弹指而出,淡青色的剑光随着剑诀暴涨,凌厉的剑气哧响着向蛊雕的胸前纵向斩落。
蛊雕血眼翻动,宛如点水的蜻蜓般,身形一顿,展翅发力又飞回到空中,伴随着长声惨叫,一根根翎羽和一篷腥血纷纷而落,落到水面上后即沉入水底。
它抓人未果,反受重创,被激起了凶性,在低空中盘旋一圈,再度向下俯冲,与此同时,其他几只蛊雕也被血气所引,猛扑了过来。
燕小乙牙关紧咬,奋力挥舞手中断水剑,纵横的剑气劈空四斩,逼得那些蛊雕无法靠近,只能在外围盘旋辗转,啼叫不已。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五师妹为稳住惊鲵剑已经耗费了全部法力,无睱帮他,七师妹除了障眼法外什么也不会,根本指望不上,如果他不能顶住,那么他们三人不是成为蛊雕的口中之食,就是落入死海中永世不能超生。
在这生死关头,他发挥出了最大的力量,感觉功力又提升了一层,但饶是如此,他也渐渐有了力不从心之感。这些蛊雕占据了空中优势,贪婪的渴望着人肉的甜美,久久不肯离去,断水剑上本该凌厉的剑气随着他法力的损耗也已经迟钝了起来。
如果把七师妹换作是四师弟程天乙就好了,无论天上的禽鸟有多么凶猛,飞得有多快,遇到四师弟的悬翦剑也会触其刃如斩截。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可是七师妹——实在不能独挡一面,她除了能气得师父暴躁如雷,多次失态,目前似乎还降不住什么。
燕小乙心里想着,但随即惊觉自己道心不诚,就连剑气也受到他心意的影响,软弱了下来。他不禁冷汗连连,心道独挡妖兽、保护同门,本是他为人师兄应当做的,怎么能有怨怼之心?今天他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把两位师妹安全送到聚窟洲。
一念及此,他咬破舌尖,提升自己的潜能到极致,把渐近的蛊雕又逼远了些。
漆黑的死海沉涛之中、阴风的横推竖卷之下、神剑化为的鱼形船板之上,三名天门弟子奋力在波浪间穿行,向着那看不到边的北岸驶去。天空中七、八只上古凶禽围着小舟不住的啼叫,伺机而动,若不是一道道青色光柱漫天飞舞,只怕已经是舟毁人亡。
「二师兄。」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虫虫甜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听语气还有些惊喜,「我有一计,不知道行不行?」
燕小乙提着一口真气,勉力对抗凶禽,哪有能力回话。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许。」虫虫又说,同时攀上了燕小乙的膝盖,带得燕小乙一趔趄,差点师兄妹俩手拉手一起掉到海里。
罪魁祸首也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道:「师兄,有一种物理现象叫失速。就是说飞的东西冲到地面上的速度太快,到了一定距离的话就再也飞不起来了,直接撞到地面上完蛋大吉,许多飞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失事的。」
飞鸡?那是什么鸡?难道七师妹管这些蛊雕叫做飞鸡?燕小乙百忙之中听到虫虫的废话,有些半懂不懂,但他也是个聪明人,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即明白了虫虫的意思。
死海落羽即沉,这对他们是个威胁,对这些蛊雕也是一样,只要他利用蛊雕贪图人类的血肉之心,把它们引得急速俯冲,就很有可能让它们一头载进水里。
只是,这计划执行起来有点麻烦,要知道蛊雕不止一只,他剑势一弱,它们就一拥而上,他无法兼顾三人的安全。再说,吸引蛊雕的饵又在哪里呢?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看燕小乙紧锁的眉头松了一下后重又锁上,虫虫明白他心中的顾虑。事实上她坐在这冲浪板上当无胆鼠辈的时候,脑子可没闲着,心中把逃命的方法想了无数,所以她的办法还是很周详的,就是实施起来有点难度。可是看他们目前这个情况,不冒险就不能活命,和生命比起来,什么险都值得一冒。
「一会儿我准备好东西,师兄只要把你的剑光打开一个缺口,剩下的就等着这些无耻鸟类自己扎大海里去死了。」她边说边艰难地拿下背上的竹篓,心中先赞了一句自己眼光长远,有先见之明。
买东西的时候都嫌烦,背东西的时候都嫌沉,现在这些东西派上用场了吧。不仅可以当她的千斤坠,让她在颠簸的海面上保持平衡,里面的东西还能当诱饵。
惊鲵剑上地方狭小,虫虫摆弄不开这么多东西,只好把给四大师叔和哈大叔的礼物全丢进了水里,祭了海神,当然海里有神仙能活着的话;然后忍痛把大包小包的零食点心也扔了进去;那些美丽的饰物实在舍不得扔,能插的全插在她戴着的布帽上,最后才把几个油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烧鸡、烤鸭和熏鹅,再用力把几柄圆头圆脑的木剑插在上面。
她听人家说聚窟洲荒凉,生怕吃得太差,所以买了不少肉食储存,那木剑是她在地摊上买的,因为她考虑到回山后会被白沉香逼着练剑。她想既然练剑就会喂招,和师兄师姐们真刀真剑的互砍,她肯定会吃亏,因此买了几把木剑,喂招的时候给师兄师姐们换上,这样她就不会受伤了。
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可是,这些蛊雕明显是喜欢人类的血肉之气,哪去弄点人的血腥气涂在这些美食上面呢?
五师姐?不能伤!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好意思下手。再说,她正在专心驾驭惊鲵剑,一个分神大家就都要去见上帝。那么,就只有二师兄可以下手了。
「二师兄,站稳!大家性命要紧,你可别怪我!」虫虫说到后来咬牙切齿,抽出别在腰上的瑞士军刀,对准燕小乙看来还结实的大腿划去。
燕小乙只觉得腿上剧痛,虽然听到虫虫的话后有所准备,还是单腿一软。他无睱低头询问,不过这疼痛却刺激了他,渐弱的剑气又是一亮,耳边就听虫虫道:「没办法,忍一下。这是地摊上的假货,钝刀子割肉就是这样。」
虫虫撕开燕小乙的裤管,百忙之中也没来得及揩一下油,只把油乎乎的鸡鸭往涌出的鲜血上一滚,一滴不落的全沾了去。
原来我有外科医生的潜质,对人肉下手还挺麻利的。看,一下子就出那么多血,她心里还很高兴地想。不过,可是,似乎,血量还差一点。不然,再割他那边大腿一下吧。
虫虫看着燕小乙另一条还完好的腿,正衡量着从哪里下刀方便,身下突然一颠,一个浪头震得船板跳了起来。她没有坐稳,面孔朝下狠狠撞在船板。
这下有血了!她心疼的摸摸鼻子,把一只烧鸡整个覆在自己已经酸麻得没有知觉的脸上。
第四十二章 天意
「二师兄,准备。」她抹了一下鼻子,长流的鼻血终于止住了。
有道是现世报来得快,可这也太快了,她割肉取血也是为了三个人的性命,为什么只惩罚她一个人?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
她怒瞪了一下天空,老天爷没有看见,倒看到一只蛊雕正俯冲了下来。原来燕小乙已经把笼罩在小舟之上的凛冽剑气收回了一点,正好在虫虫身边闪出一个缺口。他办事雷厉风行,也不通知虫虫一声,就那么把她暴露在蛊雕的攻击范围之内。
她没有时间躲,干脆把心一横,双手握着木剑,把剑头上那只沾了血的烤鸭远远伸了出去。
听说鲨鱼对血的气味非常敏感,只要有一滴血落入水中,鲨鱼就算距离很远也能闻得到。现在看来这些蛊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蛊雕比较挑嘴,只嗜好人血,所以当虫虫的自制人血鸭还没递出,它们已经闻风而动,疯狂地扑了下来。
黑影闪动如乌云罩顶,海面本来就漫卷的气流此刻因为蛊雕翅膀的扇动而更加狂乱剧烈,虫虫拼命稳住身体,把人血鸭尽力伸得靠近水面些。
失速!失速!虫虫不断诅咒着第一只俯冲下来的蛊雕。
那蛊雕已经离她很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它的翅膀所带起的一阵腥风。这讨厌的家伙在天上飞的时候还不是显得特别巨大,离得近了才让人有强烈的对比。
一只蛊雕足有虫虫的三个大!
可是为什么它还是没有要失速的样子?看来还是控制自如?难道飞鸟和飞机终究是不同的?构造和原理是不一样的?难道鸟不会失速?!
完了完了,她做事从来都是想当然尔,也不会考虑后果。这下可好,她要为自己的笨蛋行为付出代价了,还自以为是女诸葛,结果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蛊雕抓到她,那就是典型的老鹰抓小鸡,说不定这句谚语就是从她这儿来的。而且一提起鸡,她忽然想起了万事知。她死了,那个没良心的一定很开心,毕竟它又是自由鸡了,再不用听命于任何一个主人。
不能葬身鸟腹,被一口一口吃掉!
这是谁给她起的名子啊,为什么叫虫?不仅害她在那只鸡面前没有尊严,还注定要被鸟吃。一想到自己可爱的脸蛋和美美的身材最后变成一陀鸟屎拉出来,她绝对绝对不能忍受。
要不,还是跳海吧?!好歹落个全尸,身体慢慢腐烂,与万物同朽,想想也挺凄美的。说不定她的魂魄也可以浮上海面,夜夜悲伤的歌唱,最后勾搭个王子啥的。可是等一下,淹死时应该很难受,而且这海水说不定也是含盐很高的,那么,她岂不是要变成腌虫?
很少有人能在眨眼的时间内闪过那么多的念头,极少有人面对死亡还能如此无厘头,可是伟大的姚虫虫做到了。她感觉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大大的延长,眼前蛊雕的动作变成像电影放慢镜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清晰——它灵巧的侧转身体,血眼中闪着残忍的光芒,黑色的巨爪向她直抓过来!
跳吧!
她脑子虽然转得快,可惜四肢却极度不发达,其机体反应能力只比木头略强一点,长年缺乏运动的身体还在为爬了一夜的山而酸疼无力着,所以她只是站了起来,光荣跳海的举动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蛊雕铁一样坚硬的翎羽已经刮到了她的面颊。
唉,她没有立遗嘱!她那间雅仙居和半间有有钱庄会被谁继承呢?
她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同时觉得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起袭上她的身体,使她摆脱了正常地球引力和重力规则,即没站在小舟上,也没有掉进死海里,而是定在了半空。但她的姿态一点也不像飞天仙女那般美丽,倒像有一个隐形的钩子把她挂在半空,四肢软软的垂着,鼻子又红又肿,一脸油腻。
早就闭目等死的虫虫奇怪地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眼前灰影一闪,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当先的那只蛊雕直没入水中,连啼叫都没有来得及,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Mua——
虫虫虚空发出亲吻声,感谢救了她一命的二师兄,并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无论哪个世界上,人类都很聪明,要想找个她这样的笨蛋势比登天。她废了半天关于「失速」话,二师兄一直保持沉默,好像是同意她的观点,其实他早知道蛊雕是不会一头扎进水里的,他只是赞同她这个引诱蛊雕冲下来的计划,好方便借力打力,把这些妖兽打落于死海之中。
就见二师兄手持断水剑,本来能抽刀断水的锐利剑气变成一团柔和的青光,笼罩在虫虫周围,保证她不会下落,另一手挥掌力劈,掌风到处,借着蛊雕的猛烈下冲之力,把第二只蛊雕也打落水中。
接着,是第三只。
其余四只蛊雕抢食的动作稍慢,因而逃过了一劫,在半空中急速侧转掠过,振翅飞到高空,对着下方的三人狂啼怒叫。它们舍不得那些人血美味,可又害怕被黑浪吞噬,只能不甘心的盘旋着,不肯离去。
趁这个空当,燕小乙收回剑光,把虫虫重又拉回到小舟之上,等她坐稳后,再不怠慢,举断水剑向天,让剑气化为一条光柱直冲云际,迫得蛊雕不敢靠近。
「可惜了。」就听虫虫充满遗憾的叹息道。
「没有关系,妖物受挫,数量又少了几近一半,它们再不敢造次了。」燕小乙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又是后怕又是畅快。后怕的是这一关过得极其勉强,他好几次都要支撑不住了;畅快的是他感觉修为大进,没有辜负师父一番锤炼之意。五师妹虽然还是无睱说话,但惊鲵剑却稳当了许多,就是在刚才的剧斗之中仍然保持着前进的方向,显然功力也有增进。
只是七师妹——呃——也算在定力上得到了锻炼,没有吓死过去。
他脑海中全是修行和执行任务之事,却不知道虫虫神经大条,被吓死的可能性实在很小,她所谓的定力好其实就是反应迟钝,而虫虫心里可惜的却不是没有把蛊雕全部消灭的事,她在可惜那只没有用到、却因抹了人血而不能吃的烧鹅。
惊鲵剑平稳的前行,陆地出现在了前方,蛊雕大概知道再跟下去没有好果子吃,只得悻悻离开。燕小乙直到此刻才能略放松一下,捕捉着心中隐藏着那一丝疑惑。
他今天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在虫虫被蛊雕扇落入海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来不及以剑光护她,可她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才让他有机会接住。
难道是天意?七师妹真是他们天门派的希望吗?他凝望着天空中那朵奇异的珍珠色云彩。
第四十三章 有家客栈
「王,为什么要救天门派的女弟子?」那朵珍珠色的云彩里,一个年青男人躬身问道。这男人身材中等,一双眼睛精光灿然,看来很是干练,是魔道的右道首马小甲。
花四海没说话,静静地看那三个人终于渡过了死海,跨上了岸,那个一头暗红色短发的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赖般不肯起来,而那个剑法还有点水平的天门派男弟子也只得由着她。
为什么要救她?他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不想看到这天底下少有的笨蛋消失吧,都是聪明人,大千世界也就没什么趣味了。再说,她几次三番对他的法宝造成影响,他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人。
是上天派她来破坏的吗?
哼。他冷哼一声,天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可他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天,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他!
所谓仙道正派,他不屑一顾,就连西贝那个笨蛋跟丢了三个天门弟子的踪迹,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没想到在回魔道总坛的路上遇到了他们。
他们来聚窟洲干什么?是要探魔道总坛,还是有其他事情?
死海是聚窟洲的天堑,只有顶级高手可以在死海上空御器飞渡,从没有人敢在死海上航行,而天门派仗着有惊鲵剑,居然敢冒险而为,这说明他们来聚窟洲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但既然重要,为什么要派年轻弟子前来呢?其中一名还是废物,除了变石头外什么也不会。
不过天门派的神剑还真有点意思,怪不得白沉香总是一派神命天授的可憎样子。他在云头上看了半天,见这三个人居然可以御剑凌海、又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抗击凶禽,实在不简单,虽然那个吸引凶禽飞下的方法太白痴了点,想必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想出来的。
看他们屡屡犯险,他从没想过出手相救,只是当那丫头就要跌落海里,从此消失无踪时,他出手控制住了她的身子,让那名男弟子有机会接住她。现在马小甲问他为什么救人,他自己也很疑惑,因为当时他几乎想也未想就做了。
「王,咱们会不会——被他们发觉。」
「发觉又如何?」他谈然道,事实上以他的功力,被这一层云气笼罩着,别说只是三名年轻弟子,就是白沉香亲自来也未必发现得了。
「要跟着他们吗?」马小甲再问。
花四海沉吟片刻道:「我来。你速回总坛,取裂地石到无穷山去,我随后就到。」四名天门派弟子少了一名,定是报信去的。这就是说,他们的行动会遇到天门派的阻碍,要提前做准备才行。马小甲办事向来利落,派他去再适合不过。
他虽然惯于独来独往,但他既然统一了大半魔道,要完成那件心里的事,就必须建立起等级森严、进退有度的道派秩序,这些事情是需要人替他做的,所以他有左右两大道首和男女两大军师。
马小甲应了一声,知道他们魔道的魔王历来话少,说出的话也不容人反驳,干脆不再多话。
……………………………………
一到聚窟洲,虫虫差点跪地涕零,感谢苍天上帝把她扔到了凤麟洲而不是聚窟洲。不过是一海之隔罢了,凤麟洲和聚窟洲却是天壤之别,怪不得魔道中人总想占了凤麟洲的花花江山,因为这边实在是太荒芜贫瘠了。
从死海岸边往内陆走了好几天,居然没看到一点人烟,甚至连条野狗也没有。而且天气变化特别不正常,常常让她怀疑到了新疆某些「早穿棉袄晚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地方,不仅温差大,还时不时下点雨、雪,甚至冰雹,有时候是三种一起招呼。
聚窟洲是魔道的地盘,他们又是来偷偷挖宝的,自然要敛起剑气,装做是来聚窟洲做生意的普通商人,乘坐11路人体汽车前行,一种风餐露宿,让虫虫恍然感觉像是重新参加军训。
师兄和师姐都有道术、法术,到时候有剑气神光抗体,可怜她种小白,只得嘻皮笑脸和人家借光,这才不长时间,她本来又白又嫩的皮肤就红肿发炎,还脱皮,害她不敢照镜子,成天自我催眠——我有个秘密,我长得真美,人人都爱我。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片林子,虽然是石林,好歹石林中有家客栈,虫虫差不多是欢呼着冲了进去。现在她对物质的要求已经非常低了,从吃肉睡软床,降低到只要头顶有片瓦来遮雨,能吃口热乎的东西,有点冷茶喝就可以了。
事实上她已经饿了一天,因为她的东西都掉到了死海中,要不是她缠在腰中的肉串派上了一点点用场,说不定现在已经饿死了。
她是人,还远不是剑仙,跟不同档次的人在一起真是痛苦。
「掌柜的,掌柜的,快来点吃的、喝的。什么都行,重要是快。」她很没有形象的敲着桌子。再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整齐的仪容,举止娴雅,果然有剑仙的风范,可惜美是美得很,但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特别不适于混在人群中,看来市井之徒只有她这种小白来扮演。
好在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除了店主,就有一个身材胖大,挑夫模样的人在那里对着一大盘包子猛嚼。
「客官贵姓大名?」形容猥琐的老头走上来,手里拿着本子和毛笔,正是掌柜兼小二。
「怎么着?查户口啊?」虫虫疲惫中火气有点大,挑衅地说。
放眼看看周围,这才发现这间店虽然很大,但破旧得无法形容,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感觉摇摇欲坠的,没想到里面还要可怕。
店中稀稀落落摆着的桌椅,没有一张不是修补过,勉强立着不倒的;柜台不知道怎么少了一半,屋顶墙角到处是蛛丝;通向二楼的楼梯看着像摆着的积木,随时会塌;地面和桌面灰尘不少,通向后厨的窗帘灰不灰、白不白,打着一个巨大的补丁;她屁股下的椅子吱呀怪叫,惊得不知道是蟑螂还是老鼠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溜哒。
不过,那挑夫盘子里的包子却白胖可爱,热气腾腾的引人食欲。
看掌柜的一步一步走来,笑的时候眼睛像死鱼一样昏黄呆滞,虫虫突然怀疑这是一家黑店,专门卖人肉包子、半夜放熏香迷药那种的。
她不禁偷偷看一眼燕小乙,见他仪态端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儿,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有剑仙当保镖,怕什么!
「对不住啊,客官。」店老板咧着少了好几颗牙齿的嘴,谄笑着:「小店是外洲人到聚窟洲的第一处落脚地,官府规定要登记的。」他说着把本子和笔墨放到了桌子上。
虫虫一拍桌子,「知道老子不识字,故意气我啊。我拆了你的店你信不信?」
哗啦一声,桌子倒了。虫虫扮恶霸的举动使她疼得差点蹦起来。
这破桌子什么木头的啊,这么沉!她的脚骨怕是要断了。
第四十四章 阿三
「唉唉,客官动什么肝火呢。我也不想麻烦,可是官府这么规定,我不敢违抗啊。」店老板吓一跳,模样诚惶诚恐,看来蛮老实的,这是一家黑店的判断明显是虫虫想像太丰富了。
「既然是官府的规定,我们也不为难于你。」燕小乙向店老板伸出手,「拿来,我来代笔好了。」
虫虫被容成花落扶着,跟燕小乙坐到那挑夫旁边的桌子,看他提笔时愣了一下,知道他一时编不出名子,假装对亦步亦趋跟过来的店老板说:「我叫阿三。」
「您老的贵姓是——」
「我姓印度,叫阿三。」为了防止她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不被人发觉,她是把自己的头包得像个印度男人了,再加上脸色又黑又红,不是阿三又是什么。
话说,她这头发也真奇怪,来这儿的日子不少了,发根应该长出黑发,可是她的头发却根本不长,和她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哥叫阿三他哥,我姐叫阿三他姐,我爹妈为了省事,这么叫方便来的。」
店老板频频点头,虽然这位印度阿三他们家的人起名子是以最小的孩子为准,确实比较奇怪,可是也常常有贫苦人家的老百姓不给孩子起名子,等生了好几个,怕不容易辨别,随便乱叫的。
燕小乙听到虫虫说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照着写了下来。登记完毕,店老板很快就端了两盘包子和一些热茶来,据说本来就是在笼屉上蒸着的。
这包子的卖相非常好,白胖可爱,有很浓的小麦香气,可是吃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第一口没咬到馅,第二口就咬过了,虫虫连吃了三个,也没搞清楚这是包子还馒头,直到小心翼翼地吃第四个,才看到中心有一点小小的黄绿色蔬菜,证明这确实是包子或者是馅馒头。
拈了一根叶子,虫虫放到鼻端闻了闻,一点香味也没有,这东西——别是树叶吧?
「聚窟洲不比凤麟洲,蔬菜比肉贵。」那个挑夫模样的人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自己眼前的包子,拍拍肚皮,好整以暇的盯着虫虫的动作,「就是这点黄菜还要从一百多里以外运来,因为附近有逍遥山,所以烤得这一带寸草不生。」
「逍遥山?」燕小乙轻蹙眉头。
他们虽然到了聚窟洲,但并不知道真火石在哪,想来只要是宝贝就必定会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真火石是当年三皇之一祝融储存火种之用,虫虫的梦兆中说真火石可以使山川河流燃烧,她梦到的又是一个大火球,所以他料想真火石必在极热之地。现在听这挑夫说起逍遥山附近的景致如此奇特,不禁怀疑真火石就在逍遥山。
师傅说真火石的存在是极为隐密的事,全十洲三岛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有知道的人觊觎此物,也因为找不到具体方位和没有天下至寒的东西盛放真火石而失了夺取之心,所以真火石从上古存在至今,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取走。
他们才到聚窟洲就听到逍遥山的存在,是天意使然吗?原来七师妹做的那个梦真的是千真万确!原来七师妹果真不是凡人!
「寸草不生?那岂不是很热。」耳边传来七师妹好奇的声音。
挑夫咧开大嘴,炫耀地道:「印度阿三小哥,你问我可问对人了,我做的就是运输的营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聚窟洲。逍遥山方圆百里一点活物也没有,人从山脚下走过,热得就别提了,衣服都要脱下来才爽利。」他说着看了一眼容成花落。
容成花落虽然也穿着男装,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言谈举止温柔娴静,一看就是女子易装,根本瞒不了人。
挑夫正要继续欣赏美色,视线就被一颗头上缠满碎布,脸上晒得红一块黑一声的脸给挡住了,不过那张脸虽然惨不忍睹,但脸上的一双丹凤眼狠狠的盯着他,看来神色生动灵活,竟也像个人物似的。
「说话就说话,再敢多看我姐姐一眼,我挖掉你的眼珠子!」虫虫凶狠地说。
这里是魔道的地盘,魔道中人虽然被称为魔,毕竟也是人形,如果不亮出法术,是看不出人与魔的区别的,这就和单从表面看也分不清人与仙是一样的。所以,眼前的这两个人是魔道还是人道谁也不清楚。
九品芝麻官包龙星他爹说得好,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不然怎么斗的过?同理,魔道中人的凶,他们仙道中的人要更凶,这样才吓唬得住他们。
挑夫被她盯得心虚,急忙收回眼神,继续说道:「这逍遥山隔三差五还会喷火,连石头都燃着了往山下滚,可怕着呢,大家都说山上住着神火龙,以人为食的!印度阿三小哥,你们兄弟三人这是要去哪儿?」
「做生意。」虫虫很顺溜的撒谎,脸上摆出得意的神态,「没看见我哥背的大包袱吗?全是稀奇货。哈哈,这一趟买卖做下来,我们回家就能盖房子了。但是我提醒你,不许往外说,不然你耽误了我的奇货可居,我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挑夫越说越热乎,本来想凑到他们这桌来,但看到虫虫从后腰唰的摸出一把小刀,讪讪的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也是坐渡海人的船过来的吧?看你们像是头回来,想必是亲朋给你们买的路牌,不然渡海人是不搭外洲人的。唉,这个渡海人,票价又涨了。」
虫虫含糊的应了一句,又装着很好奇的样子打听逍遥山的事,挑夫似乎很寂寞,讲起来滔滔不绝,店老板大概听他说过多次了,一脸漠然,只上来收拾了杯盘,又送上来几枚水果,那果子又小又青,不用吃就把牙酸倒了。
这让虫虫想起云梦山紫竹林里的多汁果,继而想起如果哈大叔在,肯定不会让她受那么大的罪,不禁心里一酸,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那挑夫以为她吓着了,连忙道:「你们只要从山脚下快速通过就行,千万不要上山。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只走到半山就不行了,逃回来后浑身烧伤严重,从一个漂亮小哥变成了一个浑身是疤的丑汉,到现在也讨不到老婆。听说他还是个有百年道行的修行人。真是吃多了撑的,没事跑山上去干什么,何苦来哉呢!」
烧伤?疤痕?虫虫很剧烈的哆嗦了一下,那惊恐可不是装出来的。她在想如果丑成那样,岂不是嫁不了人了?能不能不去逍遥山?
她哀怜的看了一眼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见他们一脸坚定,知道这一关自己是逃不过的,不禁暗自盘算着,如果真的变丑,就死活嫁给二师兄,他一定要对她负责任。他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好歹是帅哥一只,至少能满足虚荣心。
当晚他们就住到了这家客栈,上楼的时候虫虫差点从朽掉的木梯上掉下去,在半夜冻得她半死的天气里,居然有蚊子把她咬的满身是包。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魔道的人真可怜。
她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
第四十五章 火焰山
热。
除了这个字,虫虫感觉不到别的。放眼望去,整座山光秃秃的,当真寸草不生,只有大块大块的黑色石头堆磊着、嶙峋着,一处一处。
开始时,她以为所谓的逍遥山是座活火山,以她的现代知识来看,除非马上就要喷发的,不然石头不会这样热得不行。在山脚下时就已经挥汗如雨,往山上走一点,她就抵受不住了。
这是一定火焰山,孙悟空办事不利索,没有彻底灭火!
「师兄你得背我,我真的走不了了。」虫虫跳着脚说,假如站在地上一会儿不动,脚底就烫得慌。
逍遥山奇怪得很,在山脚下时还一切正常,但只要踏上山体一步,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的法力就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封印了九成,目前仅剩下自然散发的护体真气,只比剑仙界新近小白姚虫虫更能抗热而已。
这种气温如果在现代,虫虫早就穿吊带小可爱外加超短热裤了,在这里却不得不仍然衣着严谨,她只是略敞了下领口,挽起袖子到手肘,燕小乙已经不敢转头看了,害她想卷起裤管的举动只好做罢。
燕小乙听到听到虫虫的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师兄啊,你们是剑仙,我可是凡人,如果你不背我,不用到山顶我就变成烤乳猪了,要不我在山脚下等你们好了。」
「虫虫,你是却邪剑主,又是得到梦兆的人,你不上山,怕是得不到真火石。」容成花落叹了口气道。
虫虫又是一跳,哀鸣道:「我也想亲自找回真火石啊,可是我的肉身抵抗不了自然环境。其实师兄为什么不可以背我呢,如果我是个伤者,作为济世救人的天门正道,难道师兄见死不救吗?再说色念在心,我都能放得下,师兄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说着又看了看山顶,祈祷不要火山喷发,不然炽热的岩浆喷涌而出,他们又不能御剑飞行,只有被烫死一途。她想像丰富,想到这儿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那副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再一抬头,燕小乙大踏步走了过来,带着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态,把她背在了背上。
再往上走,每一步都越来越艰难,才过半山腰,连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渐渐抵受不住扑面而来的热浪了,空气似乎要着火了一样,吸口气都觉得烫得慌。三人停在那儿,不知道是上是下,往上走,烧死;往下走,任务失败。
「我有一个主意,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虫虫把头埋在燕小乙的背上,因为有他护体真气的保护,让她还不至于因为体温过高,导致心脏负担过重而死。
「白沉——呃——师父常说,我们八大弟子和这八把神剑要达到人剑合一的程度,就能发挥神剑的最大威力,那真是聚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精华。」虫虫被热气熏得咳了一声,不敢再多废话,忙道:「师父之所以派师兄和师姐来,就是因为你们两个人的剑性属水,水火相克。」
「虫虫,我们的实力远未到人剑合一的地步,这山上似乎又有神禁制力,实在——」容成花落摇了摇头,本来一向清凉无汗的身上也渐渐被汗水浸透,心中又急又恨,知道单凭自身的力量是上不了山顶的。
「我知道啊,听我把话说完嘛。」虫虫忍着就要烙伤脚底的火烫感,滑下燕小乙的背,一边频繁跳着换脚,一边连比划带说的解释她的想法。
其实她是让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把断水剑、惊鲵剑化为一对雪撬板,三个人像划多人雪撬那样,由一个人站在前面喊号子,大家步调整齐的同时迈左右腿,一起前行。
这两把剑是上古神剑,剑性属水,一定会阻隔地面上传来的热力;由于他们三个人站得近,且不用再顾及脚下,师兄师姐的力量可以融在一处,形成一个大的防护罩护在三人的身外;这样把剑上的力量和人的法术联系在一起,并最大限度减少能量消耗,他们才有可能到达山顶。
至于到了山顶后怎么办,虫虫历来是走到哪算哪的个性,因此根本没有考虑。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对虫虫的奇思怪想早就习以为常,此时照做,感觉确实可行,于是断水剑为左、惊鲵剑为右,燕小乙站在最前面喊号子,容成花落站在最后保护,三人慢慢向山上走去。
越来越热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觉得比在山腰时更难受,反倒是因为环境的刺激和专心致志,感觉自身的御剑能力和神剑之间的呼应加强了不少。而虫虫站在中间,又不用御剑,最为轻松。
好不容易到达了山顶,就见山顶是一处占地颇广的阔大平台,对面是一个极为尖利的山岩,大约有七、八米高,好像山顶上长了根尖刺一样,直冲云宵。满山都寸草不生,唯有这个平台上长满了火红火红的大丛野草,一阵山风吹过,有的草会蓦然起火,之后又立即熄灭。
火焰、黑烟、因高温而变得晃眼的空气、似乎要融化的石头,这一切都让虫虫呆住了。
这绝不是熔岩喷发的山口!可是地狱的火海是位于山顶上的吗?那个梦兆是她根据小时候看的童话书乱编的,没想到一语成谶。
「再不能往前了。」燕小乙说,发声非常勉强,显然站在最前方的他,已经把全部力量用在了维持防护罩,在这地狱般的平台上,他再不能轻松应对。
「是,我也觉得不能控制惊鲵剑了,看来我们的力量弱,剑也受了影响。」容成花落道,声音一样显得非常费力。
其实他们不用说,虫虫也感觉得到,因为脚下的两把神剑一直嗡鸣颤抖不止,就算他们有力量向前,两把神剑也牢牢吸住了他们的脚,似要警告他们。
汪——
正当三个人再度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狗叫声突然响了起来,听起来非常警惕和不友好。莫名的惊慌中,虫虫双手抓着燕小乙的腰,生怕摔出保护罩,探出头像四周观望。
就见那块尖石下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小狗,毛茸茸的一身黑毛,粉白色的小耳朵和胖胖的四个白爪,鼻梁和眼睛上面各有一道白毛,煞有介事的对人横眉立目,不是个成年的狗,而是个小狗崽儿。
哈士奇!
虫虫兴奋的叫了一声,差点跌出防护罩。她最喜欢这种狗狗了,在那个世界时就想养一只,一直没能如愿,难道在这里会让她美梦成真?!而且——而且,这一只看来那么可爱、那么计人喜欢!
她要收养这只流浪的狗狗!
「别动!」燕小乙反手拦住她,「这里热得神仙都呆不住,怎么会有狗?」
第四十六章 千年冰山男
这话让虫虫向狗狗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
是啊,这里的气候这么恶劣,根本不适合任何生物存活,那这狗狗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它是妖怪?十洲三岛有六道,其中就有一道是妖道。
可是看看它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怎么会是妖怪?就算是妖,也是善良的妖,虽然它现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但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像是一只失去母亲的小狗,家里来了陌生人,自己壮着狗胆吓唬外人,犹犹豫豫的,甚至不能确定,是咬这些人类还是舔他们示好。
动物和人一眼,眼睛可以反映个性,这小狗的眼神极其纯真,有点愣愣的、呆呆的,如果它是在假装,她姚虫虫就服了妖道了,因为装的也太像了!栽在这样的高手手里,她也没话说。
向怀里摸了摸,虫虫亮出了她的宝贝——半根肉肠。
在到达聚窟洲的野店前,其实虫虫他们已经断食一天了,但她有个古怪的嗜好,喜欢把爱吃的东西藏起来一点儿,然后假装忘记,等过阵子再拿出来美美的品尝,给自己制造惊喜感。当然,她有很多时候会真的忘记,结果囤积的食物都长了白毛,养活了大量的菌类。
这半根肉肠就是她偷藏的,心想到了快饿死的时候拿出来,一定会给自己生的希望,反正师哥师姐的身上有仙气,真正挨饿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现在见了这狗狗,她也顾不得什么希望了,直接伸手道:「狗宝宝,饿了吧?快到姐姐这儿来,有肉吃哦。正宗凤麟洲肉肠,聚窟洲的土包子们没的吃哦。来嘛,别怕,狗宝宝乖。」
燕小乙惊异地看着虫虫,虽然早习惯了她做些稀奇古怪的事,但她对突然出现的狗没有一点戒心,还自称「姐姐」,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张口欲拦,却被容成花浇阻止,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看再说。
就见那不知道是什么,但外形绝对像一只小狗的东西不但没往前走,反而向后缩了缩,喉咙中的呜呜声变成了清亮的吠叫。可虫虫一点儿也不怕,继续拿那半根肉肠诱惑,不断以眼神和动作表达善意,平时对师父横眉立目的神情此刻全是温柔。慢慢的,那只狗变得安静下来,最后迟疑的向前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看来也就是个两个多月大。
它停停走走,不住地判断着眼前的人类有无恶意,直到走到距离虫虫一米的地方,才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安全的,猛得向前一扑,张口向肉肠咬来。只听呯的一声,它撞在了那个透明的防护罩上,狗鼻子都压扁了,并且慢慢滑落。
呜——
它抱怨地哼了一声,伸出前爪蹭了一下脸部,又大又黑的眼睛谴责的瞪着虫虫,虽然不满,却并没有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这个罩子了。」虫虫双手乱摆,急忙解释,不过心里非常开心。这小狗看来性格忠厚,颇通人性,似乎是灵物,而且对她很有好感,年纪也小,是很容易养熟的。所谓人有人缘,狗有狗缘,动物都很敏感,尤其是狗,它若喜欢一个人、憎恨一个人都是没有理由的,只有本能。
虫虫感觉得出,这狗狗超喜欢她,所发她决定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收养它。
「师兄,你能不能把保护罩打开一个缺口,只要一点点就可以,我好把肉肠——」虫虫跪坐在断水剑上,摆出哀求的模样。
燕小乙本不想答应,但不知怎么,心里突的一软,轻叹道:「你把手按在防护罩上,我导你出去,但是一定要快速扔掉肉肠,把手缩回来,听到没?」
虫虫狂点头。
燕小乙凝神静气,微闭双目,感觉体内真气与断水剑的融合更紧密了,刚才为了维持这个防护罩,连说话也勉强,这会儿居然感觉不那么吃力了,虽然心中一出现要在平台上走动的念头,仍然明显感觉到神剑的拒绝之意。
他感受到虫虫按在防护罩上的手,慢慢引导她破罩而出,只一瞬间,又拉她回来。但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虫虫的整个手掌都被灼伤了,立即红肿一片,火泡迅速出现在皮肤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再看那半根肉肠,落到地面上像落到烧烤架上一样,肉脂流淌、滋滋响着冒出阵阵轻烟,眼看就要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只小狗开心的一扑,一口就把那半根肉肠吞了下去,然后对着虫虫猛摇尾巴。
「你都不嚼一下吗,这样就没了?」虫虫叫道:「当然好吃啦,这可是凤麟洲最出名的肉肠。你都不砸摸一下滋味,我就剩下这半根,自己都没舍得吃,你现在摇尾巴我也变不出来了。」
虫虫心中的疑惑在扩大。这么热的东西,狗狗能吃吗?看它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烫,在那种火炉一样的气温里也浑然无事,而她的手才往防护罩外放了一秒钟就被烫得像烧猪手一样,为什么呢?它究竟是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是什么来历?看来要带它回去给万事知看看才知道。还有,它是只小狗,它的妈妈在哪?
她边想边向周围看,就见山顶平台上除了他们三个人和这只古怪的小狗外,一个喘气儿的也没有,但在不远处的山阶上,却有一条黑色人影正走上山来。
这么热的山,那个人却走得从容,看着好像是在散步,但速度却非常快,眨眼间就走近了,近到虫虫可以看清他的样子——纯黑的衣服、胸口处银色的一颗纽袢、随便披散的长发、冷漠骄傲的脸庞,正是魔道的魔王花四海。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似乎并没有以护体真气笼罩自身,炽热的风吹拂着他的发梢,那条锁麟龙紧贴着他的胸肩,若有若无的散发着美丽的淡银色光芒,衣服的下摆虽然有了焦痕,不过他根本不在意,手中紧握着那把冰魔刀就那么走了上来。
「是那个千年冰山男!我们快跑吧!」虫虫惊得叫了一声。
她磕坏了他的锁麟龙,咬伤了他的手腕,现在还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想偷拿东西,这煞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跑来找她算账啦!他们三个人上山时那么费力,再看这魔头却宛如闲庭信步一样,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巨大了!
其实她不用叫那一声,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看到了花四海,可是他们现在等于被逼到了死角不能动弹。向后走,两把神剑拒绝着,就算神剑听从驾驭,这平台看来越靠近那尖石就越热,他们也怕抵受不住;如果想下山,那就是和正在上来的花四海正面对上了。
况且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两人合力才凝成防护罩,哪有多余的精力对付花四海?!
「七师妹站好,五师妹和我换位!」燕小乙一咬牙,打算迎向花四海。只要离这个平台远一点,只要他拼死缠住那魔头,就能争取时间让两位师妹先行离开。
三个人中他的法力最强,所以他一扭转真气,容成花落来不及反对,立即被移转到后方,虫虫也被一股气流拉了起来。
虫虫心里明白,燕小乙是想拼着自己一死来救他们,不禁大为焦急,肚子里的阴谋诡计一时也想不出来,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那小狗高声吠叫,突然腾空而起。
第四十七章 救命光罩
它没有翅膀,也没有武器可以驾驭,不过它爪下有一团红色的雾气托着它圆胖的身体,只是因为雾气不浓,所以它腾空得并不高,大约离地不到两米。
而这一次它再没有犹豫是示好还是威胁,而是直接呲出了它的一排小尖牙,喉咙中咕噜噜的响着,一张口就喷出了一团火焰。
她就知道!狗狗自己能判断善恶,而且这判断力远比人类更为准确,它们本能的能触及到人类的灵魂和内心。因为她是善良的,呃——好吧,有时候实在有点不像话,但她内心是很善意的,所以这奇怪的狗狗相信她、喜欢她,而花四海魔气荡然、杀气腾腾、浑身上下都是拒绝的意味,狗狗不拿他当敌人才怪。
可是,既然是拿花四海当敌人,为什么——为什么火焰却喷向了他们?!
本能的,虫虫抱头就跑,只来得及看到狗狗眼中的慌乱和紧张,它还发出了一声类似羞愧的呜鸣,似乎告诉虫虫它很抱歉没有喷准。问题是,在这已经像是烤炉似的平台上加上一把火,简直会要了虫命,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三个人本来是一起站在防护罩内、脚踏着两柄神剑的,此刻事发突然,三人反应不一,结果分成三个方向躲避火焰。断水剑和惊鲵剑分别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之物,自然剑随人走,防护罩也同时告破,可怜只有虫虫没有任何保护,直接摔了出去。
「七师妹!」
耳边听到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的惊叫,虫虫心中大叹:完了,完了!会被直接烫死的,她伸个手在外面不到一秒就变成了烧猪手,现在全身都架在这烤炉上,还不当场就死!看吧,她全身已经抽了起来,都不能伸直手脚,好像又回到了母亲体内,团成个半圆吃手指。
还好,不太热,但闷得实在难受。
她吓得闭紧眼睛等死,不敢看自己烧着后冒起的烟,也不敢听自己身上的油脂滴落时的滋滋声,一心只想快点见阎王,那样受的痛苦还少一点。
谁说死是可怕的,死的结果没有什么,关键是残酷的过程!
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但又弹了起来,接着又撞上什么,再度弹起来,如此好几次,她的头都昏了,感觉却依然无比清晰。这让她再不能指望死亡的解脱,张开眼睛向四周看,在她眼前交替出现的是那些奇怪的火红野草、地面、天空、分别站在两把长剑上的两双脚和一双黑靴子中的大脚、最后是四只毛茸茸的白胖爪子。
再低头看看自己,居然被包裹在一个金色的光罩中,似乎这东西平常不会出来,但每到她到了生死关头就会自动弹出她的身体保护她,就像个透明的大皮球一样,还着她在地上弹跳不止。不过这光罩太小了,她被挤得只能团紧身子,感觉还真有点像回到母体中。
呼!她长出一口气,叹息自己像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命再度保住了,可是她一放松,就立即听到叭的一声,光罩裂了一道缝,一缕炽热气流钻了出来,直接灼伤她裸露的脖子,疼得她啊的大叫,用意念拼命命令这光罩修复、变厚。
她不知道她的脑海中怎么会出现天门派的初级心法的,当初哈大叔教她的时候,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大概是因为生死关头,人的潜能全被激发了出来。她明白自己离平台上的尖石太近了,师兄师姐自保尚且不足,哪有能力来救她?花四海那大冰山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死活,哈士奇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狗崽,她唯有靠自己才行。
只是,赐给她这道奇怪抗体真气的那个人真懒惰,既然给了她这种自动的保护装置,为什么不能让她随心所欲,按个按钮就解决?非要用什么心法才能维持。唉,好难啊,下面一句心法是什么什么来着?如果她这回不死,回山后一定把这心法背熟了才行。
她努力挽救着自己的小命,并不了解在这最危机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天门道术的第一层修炼。而那个神秘人给她的东西太宝贵了,加上她不受拘束的心灵和顽强的生命力,这些都使她的修为进展大大高于其他人。
正拼命念着心法,就见一颗毛茸茸的头凑了过来,小鼻子还一耸一耸的在嗅,完全忘记还有个大魔头在场,谄媚的过来想弥补它造成的灾祸。
虫虫又好气又好笑,才想说话,感觉防护罩又要破裂,连忙闭嘴,心里狂叫:「笨狗,还不去吐花四海一头一身的火,跑来装可爱有什么用?」
这句话她只是心中念想罢了,没想到这神兽狗狗居然听懂了,四个胖腿用力一蹬,爪下红雾凭空涌出,再度跃到半空。虫虫身在容积不大的圆形光罩中,不能保持平衡,团成一个球似的趴在地上,此刻用力翻转过身,手脚朝天的仰躺着,正看到狗狗大张着嘴巴,向花四海喷出一团烈焰!
这一次,它没有喷歪,呃,算是喷歪了一点点,只有零星火苗烧向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这两人自虫虫摔开后就一直紧张的注视着她,看她神奇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禁惊喜交加,心情放松之下自保有余,站在平台的边缘把火苗化去。
花四海面对着兜头罩来的神火烈焰,丝毫不见慌乱,右手持冰魔刀直劈向前,招式简单直接,刀气霸道十足,最朴素的打法却有着最沉重的压迫感。
虫虫虽然不懂这些道术武功,但每天听燕小乙提起修炼的事,好歹了解了一点皮毛,此时在一边看得清楚,见花四海并没有在身体外以真气凝成保护罩,但始终有一层淡淡的银光紧贴着他的身体流动,显见他的实力已经强大到随心而动的地步,知道今天要想摆脱他的魔掌,肯定要想出一个让他无法预料并有苦说不出的法子才行。
眼见他一刀劈出,狗狗的火焰外立即被一层冰晶所笼罩,冰火相交,火灭冰化,不过似乎冰力大于火力,所以冰只是融化了,却并没有蒸发掉,而是变成一捧冷水,反泼到狗狗身上,淋得它夹着尾巴跑到虫虫的金色光罩后躲了起来,一抖毛,甩出的水滴在半空化为白烟。
「胆小狗,这就服输了?上去再喷他两口!」虫虫看花四海虽然破了狗狗的火焰,不过似乎也不能伤到狗狗。既然知道这小东西的狗命可保平安,因此鼓励它去继续战斗,好方便她有时间想出阴谋诡计,让大家都能脱身。
所谓狗仗人势,就算这小东西是神兽也摆脱不了这个规律,听到虫虫胆气很壮似的命令,狗狗忘记了刚才被淋了一身水的窘迫,再度吠叫着跳了出去。
一瞬间,虫虫有点不忍——它的声音还嫩得很,还是小狗伢子呢,这么吐火,不会伤身吧。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另一边的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看到狗狗攻击花四海,并不知道是虫虫在用心音指挥,只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于是铤而走险,拼着被灼伤,把少部分真气保护自己,大部分真气御起神剑,分左右两侧向花四海攻来。
花四海冷冷一晒,单手拈决一挥,身上的锁麟龙腾身而起,扫向了两名天门派弟子,下手毫不留情。
每当那条银龙盘旋在他身外,虫虫就觉得场景特别漂亮,英俊无匹的黑暗魔王,卷着摧毁一切的杀气、泛着珍珠水气的飞龙,带着嚣张狂放的姿态,两者搭配,似梦似幻一般。
但这锁麟龙有一桩不好,就是它总是横甩出来,波及的范围非常广,霸道得想覆灭全场。所以这一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虽然险险避过,呆在「母体」中想坏主意的虫虫却避不过。
她只见到眼前银光一闪,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扑的一声,锁麟龙的前端已经扫到了她的金色光罩,并且破壁而入。她来不及反应,本能的用手抓紧锁麟龙的一端,心想绝不能让它退出,否则这么大个洞会进来太多的炽热空气,那她一定小命玩完。
花四海无睱关注锁麟龙的情况,他的法力被此山上的神秘禁制封得只剩不到一成,迫得他不得不全力对付眼前的神兽和两名天门弟子的袭击,虽然他们的功力也所剩无几,但这神兽却颇为厉害,两柄神剑的剑性又正好压制火气,他应付起来并不轻松。
感觉锁麟龙一下扫空,他伸指回带,想换个角度重新施出,明白下次必中,但锁麟龙在飞回到他胸前一的刹那,他感觉到有异。
只是,来不及了!
他的回收之力恰到好处,但也正是这拿捏得精致到毫厘的力道,使他在三面攻击下没办法躲闪。他没有提防自己,更没料到以一切防护真气为食的锁麟龙居然刺入了那古怪丫头的金色光罩,并随着他的力量,把那光罩也带到了他的面前。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了。
就见虫虫团身蹲在金色光罩中,和花四海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整张脸都贴在了一起,足足有十几秒,那滞空的金色圆球才又顺着花四海的身子滚落到了地上。
没有吻到!隔着一层光罩,感觉不到他嘴唇的温度。虫虫心里胡乱地想着。
天哪,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啊!只差一点点,囤积在手里多年的初吻就可以送出去了。好可惜哦!
第四十八章 双双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全场静默几秒,最后还是狗狗率先反应了过来,对着花四海又喷出一股烈焰,而且准头不错。看它拼命的样子,显然已经认定虫虫是它的主人。
花四海反应奇快,随手挥出冰魔刀,在这个烤炉一样的平台上凝成一个厚重的冰罩,把火焰和狗狗一起罩在其中。他收回锁麟龙未果,还被那个天门派的丫头撞了一下,心头微怒,所以这一次把仅剩的法力全部贯注在冰魔刀上,狗狗吐出的火焰居然被逼得反噬。
而这个时候,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同时出手,大家都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刻,也顾不得自身安危,断水剑和惊鲵剑上勉强散发出的一青一白两道剑气,如两柄无形利刃,分左右直掠花四海的胸腹要害。
花四海一直稳站着不动,这时却不得不腾身避过。若在平时,这些人和神兽加在一起,也不合他一击之力,可现在他法力被封,这神兽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能力加倍,居然逼得他有些忙乱。
他身在半空,不能久呆,收回冰魔刀向下一砍,刀势威猛,虽然仅一成功力却也沉重地压了下来。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被刀气逼得无处可避,狼狈地就地一滚,仗着神剑的护佑才保住性命。
花四海化解了这一轮围攻后,立即把还在左手握着的锁麟龙用力一甩。他知道他的宝贝与那个金色光球粘在了一起,如果拉回锁麟龙,势必把那个丫头也带到身边。
现在最要紧的是捕下神兽,之后是杀掉天门派另两名弟子,最后再看看这山中有何宝物,哪有时间去一掌拍死那个最无关紧要的低级弟子,而做这一切之前,他必须拿回自己的法宝。
一边的虫虫紧张的注视着场中所发生的事。
这些巨斗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她团身在金色光罩内不能动弹,但眼睛都快看花了。看到火焰反噬,她着实担心了狗狗一把,却见它一张口,又把火焰吞了下去,可能吞得太急,被噎得咳了好几下,之后它就忙着在那个冰罩内吐火融冰。也不知道是怕再被反噬,还是刚才用力过度,反正它吐出的火都只有拳头大,要融化坚冰,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接着,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遭遇的险情又让她惊叫出口,事实上她惊叫得似乎更早,大概是在花四海差点被两道剑气拦腰斩断的时候。在她看来,花四海是避不开那两道剑气的,哪想到他的武功这样高强。
对此,她的心里又是开心又是害怕,开心的是大家都没事,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双方有任何一个人受伤;害怕的是,花四海这样强大,如果不想出歪招,他们一定逃不出去。
就见花四海手腕一抖,虫虫知道他想抽回锁麟龙,不禁大吃一惊。她不能让金色光罩上破洞,那关系到她的小命,所以她把双手双脚连牙齿都用上了,就是死抱着锁麟龙不松开。
花四海的法力全用于对付三方围攻,收回锁麟龙只凭自己肉身之力,没想到虫虫为了保命,蛮力还挺大的,一甩之下竟然没有甩脱。他眼神一扫,见神兽和另两名天门派弟子还不能再度攻击,于是第二次甩动锁麟龙时用力没有保留,力贯手臂,狠狠一抖。
虫虫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冰寒之气通过锁麟龙传遍她的全身。原来这就是花四海的真气吗?居然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严酷。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远远的飞了上去,然后重重撞在了什么上,震得她七荤八素,最后丝毫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被卡在了一个洞口,出不来也进不去,从距离上看,应该是撞上了那个尖锐的山峰了。她感觉脚下空空的没有着落,这就说明这尖峰内是空的,而且山壁也必定不厚,所以花四海奋力之下,才会造成她这么尴尬的局面。
她用锁麟龙来堵住金色光罩的洞,没想到现在轮到她来堵山洞了!可是这两件事都是花四海搞出来的,为什么结果要让她来承受?她上辈子欠了他吗?
「花四海,你不能松手!」这一刻,她只能这么喊了,因为她看不见脚下是什么,只怕是万丈深渊。她又气又怕,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功力在快速增长,居然可以在维持光罩时说话了。
花四海眉头微蹙,对第二次失败的尝试感到有些疑惑。他知道拉住他的力量不是那丫头自身的,可为什么他的锁麟龙和金色光罩缠得这样紧?相生相克还是意外使然?但无论如何,这宝贝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一定要拿回来不可,总不能一辈子被这不知哪里来的、古里古怪的女人握着另一端。
正在此时,就听哗啦一声,冰晶碎裂,那小狗破冰而出、速度快到超出了花四海的想像。
他立即横刀于胸,想以冰魔刀阻住神兽再度喷出的火气,但没料到这小狗却突然采取了一种非常低下、却也是普通狗类最常用的攻击方式——咬!就像一道黑色闪电似的,它急跃过来,扑向他的小腿。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一瞬间,花四海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感觉手腕上被虫虫咬过的地方微微刺痛。
他轻轻一跳,避过这凶猛的第一扑,脚尖巧妙的一踢。本来这是踢向狗头的,但这狗非常灵活,一转身避过,接着又是一口咬下来。
花四海的身体滞在半空,正要变换方位,却蓦然心生不安,感觉身后有两股水气真击后心。原来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缓过了神来,也顾不得江湖大义了,搏命似的惘顾自身的安危,把真气全部集中在神剑之上,双剑合一,从背后偷袭!
他真气还未聚起,人还在半空、一边面对熟悉环境的神兽、一边还要提防锁麟龙不要被那奇怪的光罩卷走,所以当后面有人进攻,他只来得及把冰魔刀反转到背后,护着自己的心脉,硬生生挨了天门派两大弟子拼命似的一击!
感觉喉咙一甜,他强压住胸中要逆喷而出的那口鲜血,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神剑的力量击得飞向了金色光罩所在的地方。
耳边就听那莫名其妙的丫头大叫着:「啊——还要撞啊——不是吧!」
他拼着伤上加伤,强行控制住身子不撞上去,可那卡在石缝中半天的丫头却突然下坠了。他不能放手锁麟龙,只好被她带得双双坠下了那个黑色的深洞。
第四十九章 考拉抱树干
急速下坠之中,他抽出冰魔刀插向身边的石壁。他从来不是个听天由命的性子,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控制和决定,就算生与死,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样。
刀在坚硬的石壁上划出一串触目惊心的火星,同样坚硬的刀尖咔的一声横扎进了石壁之中,他感觉手腕一震,身体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定睛细看,发现这个山洞是个漏斗型,掉落的地方虽然狭窄,越到下面越宽,他所在的地方正在这个洞的中间地带。
山壁上,到处都雕刻着上古神咒,笔势雄浑淋漓、霸气十足,微弱的金光偶有闪过,稍有异动就会被神咒之力从四面八方攻击,正是这种力量使得上山者的法力被封印。
洞底,火山裂、金石流,简直像是地狱火海一般,赤红的熔岩围绕着一块黑色的岩石缓缓流动,传来阵阵刺鼻的味道。那岩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熔化,卓然独立在火海上,岩石正中被人为的挖出一个两尺见方、平平整整的凹槽,里面摆了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石头。
聚真气于双目,花四海看得清楚,这涌动的金石流、这山上的炽热、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的焦土,都是由那块巴掌大的石头所来。天门派的人跑到逍遥山上来,大概就是为了这块石头。
可为什么呢?这石头除了无穷的热力,并无一点宝气,也无法驾驭,能拿来做什么?
「大魔头你超棒的,我的老天,好险好险!快拉我上来。」正想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同时手中的锁麟龙沉了一沉,似乎下面的那位在乱动。
一瞬间,花四海有松开锁麟龙的冲动,这样耳根就清静了。可再想想,天底下没了这种四处捣乱的笨蛋,肯定会无趣,而且他法宝的一端还在她手里握着,也只好作罢。
「大魔头,拜托你快点,我的防护罩要熔了。啊,热死我了,你快点啊。」虫虫继续叫,试图拉住锁麟龙向上窜一点,不过可耻的失败了。
花四海微皱了一下眉,也感觉出这石洞内的热力更加可怕了。他一直没有凝结防护罩,只是因为他的护体真气已经融入四肢百骸,可在这洞里呆了这么一会儿,他的法力被封印得越来越少,连带着护体真气也弱了下来。再不想办法出去,他很快就会与寻常武夫无异!
耳边传来一声声的惊叫,花四海知道那丫头肯定快坚持不住了,就连和他心意相通的锁麟龙也颤抖了起来,似乎是在呼救。事到如今他再不犹豫,单手用力一振,飞身站到了横在山壁中的冰魔刀上,同时逼出护体真气,在自己周身外形成了一个防护罩,另一手猛力一拉,把锁麟龙提了上来。
当然,还挂着一个女人。
她的救命光罩已经快溶了,罩壁极为薄弱,金光像烛泪一样滴滴剥落,她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小腿、脖子和双手全部红彤彤的,整个人保持着一种蹲着的状态,四肢向外撑着,活像一只蒸熟的螃蟹。
「快让我进去,大魔头。」她指了指花四海的防护罩。那防护罩是银色的,在一片火红中显得那么凉爽。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虫虫,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要求得这样理直气壮。没错,他的法力是被封印了,但杀死她这只小虫还是易如反掌。打死了她,她还能抓着锁麟龙不放吗?她也知道叫自己为大魔头,为什么看起来却不害怕他?
「天啦,热死我了。」虫虫拼命以体内一股乱窜的、不知哪里来的气流维持着这脆弱的光罩不破,「你快让我进去,不然我死了,你也倒大霉!啊,娘的,给老子好好维持!」感觉防护罩快撑不住了,虫虫不禁大骂出口。
「死魔头,我不是威胁你。现在大难临头,就算我和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要联手面对自然灾害,先保住性命再说。」虫虫被热气烤得心火蒸腾,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才掉下来时,她本来以为自己和花四海必会掉进岩浆中死得尸骨无存,没想到花四海居然能把刀插在石壁上,把两人挂住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沾了锁麟龙的光才被提上来,但目前她还远远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没有花四海的帮忙,她就死定了。
「本王从不与人联手。」花四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似乎她是一块石头。
话说,她确实只会变石头,莫非是天意?
虫虫正考虑怎么人力胜天,就听到一阵咔咔声传来,她的救命光罩再也无法维持,裂出了无数道缝隙,挤入的炽热空气像火刀一样割在她身上,疼得她惊叫着落泪,心想这回真要死定了。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一股力量猛一拉她,那股无法形容的热立即被阻隔了。
下回让她再看到有人活蒸螃蟹,她一定要砸了人家的锅!
感同身受的她愤怒地想着,死命抱着一个实体不放。好凉、好软,似乎她身上全部的火热之气全部传导了出去,多贴紧一分,她就凉快一分。
「放手。」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什么放手?放手掉下去怎么办?虫虫迷迷糊糊的,不但没放,还更贴紧了些,直到那声音重复了第二遍,听来有些不耐烦。
她抬起头,正对上那对漆黑的眼睛,表面平静无波,但却好像是天底下最黑暗的深渊,波涛汹涌,掩藏着无数的前尘往事和秘密。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却仿佛包含了一切感觉。
「放手。」花四海第三次说。
看着面前女子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感觉那带着一点迷惑、一点糊涂的神情特别适合她,那使她看来有一种自然的魅惑,极为诱人。就在她死到临头的一刹那,他终于还是出手拉她进了自己的防护罩。死个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数字,比蝼蚁还要微不足道,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想看到这个丫头在他面前掉入火海之中。
「我叫姚虫虫。」虫虫无厘头的来了一句。
「你早报过名了,天门派低级弟子。」花四海拧紧了眉头,「难道要我推你入火海?」
听到生命受到威胁,还被嘲笑为低级弟子,虫虫立即清醒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缠在花四海身上,就像考拉抱着树干。
她脸一红,不过因为早就被烤得红扑扑的,也看不出来,只讪讪地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有风度?你当我喜欢抱着你?没看见我没有地方下脚吗!」冰魔刀是一把宽背刀,才不到两尺长,此刻没入石壁中一半,能落脚处不足一尺,确实没有虫虫站的地方了。
花四海彻底无语,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救了这条小虫?不然再推她下去吧!而虫虫则心安理得的挂在他身上,一条不太雅观的诡计涌上心头,肚子里奸笑连连。
第五十章 联手的可能
「要想出这个火焰洞,正魔两道必须合作。」虫虫煞有介事的说,也不管自己的模样是如何的奇形怪状,眼泪也不擦,就那么看着花四海,一直忍耐着不去摸他挺直的鼻子,虽然心里非常想。
「你看过在巨大灾难面前的狮子和小猪吗?」看花四海像个石雕一样没反应,她继续说,「他们会依偎在一起,共同渡过难关。等灾难过后,再斗智斗勇,看是狮子吃了小猪,还是小猪成功逃跑,气得狮子撞墙,撞得狮子牙落了一地,鬃毛和嘴里全是血,嗷嗷的叫,唉,真是可怜。」
她好心的描绘着狮子的惨状,好像狮子必输无疑。可看狮子现在的神态,似乎一点也不领情,而且很快就要不耐烦了,漂亮的浓眉微蹙着,使得眉毛和眼睛的距离拉近了些,更衬得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个无底的黑海,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跳落。他看来甚至连吃掉小猪的胃口也没有,倒很有可能把小猪推到火海中去,减轻自己身上的负担。
小猪的自尊心真的、真的、真的很受伤害。
上回他摸到她的小乳猪也是一点反应没有,现在她近乎色情的搂抱着他,他仍然不动如恒,偷贴在他胸前一听,连心跳也没有快一下,这也太欺侮人了!就算她现在是花脸,丑得能吓死恐龙,但她的身材是很有料的,他狮子大老爷起码给点反应才像话,难道她的女性魅力就那么欠缺?在她的世界里,可是一大推男人惦记她的。
好,小猪姑奶奶跟他记下仇了!现在先保住小命,等以后她有空,一定想尽办法勾引他,让狮子爱上小猪,然后狠狠的抛弃他,让他由神气不可一世的狮王变成怨妇,成为兽界的笑柄!现在——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冷哼他一万遍,然后继续忽悠他。
她先是恨得咬牙切齿,后来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狮子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禁又抿着嘴笑。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外表总是掩藏不了内心,所以她的表情全落入了花四海的眼中。
「你没了我不行。」她大言不惭。
「倒要请教。」
「你先帮我看看,那块大石头里是不是有块小石头?」虫虫略有点近视,这个世界也没眼镜这,所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再看看上面是不是有『真火石』三个字?愣着干什么,看一下啊。你不会不识字吧?」
花四海本不想理她,可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天哪,我就知道逍遥山这么热,肯定是真火石闹的。」虫虫咬着大姆指,故做沉思状道:「我说狮子大魔头,不瞒你说,我们天门派三大弟子来逍遥山就是为了取真火石。你也看见了,这石头这么怪异,任你有多大本事也拿不走,除非有克制它的法宝,而我们天门派就有。」
「如何?」
「如何?你还不明白吗?」虫虫一幅受不你的样子,「看到没?石壁上的鬼画符是封印法力的,大家现在法力被限,想必法力越高,受限得越厉害。你也不用隐瞒,假若你有法力,早就一巴掌拍死我了。」
花四海怪异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能一边亲昵地抱着一个男人,一边大谈被这男人打死的可能性,而且神情还很轻松。
「本王没有法力也可以一巴掌拍死你,要试试吗?」他挑了挑眉。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他既然是魔道中的魔王,就应该长得头角峥嵘、青面獠牙才对,所谓相由心生嘛!可他怎么能帅成这个样子,威严得这样浑然天成,一点身为魔王的觉悟和道德也没有!鄙视他!
她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害怕被推下去,不由自主的抱紧花四海道:「即定的真理就不用试验了,我们还是谈谈怎么联手逃生,总这么吊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花四海不是笨蛋,而且态度强硬,看来极为不合作,如果不泄露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无法让他上当的,而这秘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说出来也不怕。当然,她这个诡计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她就要死在这儿,可事已至此,必须铤而走险,否则连一分机会也没有。她从来都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但每到生死关头,反而敢想敢拼。
「是这样,我们天门派有个东西叫冰寒篮,是万年冰晶所制,正好和真火石的火相生相克,如果把真火石收入冰寒篮中,逍遥山的火气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估摸这里的环境会有所变化,至少没有那么热,我们仅剩的法力就可以帮我们飞出这个洞。」
「你有法力吗?」
「呀?你这个人真恶劣。我当然有法力。」虫虫怒道:「虽然法力有点小,好吧,是很小,可那也是法力。咱们是合作,可不带侮辱人的!」
看她又红又黑的脸上横眉立目,一向冷口冷心冷情的花四海突然想笑,只好强忍着道:「如何合作?」
「你说了半天,就这一句不是废话。」其实花四海加在一起才说了三十多个字,一直是她在说。
「我们天门派有一种咒语,等会你别吵我,我要静心默念一下,我师兄听到后就会把法宝送下来。」她又开始乱编,没去写小说,实在有些浪费人才,「你别打主意要抢哦,你想,万年冰晶所制的东西,寒气特别可怕,和这里的热气一样,不是可以接近的。当年制造冰寒篮的那位上古大神以一个刻满咒文的盒子封住了寒气,所以我们才能拿着它到处走,可是那盒子也是要用天门派心法才能开启的,强行打开只能篮毁人亡。」
「然后呢?」
虫虫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说得连气也喘不过来,没想到花四海只淡淡的回答三个字,这是不是说他已经同意合作,也就是慢慢上她的钩了呢?
「这就是我们联手的原因了。」她笑笑,掩饰心虚,感觉花四海的目光深不见底,不禁身上凉嗖嗖的:「麻烦你把你的防护罩一分为二,一小半护着你自己,鉴于我从事的活动比较危险,你要用一大半力气保护我,然后用锁麟龙吊我到那块大石头上,其余的,我自己就可以做了。等我把真火石放到冰寒篮里,冰火相克相容,气温应该就会正常,你在拉我上来。咱们说好,狮子如果要咬死小猪,至少要到地面上,好歹给我个全尸,不能过河拆桥的太快,你答应吗?」
「这有关系吗?」花四海看着虫虫,总觉得她不怀好意思,可又不知道她要怎么做。
「有,当然有关系,我要你金口一诺。你是魔道的魔王,我只是天门派低级弟子,想来你不会出尔反尔,以大欺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类似于那个——气体。那么你答应吗?」
看着虫虫挑衅的神气,花四海心里冷笑一声,点头同意。他自信于自己强横的实力,自出道来从没遇到过对手,任她百变精灵,实力差距是如此之大,他怎么会败在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手里?
第五十一章 冰寒篮
虫虫眼见花四海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圈套,心里紧张得呯呯乱跳。她并不怕他识破自己的诡计,他是那样骄傲强硬的人,肯定对她不屑一顾,而她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她怕的是有意外发生,她这个计策极为不雅,但要的是个巧劲,差一点都会功亏一篑。失败的结果就是花四海暴跳如雷,她和师兄师姐,外加一只小狗,全体完蛋大吉。
她要求反身站在花四海的双脚上,让他在背后搂着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她是怕用传心术时和花四海面面相对,会被他偷听了心声,但是这样一站,感觉到他强健的手臂缠在她的腰上,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她这花痴女不禁心猿意马,要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自己半天才勉强静下心来。
拼命传心语给容成花落,虫虫费了不少时间,直到花四海都不耐烦了,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她的初级传心术。她很怕效果会不好,可是过了不到一分钟,洞口忽然飞降下了一团黑乎乎的肉球,居然是那只小哈士奇。
「狗宝宝,你来干什么?」她惊喜的问。
狗狗不像万事知,它不会说话,只是汪汪叫了两声,耸了耸背。虫虫这才看到狗狗的背上绑了一只木盒,木盒边还挂着一只竹筒。原来师兄师姐近不了山口,所以派狗狗来送东西。可是真奇怪,为什么这么热的地方,这狗狗就是不怕?回头一定要领它回山,让万事知给相一相。
「乖哦,谢谢你,你把背转过来,让姐姐取下东西。然后你就马上上去,千万记得我说的话哦。」她意有所指的挤挤眼睛,因为背对着花四海,也不怕被他看见。这狗狗是神兽,颇通人性,既然它能听从师兄师姐的调遣进洞来送东西,那么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音,成为设计花四海的参与者。
不等狗狗转身,花四海虚空一抓,那木盒立即破防护罩而入,落在他的掌中。虫虫见花四海被封法力后仍然如此强大,一边向狗狗猛使眼色,让它快走,一边跳起来去抢木盒。
手上一空,脚下也空了,虫虫这才意识下面是火海烈焰,百忙之中居然做到了空中转体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落下时再度以考拉攀树干的姿态抱紧花四海。这防护罩虽然能保护她不被热浪灼伤,但她能呆在里面全是凭着这个大魔头的力量,绝对不能疏忽。一抬头,她才发现离他太近了,两人的面孔相距不过一寸,他呼出的轻柔细缓的气息喷到她的鼻尖上,于是她很丢人的脸红心跳了。
凭什么啊,他一个生在男女授受不亲时代的古代人,怀抱着她却没有反应,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都市辣妹,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过无数的猪走路,为什么会心跳得要冲出喉咙一样。不行,不能给现代人丢脸,和他拼眼神!用眼神杀死他!
可是——她真的很没用,眼睛瞄啊瞄的,最后定在了木盒上。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知道了花四海为什么要把木盒快速收到手中。
狗狗不知道是什么神兽,一点也不怕这里的热力,可木盒却不行。师兄师姐在木盒外加了保护层,但如果动作慢,保护层融去,木盒一定会烧着的。木盒损毁,里面的冰寒篮就会掉出来。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只怕会毁了冰寒篮,还得不到真火石。
师父说过,那木盒只是普通的硬木,冰寒篮的寒气能被镇住,全凭盒子内刻满的咒文上的神力,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人因为好奇打开过盒子,结果当场被冻成了冰块。花四海不是想抢天门派的宝贝,而是在挽救,当然他也不是发了善心,而是怕被她这个糊涂蛋连累而已。
但尽管如此,木盒放在他手中还是不能让她放心,所以当花四海的手一落下,虫虫还是一把抢过木盒,看着挂在木盒边的竹筒,假装开心地叫:「师兄真疼我,还给我带了水来。大魔头,你要不要喝。」她很怕花四海会喝,那样她逃脱魔掌的计划就全露馅了,好在花四海正如她所料,根本没有理会。
「本王有一事请教。」他微蹙着眉头问。
「请讲请讲。」虫虫本就心虚,看花四海突然客气起来,又主动问问题,不禁心里怕怕。
「洞底那么热,你连防护罩都出不了,如何把真火石放到你们天门派的法宝里?」
呃哦!虫虫愣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再一次想当然了,以为凑近真火石、有了冰寒篮就可以解决问题,完全忽略了过程。那可是个超难的技术细节,为什么她就没想到?!
刚才在洞外平台上,她不过是把手伸出防护罩半秒钟,扔条肉肠给狗狗,就立即变成了烧猪手,现在还钻心的疼。如果在洞底,只怕她的手一伸出去——以后她就只有当独臂神尼了。
「那——怎么办?」她大小姐居然去问她的死对头,那个随时可以要了她小命的魔王。
花四海对仙道中人从来没有好感,但这一刻,他有点同情白沉香了。或者他可以留着天门派不攻,反正这个丫头把白沉香活活气死的可能性相当之大,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
「我来。」他简短地说。
他不是要抢夺这两件东西,别人的法宝无论多好,他花四海也从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两件东西虽然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但却不能当做武器,顶多做为布阵之用,根本不会妨碍他的大计。他更不是要帮天门派,他只是想看看逍遥山上的真火石和云梦山上的冰寒篮是怎么个相生相克法。最重要的是,必须压制真火石好尽快出洞,他有太多的大事要做,没时间陪这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玩。
「我不相信你。」虫虫眨了眨眼,直率的说:「再说没有我们天门派的独门心法,盒子是打不开的,你取不出冰寒篮。」
花四海冷笑一声。
虫虫觉得自己真是蠢啊,他们天门派的人拿这盒子和冰寒篮当宝贝,自然小心翼翼,所以才要用什么心法来控制。这大魔头根本不在乎东西,只要把盒子丢出去,直接烧了不就得了,还要什么心法!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大魔头现在连她也不需要了。
还好,她刚才得到他的承诺。但是,他会遵守吧?
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拉远距离看了一眼,见他神色间还是冷冷的,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这才放了一点心,讪讪地道:「这种情况,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这句话说完,她又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帮忙他?这是天大的笑话,她不拖累他就不错了。
花四海没说话,突然把木盒放到虫虫手里,伸指拈决,分出大半护体真气,把虫虫全身被包在一个厚厚的银色光罩中,以锁麟龙相连,像放吊篮一样,慢慢降下。
第五十二章 鸡蛋内的战斗
虫虫一手拉着锁麟龙的一端,一手抱着木盒,抬头望去。就见花四海直身立于冰魔刀上,背后是黑色的山壁,衬得他宛如高高在上的天神,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没来由的有点心悸。
她得罪他很多次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会恨死她,下回见面,他大概会不由分说,上来就一掌拍死她吧。强大的魔道魔王想杀她,还不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容易?说到底都是白沉香不好,给她起的什么烂名子,一点气势也没有。
可是这次的任务她又必须完成,毕竟是她弄断了却邪剑,虽然她嘴里振振有词,心里其实也是内疚的,因为她感觉自己毁了整个天门派的希望,而越和天门派的人相处,虫虫就越喜爱这些人,当然不想让他们失望。
万事知所说的、关于真火石的话,她半信半疑,她告诉白沉香的梦兆则完全是胡编,哪想到真的会有这样一个逍遥山,真的找到真火石了呢?她要想尽办法拿到它,然后回云梦山去,重铸却邪神剑!
而且——她也必须要活下来。性格帅哥虽然难得,但没了小命,花四海就是好到天边去,于她而言也是白搭。所以,她也只好先得罪了,大不了以后想尽办法还他的情就是了,只要他给她机会。
花四海虽然是魔道,但却是个极为骄傲的人。骄傲的人通常不会卑鄙,这样的话,他的品貌都算不错,如果要她以身相许,她是很乐意考虑的,至于门户之见那些东西,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她仍然一厢情愿的展开着桃色想像,可花四海却没有她这么闲,而是快速的估计了一下形势,之后收紧锁麟龙,把虫虫放在一个防护罩不会很快破碎,又方便她祭出冰寒篮的突出石块上,他自己则拔出冰魔刀,在虫虫的惊呼声中,飞身而下,当他再度把冰魔刀插在岩壁上时,距离洞底已经很近了。
感觉热浪透过薄薄的防护罩传来,他立即凝住真气,在冰魔刀上站定,低喝道:「扔出冰寒篮。」
啊?扔?法宝不是祭吗?那也要容她想起口诀啊!刚才在她施展传心术时,五师姐倒是告诉她了,可这会儿一急,什么般若波萝蜜的全都忘光光了!
「快!」花四海又喝了一声。
洞中封印之力强大,他所剩无几的法力和护体真气除了用于保护那个丫头、锁麟龙和自己,全部凝结在了手掌之中,这个时候不能有片刻犹豫,否则他的真气耗尽,他们全体要死在这个洞中。
虫虫感觉得出情势危急,但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她本就不是规规矩矩的天门派弟子,没有那种宁死也要保护宝物的决心,于是干脆如花四海所说,把木盒连同冰寒篮一起扔了出去。防护罩是花四海的,自然也随着花四海的心意,所以木盒瞬间破罩而出。
花四海把锁麟龙的一端缠在右手臂上,伸手虚空一抓,把木盒定在空中,等那木盒渐起黑烟,迅速被燃着,他立即把剩余的力量灌注在左手,对准了真火石。
虫虫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就见随着木盒的燃烧,渐渐有一道白光透了出来,接着万年冰晶的寒气缓缓释放,空气中立即出现了一层浓重的白雾,而冷热气流骤然相遇,洞中蓦地卷起了一股奇异的旋风,吹得白雾充满整个洞中,忽浓忽重着,使得花四海的身影若隐若现,冰寒篮目不得见,站在大石上的她更是连保持平衡都难了。
「大魔头你没事吧?」她叫了一声。
没有花四海的回答,但有一股哧哧的声响由远及近,听来就像是把烧红的烙铁投入水中。而在声响周围,白色雾气似乎是害怕一样,遇之即避,正好让虫虫可以看到一块巴掌大的暗红石头缓缓升起,向冰寒篮靠近。
真火石近一步,白雾就退一步,但是虽退不散,紧紧笼罩在石洞的上方,整个石洞让虫虫感觉像个鸡蛋,白雾是蛋清,真火石是蛋黄,而她和花四海随时会被蛋清蛋黄挤死。
这是鸡蛋内的战斗!
冷与热,炽与寒,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的东西,真火石和冰寒篮都是天地间的宝物,很有灵性,所以极不愿意靠近。花四海咬紧牙关,忍耐着胸腹间刀绞般的剧痛,穷尽全身所有之力,把这两件东西硬生生往一起推挤。
冰寒篮外仍有淡淡雾气,虫虫还是看不到这宝贝的样子,但她看得到站在她对面的花四海,见他一言不发,神色坚毅,明显是在苦撑着和两件宝物斗力。
如果不是这些封印的禁制,也许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会很轻松。而他现在相当于是在被绑住手脚的情况下腹背受敌,一边要保护她和锁麟龙,一边还要想尽办法把真火石放入冰寒篮中。
她要帮他!
这么想着,她就默念起天门派的心法,引导体内乱窜的莫名气流,生平第一次主动凝成那个金色防护罩,之后用力一扯锁麟龙。花四海没有和她配合过,但在这生死关头,却很明白她的心意,放手让锁麟龙进入金色光罩内,自己抽回保护她们的力量,低喝一声,用力把真火石按到冰寒篮之内。
一瞬间,地动山摇,狂风四起,咔咔的巨响震得人耳鼓都要裂了。虫虫再也站立不住,向下直坠,她惊叫一声,还以为自己在胜利到来之际却命丧黄泉,没想到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之上,摔得她全身一百零八根骨头,断了一百零七根半。
细一看,才发现她落到了火海中的巨石上,面前是一双穿着黑靴子中的大脚,抬头一望,正是花四海。
他没有看向虫虫,单手指向半空,衣服和长发被狂风吹得乱舞,但尽管如此,他仍然稳稳的站着,剧烈的旋风、飞窜的气流、四落的碎石、溅起的火花都不能让他移动一分,如山般坚强无敌。
虫虫一把抱住他的膝盖,堪堪没有被大风掀到岩石下面的火海里去,之后循势上望。
半空中,悬空着一个圆圆的东西,直径一尺大小,晶莹如玉,不过一点不像个篮子,倒像个高级电饭煲,所有的狂卷的旋风、裂山碎石般的声音全是从这电饭煲内传出来的。
它抖索着、嘶鸣着、挣扎着,让人感觉它很可能会毁于一旦,而在它毁灭的同时就是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此时,虫虫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点在现代学习的、非常马虎的物理知识,极热遇到极冷,如果两股能量都很强大且瞬间无法舒缓释放,那是会产生剧烈的变化的。所以洞中才会突然出现这像龙卷风一样的气旋,说不定还会发生大爆炸,更说不定——比核爆炸还要可怕。
可是——这是剑仙的世界,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咔的一声巨响传来,虫虫吓得闭目等死,可眼还没闭上,半空中却落下一团黑影,同时风停地静。她下意识的伸手抱住,怀中的电饭煲即不热也不凉,温度适宜,手感也不错。极冰与极炽的中合,居然是那么舒服。
她抱紧冰寒篮,很没有形象的嘿嘿笑出声。真火石啊真火石,你终于落到我姚虫虫手里啦!
第五十三章 恶魔之吻
真火石被放入了冰寒篮中,凛冽寒气和炽猛热流相抵,周围的气温迅速恢复正常。
岩浆火海渐渐凝固成了灰褐色的石头,而大概是因为真火石已经被人取走,四面山壁的咒文也开始脱落,随着被气旋震松的岩石滚落下来,发出隆隆的声响。
虫虫缩在地上,一手抱着冰寒篮,一手抱着花四海的膝盖不放,等咒文全部剥落才敢站起来,悄悄摸了一下别在腰间的竹筒,心里把她的诡计演习了一遍。
灾难过去了,狮子和小猪要PK了,如何从狮口中的食物转变为飞天小猪,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下意识的揉揉肋骨,那个救命光罩虽然在落地的一瞬间就碎了,但也保护了她,否则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非要粉身碎骨不可,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越想越后怕,抬头一望,觉得好高。
话说花四海的防护罩也碎了,他似乎在她之前就落到了火海中的巨岩上,但他居然都不接她一下,任她差点摔成肉饼,这么不怜香惜玉,呆会儿对不起他也是应该!
虫虫做着心理建设,但在偷瞄了花四海一眼后,刚构建心理防线又崩溃了。
就见他虽然还稳稳地站着,但却紧闭双目,左手拈了个奇怪的诀法放在胸前,看样子是在调息。别人调息时都是坐着的,唯有他,还保持站姿,似乎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软弱。他右手垂着,紧握冰魔刀的手指发白,唇角有血迹,额头的细汗打湿了鬓边的长发,眉头紧皱着,像是在忍耐着无尽的痛楚,整个人倔强得让人心疼。
在洞顶平台时,他被三方围攻,吃了点暗亏;在洞中时,他被封印了法力,仅存的护体真气不仅要保护她和锁麟龙,还要把两个抗拒接近的天地灵物强行按在一起,这一切都使他的身体承受超大的负荷,不受伤才怪。
从某些方面讲,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救了她的命,还帮助她完成了师父交给的任务。
可她不但不能帮他疗伤,还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背叛两人的联盟,实在让她不忍心下手。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狮子啊,万兽之王,无可匹敌,强大到让万物发抖,一旦他恢复过来,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假如这只关系到她自己,生与死原也由得他,毕竟是他救了她的命,就是给他一口吞掉也无话可说。可是还有师兄、师姐、狗狗和却邪剑的重铸,这让她无法选择,只好先对不起他了,顶多以后报答他,一命换一命。
虫虫的心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依照计划行事,她一向是开朗乐观的性子,就算往前走会摔跟头,一般也是先摔了再说。
看花四海还是不动,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帮他擦一下额头的汗水,没想到手还没伸到,手腕就被一只铁掌抓住了。
「没人能偷袭本王。」花四海冷冷地道:「就是在本王睡着时也是一样。」
「啊啊,大魔头你快放开,疼疼疼!」被烫伤的手被抓住,虫虫疼得直跳,伸脚踢过去,又感觉踢到了铁板,脚趾像断了一样,「你这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和白沉香有的一拼。人家好心帮你擦汗,你——」虫虫对花四海怒目而视,如果她长着狗牙,看样子会马上咬人。
哼,欺侮她的人都没好下场!刚才还心疼他呢,现在不了,要让他血债血偿!
花四海放开手,「离本王远点。」
「你说远就远?我就偏要近!」虫虫反手抓住花四海手臂,随后啊的一声,才发现花四海的手臂也烧伤了,而且比她的严重得多。不过人家可一声没吭,哪像她,叫得像被杀的猪。
花四海惊奇的望着面前已经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丫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是不怕他,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臂。他从出道到现在,煞气缠身,魔名远播,有多少人听到他的名子就退避三舍,她不但不怕,还不知死活的和他顶嘴、讲条件。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生存常识?
就见她嘴里絮絮叨叨,数落他的诸般不是,好像两人很熟似的,一边说还一边在怀里摸啊摸的,最后掏出一个小瓦瓶,咬掉塞子,哗的倒出了一点深褐色液体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他皱皱眉头。
「酱油。」
酱——酱油?姑娘家家的,不随身带着香帕荷包,为什么在怀里揣着一瓶酱油?
「我路过临海城的时候买的啊,听说那家的酱油是全凤麟洲最好的。」虫虫轻吹着花四海的伤口,以中指轻轻把酱油涂匀,「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打算买回去做虎皮鸡蛋的。虎皮鸡蛋你吃过没?当早餐吃蛮好的。」
现在确定了,她一定会气死白沉香。他还没见过这样贪吃、贪玩、好色、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花四海想抽回手,因为他非常不自在。血洗对手的全族、统一大半魔道,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从孤独的一个魔道弟子成为魔道中无比尊贵的魔王,有多少次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他从来是自己疗伤,不习惯有人帮他。
可虫虫不放手,他又不能甩脱她。自从咒文脱落,经过短短的调息,他的法力迅速恢复,如果用力一甩,这丫头必会撞上山壁,脑浆迸裂。成千上万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但是在死海上、在火海上、在这里,他却不想看到她死,或者——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敢和他横眉立目的人。
看她拿出一条上好的白丝巾包扎在他抹了酱油的手臂上,笨手笨脚的包得乱七八糟,花四海冷硬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黑暗的心底轻挠了一下。
耳边就听虫虫叹了口气道:「大魔头,你真不小心,如果我给你下毒怎么办?这么不谨慎,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花四海不理她,心道如果有人给我下毒,我会不知道吗?下毒之人早死了几百几千回了。她这样的人能在他手里活下来才真正是奇迹。
「大魔头,虽然你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出洞才出手,可你毕竟帮了我。我谢谢你。但是——感谢归感谢,冰寒篮、真火石,狗狗的狗命和我自己的小命都不能给你,所以仙魔两道的合作到此为止。至于你,我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虫虫又道。
花四海挑了挑眉。
这丫头疯了吗?真火石和那神兽是他们聚窟洲之物,自然要留下,至于冰寒篮和她的小命,他要来做什么?刚才形势所逼,她确实不顾男女之防,一直挂在他身上来着,可是说起摸和亲是哪来的事?况且负责这种话,是女人应该说的吗?
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只小手摸了摸他鼻子。
那是虫虫一直想干的,之后她用力攀上比她高出许多的花四海的脖子,柔软的嘴唇印在了他冰冷坚毅的唇上,死命一亲,发出叭的一声脆响。同时趁花四海分神的时候,一手摸到腰上的竹筒,拔开盖子往冰魔刀和锁麟龙上一泼。
「再见大魔头,我要你答应下次见面不杀我。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许。」虫虫苍白着脸,心里急念心诀,并在花四海还震惊于那个吻时,疾速飞向了洞口。
呼,这个也算恶魔之吻吧。只是,谁才是恶魔呢?
第五十四章 逃出魔掌
虫虫从来不知道自己能飞得这么快,事实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飞,但在逃命的这一刹那,她什么都会了。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自从无意间学会驾驭那个金色光罩,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她已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腾空,但像现在这样飞起来,还飞那么快,除了有逃命的因素外,主要是因为师兄和师姐合力形成一条气绳,连在她的防护罩上,让她好像乘坐云宵飞车一样,忽地被拉向洞口。
其实,她这种状态还不叫御器飞行,因为她没有自己的武器,曾经好像有一件,不过被她弄断了,现在她只有那个奇怪的人给她的这道护体真气可以利用。
在飞速的上升之中,她转头看了一眼花四海,见他孤单的站在洞底,并没有动。她要的就是他片刻的失神,所以她才会去吻他。可是在双唇接触的一瞬间,她身体内的血液狂奔,害她搞不清这个吻是逃出魔掌计划中的一环,还是她内心的渴望。
初吻啊,一直保留着,没想到会送给一个魔王,听说还是无比邪恶的那种。而且,她可能会创造一项世界纪录——那就是因为一个吻而被杀,说不定还会被剁成肉酱。
她试图把自己未来的命运想像得悲情一点,可心里也明白,花四海断不会为了一个吻而杀人,但绝对会因为那个竹筒而活扒了她的皮,确切的说,是为了竹筒里的液体。那是她这个损招最关键的部分——竹筒里装的是狗尿。
花四海实力太强横了,如果他要杀人抢宝,他们这些人与兽,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能与他对抗的,如果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取了真火石并逃走,必须要想办法绊着他的脚。可魔道的魔王出了名的冷酷无情,苍生匍匐在他脚下乞怜,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怎么会轻易被什么羁绊?
但,是人就会有弱点,虫虫想来想去,能让花四海最在意的,就只有他的冰魔刀和锁麟龙了。那是他的法宝,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要朝他的法宝下手,他们才有逃走的一丝希望。而她听说过,神器怕秽物,越是厉害的法宝神器就越是怕得厉害,所以她麻烦了一下狗狗。
冰魔刀和锁麟龙中了秽物,一定会非常难受,分外爱惜自己武器的花四海必定立即给它们清洗,而洞内没有清水,他做起这事就会很麻烦,只要他在洞底耽误一点时间,他们就有逃生的机会了。
好在她和容成花落之间可以使用传心术、好在狗狗是通灵性的神兽、好在花四海是个君子魔头、好在他们随身带了喝水的竹筒、更好在他们配合得恰到好处,这些条件只要有一个出了差错,她就会立即成为一只死虫,一只死蚂蚁。
眼看洞口就在眼前了,虫虫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四海,见他身形动了一下,立即大喊,「快快快,快拉我上去,他回过神来啊!」
嗖的一声,虫虫窜出了洞口,而她已经感到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脚底掠过。她知道花四海已经发现了她的诡计,正在发怒,因此也顾不得管自己的脚光光的,一连气的大喊大叫着:火火火!来点火!
狗狗本来听从她的吩咐,埋伏在洞口,此刻听她叫的急,慌得立即狂喷了两口火进洞。这次的火又急又烈,炽热的火焰把洞口封了个结实。狗狗欢快的汪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向虫虫表功,但才摇了一下,尾巴就被一把抓住,倒吊着被拖到空中。
「没时间献媚了,快逃命啊!」听到是虫虫的声音,狗狗不在挣扎,但感受到她强烈的不安。
此时他们已经在半空中了,逍遥的山上的禁制即解,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能够御剑飞行。两人按照虫虫的计划早就准备好了,鉴于花四海的法力太强,所以不管拿不拿得到真火石,他们都必须马不停蹄的离开,越快越好。
「到手了吧?」燕小乙带着虫虫疾飞,忍不住问道。
虫虫茫然的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后方。她并不是看向断后的容成花落,而是逍遥山口。那里,一团渐渐微弱的火焰中,一股冲天黑气真入云端。她知道那是花四海的暴怒,这一次她真的把他惹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并不怕,却有些莫名其妙的伤心。
他会恨她吧?厌恶她?他会永远不想看到她吗?她伤了他的法宝,从此后是仇人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花四海发怒的样子,脚下的行程却没有停顿,很快的,逍遥山就不见了踪影。而洞中的花四海虽然暴跳如雷,却没有时间想要怎么杀了虫虫泄愤,正忙着撕下衣襟擦试冰魔刀和锁麟龙上的秽物。他闻到了一股狗尿味,知道是那只神兽所为。本来神兽的排泄物是不太污秽的,但这只小狗神气未成,所以它的尿反而比一般的狗毒气更重。
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给他玩阴的,在他被那突然一吻分神之时,居然使出这样的下流招数。当他意识到她的诡计时,本想立即追上去,可冰魔刀和锁麟龙呻吟抖动不止,似是十分痛苦。
他心里明白,以后找她算账的机会有的是,而他的法宝跟了他多年,彼此心意相通,决不能受到损害,所以他立即留下为法宝除秽,只卷出一股怒气,想把那丫头拽下来。可她跑得真是快,还在洞口埋伏了杀招,更没料到的是,天门派的弟子还在狗尿中加了法咒,使其渗透能力加强,迫得他不得不在擦拭了秽物后,还要运功逼出秽气,连追赶的机会也给断绝了。
好啊,这个叫姚虫虫的丫头当真诡计多端,他是小瞧她了,自恃法力无边,居然连着在她手中失手三次,现在他恨不得伸手掐在她那白嫩的脖子上,问问她肚子里怎么有那么多坏主意?!他纵横十洲三岛多年,泼狗尿这种比下蒙汗药还低级的手段还是第一次遇到。
忙活了半天,冰魔刀和锁麟龙终于恢复了正常。花四海松了一口气,揣度着那三名天门弟子应该逃到死海边了。以那个丫头的行为来看,她有了钱,三个人又都身上有伤,所以一定不会再冒着遇到蛊雕的风险横渡死海,应该会去找渡海人坐船。
那样的话,他们还逃得了吗?
他的唇角漾开一朵冷笑,眼睛一瞄,看到洞底的地面上躺着一只鞋子,虚空一抓,握到手中。那鞋子是红白格子的鞋面,和普通的鞋子大不相同,有奇怪的鞋底,鞋面上还有一整排对称的孔洞中穿着白色的细带,鞋帮上还带着两颗枣子大小的小猪头。
他记起这是他的黑龙气卷下来的那丫头的一只鞋,想了想,随手收入袖中,之后千里传音给渡海人。那个丫头他要活的,因为他要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想到这儿,他不禁轻抚自己的唇,似乎虫虫的温度仍在。
第五十五章 重回野店
三个人的腿都软了。
不过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是因为把御剑飞行的速度提到了极致才导致的脱力,而虫虫则是吓的。她越想那条冲天的黑气越觉得可怕,担心下回遇到花四海,被他一掌拍成肉饼。
在这个状态下想要横渡死海那就真是找死了,所以他们没有出花四海所料,决定化妆成往来于聚窟洲的商旅,买路牌,乘渡海人的船过海。
虫虫还耍了点小心眼儿,怕花四海追上来,所以一直跑到最热闹的市集去,感觉在人群中更方便隐藏,顺便打听怎么买路牌,但是她没有想过,她现在这种形象如何能不引人注意?
衣衫褴褛、浑身熏得焦黑,好像一只火候过了的烤乳猪。
聚窟洲果然没有凤麟洲繁华,如果把凤麟洲比做国际大都市的话,聚窟洲最热闹的市集也就像富裕点的小镇一样。以虫虫现在的财力而言,绝对算是土财主一名,可是她不敢张扬,怕被魔道中人注意到,结果还是住最烂的旅店,买最普通的衣服、吃最难吃的饭菜。
她抱怨多多,因为觉得越是面临生与死,就越是要活得痛快淋漓,如果花四海现在来杀她,她没穿那件冰蚕丝的漂亮衣服,没有吃上一顿聚窟洲大宴,那是多么可惜的事啊。可惜她没有办法,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知道她是个祸头子,盯得她死死的,害她只能蹲在大车店一样的客栈中和狗狗玩。
那只狗是生长在酷热的逍遥山上的,她一直担心它适应不了正常的气温,就像纯种藏獒下了高原会死掉一样,但这只神狗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在火山上不怕热,到了平地上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是容易兴奋,一会儿跳、一会儿叫,没片刻安宁。她还没给狗狗起名子,打算回山问问万事知再说。
「路牌要和渡海人当面买。」燕小乙买了衣服和干粮回来,也打听好了离开聚窟洲的事,「他是按人的重量来收取费用的,如果是三个成年人的话,大约要半个金元宝那么多的钱。」
「他怎么不去抢?!」虫虫瞪大了眼睛,「哈,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渡人过海,也不能这样狮子大开口——」说到这儿她住了嘴,因为想起了另一只狮子,继而考虑到自己小命的安全,急忙从衣袋中掏出银票,胡乱塞到燕小乙手里,心里发誓,有机会一定要报复这个无良的运输商人一下,让他把吃的全吐出来。
「到聚窟洲做生意,利润巨大,所以就算渡海人收的钱高了一些,还是有很多人过海的。」燕小乙本是山中的剑仙,参悟生死,远离俗世,偶尔下山执行一次任务,也是飞来飞去,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入红尘入得这样彻底。刚开始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但因为有两位师妹要照顾,又有宝贝要带回山,所以强逼自己适应尘世生活,现在已经应付自如了。
「我们要快一点。」他继续说:「我打听过了,最近出入聚窟洲的人特别多,去晚了可能会滞留一阵子,不能马上乘船离开。」
「去哪里找渡海人?」容成花落问。
「就是那个野店。」
虫虫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居然是船票代销处,或者这种生意她也应该做一下,包管比那个猥琐的店老板做的好,有预售、有头等舱、有候船室、等票的人可以提供食宿,甚至可以代办货运。
「你们说花四海料到我们去坐船,并等在那里的可能性有多大?」容成花落忽然问。
听到花四海的名字,虫虫的心思立即从商业策划中回到现实,一厢情愿的道:「那大魔头一定想不到我们有那么大胆子,说不定这时候正在死海上飞来飞去,和蛊雕做游戏呢。」
燕小乙皱了皱眉道,「以他的法力,只怕早就离开逍遥山了,七师妹的计策——呃——和那把火都困不住他太久。不过我出门时特意留心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魔道中人打探我们的行踪,从这点上可以看出,他至少没有下了追击令来抓捕我们,但他可能自己追远了,也可能在野店等我们。」
虫虫怕得吸了一口凉气,把狗狗抱紧在胸前。还好还好,它热乎着呢,温暖得她不至于发抖。她还真是无胆鼠辈啊,那么下流的事即做的出来,现在又怕个什么劲?可她就是怕啊,而且觉得对不起那个大魔头,对不起锁麟龙,毕竟那宝贝也和她同甘共苦过。但在那种情况下,她有的选择吗?
「渡海人如果不渡我们,我们还是要准备一下御剑过海吧。」容成花落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惊鲵剑,神色平静的说。
燕小乙摇了摇头,「渡海人有一条规矩,只要出的起钱,他就会渡,哪怕是他的杀父仇人。所以,这件事不用担心,我只怕花四海——」
「二师兄不必忧虑。」容成花落接过话来,「先前我也是有这种担心,但仔细想想,魔道在无穷山活动频繁,师兄又曾经探明,他们在雅仙居中藏了很多人,想来最近必有大的动作,不然残花败柳不可能同时出动。所以我猜,花四海跟我们到逍遥山上不是有意为之,一定是无意间发现了我们,这才跟上来看看的。但是他即然有重要的事做,在逍遥山上又耽误了,大概不会在劫杀我们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和大事比起来,我们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师姐是说,他没空追来?」虫虫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万岁!这样一来,她不就安全了吗?了不起她以后缩在云梦山不出来,就不信花四海敢在白沉香和四大师叔在的时候去踢馆。就算他来也不怕,她有白沉香替她顶雷,师父的命运就该是这样的,为保护徒弟而死,多么伟大和光荣的使命!平时作威作福,关键时刻就要发挥作用。
「估计是这样,不过我们也要做点准备才好。就算他不追来,渡海人也肯按规矩渡我们,魔道也难免在野店或者在凤麟洲那边埋伏下人手。」燕小乙道:「一切要小心,没有回山前,任何危险都可能发生。」
「师兄说得对,小心行得万年船嘛,我们必须要化一下妆。」虫虫插口道:「你们想,如果花四海派人追我们,或者渡海人得到什么通缉令,一定会说有一名身材修长的帅哥带着两名美女和一只黑狗在聚窟洲逃窜,所以我们干脆做个相反的的造型,一定会蒙混过关的。」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早就知道这七师妹诡计多端,此刻见她一脸兴奋,紧张和恐惧之心半点不剩,倒像是要恶作剧一般,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第五十六章 被认出来了
所以接下来的事,容成花落还可以勉强接受,对燕小乙可就困难了,因为虫虫要把他化妆成为一个女人.
她的理论很简单,既然魔道中人可能通缉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姑娘外加一只狗,那么他们只要化妆成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带着一个小厮回娘家就行了.
「五师妹可以化妆成妻子,不是非要我才行吧?」燕小乙就算心中不愿,又哪能说个「不」字,于是一个优雅的帅哥很快就变身为一个高挑的女人,而由于燕小乙的五官清秀,化妆成女人还真的很漂亮.
「哎,如果男人都长成这样子,女人还要不要活?」虫虫感叹着,一边往燕小乙的胸前塞布包,一边用丝巾围住他的脖子,防止他相当男性化的喉节露出来,并不停的嘱咐:「师兄你的眼神太MAN,所以要记得低着头走路,谁问你话也不要回答,装出娇羞的样子,这样才入戏,知道吗?」
「闷?」
「是MAN啦,就是很男人的意思.」虫虫胡乱解释,然后又开始给容成花落和自己化妆.
容成花落因为和桃花师叔学习过医术,本来可以用真气改变面容的,但她的所学只是皮毛.渡海人又是魔道中人,至今没人知道他的法力有多高,三人合计了一下,都觉得到时候被揭穿反而不好,所以只好采用笨法子,一点点化妆.以药粉把皮肤抹黄,粘上假胡子,还戴上个假眼罩,冒充独眼龙,只要不细看,还真有点小商贩地样子.
虫虫就比较好办了.因为她的脸和手都有烧伤,到客栈后被容成花落敷上了一层黑色的药膏,虽然凉丝丝地不太疼了,但那个外形实在---只要想办法在衣服中多赛点破布,掩盖住窈窕的身材,一个典型的小富人家的小厮就出现了,猥琐、刁钻、世侩、胖得圆滚滚的。
最困难的是把狗狗化妆成婴儿,虽然它是个小狗,但体形也比一般的婴儿大不少,好在燕小乙够高大。大个儿的女人生大个儿地孩子也说得过去。问题是狗狗的样子,那不是化妆就能解决的,只好让容成花落帮它变,变成一张傻兮兮的、依然吐着舌头的婴儿脸。身体则被重重包裹起来。
「你记得不要乱动,不许乱叫,一定要装死,听到没?否则我就扔掉你。让你当流浪狗!」虫虫故作迎来的说,可这狗狗是神兽,与主人可以心灵相通,因此知道虫虫是在吓它,配合的摇摇尾巴。
到现在虫虫也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这好动、不认生的家伙能在过关时保持安静,到时候就算有魔道中人怀疑,也不至于到人家女人怀里抢来宝宝观察。话说容成花落学习以真气易容时大概不太专心,所以只能变脸,不能变全身,而且容易被识破。虫虫倒对这个术法相当有兴趣,一心想着回山后要和桃花师叔学会,这样以后干点干事就容易多了。
装扮好后,三个人急匆匆的直到聚窟洲距离死海最近的那间野店。一到地方,虫虫吓了一跳,因为他们来的时候这间店冷清得像要关门大吉一样,可现在却人满为患,连楼梯上都坐满了人,也不怕从那些朽木上掉下去。
这些人大多是背着大包大包的货物的商旅,有的看来生意做得大,身边带着十来个家仆和大批货物,其中有少部分人凶神恶煞似的,手中拿着武器,一看就是魔道中人,像虫虫像三人这样拉家带口地比较少见,怎么看都像是逃难,因此他们一来就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安顿好「老爷夫人」在角落站好,虫虫耸了耸背,感觉身上的冰寒篮和真火石还安全,走到一位看来还忠厚的货郎身边问:「请问这位大叔,什么时候买路牌呢?」客栈这么多人,但说话地人很少,虫虫不得不压低声音。
那人意外地看看虫虫,「早就卖过了啊,现在是等船的。」
啊?卖过了?那不是还要等下一班?时间一耽误,被花四海捉住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看她一副懊恼的样子,那人憨厚地笑道:「小哥是第一次离开聚窟洲吗?怎么不知道规矩?」
「是啊,我家老爷和夫人都是很小就来聚窟洲,从没有回去过。」虫虫压低声音道:「我是生在这儿的,这是头一回和老爷夫人回祖洲,嘿嘿,大哥见笑了,还没买过路牌呢。」
「怪道你不明白呢。」那人听虫虫口头甜甜地叫大哥,对她很有好感:「这儿的路牌都是头三天就卖的,一会儿渡海人就来接大家过海。下回记得要提前三天,唉,今天时间已经过了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三天?三天前她还和花四海困在洞里呢。一想到花四海,她突然想起那个吻,想起他冰凉柔软的嘴唇,全身的血立即都涌到了脸上,虽然是为了逃生而施展的美人计,不过现在想来心里还砰砰乱跳,感觉很动情似的。
姚虫虫你真是笨蛋,一个吻罢了,为什么想起来就脸红,就连做梦时都浑身发烧!一定是花四海有魔道邪术,不然她不会这样!一定是的!
那人见她脸孔红红的,以为是懊恼,忙道:「小哥也不心急,不过晚走三天,看样子你们是同乡,这又不是做生意,过了时节就赔钱了。」
他哪知道,如果虫虫等三人晚走,赔的不是钱的问题,有可能是赔命,所以她是非要快走不可的。不过虫虫也没想到船票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老板代售的,不然他们在去逍遥山前就预订了票,现在不是马上就能逃了嘛!
「大哥能不能借我路牌看看。」虫虫道:」好奇、纯属好奇。」
「不是我不给小哥看,实在是还没拿到手。」那人说:「要过海的人都是和老板去登记,上船时再按顺序发路牌的。如果你真急着走,要不,你去问问店老板,我看你们带的东西也不多,看能不能加个座。不过之前可没人这么做过,好歹试一下吧。」
虫虫点了点头,感激的施了个礼,就硬着头皮往柜台那边走去。店老板不见踪影,但想必在柜台边容易找得到。可是她以前和店老板照过面,现在改成这副可怕的模样,认不出来就罢了,就怕认出来,反倒显得古怪。再说,她能感觉得出那些魔道中人正在肆无忌惮地看她,生怕出了破绽。
「何事?」她正紧张,没想到店老板是坐在柜台内一张矮凳上的,听到有人走过来,突然站起,倒吓了虫虫一跳。
看他的模样,仍然死眉塌眼的,似乎是没有认出虫虫来。
虫虫的心放宽了一点,心想这店老板每天也不知道要见多少人,不可能会记得她,她就是做贼心虚造成的紧张。想通这一层,她倒放松了,大大方方敲了敲桌板,低声道:「老板,打个商量,我们老爷和夫人急着回祖洲老家,可是买路牌晚了,可不可以行个方便,给我加个座儿。我们就三个人,也没有多少东西,价钱方面好商量。」
老板只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但说出的话却让虫虫的心骤然收紧,「你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成婚了,还生了人狗崽子,印度阿三小子?」
1-57 他是渡海人
她还真是仙界小白外加江湖小白,这个世界哪有她想的那的那么简单?聚窟洲虽然也是在人道的统冶之下,实际上却是魔道的地盘,这种关口要隘怎么会不安排自己的人?既然是魔道中人,又怎么会得不到花四海的命令?那么他们费心的易容装扮根本就是白费心机。
伪装被拆装的尴尬、非要逃回凤麟洲的决心、要和花四海斗气的任性,使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的一拍柜台:「废什么话啊!我就是要跟这趟船走,你渡是不渡,给个痛快话吧!」
用力大了,手掌像是断了一样,不过虫虫虽然疼得暗地直吸冷气,表面还保持着凶恶的样子,手掌紧贴着柜台面上,手指控制不住的痉挛,只怕一拿开手就要疼得跳起来了。
而她这番做作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目,倒把店老板吓了一跳。早在这天门派的三个弟子去逍遥山前,他就看出印度阿三是个女的,但她怎么会这么粗鲁的,白沉香挑出来的徒弟果真与众不同,听说还是什么八剑弟子,原来就是这个德行!
再看远处,印度阿三的师兄师姐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再隐藏形迹了,虽然身上的装扮未变,但一个长身玉立,一个举止娴雅,就连那条恢复了狗形的神兽也灵气四溢,只有面前的印度阿三是一副小破落户的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问你呢,装什么哑巴!」
嗬,真横啊!她居然还不耐烦。店老板颇感意外,翻了翻眼睛,还没有说话,客栈内的魔道中人都呼啦啦站了起来,有的还亮出了兵器。
「别在我的地方打架,看着乱心。」店老板略带厌烦的挥挥手,举止有点娘娘腔,黑黑的手指头居然拈着兰花指,虫虫从前可没注意过这个,都看呆了。
「我不是哑巴,不过你们能囫囵个儿地从逍遥山回来倒真是奇迹。」
「要你管,死娘娘腔。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你就说卖不卖我路牌吧,我可听说渡海人有个规矩,只要出得起钱,就算他的杀父仇人,他也会渡,难道这传言是假的?」虫虫挑衅地说。
她看客栈中等船的人倒有一半是魔道中人,心下有点发虚,而且现在才知道,当初他们来野店歇脚问路。店老板和那个挑夫就没安好心,说不定那个挑夫也是魔道中人。
他们师兄妹三人实在太菜了,两个是常年不问世事的剑仙,她则是个自以为社会经验丰富的温室花朵。一到真正的江湖,处处受人算计。话说老天对他们不错了,居然活到现在。人要知足。知足。但是,如果老天让他们逃回到白沉香身边,她会更感谢的。
「这规矩是没错地。」店老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算盘。心不在焉地拨动着,「只要你出得起钱,路牌就会卖给你,只是我不保证你在上船前会不会被打动,能不能安全上船?我们聚窟洲可比不得凤麟洲太平,到处是土匪路霸。」他这么一说,刚坐下的魔道中人又都恶狠狠地站了起来。
呃,这样好像不太划算。如果真和魔道中人打起来,先不说是否打得过这么多人,就算勉强能赢,恐怕也会耽误了船期,这样钱也没了,又上不了船,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偷眼一望燕小乙,见他虽然还是女装,但神色淡定傲然,忽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信心和骄傲,歪着头笑咪咪地道,「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卖你的路牌。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店,大家一拍两散,我过不了海,你也断了生计,若真有损失也是我的事,老子别的没有,老子就是有钱。
说着又瞄了一眼狗狗,琢磨着只要它吐几口火,排斥他们逃跑还是没问题的,刚才在燕小乙的目光鼓励下撂句狠话还是可以,但实力决定底气,准备轰轰烈烈大战魔道众人的勇气来得快也去得急,虫虫已经开始研究逃之夭夭的策略了。
「可是没有位置了。」店老板听虫虫一个姑娘家却满口老子长、老子短的,一时难以适应,喃喃地回答。
「给我加座不就得了,我出双倍价钱。」虫虫边说边把银票拍在柜台上。
她做这个动作时忘记这是危险信号了,而她为了显得豪气而拍柜台的声音也刺激了那些神经紧绷,随时打算扑过来的魔道中人,所以她话音一落,金属之声四起,无数件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全招呼到她身上来。
她惊叫一声,抱着头蹭蹲在地上,哪有半点仙道正派的样子。可这个动作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是危险中人的本能,而在她蹲下的一刹那,耳边就听到了木头碎裂声和纷乱的惊叫、奔逃声,想必是客栈中那些良民四散避祸了,再感觉一下,身上并没有受伤的感觉。
抬头一看,就见客栈的屋顶被劲力不同的气浪掀得粉碎,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太阳直接照了进来,晃得人眼睛睁不开,楼梯全毁,商贩们一个也没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跑得那叫一个快,让虫虫在被几十魔道中人围攻的百忙之中生出了钦佩之意。
「哈哈,我天门派以一敌好几十。」她废了一句话,因为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断水剑和惊鲵剑齐出,剑尖互叠,一青一白两道剑光交错着笼罩在虫虫身上,更别说她自己还有那个越练越熟,渐渐能随她心意而动,在她周身外笼罩着的淡金色防护罩了。
再回头看那店老板,就见他的算盘浮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光圈保护着他,不过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大概刚才差点被误伤了。
「天门派的小子,你别狂,看我毒龙叉!」一个魔道中人喊道,一边说一边打出一个散发着暗褐色光芒的铁叉,显然是一名低级门徒,不知道虫虫是女的。
他一动,其他人也动,就听砰嘭之声不绝于耳,青白两道剑光游龙一样在空中飞舞,挡下了许多兵器法宝和各形各色的真气刃。
这形势不乐观,虫虫判断着。
她不能攻击,只能在一边看着。尽管师兄和师姐一时挡住了魔道中人的进攻,但人家毕竟人多,看来也不太菜,恐怕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落到下风了,而且还会耽误了渡海人的船。虽说师姐分析花四海有要事在身,不会追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某种程度上,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
但,怎么办呢?她的金色光罩是纯防守的,帮不上师兄师姐的忙,再说这店老板还没动手呢。
正为难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汉子由客栈外走了进来,一声短打扮,手里拿着一根扁木头,「开船前动刀兵是不吉利的。」声音宏亮,正是那个虫虫三人在野店遇到的挑夫,「要过海的,路牌拿来。」
果然他就是魔道中人,他就是渡海人!他手里拿的是船桨,为什么以前她一直以为是扁担呢?
1-58 色情路牌
「老渡。」店老板皱眉。
渡海人摆了摆手,让店老板不用多话,挑衅的眼神对上了虫虫同样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虫虫比渡海人矮,于是拼命扬起下巴,心想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这就像两只动物在互相威胁,先示弱的一方就没戏唱了。
狗狗和她心意相通,也跑过来汪叫了两声,不过它还小,叫起来奶声奶气,倒显得虫虫和狗狗像孤儿寡母一样,表现出天然的劣势。
渡海人一笑,哪还有半分憨厚挑夫的样子,粗豪野蛮,整个一海贼王。
「都把兵器给我放下,我说的话有一句算一句。我说过,任何人只要买了路牌,自进了这个店到过了海,我就会保证他的安全。」他说:「下了船,我就没有责任了,到时候要杀要剐与我无干,现在宰了这三只小鸡,没的坠了我的名头。」
他似乎在魔道中有些威望,这话一出,所有魔道中人都悻悻然的放下了武器。也难怪,要想出聚窟洲就必须过死海,渡海人相当于交通部长,当然说话有点分量,不过也有例外。
「老渡,这三只小鸡挺能扑腾的,你—」店老板看了一眼青白两色剑光,还有虫虫身上已经维持不下去的金色光罩。
渡海人还没有回答,虫虫又是猛的一拍柜台。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地上掉一根针都会刺激人,她却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续第三次吓了所有人一跳。店老板离得近,惊得更加厉害。
「你别在这儿叽叽歪歪了。」她抢先说:「所谓盗亦有道,你说话不算。连做魔头都做得那么低级,你难道想让渡海人说出的话,类似于放那个一种气?想让魔道让人家耻笑吗?我说了,老子有地是钱,老子等三人也进了你这家破店,你就有义务送我们过海。要想较量有的是机会,反正你们魔道擅长一哄而上。」
她看渡海人一副土匪样,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好面子。所以不断拿话挤兑他。
渡海人果然冷笑一声道:「真打起来。你们三人一兽,我们也三人一兽,到时候你就知道魔爷爷地厉害。卖给他们路牌,加座是三倍价钱。」他向店老板点点头。
虫虫心里咬牙切齿,没想到这渡海人也不傻,虽然答应了不让这些虾兵蟹将一起上场围攻,但毕竟也没答应以一敌三点五(师兄师姐和狗算三,她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屈就那零点五)。不仅如此。他还要了三倍的价钱!
算了,这笔帐先记下,以后再算。好歹免去了这些帮凶,到了凤麟洲那边。他们三人逃命的机会大增。魔道中人不知道他们有狗狗这样的神兽,到时候它吐两口火,包管让敌人手忙脚乱。
「看什么看,快卖给我路牌。双程的,等我哪天有空还要回来找你晦气。」虫虫心疼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对店老板喝道:「没事脑袋上顶个光圈,冒充天使啊你!」
店老板愣了愣,不知道「天使」是个什么东西,料想不是好话,不由得心里有气,收回浮在头顶的算盘打了打,一边从虫虫扔到柜台上的银票中拣出路牌钱,一边咬着后槽牙道:「黄毛丫头,你就狂吧你,一会儿你哭都来不及。双程是吧,我就给你个三个月内回期的,就怕你去了鬼门关,用不到另一半了。」
「老子爱去哪,与你有什么关系。」虫虫连忙把剩余地银票放好,一把扯掉头上地头巾,「老子是红毛丫头,你个魔道色盲。」说完施施然走到燕小乙身边去,表面镇定,心里紧张得像擂鼓,可算又蒙过了一关。
店老板听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张口老子、闭口老子,又粗鲁又恶劣,面貌也很普通,不禁和渡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天门派三个弟子一来到野店,他们就看出了此三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天门弟子来聚窟洲的目的,但在这非常时刻,利用他们的好奇支他们去逍遥山,是打算让他们不死也脱层皮的,没想他们不但没事,还偷了聚窟洲的宝贝。
这件事被魔王知悉,因而有令要劫杀天门派的三名弟子,抢回他们手中地宝贝和神兽,但王令中也说,不能伤害那个武功最低微的女弟子。
他和渡海人一合计,心想这不是说的印度阿三嘛。
开始时,他们以为此女是魔王看中的,因为冷酷无情地魔王从来不会在意某一个人,但现在看来他们理会错了,高高在上的魔王,仙凡各界的绝色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可恶的丫头,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但无论什麼原因,王命不可违,如果这麼多人一起动手,刀剑无眼,确实可能伤了这个丫头,而且老渡即坚持自己地规矩,他们也只好船到凤麟洲再动手.那两柄神剑非凡物,不过他和老渡联手,再架个助力,杀死那一对男女,再活捉眼前这个丫头是没有问题的.
她一头红发,别是妖道混入仙道的吧?也听说过妖道修仙的,也许魔王是为了这个才下令不许伤害她.
店老板想著,向塌成一堆的楼梯处望了一眼.碎木的角落里蹲著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那眉眼彷佛是个美男子似的,眼神凄楚.它安静的蹲坐在那,一声不出,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而他现在不仅注意到了猫,还注意到这店已经毁得不像样子了.
「收钱收错了,刚才没有算进砸店的钱.」他向虫虫一伸手.
虫虫双手紧紧按住胸口,护住银票,」少来,这店又不是我砸的,你爱找谁找谁去.你们这麼多人突然出手,我还没有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店老板听这红毛丫头经常说些不懂的词儿,一时不知道怎麼反驳,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怯生生地插嘴道:」请问,可以开船了吗?」是ㄧ个商旅.
往来於聚窟洲和凤麟洲的人大多做的是现货生意,如果耽误了时节,损失很大的。
渡海人闻言一挥手,率先走了出去,这些等船的人看来都往来不止一次,很秩序的鱼贯而过,到店老板处领了路牌,跟著渡海人出了店门,最后才轮到虫虫等三人。
虫虫这才看到,这路牌的式样相当古怪,居然是两只青蛙,虽然一动不动,但好似是活的。不过这是两只色蛙,呈交配状摞在一起,公蛙的四爪紧紧从背后抱著母蛙。魔道果然邪恶,这是什麼路牌阿,明显对乘客性骚扰。
容成花落的脸涨得通红,虫虫嫌那对蛙摸起来湿答答的恶心,也不肯接那路牌,燕小乙只得勉为其难的收入袋中。
耳边那店老板怪笑道:」这路牌可是渡海人亲自饲养的圣物啊,如果你们死在外面,这路牌到了约定的时间,也会自己回来,而且不会找错自己的另一半。」
1-59 猫狗大战
我就不信了,回头我找一只超级性感的母蛙来勾引它,看它还会不会跑路!」虫虫冷哼一声,拉著师兄和师姐跟上上船的队伍,一边走,一边拼命要传音给他们,商量要怎麼办?」
这种情况再清楚不过,渡海人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名声,一定会把他们安全送过死海,但只要他们一上岸,等待他们的将是魔道高手的围剿。
虫虫功力不足,在安静的情况下使用传心术都格外费力,现在只得用半吊子传心术外加挤眉弄眼,才明白彼此的意思,一共总结出三条原则。
第一, 大家都同意,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所谓智取_厄,就是尽快逃跑。
第二, 魔道中人一定防著他们逃跑,所以他们上岸后立即逾剑飞走是不可能的,就算能飞走,只怕很快就被追上,到时候仍免不了一场大战。
第三, 他们要采取声东击西之战术,让狗狗吐火烧渡海人的船,使渡海人顾此失彼,然后由燕小乙断后,容成花落尽快带虫虫和她背上的宝贝越过小山,到达邻海城,改扮为普通人类潜行。魔道虽然狂妄猖獗,但一入凤麟洲毕竟是天门派的势力范围了,相信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行凶。
当然,除了花四海,他是追到云梦山脚下力毙天门弟子的魔道大恶人。
商量好如何行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平静了下来。只有虫虫还在忐忑不安,花四海的身影像魔障一样不停地冒出来。不怕,不怕,那大魔头没时间撘理她。他好像去无穷山有重要的事做,只要仙魔两道打起来的时候,白沉香不派她去参和就没事。
可是_可是_白沉香不会那麼缺德,要派她这个低级弟子去无穷山送死吧?
这种可能性大吗?不大吗?大吗?不大吗?大吗?不大吗?
她心里的惊恐又加了一层,不是怕魔道,倒是有点怕她那个随时准备杀她成仁的师父。而就在她这麼纠结的想著,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时,一行人已经到了死海岸边。
哪有船?就是一个竹排,不过大得有点不成话罢了,相当於两节火车厢那麼长,也和火车厢差不多宽,但没有顶子,没有四壁,只有三排固定的小竹凳,凳前有扶手。船尾和船头_姑且称为船吧,有两排简陋的护栏,大概是摆放货物用的。虫虫他们因为是最后跟过来的,货物已经被几个人快手快脚的装上船了。
就这?在乡下两分钱可以坐一个来回,还可以免费携带重行李的,居然也敢收那么贵地价钱?!看来垄断真是要不得。
虫虫愤愤不平的跟着人流上了这条破船,看到他们三人居然被不怀好意的安排坐在魔道众徒的中间,而且是船尾的位置,好像是押解他们呢似的,更加觉得花那么多钱不值得。可是一等船开。她才发现这个渡海人有些门道。
他们来时,这个四海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声明威胁,可这会儿。竹排虽然行得缓慢,却极其平稳。在海上突起地雾气中左拐右拐,海浪不停不休的侵染着、拍打着,却始终不会没过竹子表面。
渡海人魁梧的身影站在船头,用力的一下下划着桨,也不知道他拿块破木头就这么划来划去,一船人和货物是怎么就能平稳前进的。而船上的人似乎都很放心,一路沉默着。
虫虫一手抚摸着狗狗毛茸茸的头,偷眼看了看周围,就见无数双魔道中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三个,像一群恶狗看到三个肉包子,店老板拿着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一直打个不停,搅得人心神不宁,连容城花落也不禁轻蹙眉头,只有燕小乙仍然镇定,仿佛周围地人都不存在一样。
这就是所谓修为吧?看来回山后,在玩乐之余也应该大概修炼一下,至少以后出门时风度会不错,不会紧张得连气儿也喘不均,小白得那么明显。
她胡思乱想着,随船在没有日月的迷雾中穿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达四海岸边。看着远方那大片的陆地,虫虫真想一下子飞到云梦山去,却不得不慢慢等所有地人、所有的货物全离船才轮到他们。
魔道众徒下船后并没有走,呈半圆围在岸边,个个一脸看好戏地神情,气得虫虫相向他们收票钱。
哼,想看魔道高手围剿天门弟子?她就给他们来一回火烧连营!
「请把。」店老板站在他们身后说,挂着一脸阴险的笑容,看来真是超级欠扁。岸上,渡海人和一个满目凶光、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并排站着,看样子是魔道出的第三个人。
可是,渡海人说他们也有三人一兽,兽呢?
虫虫很想再赖在穿上一会儿,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看燕小乙大大方方的往船下走,她也只好跟着,那么胖的狗狗,她也费力的抱在怀里,打算上岸后以最快速度使出这秘密武器。
三步、两步、一步—
哒!走在最后的虫虫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
渡海人和那位恶大妈恶心巴拉的相视一笑,一个举起了手中的船桨,一个举起了鱼叉。与此同时,身后的店老板也动了,一道劲气带着翻卷之力,直袭向虫虫的背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拆除反应很快,在这三人还未动之时,已经把狗狗放了出去,急念心咒逼出那金色光罩护住自己,挡在师兄师姐的身前,大叫道:「吐火烧船!」然后又废话一句:「娘娘腔你个卑鄙小人,居然在背后动手!」
就像是按了开关,几乎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同时出手。虫虫只觉得被猛地推到,不过她虽然摔破了光罩,但却保护了师兄师姐没有被偷袭到。她知道自己没有攻击力,在这片没有遮挡的沙滩上没有地方好躲,所以迅速爬起来,一边坐在地上再度念咒逼出金光护体,一边得意地等着看渡海人手忙脚乱。
可是,她没有看到自己预期的情景,这回狗狗并没有听她的吩咐,因为对方放出了他们的神兽,一只长着一张美男脸的黑白相间的小猫。
猫和狗是什么样,地球人都知道,那简直就是天敌一样。虽然猫发起脾气来,狗似乎不是对手,但狗见了猫就追是天下不变的真理!
于是场中的画面是这样的:小猫如同黑色闪电一样在沙滩上飞奔,她新收的胖狗在后面狂追,早把她下的命令忘到了一边去。狗跑得快,但猫显然更灵活,这场猫狗大战持续进行,逗得那些看热闹的魔道众徒笑得前仰后合。
另一边,渡海人挥舞船桨,一层层水气扑天盖地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泡,把三人牢牢围在其中,而那恶大妈的鱼叉不断从各个方向破水泡而入,和青白两道剑光缠斗在一起。那店老板祭起的算盘浮在水泡上空,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虽然不是很响,却震得人心腑都要移位了一样。
好,法术攻击、物理攻击、外加声学武器攻击,他们三人的小命从来没这么危险过,而他们的计策因为一只猫的出现完全失败!
1-60 龙角
「二师兄,怎么办?」虫虫还没开口,容成花落率先问道,因为真气激荡,她头上的布帽脱落,一头油光水滑得齐腰乌发披散了下来,万千青丝随风飞舞着。
她的惊鲵剑可以御水之上,本身的修炼也是以防守为主,可是渡海人虽然与她同为水兴法术,法力却高出她许多。这围裹住他们的水泡泛着淡淡的黑色,明显催动的是吞噬力极强的死海之水,所以她无论如何努力以剑气防御,并尽力不与外层水泡冲撞,也会不知不觉间被吸走部分力量,这让她阻挡鱼叉的进攻时左支右绌,艰难万分。
再看二师兄,他的断水剑是最凌厉、最快速的剑,可以抽刀断水,可是此刻他一手拈诀于胸,另一手控制着纵横剑气,不断攻击渡海人的水泡包围,却一直不能有半点效果。
「兵来将挡。」燕小乙简短的答,咬紧牙关,迫出自己最大的法力。他是心性坚定的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既然已经陷入危局,只有死战一徒,也就毫不犹豫。
容成花落感受到燕小乙内心中的坚定,心下稍安,再不分神,尽一切力量阻挡鱼叉的凶猛进攻,但心里也明白,渡海人和那店老板尚未尽全力,这一回他们是很难脱身的。
一边的虫虫可没有这种觉悟,对危险的恐惧不如说对狗狗的生气来得更真实清晰。虽说猫狗大战是天性。可它是神兽耶。怎么能这么低级趣味?再说,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小猫不是凡物,是魔道故意弄来捣乱地,不然不会那么机灵,只有这傻狗还吐着舌头在后面追得趣味盎然。
她大叫着狗狗。提醒它应该先完成吐火任务,可狗狗太兴奋了,根本听不到她地呼叫,急得虫虫直打转,一头撞在水壁上,因为外层有金色光罩保护,所以被弹到另一侧。重重落地,引来看热闹的魔道众徒一阵哄笑。
虫虫又羞又气,知耻而后勇。站起来观察了一下头顶。感觉危险虽然很大,但师兄师姐还可以勉强坚持,而狗狗完全不听召唤,现在能改变局势的就只有她了。
进攻!进攻!唯有击破渡海人罩住他们的水泡。才有逃生的机会和可能。
心念急转之中,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X战警》中地金刚狼,于是急聚心力,拼命把身体内无法控制的气流集中在双手之上。那金色光罩完全是由那个怪人给她的真气而来,那么她现在要把防守变成进攻!
「我不要保护光罩,要在手背上长出匕首」她大叫。
疼啊,真疼!好像有骨头刺破皮肤。她紧闭双眼,疼得全身颤抖,可是疼和命比起来,远远是后者更为重要,所以她咬牙坚持,逼迫真气破体而出。一瞬间,天地万物犹如不存在了一样,周围死寂一片,只有骨头咔咔生长的声音。
一根、两根、三根——十指全齐,虫虫睁眼一看,愕然发现手背上并没有生出十把匕首,而是指加盟人长出了半尺长,尖利的指尖泛着金光。下意识的一摸脸,可能刚才意念太集中了,脸上居然也如金刚狼一般生出了几根胡子。
这明显是长了爪子嘛,而且一点儿也不像狼,但像是小猫,不知道她跑出水泡后,狗狗会不会来咬她?可是没时间管这些了,虫虫几步就窜到水壁边上,伸出爪子就挠!
哧!
那爪子居然相当锋利,连断水剑也无法划破的水壁,赫然出现了十个大口子。虫虫嘿笑一声,还没来得及挠第二下,就听渡海人大叫一声,赤裸的手臂上出现了血痕!原来他的法术是与其自身相连的,虽然霸道厉害,但法术破则人亡,也是非常凶险地。 「天门弟子找死!」疼痛激发了愤怒和本性,本来就因为久攻不下而暴躁地渡海人发出一声大喝,单手控制水泡,另一手挥桨就拍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穿过水壁,如果落到虫虫头上,她必死无疑!
「老渡住手!」店老板见状大惊,不禁脱口而出:「王要活口!」
渡海人一惊,凛然记起魔王所下的命令,急忙收手。
王一向奖罚分明,任务完成的好,无论出身与资历,都可以快速升迁,得到无限好处。但如果但敢违抗王命,就是走到天边也会受到严惩。曾记得当年王统一魔道三十六天罡时,有一支叛军背信弃义,想投靠鬼道,王一人独下九幽,把整个鬼道搅得天翻地覆,自己也身受重伤,但还是把那支叛军力毙,从此后再没人敢对王的命令有半点忤逆。
王说,不许伤天门派那个武功低微地丫头。但他这一桨下去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可是,他刚才是全力一击,此刻再用全力回收劲道,连水泡也无法维持了,也不能阻挡船桨地飞行方向,斜刺里飞出的鱼叉和算盘虽然减轻了船桨的力道,但那丫头仍然在受击后「哎呀」一声,向后跌倒。
打得热闹的双方顿时全愣住了,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双方都在害怕似的,一时也静了下来。而这一静,就听到了虫虫微弱的呻吟声。
虫虫是小强,可小强也会受伤,此刻他眼冒金星,只感觉头上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一样的疼,鼓足勇气一碰,发觉继八师弟在她额头上撞了一个大青枣后,在另一边被渡海人也打出一个大包,这下对称了,果然像龙女一样长出了角。
「渡海人你给我记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拧掉你的脑袋报仇,居然敢打我,呜呜呜——」虫虫不想示弱,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不过她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是养伤的时候,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脚下有些不稳。
一看场中,奇怪的发现所有的人都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师兄师姐到罢了,为什么那三个魔道坏蛋也白着脸,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愣了一秒钟,恍然记起店老板说过的话,又看到魔道三人组为了防止她被拍死,连那个水结界也顾不得了,法宝更是掉了一地。
难道花四海真的命令魔道中人不能杀她?这么说花四海一定恨她之极,想亲自手刃她,这事想想虽然可怕,但却给她过这一关提供了可能。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火烧眉毛,只顾眼下吧!
疼痛刺激智慧,虽然她手上好不容易逼出的金色指甲瞬间又消失了,不过看着猫和狗还在狂奔狂追,她有了新的诡计。
这一次,包管会赢!
1-61 猫妖九命
为了防止虫虫被打得脑浆迸裂,魔道三人组忙着挽救局面,再没有去维护水结界,用以阻挡船桨的鱼叉和算盘也掉落到了场地中央,船桨更是被磕飞到百米之外。可纵然他们反映很快,念动心诀收回了各自的法宝,天门派的三个人却也不是笨蛋,早就趁水结界破碎之机,飘身分站在岸边的三个地方,互相之间距离很远,让渡海人再不能一网打尽。
可尽管如此,天门派三人还是处于绝对的下风,因为论起一对一,强弱高下还是十分明显。
「单打独斗也不错啊。」店老板很快看清了形势,奸笑一声道,「老渡,你来对付法力最高的小子;鱼嫂,你来捉那个小妞;这个不男不女、花样百出的红毛丫头就交给我了!」
他怕渡海人不知轻重,回头打死印度阿三,不好与魔王交待,又怕鱼嫂法力不足,一是拿不下那个剑法又快又凌厉的阿三他哥,因此做了这番安排。
可是他的话音才落,那个法力古怪低微、武功基本没有的红毛丫头突然动了起来,奇怪的是既不是逃走,也不是攻击他,而是去追猫和狗了。
他不由肚子里暗笑。那猫本是妖道中人,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聚窟洲来,身为一只猫却喜欢水,尤其是四海之水,偏偏又穷得叮当响,只好天天混船坐。因为鱼嫂喜欢他,所以渡海人破了例,让他搭船。而自从知道了天门派三人带着一只狗逃来,他们早就备下了猫狗之计。这猫妖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不得以配合他们。
神兽又如何。总拧不过天性啊!
就见那红毛丫头跑得还挺快,迅速接近了两只你追我赶的小兽,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一边跑一边拨开层层油纸,足有十几层之多,之后把其中一小点黑乎乎的东西向猫妖扔了过去。
什么法宝?店老板一惊,急速跟了过去,心想猫妖应该不会怕吧,他毕竟已经修成了人形。
那法宝斜飞着,不偏不倚飞到猫妖前进的途中。只听「喵」的一声,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突然改变了奔跑地线路,纵身跃起咬向那个法宝。它身形矫健,法宝是被咬到了,但下落时,狗狗也赶了上来,跳起来一口咬到了它的屁股。
又是一声喵叫。听起来凄厉极了,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一只半尺长的小猫突然现出人形,把不知内情的虫虫和狗狗全吓了一跳。虫虫向后退了一步,发出哇塞一声惊叹,狗狗本来死咬着这少年的屁股不松口的,此时疑惑的呜了一声,直接从人家身上摔了下来。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小猫长着一张美男脸。因为根本就是美男嘛。虫虫惊呆地看着眼前地年轻男子,确切地说是美少年。
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有点瘦弱、漆黑的短发貌似挑染似地夹杂几处雪白、衣服也是黑白相间,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窄窄的挺直鼻梁、红润的薄唇、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凄楚可怜,整个人虽然比绝代佳人还美上三分,却又明显是个美男子,呃——或者说明显是一只——漂亮的公猫!
狐狸道行不够会露出尾巴。猫妖修炼不够大概就是还留着胡子吧?这样一个绝世美少年,脸上居然有几根胡子没有修下去,像洗脸没洗干净似的,看来不伦不类的,本来是激发人类疼爱地长相,现在却让虫虫产生了人性本恶。很想折磨他一番,听他喵呜喵呜的叫,看他发怒的竖起胡子。
「九命,吃什么咸鱼啊。快把这只狗引走!」看清猫妖嘴里咬的东西,店老板气急败坏的道。没料到这红毛丫头的怀里居然还揣着鱼干,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
而虫虫见自己一招致敌,高兴得差点仰天大笑。
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奈之举到最后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看来她姚虫虫就是天生的福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师兄妹三人从逍遥山下来后就一直藏身在最破旧地客栈中,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算偷偷让店小二出去买,也不过是些鱼干。
而且这些鱼干特别腥,完全无法入口,虫虫想扔掉,偏偏燕小乙不准她浪费。为了防止起内讧,她只好把鱼干用油纸层层包裹,当做填充物塞到怀里。谁让她的身材那么好,不装成个圆滚滚的胖子就无法掩盖!
狗喜欢追猫是天性,猫喜欢吃鱼也是天性,利用对手的天性zuo zhan,这种邪恶的招数她也会!
他们自从下船就陷入乱战,她一时没有想起这件「法宝」,现在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法宝不分贵贱,能起作用地法宝就是好法宝啊!
「九命!」店老板几乎咆哮了,祭起算盘,想把虫虫笼罩在其中。
可虫虫机灵得很,早他一步又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对那只一点也没有危难意识、现在才想起主人的存在、蹲在地上对她摇尾巴的狗狗叫:「笨狗,吐火烧船哪!」
「九命,引走神兽!」
「老渡,小心你的船!」
「呯呯嘭嘭!」
「鱼嫂好样的!」
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这场道魔大战的意外停顿极其短暂,随着虫虫指挥狗狗喷火,该打斗地继续打、该追击的接着追击、该保护的窜上去保护、站脚助威的也开始呐喊,刚才那定格地一幕好像电视机断电,现在供电恢复,一切就照常演下去。
除了那只叫九命的猫。
他站在那发呆,嘴里咬着那根鱼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没注意到虫虫欺身过来,抬手扯了一下他地胡子。
「哇,是真胡子,我的也是。」虫虫摸摸自己的脸,很奇怪那金色指甲消失了,脸上的胡子却还在,「看来我们是同类啊,不要给那个死娘娘腔利用了,他不怀好意的。」她临阵劝降,正气凛然,躲在这呆猫身后,避过了一算盘。
九命的胡子差点被虫虫生扯下去,疼得满眼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见那张因抹了草药而看不出原色的脸上也有几根胡子,欣喜的口一张,吐掉了鱼干,俯下头舔了虫虫的鼻尖一下。
唔,有点草药、有点汗水,但感觉还不错。
「哎呀,居然敢调戏姐姐!」虫虫被九命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那温热的舌头虽然一舔即去,可虫虫却感觉有一块火炭落在鼻子上,烫得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为什么一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她就会大败?惹不起花四海那种大魔头就罢了,现在连一只正太小猫也搞不定吗?她羞窘之下,狠狠拧了九命的胳膊一下,疼的九命又是喵呜一声惨叫。
原来他还不会说人话!
虫虫一愣神,没提防一直紧追她的店老板突然出手,眼看算盘上激射出的飞刀一样的乌光就要透胸而过了,店老板却急急收手,反带得自己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哈哈,原来他们真的不敢杀她,那么她还怕什么!
1-62 人肉盾牌
只要狗狗吐火烧了渡海人的船,她再横冲直撞一番,肯定逃命成功。
嗯,对,火!这么老半天了,火一定烧得旺了。
虫虫把那只挡住视线的发呆小猫妖一推,向渡口看去,就见狗狗英姿焕发,胖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整个背都弓了起来,看来很卖力气,真有神兽的感觉。
可是,火呢?传说中的神火呢?在她的逃跑大计中作用最关键的火呢?
呜呜的吼了几声,狗狗四只小胖腿用力,圆滚滚的身子向后微倾,扬头又是奋力一喷,气势惊人,姿态潇洒——可是那是什么?为什么只有狗的口水,连一点火星子也没有。再吐,还是口水,而且看来连口水也快欠奉了,只有咳嗽的声音,听着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可怜死了。
渡海人本来跃到了船边准备护船的,此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叫道:「臭丫头真会唬人,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说着挥桨拍向狗狗。
狗狗灵活,从半空中落下来躲过一击,迅速跑到虫虫身边来,累得吐着舌头哈气,看着就像讨好的微笑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虫虫哪里还生得出气,何况她心里传来燕小乙的声音,说狗狗虽是神兽,但神气未成,离开了逍遥山那种环境,现在又怎么吐得出火?
那你怎么早没想到!
虫虫心里责怪了二师兄一句,俯身抓起一把沙子,劈头盖脸丢在了距离较近的店老板身上。有法术又怎么样,有时候市井的招数更有用,这不,店老板的眼睛意外被迷,一时视线不清,又恐胡乱出手伤了虫虫,气得跳脚大骂。
虫虫只当他是唱歌,趁他分神之机,快速窜到那边的战场。
她从小到大的体育课成绩就没及过格,估计在仙界的法术比赛中也不会有太好的成绩,但是她的念力很强,那道别人白送的金色护体真气被她越使越熟练,已经到了不用刻意去引导的地步了。
只要想着跑,护体真气就自然灌注到双腿之中,使她的速度超出她想像的快;想打,手上也能带出呼呼的风声,扔到店老板脸上的沙子就很有力度;想听和看,视觉和听觉也比平常好上许多倍,虽然还不能随意飞行,仍然需要默念天门派的法咒,而且真气流过的地方隐隐伤痛,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那边,渡海人去保护他的船时,鱼嫂独力抵挡天门派两名弟子,着实有些吃力,但作为秘密武器的狗狗丧失了作用后,渡海人一回归,就轮到天门弟子处于下风了,若不是两人手中的剑是神剑,燕小乙又咬牙死拼,大概早就被力毙于此了。
呼的一声,那只船桨飞上半空,骤然变大,像一片黑云似的笼罩在燕小乙的头顶上,汹涌的死海水气以崩山之势压了下来,浓得让人我法呼吸的水气中,一柄鱼叉掩藏其中左冲右突,年似没有章法,却又极其巧妙的疯刺。
渡海人看得明白,天门弟子中以这个男弟子最不好对付,只要杀了他,其他两个女娃就蹦哒不了多一会儿。所以他招呼鱼嫂,集中攻击此人。此时店老板也可以勉强视物了,快速追了过来,配合默契的拖住那名修习水行法术的女弟子,让她不能救援。
「着啊!」眼看着那名男弟子为了防止被水气压扁,举剑划破半空中的水罩,但已经来不及回剑抵挡刺向他胸口的鱼叉了,突然有一条人影扑了过去,挡在他的身前。
是那个不能以常理揣忖的丫头!
她双腿有金光闪现,跑得飞快,那惶急的态度让大家以为她是要逃命去,哪想到居然不顾死活的往枪口上撞,可是——王说要她活着,哪有人敢伤害她?!
鱼嫂大惊,急忙收叉,因为收得太急,劲力反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而渡海人同样吓了一跳,慌乱中把水气上抬,扯得臂膀生疼。
但不过是这一缓之机罢了,燕小乙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长出了一口气,挥剑前指,急声道:「师妹不可,太危险了!」
「他们不敢杀我,我就是你们的盾牌。」虫虫叫道,蹭的一窜,又挡在了容成花落之前,迫得那不断乌光迸现的算盘也收了回去。
「臭丫头,你有恃无恐是吧?」听到虫虫的话,渡海人大喊一声。
虫虫吐了吐舌头:「有本来杀了我吧,看花四海会怎么处置你们!」
她直呼魔王的名讳,无形中更增加了魔王令的威胁性,魔道三人组气得发抖,心里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手上却真不敢无所顾忌。
「老渡,一人一个,消化了吧!」店老板怒喝。
魔道三人组相处已久,彼此心意相通,因此渡海人立即明白了店老板之意,想也不想的狂叫着,重祭船桨打向燕小乙,同时店老板也持算盘攻向容成花落。
他们想以此让虫虫顾此失彼,而且鱼嫂虽然受伤,但想办法以法术绊住虫虫还是做得到的。
此时,形势再度紧张了起来,渡海人和店老板用上了全力,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登时大感危急,每一招交手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但他们又不能联合在一处,要提防被渡海人的水结界全体困死。
只是这样一来,虫虫就很艰难了,又要躲避鱼嫂不断缠向她双脚的鱼网,又要在师兄师姐间奔来跑去,争当人肉盾牌。虽然成功的在劣势中保持了不败,但时间不长她就累得想学狗狗吐舌头了。
最可气的是那只狗狗,大概以为是在做游戏,欢快地随着虫虫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叫,让虫虫严重怀疑它不是什么神兽,根本就是一只流浪狗。
惊呼、狗叫、吆喝、兵器相交的金鸣、气喘吁吁的奔跑,整片沙滩上吵闹异常,哪里是仙魔大战,分明是江湖班子耍马戏,何况四周还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时时发出哄笑与惋惜之声。
「臭丫头,想累死就继续跑,看你逞强到几时。」渡海人百忙之中仍然不忘记废话。
虫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飞扑到燕小乙身上保护他时,连站都站不住了,肚子里有一堆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心中叫苦,即不愿意被活捉,落到花四海手里受折磨,又不愿意因心脏破裂而死,正无计可施间,突然感觉头顶上吹来一阵微风。
一抬头,两个迅速接近并放大的红色光点映入了她的眼帘。
为什么她从未感觉过红色是这么漂亮的颜色呢?
1-63 白沉香良心发现
「西师叔!北师叔!」
自从来了天门派,虫虫比较喜欢稳重冷静的东师叔刀朗和温和厚道的南师叔墨武,对醉酒误事、狂放不羁的西师叔苍穹和外表优雅、肚子里却唯恐天下不乱的北师叔桃花没什么好感。不过此刻一见,却觉得他们的头上都似乎顶着光圈,宛如两名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爱得很。
随着她的惊喜呼叫,苍穹和桃花落下云头,脚一踩地,手中的法宝就已经祭出。
虫虫只看到半空中深浅不一的红光和黑光激烈地碰撞了几次,晃得她眼花缭乱,之后就归于沉寂,所有人都收回法宝,必为互瞪了。
「老渡,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干出以大欺小的事来。」苍穹长笑一声,嗓子略有点哑,似乎仍是在酒醉微醺之中,不过神色却清冽。
渡海人涨红了脸,强辩道:「以三对三,渡某并未占便宜。」
桃花轻轻一笑,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袍袖上的灰尘道:「数字算得倒清楚,可见最近发财了吧?真是承教了,原来魔道三大成名高手,联手对上我们三门派三名未出师的弟子,也叫做未占便宜。」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北师弟,这就见识了吧。」苍穹接过话来,「可惜了,魔道三十六天罡多能人异士虽多,却只有花四海一个算得上是英雄。」
「西师兄教训得是,不过细看之下也分得出高下。比如这位汪掌柜的,他的法力必在魔道三大高手中为最,没瞧见吗?渡老大和渡夫人修为不够,心中的惭愧还能让人看见,汪掌柜的却连脸红也不会了。」他两人一唱一和,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配合得极为默契,不愧是做了几百年的师兄弟。
一边的虫虫这才知道原来渡海人和那中年恶妇是夫妻,仙魔两道的这些人看来还颇熟悉的样子,又听到师叔说这三个人是魔道中成名的高手,而自己师兄妹三人居然和他们打了个平手——呃——好吧——老实讲,算是勉强保命,两位师叔晚来一秒,师兄妹三人就可能两死一活捉了,但毕竟他们熬到了天门派的前辈来救援。看来白沉香良心发现,不忍虐待徒弟了啊。
想到这儿,她心中突然升出些自豪之意,没有发觉到内心中已经把自己真正当作了天门派的一员。
「你们天门派的人偷入聚窟洲,窃走了我们魔道的宝物,自然是要阻拦的。就算小孩子偷盗,依北山王颁下的律法,也当斩掉手足。」那位姓汪的店老板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有这么多本道道徒,没有一哄而上拿下三个小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呵呵果然,三大高手可也没拿下呢!承请承请。」苍穹笑着,举壶饮了一口酒,眼睛里亮晶晶的,也看不出是否在嘲笑。
这话说得太刺耳,汪老板也不禁怒目而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三个人为了不伤害这个搅局的臭丫头,确实没有制服天门派的三个小徒弟,这事传扬出去,别人不知内情,一定会笑话魔道的。
「说起北山王——」桃花移动贵脚,向虫虫这边走了过去。
虫虫为了当人肉盾牌,已经过度透支了体力,两位师叔现身后,她就一直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狗狗就伏在她的脚边看热闹。此刻见桃花师叔的举动,还以为是来拉她,伸出脏兮兮的两只小手,渴望的目光望在桃花师叔的帅脸上。
哪知道桃花好像没瞧见她一样,行走路线虽然没变,却一抬脚从她身上迈了过去,让她的两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中,半天不知道是放下来好,还是就这么举着,装做被眯了穴不能动弹算了。
而且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她明明见到桃花的眉头极轻的皱了皱,鼻子也耸了半分,分明是嫌弃她身上肮脏,所以才不肯拉她到安全的地方。
好啊,这个只知道爱美,完全没有人道主义品质的死家伙,她姚虫虫记着他!回山后要买个本子,把这些得罪过她的人和事都一笔笔记下来——死狐狸西贝柳丝、赚黑钱的渡海人、敢叫她为印度阿三的汪老板、见死不救的桃花师叔。
等着吧,等着姚虫虫在以后日子里华丽的报复!一个也跑不了,让他们知道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她一边想一边手脚并用,像个残障人士一样匍匐前进,一点点挪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期间只有狗狗有点良心,舔着她的脸鼓励她,弄了她一脸口水,再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这两人虽然是站着,但也都汗透衣衫,看样子是无暇顾及她的。
「汪老板也知道北山王么?」桃花的声音响起,「即知北山王,就该知道十洲三岛都是北山王辖下,你们魔道可以到凤麟洲做生意,为什么我们天门派来聚窟洲逛逛就叫偷入,这是哪门子的理?」
奇异,以前觉得他的声音还很好听,现在说的话又是向着他们的,为什么感觉这个人特别欠扁?虫虫望着桃花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咬牙切齿地想。
就听渡海人道:「哪个不许其他五道的人到聚窟洲了?我每天不知要渡多少人,只不过他们不该取了我们魔道的宝物,对这样的小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这话说得还挺在理的,围站在一边的魔道众徒纷纷称是,大骂天门派道貌岸然,纵徒行窃。
苍穹微微一笑,「我倒要请教三位了,天门弟子拿了你们魔道的什么宝贝?红口白牙,胡乱指认可是不好,就算你来拿贼,证据在哪儿?」
魔道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看来花四海并没有告诉他们详情,只简略说了大概。
「搜一搜就知道了。」汪老板道。
苍穹仰天长笑,「笑话,当我天门派是什么?随你想搜就搜吗?聚窟洲是什么地方,在这片地上取的东西就是你们魔道的?别说我们还没拿你们魔道的东西,就是拿了,今天看谁拦得住我!」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渡海人脾气暴躁,看苍穹说得嚣张,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气得跳将起来,左手高举船桨,右手拈诀,看样子就要动手,而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鱼嫂挡在渡海人身前,一张颧骨高高的四方大脸上,透着些可疑的红晕,一双无神大眼颇含温情的看着苍穹,双手比划了一下,似乎要劝解双方不要动刀兵。
再看苍穹,居然没有言语,只是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啊,有奸情啊有奸情!
虫虫心中不朽的八卦因子开始兴奋,忘记了危险和身上的疼痛,打算看一出好戏。
1-64 这才叫喷火
「小鱼儿,你闪开,这不是私人恩怨,是仙魔两道的事。虽然六道相安无事已经多年,可也不能随便让人踩到地头上,连哼也不哼一声的。」渡海人大手一挥,想推开身前的妻子,居然没有做到。
小——鱼儿
虫虫这个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家夫妻恩爱异常,彼此间互相称呼昵称是可以的,但是一个有夫有子的中年女人,长得还恶行恶状的,就不会在人前有个庄重的名字吗?
「你也知道六道相安无事,那你这就是挑事喽?」桃花不疾不徐的说。
「你们仙道取走了我们魔道之物,难道就不是挑衅了?」汪老板答。
「哈,哪来的你们魔道之物?我们天门的弟子是闯了你们魔道总坛还是分舵?是强抢还是拐骗?拿走的又是什么东西?倒说来听听啊。」
「在我们逍遥山取出之物,自然是魔道的。」
「笑话,那西贝柳丝在凤麟洲的产业,也是属于仙道的了?」桃花挺会斗嘴的,专找别人的软肋下手。
虫虫想看奸情八卦的事未果,倒看到两个加起来只怕是一千岁的怪叔叔吵起来没完,好像看《九品芝麻官》最后审案的一幕。
事实这事在虫虫看来谁也不怪,虽说十洲三岛表面上是在人道北山王的统治下,但好多重要的洲岛暗地里是仙道和魔道的势力范围。
妖道鬼道困居深山与地府,不问世事,天道更是在几千年前的六道之战后再没有出现过,大概高高在上于九宵过舒心日子,所以仙魔两道的矛盾才是最大的。
真火石是藏在聚窟洲的逍遥山中,这是魔道的势力范围,按理说也可以勉强算做魔道之物。
可从另一方面讲,逍遥山毕竟不是魔道的道场,那么山上有什么被人拿走应与他们无干,何况当时渡海人和汪老板指引他们三个去逍遥山时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是想让山火烧死他们。
渡海人和汪老板并不知道,所谓的山火都是由真火石引起的,取走真火石,逍遥山就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山,从某种程序上来说,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了。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争执不下,看来就只有武力解决一途。
虫虫忽略耳中汪老板和桃花师叔仍在进行的口舌之战,粗略估量了一下场上的局势。
虽然她不懂法术、仙剑诀法类的东西,但琢磨着两大师叔和魔道三大高手的水平应当在伯仲之间,况且鱼嫂和苍穹师叔之间还很可能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打起来时未心尽全力。
而渡海人和汪老板在两大师叔到来之前还可不动用人数上的优势,现在大概不会再有顾忌,所以一会儿的局面很可能是魔道众人一哄而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天门派又处在了下风,切实可行的策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但是要怎么甩开魔道众人的围攻而离开,并且不让他们追上却是个问题。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在这儿打了半天了,花四海还没有现身,这证明师姐的分析是对的,花四海在无穷山有极其重要的事做,这件事重要到他可以忽略虫虫对他的冒犯,重要到他不能亲自来追真火石,重要到他可以先忍耐下天门派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
这样想着,她不放心的又四处瞄了瞄,花四海是没有看见,却撞入了一双温润如玉、总像带点泪光的黑眼睛里,那眼睛集野性和纯真为一体、带点热辣、带点好奇,就那么直直的瞪着她,好像看她好久了。
虫虫的心莫名其妙地少跳了一下,居然为一只修炼不够,还带着胡须的小猫妖紧张起来,刚才被舔过的鼻尖又开始发烫。
他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这么看她?好像她是一尾新鲜的鱼、一只可以逗弄的老鼠、或者她欠了他很多钱一样。这小正太一点礼貌也没有。
还看!还看!真想把他的胡子全扯掉,眼珠子也挖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美丽真是罪恶,怪不得西文教派要烧死美女,怪不得佛教有云红粉骷髅,太漂亮的东西就是引人犯罪。
这小子漂亮得不同建党倒也罢了,偏偏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还挂几根胡须,美丽中混合着一种染凡俗的怔忡和傻气,柔媚中掺杂着青涩和阳刚的男性气息,真是让人想不犯罪都难,大概是女人都会想逗逗他,折磨他一番。
「桃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魔道还怕你不成。废话少说,手下见真章吧!」
虫虫正在走神,就听渡海人一声暴喝,同时猛一推鱼嫂,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显然是这场争吵根本就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要打。
不出所料,魔道中人一哄而上,怒喝和叫骂声中,呼啦啦的,各式法宝武器飞上了天空,平地上卷起一股说不清的凛然气浪,无数隐形的刀剑在场中掠来飞去,一时之间,局势凶险无比。
虫虫自从来到剑仙的世界,别的没有学会,逃命的本事倒是见长,此刻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怕绊住师叔们的手脚,所以拉着狗狗一直退到师兄师姐那里。
他们三人已经休息了这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一半,呆在一起的话,好歹有个照应。
这个时候,虫虫突然明白了桃花师叔的用意,他在那儿吵个不停,不是因为天生爱废话,也不是为了口舌之争,为的是争取时间让师侄们缓一口气,呆会儿跑路的时候才方便!
就见渡海人把船桨祭向半空,双手猛向前挥动,天空中立即出现了一片乌云似的东西,因为他用尽了全力,那水结界的压迫力不是虫虫他们之前所经历的。
汪老板的算盘更在水结界之上,算盘珠子不停的滚动,发出爆豆一样的噼啪声,乌光断续闪现,隔着水气传来,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滚雷闪电一般。
而鱼嫂受伤加上情怯,那柄鱼叉挥舞得倒没有什么威力。
桃花轻笑一声,飞身直退,护在三名师侄的身前,把前面的凶险全交给了苍穹。
虫虫从没见过这种风云变色、草木含悲的高手对决大阵仗,害怕中还有些兴奋。
就见苍穹一手直指天际,形成了个气结界挡住无数兵器法宝的袭击,另一手举壶,引颈长饮。
结界咔咔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毕竟苍穹面对的魔道两大高手都非等闲之辈。
可是他不慌不忙,放下酒壶,扬头吐出一口酒气,化为无数酒箭,漫天喷酒,遇到任何一点阻碍都立即烯出火焰。
虫虫低头看了看狗狗,训斥道:「笨笨,看到了吗?苍穹师叔这才叫喷火,你刚才吐的是口水。」
1-65 虎口脱险
呵呵唔了一声,看样子有点没听明白,又有点不服气,而那边的魔道中人各自施展法术灭火,忙了个不亦乐乎,只有那三大高手应付自如。嗯,实际上是两大高手,因为苍穹师叔的酒火之气根本没有喷射到鱼嫂的身上,要说他们没有奸情,连狗狗都不信!
就见渡海人虚空划动船桨,借出无尽的死海水气,把火苗全部吞噬,解了那些法力较弱的魔道众之危,而汪老板则周全默契的收起算盘,扬手一抛,把接下的算盘珠子尽数打出。
那些算盘珠子尖啸着疾掠过半空,原本的乌木珠刹时裂变成了千百颗拳头大小的骷髅头,深得不见底的眼洞中泛着红光,森白的牙齿用力叩动着,从四面八方扑向苍穹。
哎呀,这个死娘娘腔原来是个狠角色,这么多的骷髅头,要杀多少人才能炼成?!虫虫又是愤怒又是后怕,心想那个野店说不定是黑店,当时没有被暗杀简直是天之大幸。还有那个包子——不是人肉的吧?
想到这儿,她不禁欲呕,伸手一拉站在那儿看热闹的桃花道:「北师叔,你快去帮忙啊。」
桃花手持一把尺长的折扇,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仍然姿态潇洒的摇着,恨得虫虫想把他的扇子夺过来折断,有那么热吗?这都生死关头了,还摆什么Pose!
「蚂蚁别慌,你西师叔还顶得住!你只管看着好啦,不争不急」。说着继续摇扇。
那扇子是漆黑的扇面,上面手写了桃红色的「桃花」二字,整个扇面上还洒了金,扇起来的时候更有香风奉送,让人一看就明白扇子的主人是个极度自恋且极度爱臭美的人。
虫虫怒瞪他一眼,不愿再搭理他,紧张地注意着场上的局势,不是她多么关心西师叔,而是他的成败关系到她的小命。现在跑?太不够意思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飞不起来,身体像灌了铅一样。
眼见那些拳头大的骷髅头滞留在苍穹身边两米开外,贴在一个酒气醺然的透明结界上咬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渡海人高声狂叫:「苍穹,你的修为不过如此,我看你的酒迷离还怎么施展!」说着再度挥桨,转守为攻。
苍穹并不回话,伸指一弹,自破酒结界,把乾坤碎玉壶祭上了天空,结界破,那千百骷髅头失了阻碍,立即像蚊子见了血肉一般俯冲下来,苍穹一手挥舞袍袖抵挡,另一手直指向天。
袖风激荡,隐隐有烈火之气,骷髅头只要被扫到,就会怦然落地,哧哧冒着黑色汽雾,恢复成乌木珠的模样,被漫卷的气流带得在地上滚动不停,像地我数黑虫在地上爬,那些未被袖风挡住的,就落到苍穹的身上,宛如水蛭般的牢牢攀住,吸食他的血肉。
虫虫在一边看得惊叫连连,当事人苍穹和旁观者桃花却无动于衷,一个继续摇扇,一个仍然不回手自救,控制天空中的黄铜酒壶旋转了起来。
半空中,传来一阵阵「叮咚」之声,清脆悦耳得好像有仙人在拨弄琴弦,但声音虽然动听,却震人心肺,手中的武器也拿不太稳,而那个黄铜酒壶本身并没有变化,只是壶身两侧的日与月图形交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日现则明,月现则暗,随着酒壶越转越快,这片沙滩上的光线也明灭变幻,照得人的表情阴晴不定,视线更是受困。
「老渡小心!他修为猛近,已经不是当日之苍穹。」在这些人中,汪老板的法力最高,人也狡猾,总是先人一步猜透对方的目的,「他要收我们的法定!」
只是他虽然喊叫出口,但魔道众人被这琴声搅得心神不宁,只想坐下休息一会,同时随着乾坤碎玉壶越转越快,每个人都感觉空中像有一块巨大的磁石一般,手中的武器法宝再拿不住,纷纷松脱了手,在「啊啊」的惊叫声中,一个小小的酒壶居然缴了所有人的械,除了汪老板和鱼嫂。
对于修道的人而言,法宝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失了法宝,就连本身的能力也会大打折扣,而正当众人惊惶失措之时,苍穹突然收起酒壶,身形向后争掠。
与他同时动的,还有那个一幅事不关己态度的桃花,师兄弟二人好似换位一般,前后交错过来,苍穹一退到师侄们身边就大喝一声——走!随手提起呆若木鸡的虫虫腾向半空,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愣了一下后随即跟上。
再看桃花,身体还跃在半空时,手中的折扇已经出手,化为一朵黑翅红斑的巨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翅膀下洒下点点花瓣,落英缤纷中一阵粉红色的轻烟迅速弥漫开来。
「当心他的玄天桃花瘴!」这次是渡海人先喊了出来,声音之大像打了个雷一样,魔道众人一听,纷纷结界自保,却见那粉雾越来越浓,相隔一尺的人都互相看不到了。
「他们要逃!」这回不知道是谁喊的,但却是多此一举了,因为天门派这一计再明显不过。
由法力刚猛的苍穹先战,拼着被骷髅珠伤到,也收缴了他们的武器法宝,之后由桃花施放瘴气,把众人困在其中,天门派师叔侄就可以御器飞走了。
渡海人和汪老板气得真跺脚,却又不敢立即走出结界,只得凝结真气,在结界外吹起狂风,以期尽早吹散瘴气,要知道桃花是医仙,瘴气是有毒的,他的医术之高明,毒术之精巧,任谁也无法轻乎。但是以桃花的功力而言,不可能一时施放出如此之浓的瘴气,肯定是在苍穹力战时就已经准备了。另一方面,苍穹的修为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也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才会失了先机。
天门派这二人的一击一困配合之默契,用心之巧妙,不是几百年的同门兄弟是无法联手做到的。
「追!」瘴气一散,汪老板立即喝道:「不然如何与魔王交待!」魔王令就是死令,别说没有了法定,就算还剩下半条命,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追!
这一层,所有的人都明白,因此全体效命,不是还有腿吗?跑!
大批魔道中人,天上飞,地上跑,乌央乌央的急向凤麟洲追去。可是——他们追错了方向。从常理上说,天门派的师叔侄五人是应该逃回云梦山总坛的,但此时他们却是前往炎洲。
不过,在通向凤麟洲的路上,散落着不少被缴了的兵器法宝,似乎是乾坤碎玉壶法力不足,吞下法宝后又吐出的,于是重得到法定的魔道中在去往凤麟洲的路上越追越远。
这一次,虫虫在师叔的救援下,再度逃命成功。
哦耶!
1-66 在路上
虫虫死死抓住苍穹师叔的衣服,生怕会掉下去。
御剑飞行,她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飞那么快、那么高、吹来的风这么凛冽、脚下的酒壶那么滑却是第一次,不仅是她,连狗狗也是如此,明明是会飞的神兽,此刻却伏在她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发出可怜巴巴的唔唔声。
「蚂蚁,再这么着,我的衣服快被你拉掉了,到时候赤身裸体,成何体统。」苍穹哈哈一笑。
「+=——?#¥*……—!!!!!」尽管缩在苍穹师叔的背后,但虫虫仍然说不出整话,只能像一只垂死的小猫一样哼哼。
苍穹又是一笑,估计魔道再追不上来了,于是放慢了速度。
这种程序和速度的御器飞行,就连小乙和玄艺也仅是勉强支撑,确实也太难为这丫头了,要知道她没有任何修仙的基础和法力,仅凭着身上古怪的真气和莫名其妙的天赋混日子。这趟任务哪些危险,她不但保住了小命,还找到了真火石,真是天将福将一名,如果在被冻死、被狂风噎死、或者一个小小心掉下去摔死,实在太可惜了。
「西师叔,这不是回凤麟洲的路。」因为速度降低,疑惑了半响的容成花落才有机会问道。
「这是去炎洲。」燕小乙认得方向,「师叔,我们去炎洲干什么?那边除了荒漠,很少有人烟啊。」
苍穹点了点头道:「没错,是去炎洲,而且正是因为渺无人烟才去的,你们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掌门师兄相信你们能拿到真火石,因此早去了炎洲的荒漠中做准备,只要真火石一到,立即就重新铸剑,最近是多事之秋,无穷山的异动越来越频繁,神剑的重铸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所以必须要快。」
虫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但感觉白沉香也太托大了,万一他们拿不到真火石呢?难道大队人马再返回云梦山?虽然剑仙们飞来飞去,去往五湖四海都很方便,可别扭师父的决定还是有些赌博的意味。
这么石板拘谨、有条不紊的人去赌,一定是被挤兑得没有办法了。想必无穷山的事非常紧急,神剑重铸之事也不能耽误,副得他不得不把两件事同时进行,连西苍穹也放出来了,可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取得真火石,他一定会很绝望吧。
早知道就假装没有找到真火石了,真想看别扭师父跳脚的模样!在眼看就要被冻死的时候,虫虫仍然恶劣地想着。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燕小乙无意间看到,还以为她是在哭,低声惊呼道:「虫虫,你很冷吗?师叔,停一下吧,得给虫虫加件衣服,我们忘记她没有法力,是受不住天地之寒的。」
苍穹又放慢了一点速度道:「凡衣没有作用,掌门师兄赐了蚂蚁云霞披,以后她跟着跑来跑去就不会受罪了,不过——在你们桃花师叔那儿,等下他追上来才能拿到。」
嗯,这么说的话,别扭师父也不是全无人性,好吧,以后选择性的气他,不会一次气死,好歹给他留口气儿,可是等等,跑来跑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这种要命的差事给她吗?不是让她去无穷山吧?那样的话不是要见到花四海吗?
一想到花四海,她马上要冻成冰块的身体忽然发起热来了,心里,说不清是想见他还是怕见他,反正是乱成一团麻,痒痒的、微有些酸麻的刺痛感,整颗心涨得似要裂开一般。
「桃花师叔怎么还不追来?」容成花落有点担心。
苍穹还没回话,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之后一个人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苍穹的时候骤然急停,整个人虽然咳得直不起腰,衣服和发型却是丝毫不乱。
这么爱臭美的不做他人想,桃花师叔是也。
「追得紧?」苍穹皱了皱眉,身上被骷髅珠咬噬过的地方隐隐疼痛。
「没有——咳咳——我还从没施出过这么浓的——桃花瘴——呛到了。」桃花一边咳一边说,手中握着一方白丝绢帕,轻轻按着嘴,当时让虫虫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诗:你的艺术、你的病体、结成一屏稀有气体,我喜欢。
这个人,不归明星好可惜啊!
「桃花师叔真是的,居然被自己的瘴气呛到。」似乎这位北师叔平时和师侄们不太严肃,连一向温柔守礼的容成花落也忍不住取笑道。
「任务重啊。」桃花止住了咳,「你们西师叔最坏了,他站在前面当英雄,跑脚的苦差事都给我做,我要施展桃花瘴,然后把强收的那些法宝兵器都背着,一边往凤麟洲跑,一边往下扔,显得好像是乾坤碎玉壶的能力不足,吞掉也消化不了似的,可累坏我了,从出了师门,还没跑那么快过呢。」
「这可是真的哦。」苍穹插嘴道:「我还不能完全驾驭我这个宝贝呢,所以你们也要努力,法宝的力量要靠自身的力量才能发挥,尤其蚂蚁。」
虫虫被点到名,这些为取得真火石和成功脱险而开心不已的无良师门中人才想到有只蚂蚁要被冻死了。桃花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从袍袖中取出一块大白布,没等虫虫反应就套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包起来。
刚才听苍穹师叔说,这叫什么「云霞披」,看来是个宝贝来的,因为这东西一沾身,她立即就暖了过来,只是这式样也太难看了,穿上这个冒充希腊神人还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个东方潇洒剑仙。
而且他们是一边说话一边向前飞行的,速度不算慢,而桃花师叔脚下的扇子不仅能急停急转,还能倒飞,实在太高级了,她以前看过一本杂志,说美军一直研究蜻蜓,因为只有蜻蜓可以急停和倒飞,想开发出这种战斗机,但投入了上百亿美元也没研究成,可桃花师叔一人就解决了,结论就是:修行比科技重要。
不过,虽然她暖和过来了,却仍假装虚弱,因为桃花师叔可能太兴奋了,一直问起师侄们取得真火石的情况,虫虫懒得搭理他,让他去烦容成花落好了。
一行人就这样飞着,中途没有停下来一次,直接到了炎洲——沙漠之洲。
1-67 铸剑开始
炎洲,顾名思义,就是炎热的洲府,炎热到大片的地方寸草不生,说白了,就是沙漠地带。
虫虫没到过撒哈拉沙漠,不过觉得最大的沙漠也不过如此,甚至她觉得真火石出现在这里才比较恰当,而不是在逍遥山。只见目光所到之处黄沙连天,少有的几个又小又萎靡的绿洲,也看不出有太多人类活动的迹象,大地就像凝固的金色海面,看着虽然漂亮,可置身其中就知道苦了。
听说炎洲的地形分布就像一个鸡蛋,蛋清部分还可以勉强进入,蛋黄部分是死地,从来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关于那里的真实记录根本没有,阴森可怕的传说倒是有不少,而白沉香所选的铸剑之地是在炎洲的腹地,紧靠在蛋黄边上的一片自然的黄沙盆地之中。
这个盆地大约有足球场那么大,成规则的圆形,四周是高高的沙山,山坡上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和朱砂淋淋漓漓写着巨大的符咒,看起来张牙舞爪,好像猛兽充血的眼睛,把盆地中所有一切全镇压住了。连一丝空气也无法逃脱。
盆地最凹陷处还比较平整,拔了一个巨大的香案,案上摆着些奇怪的青铜动物雕像,中间有一个九龙戏珠的大香炉,所插的檀香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袅袅的青烟飘散在香案上方,奇异的徘徊不去。
墨武师叔就在香案旁静立,一手持了一柄木剑,反背在身后,一手伸二指执于胸前,其他人则散在四面的沙山上。从人数上看,天门派的人来了有一半。八剑弟子都在,只除了东师叔刀朗及其门下弟子和西师叔的门下弟子,想必是留在云梦山驻守。
这阵势在虫虫眼里看来,不像是铸剑,倒像是要驱魔除鬼。
当他们落下云端的时候,白沉香第一个迎了上来,看到苍穹和桃花的眼色后,本来铁青的脸登时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对虫虫这个取石先锋没半点表示,甚至看到她到处涂了药膏的脸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过分!他也不看看她是为什么才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的。现在也算是伤员吧?他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太快了点!
虫虫想着,脱下身上的云霞披,愤愤然的塞到怀里。西师叔说别扭师傅把这宝贝给了她,当时她还想着意思意思也要客气两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这云霞披非常大,但折起来的话只比一条毛巾大不了多少,放在怀里正合适。
「西师叔,你的人都不在耶。」她以手肘碰了碰苍穹,很八卦地说。自充把一只背在她身上的竹篓拿走后,就再没有人注意到她,他只跟随在炎效益和荣成花落后面,站在一侧的山上。
「我还是戴罪之身,这一趟是来将功折罪的。」苍穹饮了一口酒,害虫虫非常好奇。不明白他这个乾坤碎玉壶是不是聚宝盆一类的宝贝,不然为什么酒总喝不完。如果真是那种神奇的宝贝,她要想办法借来用用,放进去一块小金子,然后变出座金山,然后她就躺在金山上不起来了。
她以前听过道士的炼金术。说不定西师叔会点石成金术,如果非要练习法术,对这一项她倒是有强烈的兴趣。怎么样才能转系呢?从中钧天弟子转到西魭天弟子。话说她本来对西师叔就有点好感,因为他也是个不听话的,他和西师叔联手,可能会让白沉香早升西方极乐世界去!
「蚂蚁。老老实实呆在这别动,一会儿重铸神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别再闯祸了。」她还在考虑在那么申请转系的事,北师叔桃花突然道:「我和你西师叔要去护法。只要你不出声,就是有雷也轮不到你顶。」
「不是我要顶雷,是雷自己找到我!」她真的不是故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事都找到她。
桃花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笑,携苍穹飘然落入盆地,从香案上各拿一柄木剑,并不用自己的法宝,分左右站在墨武两侧,三个人相隔都是十几米的样子,像一个等腰三角形。
虫虫挪动了一下脚,感觉灼热的沙子有点烫的慌。再看别人,都是一脸认真严肃,即使没有风,即使站在曝晒的阳光下,也都摆出迎风而立的样子,果然是仙道门人。唯有她像丐帮八袋长老似的,猥琐的站在燕小乙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偷看一下,衣服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她也不想想,那柄剑是谁弄断的,只是觉得白沉香是个雷厉风行人,提前准备好一切,拿到真火石后一点时间都不耽误,立即就进入铸剑程序。
不过看来铸剑师墨武师叔作主力,桃花和苍穹师叔护法,白沉香则呆在外围,大概是防止有敌人来捣乱,顺便帮点小忙,但这种地方有人来才怪。
只见南师叔墨武师叔也不说话,两指一伸,那竹篓自动燃烧了起来,片刻就化为灰烬,露出里面像个电饭煲一样的冰寒篮。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冰寒篮,虽然它与真火石相生相克,此刻并没有寒气溢出,但那晶莹如玉的外观,初现身时白光一闪,还是令在场的人暗自惊叹。而场内的三位师叔却没有迟疑,每个人都是一手以木剑指篮,另一手拈出各自的法诀,催动真气与发力,慢慢八冰寒篮祭到了空中。
「开篮!」墨武突然大喝一声,之后三位师叔变换队形,由一个等腰三角形开变成了三点一线,墨武居中、正站在冰寒篮下,桃花居右、苍穹居左,仍然是木剑直指冰寒篮,但手中的决法却变了。
半空中,冰寒篮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天空中有一道沉重的大门在慢慢打开。虫虫听得清楚,这声音和当天花四海合起冰寒篮时是一样的,只是这次篮子颤抖得更加厉害,疯狂的旋转着,但就是打不开。
会不会是冷热气在篮中较劲?但如果盖子打开的话,不会像那天一样,因为冷热气在篮中交织,闹得好像龙卷风要来一样吧。这可是沙漠地带,形成沙漠风暴可不是闹着玩的。虫虫胡乱猜测着,不禁从燕小乙身后走了出来。
1-68 无双姑娘
看样子,真火石被送到之前,墨武师叔早就祭拜过天地了,只要冰寒篮一开,马上就可以铸剑!
三位师叔咬紧牙关,修炼千百年的真气自手臂源源不断的发散出来,形成深浅不同的三道淡淡红色光气,把半空中的冰寒篮笼罩其中。
地面上,纷乱的气流卷起地面上的黄沙,打着转儿堆积再三人脚下,渐渐没过了他们的脚、腿和腰,香案也被埋了起来,只有那大香炉还露在外面,炉中的檀香居然没有灭,顽强的焚烧着,青烟笔直的向上。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三位师叔雕塑般一动不动,站在一边观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时间和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只有冰寒拦在飞速旋转,盆地中的风沙在逐渐加大,还有白沉香在不安的走来走去。
啪!
半空中突然打了个惊雷,声音之大,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脚下的沙山也受了震动,扑簌簌的有崩塌下滑的趋势。虫虫连忙抓住身边燕小乙的胳膊,稳住了身子向上望去。
冰寒兰已经不转了,一根冲天火柱自篮中喷薄而出,绝然的直冲云霄。天空本就晴朗,这下更是骤然变亮,映得满目碧空和遍地黄沙仿佛渗出了血一样。
赤红色的光柱下细上粗,也不知延伸了多少米,像是无法负重般的左右摇摆着,看来像是龙卷风,又似乎是从篮中放出了可怕的妖魔。
光柱的顶部翻出了一大片烈焰,火云一样翻涌着、吞吐着、涌动着、火苗乱窜,整个天空都似乎被架在了火上烧,如果九天之上有天宫,只怕也会被点燃!
蘑菇云!这哪里是铸剑,明明是搞核爆!只不过这蘑菇是红色的,就是说毒性更大,更可怕!
虫虫浑身冒汗,冷汗,因为这火焰似乎之在半空燃烧,地面上并不热,只是空气变得稀薄了似的。不过她感觉自己的定力好了很多,虽然紧张的掐紧了燕小乙的胳膊,但居然没有立即卧倒。
想当初她为了躲避根本打不到她的气剑,可是再大庭广众之下趴在了地上,出了个大糗,至今还是师兄弟们的笑柄。但是她现在真想学习鸵鸟,把脑袋扎入滚烫的沙中避祸,虽然没有什么用,至少能得到心理安慰不是吗?中医的理论是:意念很重要!
「祭剑!」墨武师叔又大喝了第二声。
这次是蚂蚁的师父——热锅上的蚂蚁——也就是白沉香大叔动了。
他取下一直背在身上的木盒,高举头顶。像跳巫公舞似的蹦跶了一会儿,之后用力一抛,那木盒就冲向了光柱。路过墨武头顶的时候,木盒自有意识似的停顿了一下,好像不愿前进,但这边的白沉香毫不犹豫的连催法力,木盒终于不可抵制的冲向了赤色光柱。
还远远未到的时候,木盒就已经燃为灰烬。里面锈色的神剑残片却被卷入了烈焰之中。一瞬间,天地间的如血红光暗了一暗,但随即又恢复了常色,那些残片被光柱中的无形力量卷得沿光柱上下翻飞,给虫虫的感觉就像是红色银河里飞来飞去的陨石。
可是,这么高的温度。断剑的残片却分毫未受影响,不愧是天雷地火也无法损毁的神剑!难道真火石也不能融化它吗?那它又为什么断在她的手里?拔剑时,她并没有用力,却邪剑像是锈蚀了一般断掉?
热锅上的蚂蚁又在走来走去了,而盆底的三位师叔则同时奋力一跃,跳出了掩埋到腰部的黄沙,重新站到地面上。
墨武双手向上,一手执木剑,一手执他的法宝铁笔,体内真气分两股,托在冰寒篮之下,防止它下落。
而冰寒篮因为盖子打开,万年冰晶的寒气再也无法完全镇住真火石的烈气,这天门派的宝贝开始慢慢融化,冰水如小雨一样从半空中滴落。更可怕的是,墨武师叔的衣服、头发开始变焦!
热气是上升的,所以真火石燃出的冲天烈焰全部升腾到半空,周围的人都没有感觉到热气。唯有墨武,因为站再冰寒篮的正下方、因为冰寒篮的融化而受到了波及。
不过他们似乎早有准备,苍穹和桃花都是一手以木剑指着半空,帮助墨武稳定住不住颤抖和熔化的冰寒篮,另一手执自己的法宝,阻隔不断袭上墨武身上的火气。
苍穹是以乾坤碎玉壶再墨武身外几米处结成酒结界,桃花则用自己的四方扇扇出冰瘴之气。酒气遇火气即燃,冰气遇火即化为雾状,远远看去,墨武师叔被火圈和白雾重重包围,法力低下如虫虫者,已经看不到南师叔的身影了,只看到西师叔和北师叔不断施法,片刻间衣衫尽湿。
虫虫曾经听说过,南师叔墨武再修道前是个铁匠,所以掌门人才会派它来重铸神剑。他大概也知道重铸神剑的程序和危险,所以早就祭拜了天地,并选定了护法。但它肯定没想到,这神剑居然如此难铸,放在真火石这样可以使山川河流燃烧的宝物面前,仍然乌漆漆的,一点也没有熔成铁水的意思。
虫虫在电视上看到过打铁——把铁条放入火炉,等它变成红炭一样,用个钳子把它夹出来,放到铁砧子上,用锤子反复敲打,然后放入水中冷却,就算干将莫邪铸剑也要有个熔炉,而他们天门派却什么也没有,难道剑仙铸剑是只靠意念?还是这上古的神器本身就与众不同,能自我合成?
「掌门师弟,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祈天香燃毕,天时就过了,就算三位师弟能硬撑下去,只怕剑也难成,何况这样勉强,于他们的修为也是大损,得快点想个办法。」一个尖细苍老的声音道,正是那个虫虫最讨厌的杨师伯。
白沉香本来就急得满地乱转,听了这话更是愣了半晌,一咬牙道:「把无双给我!」
无双?什么东西?听着像人名,而且是个姑娘家。白沉香要别人给他个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放松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啊,他怎么能这么淫荡!
哗啦一声响,想像出的美人没有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禅杖被一个小道童递到了白沉香的手中,虫虫看这武器比较面熟,一人多高,上头有很多金环,很像唐三藏的九锡禅杖。
剑仙不使剑也没有什么,不过一派之中的五个绝顶高手都不使剑就太奇特了。东师叔刀朗是逍遥连环索、西师叔苍穹是乾坤碎玉壶、南师叔墨武是霹雳铁笔、北师叔桃花是四方扇、到了掌门这里居然是一柄禅杖,一个修道之人用佛门的法器就很奇怪了,居然还名叫「无双」?
天门派的上一代人有什么秘密吗?
「掌门师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召唤天雷!」杨师伯又叫,神色惊慌。
「冰寒篮融尽之时,这里即为火海地狱,会有很多人无法生还,此时不动,悔之晚矣!」白沉香猛地抓起了无双杖。
1-69 剑主的血肉
无双杖看来很沉的样子,不过在白沉香手里却轻如树枝一般,被他摆舞动得上身虎虎生风,禅杖前端的九连环散发着白光和哧哧的声音。随着这破空之声越来越大,沙山上的那些巨大的符咒开始震动,仿佛活了一般,连带着地面也微晃了起来,看来像要地震。
天空中,咕噜噜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好像有火车经过,又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声,可是除了那朵还在翻滚的蘑菇云,什么也没有出现,连云彩也没有多出一丝。
「师兄,师父要用天雷劈什么?」虫虫悄悄问燕小乙,此时大家都紧张的注视着半空,倒没有人注意到她。
「天雷是会勾动地火的。」燕小乙没有回头,简略答道。
这话,虫虫倒是听过,不过她一直以为这是说男女感情爆发,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意思,就比如她和花四海——咦,怎么会想起他?不能想!不能想!他们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她这小虫被劈死还差不多,勾搭?不对,是勾动,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咕噜噜的声音变成咔咔咔的了,血红的天空中闪过一道道短小却又极为耀目的银色闪电,这些闪电散布在天空的任何一处,慢慢向中间汇聚,逐渐凌驾于那朵火云之上。
像做早操一样比比划划的白沉香突然收势停住,把手中的无双杖猛掷了出去,刚好越过墨武的头顶,插在沙地之中,杖前端的九连环发出嗡嗡之声,与沙山上的符咒呼应着,似乎在为天雷指引方向。
不到片刻,天上就和开了锅一样,虽然依然晴朗,却给人马上就要天塌地陷之感,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一道张牙舞爪的闪电划过天际,瞬间把那个香案和香炉都击得粉碎。
「偏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音未落,第二声雷响传来。
脚下一松,虫虫差点滚下沙山,幸好燕小乙抓住了她,就见第二条闪电从半空中孔了下来,穿过那朵蘑菇云,透过那条已成笔直之势的光柱,一直到冰寒篮上方才停止,把整个烈焰一分为二。
这不过是瞬间即逝的事,但那一直在光柱中窜来窜去的神剑残片却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挤压了一样,蓦333地被掀到了火云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白沉捍见状再不怠慢,急忙收回无双杖,沙山的符咒不再抖动,天上的雷声也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浙行浙远,而所有的人全部抬头望向那条蘑菇云。
虫虫有点近视,除了看得到火气翻滚得越来越激烈外,什么也看不到,再看看周围,年轮弟子也大金面色茫然,只有白沉香和几名师叔师伯级的人物面色变化面端。
「已经到了焰心,怎么还是不溶?」一名师叔说
白沉香没有回话,眉心皱成一团,内心的焦虑和烦恼可见一斑。
「我听说但凡神剑铸成,都需要剑主之血肉,却邪剑会不会——」那个可憎的杨师伯又发话了,话音未落。虫虫就感觉无数道寒光扫到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不情好意的看头她!
她全身发冷,整个人处于木僵状态。
剑主的血肉?不会是要拿她祭炉吧?!哪有这样的,过河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要跑,快跑!可是为什么腿就是动不了呢?只能盯着白沉香看,生怕他一点头,她就会立即被扔到那团火里去,尸骨无存。
白沉香脸色复杂的看着虫虫,眼神中纠结了太多的东西,其实不过是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但虫虫却感觉有几个钟头那么长,那种等待宣判的感觉难受得要死,好在白沉香还算有良心,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哎呀,墨武师叔!」正当虫虫暗嘘了一口气时,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转头一看,就见墨武似乎就要顶不住了,单膝跪地,双臂颤抖,虽然拼命坚持,但半空中的冰寒篮已经倾斜,融化而成的小雨已经发展成中雨,天上的火云更是在向大地的方向逼近!
「退后!」白沉香低喝一声,双掌齐挥,手中真气隔空输送给墨武,帮助墨武重新站立了起来,但谁都看得出,三位师叔外加冰寒篮已经是强弩之末,维持这个局势分外勉强。
虫虫巴不得后退,所以跑得比谁都快,站到了众人的身后,心里感觉她的处境极其危险,如果别人真的把她当成铸剑过程中的重要一环,那么别看白沉香刚才还算有点良心,保不齐一会儿即使出丢卒保车的招数,拿她祭了炉,然后一群人带着重铸好的却邪剑开开心心的跑路,以后逢个清明鬼节、初一十五的随便掉两对鳄鱼眼泪,烧几张烂纸,安慰他自己内疚之心。
她不干!凭什么啊!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是误入,就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她还是处女,如果要死,也要等泡了花四海再说,至少留下个未亡人才像话!
话说她对人家亲也亲了、抱了抱了、摸也摸了,总要负上一点责任!可是跑,貌似不大可能,因为她虽然可以指挥那金色光罩腾空一点,但那不是飞,况且这沙漠一望无际,除非她是流星,否则一逃就会被人发现,目标还大,不如说地想办法,不然,使障眼法吧!
因为有性命之忧,虫虫的脑子不大清楚,又因为唯一会变的只有大石头,所以她心随意动,唰的一下变化了,她趴在地上不动,但藏在腹下的手却不闲着,拼命挖着滚烫的沙,觉得做一块埋的沙里的石头要安全。
我挖!我挖!
正努力着,就见一双男人的脚走到她面前,轻轻碰了碰她:「师妹!师妹!快起来,这太明显了,瞒不了人的!」燕小乙挡在大石头前面,看了一眼低头苦思的师父。
唉,二师兄真是好人,看来这骗不过白沉香,也是,黄澄澄的沙上有一块黑色大石头是比较扎眼,不然干脆变色,最好再变小点!
她没学过变色,也没学过变小,但是情急之下,意念分外集中,居然成功了,但是她以为这一切只有她和燕小乙知道,其实每一个动作都没有逃得了白沉香的眼睛。
她是天才还是废物?如果是天才,为什么招待个任务就五痨七伤的,一点上进心也没有?如果是废物?为什么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障眼法?居然还会自行开发法术,进行变换,身体外那道隐隐的金色真气更是光华流动,看来如果不凡?
眼看着那块和黄沙同色的石头正在扭动着向沙里面陷,试图埋起自己,白沉香忽然心生怒火,伸手虚空一抓!
这个丫头,怎么就知道逃命!没半点身为天门弟子的觉悟!
燕小乙的身体被生生推到一边,而后面的虫虫正挖得热闹,却突然被一股超强的吸力抓住了,好死不死的,她变得是圆石,所以不可抑制的滚了过去。
白沉香按住圆石,伸两指用力一点,就听「哎哟」一声,八剑弟子之七的姚虫虫小蚂蚁就现形在众人面前,颈后的衣领还被师父牢牢抓着。
1-70 刺
「蚂蚁,你干什么?」白沉捍异常恼怒。
「师父,你不能拿我祭炉!」虫虫艰难的梗过脖子说。
白沉香还没回话,杨师伯便道:「掌门师弟,墨武他们三个要顶不住了,要成大事必要有牺牲,如果天时一过,不但却邪剑铸不成,只怕冰寒篮一毁,这里的弟子十之八九躲不过火虐,一边是一个人,另一边是诸人大事,何去何从,掌门师弟,你要快下决断啊!」他说得痛心疾首,装出一幅为国为民的沧桑模样,可要不是因为白沉香压着,虫虫恨不得冲过去给他来个背摔。
「死老头,你懂个屁!」虫虫毫不客气的回嘴,「你们的冶炼技术落后,不明白铸剑不成是因为缺乏一种叫磷的东西,而只有是人,身体里就有,反正你对天门派也没有贡献,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成天叽叽歪歪、指手划脚,如果真那么大公无私,把你祭炉好了,说得那么义正辞严的,舍得你的老胳膊老腿吗?来吧,你跳到火里,拯救天门派,也省得平白浪费粮食。」
这番话,把杨师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伸手指着虫虫,嘴唇哆噻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法力和武功泛泛,但辈份很高,就连掌门人也尊称他一声师兄,可是却让这个小小女子屡次冒犯,实在太不能容忍白沉香手腕一转,强迫虫虫面对着他,喝道:「劣徒,胆敢如此无理!」
「本来就是嘛!」因为在生死关头,虫虫大脑发热,话也不经过思考就冲出而出:「红口白牙的,干什么说宰了我就能铸成神剑?他有什么证据?如果铸不成呢,我不是白死了!也不想想,真火石是谁找回来的,没封我个功臣我就够不计较的了,居然还要迫害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有困难徒弟上,有好处就长辈收,这是天门派的什么规矩?妄称仙道正派,连魔道也不如,你们害不害羞——」虫虫住了嘴,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她每多说一个字,白沉香额头上的青筋就突出一分,现在已经像两条小蚯蚓一样胖乎乎的了,还突突地跳,挺吓人的。
白沉香感觉自己胸中的火已经可以媲美天空中的火云了,真想把这个红毛脑袋捏扁啊,那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定很消气,可是一想到她可能是个道术天才,又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就是下不去手!
他做了什么孽,居然摊上这么个七弟子!他这一生都尊天重地、谨言慎行,为什么一颗平静的道心能让这只蚂蚁气得屡屡失守,嗔念、杀念一起涌出!
难道冥冥中的天意在惩罚他?难道这丫头是天魔星转世?
他怒火升腾又苦苦压抑,心中善恶交战,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呼的喘气。不过,他的手正抓着那个劣徒的后领,于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劲力,掌中的布料登时化为飞灰,手下便空了。
虫虫正在奋力挣扎,力图让自己的双脚可以着地,白沉香这一松开,她用力过猛,又是站在沙山的边缘,所以脚下一空,咕噜噜的就滚了下去。
依白沉香的功力,完全可以把虫虫抓上来,可他太生气了,想让这省徒吃点苦头,而虫虫虽然往下滚得很难受,但一想到盆底离危险相对远一点,也不太挣扎,师徒两个第一次达成了共识,所以虫虫就那么姿态不雅的滚下了沙山。
火红的天、金灿灿的地在眼前不断交替,头晕目眩之中,虫虫的脑海里忽然有一根弦绷了一下——不要滚到冰寒篮下面,看墨武师叔的样子,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现在她哪里还止得住势,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而且由于惯性的作用还越滚越快,不偏不倚的穿过墨武师叔的身边,啪叽一声落到一片湿沙上才稳住。
冰寒篮化出的水洒在她的身上,居然是温的,而且大概因为有这些融化的冰晶之水保护,她并没有感觉热,而墨武身上却已经严重烧伤,手臂上有的地方都发黑了,豆大的汗珠从他坚毅的脸上滑了下来,但他仍然顽强的顶住上方摇摇欲坠的冰寒篮,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不明物体滚到他脚边不远处,又似乎是不会疼一样。
想想墨武师叔还真可怜,这么温柔敦厚的人,却因为当过铁匠而被白沉香逼来,现在剑没铸成,自己却要被烤死了。唉,感同身受,她的全身都为他疼。可是——不对,烧伤为什么会扎扎的疼,她前些日子烧伤过手,是火烧火燎的疼法啊!
虫虫低头一看,惊得大叫一声,自己差点吓晕过去,连三位师叔都在百忙之中注意到她的存在。只见她全身都扎满了两、三寸长的粗刺,胸口处倒没有,大概是因为她怀里塞了一件宝衣云霞披。
放眼一看,才发现盆底的地面上生满了一种类似于巨型仙人掌的东西,不过是和黄沙一样的颜色,而且像沙棘一样是贴着沙子表面生长的,从沙山上根本看不到,而当她一路滚过来,速度、力量、角度俱佳,把那些刺全带了下来。
眼泪夺眶而出,她本不想表现得软弱,可实在太疼了,刚才还不觉得,这孟子感觉剜心一样,那些刺扎在身上,好像活的,还在往肉里钻。
「花四海,呜呜呜,花四海——」她含糊不清的叫他的名字,倒不是指望他来救她,只是感觉叫着个什么人,疼痛会好一点,而且想起了贴着他脸膛时的安全和温暖,但她明白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于是咬了咬牙,手哆嗦着,摸到腿上的一根刺,快速的拔出。
随着刺被拔出,一股细细的血液也喷了出来,她知道不能信得过这些刺扎在身上,所以趁着自己还下得了手,一根根的拔,同时放声大哭,大滴的眼泪毫不作伪。
只是——为什么血和泪没有往下落,却往上飞去?是这个地点奇异到违背了物理定律,还是老天可怜她冤比窦娥,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的情况?
狠心拔下身前的最后一根刺,虫虫发现三位师叔都惊异的望向半空,她也循势望去,就见她的头顶上飘浮着一个粉红色的水泡,晶莹美丽,不断的轻转慢升,竟然是她的眼泪和鲜血混合而成的!
她的血和泪能合成珍珠吗?那她岂不是传说中的鲛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人种有问题?但是如果被人发现不是要被抓起来虐待,就为了吃她的肉片粥,外加拿她合成的宝贝吗?
她吓得忘记了疼,止住了哭泣,耳边听墨武师叔暴喝一声,本已成强弩之末的三人突然同时用力,各腾出一只手来击向那水泡,把它推到了那火柱之中,瞬间消失。
白沉香飘然下落到盆底,凝视着空中的变化,过了片刻,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很不庄重的跳着脚喊道:「成了!成了!神剑熔了!」
1-71 一分为二
他这么大声嚷嚷,沙山上其他几位师叔伯级的人物也下到盆底。
杨老头煞有介事的抬头观望了半天,皱着一张老脸道:「掌门师弟你看,只融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未熔,只怕需要更多的血泪。」他不怀好意的看看虫虫,「你若舍不得徒弟,未必要杀了她才行,断其一臂,神剑也能成。」
虫虫大吃一惊,心想孔老子说得真好——宁得罪群子,不得罪小人,难道她命中注定是独臂神尼?她想爬起来逃走,但疼得根本动不了。
再看白沉香,先是一愣,之后神色决绝,咬着后槽牙,目光烁烁,大踏步向虫虫走来,毅然穿过墨武身边的热空气包围,也不顾衣服发梢被烤焦,一手按着虫虫的头,另一手猛地挥了下来。
「白沉香杀徒弟啦!」她惨叫一声,觉得后背一凉,还以为中了九阴白骨爪,但随即明白她的背上虽然多了几个窟窿,但那是刺被拔掉后留下的,白沉香没有杀她、砍她,只是拔掉了她背上的刺而已,因为手法快,下手狠,她反倒没那么疼,但是出血量估计不少。
「哭!不哭的话,为师拧掉你的脑袋!」白沉香恶狠狠的说。
不用他吼,虫虫已经哭得唏哩哗啦了。
疼啊,实在是疼啊,她就是怕疼,从小到大,生病时宁愿忍着,也不肯打针,现在何止是打针,这些花刺比给牛打针的针筒都大,而她受的这份罪没人注意到。
这回她头顶上形成的粉红色水泡果然比刚才那个大了许多,甚至有点不堪负重,好像就要掉下来的一样,三位师叔见状哪敢怠慢,立即推水泡入火柱,然后就是抑头盯着天空看。
就见天空红得就像要滴血一样,翻滚的蘑菇云疯了似地吞吐搅缠,焰心之中那无形又可怕的力量把巨火撕裂成无数簇小火苗甩了出来,快速的冲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隐没在极目之处,好像许多小扫帚星同时临世!
天空就要烧成灰烬的感觉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火云的颜色才开始变淡,由赤红慢慢转为金红、大红、橙红、黄色、粉红,直至完全消失,天空也恢复到原来的碧蓝之色,好像从来没有异景出现过,同时,有好几件东西从上方忽的咂了下来!
问题是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为什么只砸她!
虫虫拖着半伤残的身体惊叫着躲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没入身边的沙地里,踪影皆无,接着冰寒篮和真火石就落到离她的脑袋不过一尺的地方,再滚到别处去,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的墨武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白沉香等人一哄而上,不是抢东西,而是扑到墨武身边,连那个姓杨的都一样,虽然他一对混浊的三角眼一直瞄向虫虫身边,却让虫虫给凶狠地瞪了回去。
她有点担心墨武师叔,可是靠不上前,只得在沙地上爬了几步,去检查冰寒蓝和真火石。
这两件宝贝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极寒到一丝寒气泄出就会致人死命,一个极炽到可以令山川河流燃烧。可是冰寒篮因为盖子被打开,不能控制真火石的热气,所以融化得寒气尽失,现在合上盖子后顶多零下几度的样子,而真火石似乎为融化神剑耗尽了热气,虽然还是挺热的,不能用手摸,但在其一尺之外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柄神剑铸得还真不容易,毁了两件宝贝才造就了这一个把,下回她要轻拿轻放,别再弄断了!
「掌门师兄,南师兄没事,不过是脱力,外加热毒内侵,还有些外伤。」另一边传来桃花的声音,他边说边从一个小瓷瓶中取出些绿色的药膏,快速的涂抹在墨武身上,「回山后浆养几天,我包管南师兄平安无恙。」
白沉香皱着眉看了墨武两眼,轻轻「唔」了一声,这才起身走到虫虫的身边,这一回他没有虚空去抓,而是单膝跪地,在沙上挖着。
却邪剑落在了这里,他看得清楚,只是刚才仓促一瞥,似乎感觉神剑与以前有所不同,他心中颇为不安,生怕功亏一篑。
没挖两尺,就看到剑柄,他犹豫了半响,咬着牙猛力一拉。
剑的长短大出他的预料,三尺青锋变成了两尺长,以至于他用力过猛,差点没站稳,而且双手一视剑柄,神剑居然一分为二了。
这不是原来的却邪剑,而是两柄短剑,不过一把稍长,约为两尺,稍短的那把倒像一把长匕首。
「啊,师父,这回剑可是你弄断的,不关我事。」他下在震惊之中,一边的劣徒却还趁机推卸责任。
他怒目而视,那丫头却没半点害怕的意思,还一脸幸灾乐祸,似乎很想让他也体味一下当罪人的感觉。
「师兄,剑上有字。」桃花眼尖,伸手指了一下剑背。
白沉 香翻手一瞧,果然见短剑上写着一个「却」字,匕首上写了一个「邪」字,这两个字深深嵌入剑背,与剑身浑然一体,似乎剑铸成时就有的,可是,这真的是却邪剑吗?
「师兄,不如让蚂蚁拿着试试。」苍穹提醒道。
白沉香心里一凛,想到神剑只在剑主手中才能发挥威力,否则便是凡品,于是倒转剑柄,递到虫虫手上,「拿着!」他低喝。
「我才不拿!」没想到虫虫坚决反对,甚至把两手伸在屁股底下压着,表示她煞费苦心不碰剑的决心,「这剑古怪娇气得很,你让我拿着,回头剑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怪在我的头上,上回,我就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断的,结果你差点杀了我,最后把我关到没吃没喝没人理的地方受罪,现在在你手里一分为二了,你怕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一定是想陷害我!」
真想把这丫头抓起来,吊在房梁上毒打一顿啊,不然这口气真是解不了!白沉香只感觉一股心火从脚底涌泉穴直冲到头顶的百汇穴,眼珠子都蓝了,聚了半天焦才找到那劣徒的位置,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往外蹦,「拿着却邪剑!」
「不要!」
「拿着!」
「就不!」
「快拿着!」
「绝不!」
「你拿不拿?」白沉香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劣徒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像柔软的水草一样晃。
「哎!蚂蚁,不要闹了。你就拿一下呗,师叔给你保证,绝不会陷害你。」墨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这师徒闹得不成样子,和苍穹交换了一下眼神,插口道。
这个丫头吃软不吃硬,心肠好得很,哄着她说,就怎么都行,呛着她说,她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孩,怎么说都不成。偏偏他这个掌门师兄是一辈子也不懂得温柔是何物的。
虫虫已经晃得眼冒金星,此刻看到墨武因伤而憔悴的脸,心里纵然有万般不愿,也不忍心拒绝,只得勉为其难的道:「我是看南师叔的面子,不然砍掉我的手容易,让我碰这两把废铜烂铁难了!」说着伸手夺过白沉香手里的剑。
这对剑没有一点新铸之剑的锐气,锈迹斑驳,破烂得仿佛埋在烂泥地里 一百年后才挖出来的,可是剑一入虫虫之手,剑身上厚厚的锈斑急的脱落了一块,吓了所有人一跳,以为剑又碎裂了,同时,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剑身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好像蜡烛流泪一样,所有的锈斑一块块落了下来,之后青光一闪,如同一条青龙在剑身上掠过,却邪剑除妖斩魅之气瞬间灿然于锋上!
四周,其余七剑欢喜无限的嗡鸣回荡着,碧蓝的天空中,骤然映出了一道横跨东西的彩虹!
虽然剑形一分为二了,但陈兵八剑之七的神剑却重新找到了剑魂。
却邪剑重铸成功!
1-72 修罗微茫
聚窟洲是苦寒之地,除了几处平原城镇外,大部分山地地区气候恶劣、寸草不生、似乎没有生命的迹象,其腹地的乱石山就要加个「更」字。
山上遍布着嶙峋怪异的白色石头,山间常有雾气盘绕不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冰山,似真似幻,让人望而生畏,但只要走到山谷之中,就会发现那里是一片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的景象。
三十六个石筑的围堡依山势而建,看似杂乱,实则井然有序,表面上彼此断绝,路不相通,实则各有暗道相连,整个布局是一个极高明的阵法,倘若有外敌来袭,各个围堡既能du立应战,也可与其他围堡守望相助,可攻可守,极难攻破。
就算外敌攻破其中一处,于整个大局也没有多大的破坏,况且每个围堡都有自己特殊的结界,煞气外溢,若不是本道中人,或者被带领进入,根本到达不了山谷中心的白色王殿。
这里就是魔道的总坛——修罗微茫。
花四海统一魔道三十六天罡后,并没有强行把他们融为一体,而是让他们各自保持适当的独立,在魔王的统一号令和管理下单独行事,白色王殿就是平时仪事的地方。但魔王实际上很少过问道中的一般事务,这一切,包括修罗微茫的建造,都是军师凤凰主持、设计的。
魔道有左右两大道首,右道首马小甲,人送外号冒牌神;左道首暗处,为人比较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身。男女两大军师,男主外,女主内。男军师是西贝柳丝,所有情报收集的工作都是他做;而女军师凤凰则管理着所有的内部事务。
花四海虽然从来不缺女人,但凤凰却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
而真正的王殿是黑色王殿,建造在极顶之上,花四海独自住在那里。想要进入黑色王殿,必须通过三十六个围堡和白色王殿,或者从后山进入。
后山,一层层地黑紫色雾气中年弥漫不去,让人看不清雾里有些什么。而且寂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有没有人进入过迷雾不得而知,但却从没有人出来过,很多人都说后山是通向不知名地方的神之结界。
一片雪白中,一座高达的黑色石殿孤寂的屹立着,没有修饰、没有缓和、阻隔一切接近与生机、直接而霸道、骄傲而冷酷的存在着,表明着它主人的气质——威严、强硬而冰冷。
殿内,空荡得让人心慌,只在连阳光都穿不透的尽头有一张极其宽阔的木榻,此刻花四海正坐在这张没有雕花,也没有衬垫的榻上,一腿屈着,另一腿长长地伸直,看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听渡海人夫妇和汪老板讲着拦截天门派弟子的事。
听完,他仍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使跪在榻前的三个人万分紧张,可又不敢看他,只把哀求的目光投向站在榻边的凤凰军师身上。
这是个绝世美女,一身紧俏的黑色更衬得她眉目和身段无法形容地美,皮肤白的耀眼,一双眼睛如秋水般澄澈。灵动灿然,大概知道魔王历来讨厌累赘,所以浑身上下无一件饰物,清清爽爽,乌光水滑的长发高高挽在头顶。
「王,要怎么处置此三人?」她轻声问。语气大方自然,无半分畏惧和献媚。
花四海仍然不语,大殿内的空气冷得似凝了一层冰一样,让人连气都不敢喘。那三个人更是吓得微微发抖,如待宰的羔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凶悍。
魔王一向赏罚分明,这一回他们不但没有抓到三个天门派弟子,让他们把宝物和神兽一起带走了,而且还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计,追错了方向,虽说对方这是因为来了两个宗师级的人物救援,但他们人多势众,居然一败涂地,为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王既然不说话,他们也只好等着,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命运。
半响,花四海挥了挥手指。
三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女军师。凤凰微微一笑道:「你们先去无穷山吧,争取戴罪立功。」她笑起来美得让人心醉,说出的话更令三人如蒙大赦一般。
看着那三个人匆匆忙忙欣喜若狂的退出,凤凰偷眼望了一下花四海,见他沉默不语,明白这明显的拒绝和希望独处的意思,于是知趣的施了一礼,也施施然退下了。
每个人都以为王对她不同,只有她明白,那不同的程度极其有限,若不是她职为军师、若不是他们在年幼之时就已相识,他在她心目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是正因为有了这两点不同,她才可以自由地呆在他身边。所谓水滴石穿,时间久了,或者、大概、可能、应该,他会接受她。
许多想成为魔王夫人的女人不明白,王最烦的就是女人的纠缠。她不是王的女人,可是她却懂,所以她才能进退有度,距他最近,为自己赢得了未来的可能。
但今天令她不解地是,王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当渡海人他们提及一个名叫印度阿三的人,王的眉头就会轻蹙一下,看来他对那个人很在意。这让她有点奇怪,那个小子是谁?能让冷漠如山的王有情绪上地变化。
她很想跟王去无穷山,说不定可以见到印度阿三,可是她不能,她要为他守着修罗微茫,那是他的根基所在,身为他地军师,这是她的职责。不过,她可以派个人帮她看看,研究王的敌人也是她的爱好。
才走出大殿,迎面看到一只纸鸟飞过来。凤凰不禁微笑,知道是西贝有情报来了,于是侧身避过,让鸟儿飞了进去。
而此时的花四海已经回到自己的居所了,一样的空旷大屋,简单的几件家具,一盆火漠然的烧着,整个地方清冷到了极处,寂寞到了极处。他把从不离身的冰魔刀和锁麟龙放到桌上,看到了那只摆放在桌脚的奇怪鞋子,脑海中又冒出了那张一头红色短发的脸来。
当渡海人说起她逃跑的经过时,他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是一条小虫爬过心头一样,而当时他的两件法宝发出了只有他感觉得到的颤抖。冰魔刀和锁麟龙与他一起身经无数恶战,从没有胆怯过,但那丫头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害得它们听到她的名字就吓坏了。
想起她使用诡计逃跑,他不自禁抚了抚嘴唇。那不是吻,是使劲的磨擦,有机会要教育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正的吻是什么样的。
不过,她跑的时候光着一只脚,那只脚纤秀白嫩,却又肉肉的,非常漂亮,不知道会不会为别人看到。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点烦躁,随即感觉有异,一只纸鸟从门口撞了进来。不用看,他就知道那纸是熏了香的花笺,而且纸鸟会拿腔做调的对他说:「小花,见字如面。」
所以他劈空一指,把那纸鸟打落,然后吸过信纸来读。
1-73 无穷山,迷踪地
来信的人大概知道纸鸟会遭到这种待遇,所以纸上并非空白,花四海匆匆读完,总算明白为什么天门派的弟子会跑到聚窟洲的逍遥山来。
姚虫虫是从天而降的!他们安插在天门派的内应这么说。所以她才被收为天门弟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行为一向端方的白沉香,会收了那样一个花样百出的恶劣徒弟。
她能拔出却邪神剑是他亲眼所见,因为那锋芒未出的剑磕坏了他的锁麟龙,可是当时剑又退回到藏剑石中了,没想到之后她还能再度拔出,而且还给弄断了。原来他们来逍遥山就是为了取那个能把山川河流熔化的石头来铸剑!
渡海人他们往凤麟洲的方向没有追到人,一定是天门派的人急着铸剑去了,估计不是在炎洲就是在生洲,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的人发现云梦山山门紧闭,他们在无穷山的举动虽然还有人监视,但却自如了许多。
现在即知道了天门派的目的,他就没什么担心的了,而且他决定大张旗鼓的行动,反正天门派从雅仙居跑回去的那名弟子也一定报告了魔道的举动,那么他们干脆转暗为明,他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他!
传说中的陈兵八剑有多么厉害,他从不放在心上,剑存剑毁不过是了了小事。成败在我,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什么天地人神道,统统不值一提。
可是,那个丫头是谁?难道和他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和天生就有的使命?!刚才他在听渡海人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她哭泣着叫他的名字,花四海,花四海——
这让他一阵心悸。是幻觉吗?还是因为他的水心绊吸了她的血,他就可以听到她的心声了?那么就是说。她还在想着他?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到无穷山吧,因为信中最后一句话是他最关心的——围困,速来!
西贝这厮,说起闲事来废话很多,说到正事却简练得不得了,通篇只有这四个字重要,但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他平静的内心有些波动,毕竟这是他多年的愿望,统一魔道是第一步。办成这件事是第二步,然后还有第三步、第四步——
直到,他的目标达成!
他转身抓起冰魔刀和锁麟龙准备离开,忽然又瞄到那只奇怪的鞋子,想了一想,摸出怀里那串和那丫头一样古怪的红色链子,连鞋一起放入了床边的柜子中。封上禁制。
以那丫头的法力,白沉香想必不会派她去无穷山,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起冲突,等他办好这件事再找她算帐。如果真的遇到了,这一次,他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和他天生的使命比起来。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包括她,包括自己。
「暗处,让凤凰看紧总坛,你跟来。」走出黑色石殿,花四海头也不回的对殿后隐藏着的一条黑色影子说道。
「遵王命。」左道首暗处沉声答道。之后像一朵黑云似的腾空而去。
花四海站在乱石山最高处俯视着整个修罗微茫,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无穷山、迷踪地,他终于要盖成通天宝塔了。
………………………………………………
作为重铸却邪神剑的功臣和重伤员,虫虫是被苍穹师叔背回来的。
身后,跟着狗狗和她的苦力燕小乙。堂堂八剑弟子的二师兄要帮这个师妹拿着她一路上收集的奇怪玩意儿和已经坏掉的冰寒篮、真火石,也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主意。不时的。伤员同学还会和五师姐撒个娇,要水喝,要擦汗,闹得一堆人围着她转。引来白沉香怒目无数,而真正的重伤员墨武却是在弟子的搀扶下自己飞回来的。
回到云梦山。虫虫本以为可以装病装上几个月,躲过无穷山之行,但偏偏桃花师叔医仙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到病除,虽然她外伤严重,不到两天也已经完全愈合,而且一点疤痕也没有留,加上多日不见的哈大叔烹制了无数美食给她补身体,所以她打地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这两天她看得明白,整个天门派都人心惶惶,因为已经肯定魔道在无穷山上有重大企图,天门派为了匡扶正义,和魔道的冲突在所难免。可是,她不敢去啊!她怕见到花四海,虽然心里又有一根小草在疯长,很想再见到他,但她还远没有花痴到可以为了帅哥而放弃生命的地步。
可是白沉香坚持八剑弟子全体都去,这让她怀疑别扭师父是借机报复,为了不背上杀徒的恶名,特意送她到花四海的刀口上去送掉小命。
据天门派派出的探子冒死回报,魔道的道徒本来在无穷山里乱窜,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最近几天已经聚在了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不知什么东西,现在在整体缓慢移动。他们曾经试图打探,但全体被魔道中人挡了回来,死伤不少。
这事再请求仙道三大派中的另两派——平宁山的礼佛寺和无影岛的隐流来支援是来不及了,再说事情发生在天门派的属地,当然要由自己来解决。白沉香已经为剿魔之事忙活了两天,大家也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虫虫即知道自己逃不开,只好偷偷去了趟昆吾连天洞,想把万事知也带上,这样逃命的时候也好有个帮手,虽然它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鸡。
才一拐到那个大校场,狗狗就兴奋得向前冲,带得虫虫差点摔倒。她怕狗狗乱跑,在它脖子上拴了根链子。而和狗狗同时兴奋的,还有一只猫,黑白相间的小猫,就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似乎等了很久。
「九命,你跑来干什么?」虫虫吓了一跳,拼命拉着链子,把狗狗吊起来,抱在怀里,不理会它想去追猫的天性,「找我打架也不是这个时候,你会被白沉——不是——会被我师父一掌打死的。我可不是骗你,他虽然为人别扭,那功夫可不是盖的。快走快走!」她伸脚踢了踢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九命没有恶意,而且感觉那小猫妖很喜欢她。六道之间有什么冲突和渊源她也不知道,但她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从某种程度上讲,他还是个孩子,连胡子都没有修下去,不应该卷入成年人的事非中。
1-74 蜗斗
喵呜——
那双与众不同的迷离猫眼盯着她,开心的叫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装什么可爱!」虫虫加大劲又踢了他一脚,「快离开天门山!变人形!」如果九命保持猫形,狗狗就会一直兴奋,它现在胖了好多,又挣扎个不停,她抱得好辛苦。
唰的一声,美少年出现了!修长略瘦的身材,黑色浓发中一缕缕的白,似有雾光的双眼,一脸看来好像很想念她的样子。
要死了!要死了!一只未成年小猫而已,就纯真得那么魅惑人,这要是长大了,还不颠倒众生?他到底是猫妖还是狐妖?说起来,妖怪还真是不能招惹,天生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弯身放下狗狗,发现它很开心的围着九命转了一圈,以头撞了撞九命的脚跟,看来还挺亲热的。虫虫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猛一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黑,发现她的脸正对着九命的脸,相距连半寸也不到,九命的两只前爪,不对,是胳膊抱紧了她的肩头,就那么认真又好奇的俯下头看她。
虫虫一瞬间涨红了脸,九命年轻而男性的气息熏得她头昏脑涨,完全不知所措。一人一妖就那么呆愣愣的互瞪着,直到九命的嘴唇一动,温软灵活的舌头又一次伸了出来,舔了一下虫虫的鼻子,之后在她的左右脸颊轻轻各舔了一下,好像她是一条美味的鱼。
「猫洗脸哪你!」感觉热流从脸上窜遍全身,虫虫迅速挣脱九命的拥抱,跳到一边,拼命擦脸上的猫口水:「洗就洗吧,干嘛洗我的!死猫,你在乱碰我,我宰了你!」虫虫害羞之下,怒气冲冲的大喊,同时随手拿起半路上折的树枝,向九命的手臂打去。
她满以为九命躲得开,所以下手不知轻重,方位也不太准,哪知道这猫儿根本不躲,一双迷离的眼睛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就这么看上几千几百年也不会厌烦似的。
啪的一声,那树枝毫不留情的抽到九命露在衣袖外的手背上,登时就出现了一条血痕。
「哎呀,你这狡猾的东西,居然给我玩苦肉计,早知道我刚才用却邪剑,现斩了你这个妖邪再说。」虫虫吓了一跳,慌忙抓起九命的手。嘴里虽然说得凶,手上却拿出衣袋中一小盒药膏,轻轻涂抹在九命的伤口上,嘴里还呼呼吹着凉风。那是桃花师叔送给她的,说是她这个祸头子难免又惹出什么事来,先来个有备无患的好。
九命微微翘起嘴角,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的胡子虽然没了。可是味道没变,再看她爱怜的握着自己的手上药,虽然确实有点疼,却仍然大感幸福,整个人顺势趴在虫虫的肩头。他人比虫虫高出许多,这一依偎下来就如同泰山压顶之势。
不过虫虫有了提防。看他又粘了过来,狠命在他腰上用力一扭,跳到一边大叫道:「色猫,我看你还不躲,又玩偷袭,活得不耐烦了你就直说啊!」说着捋胳膊、挽袖子。恶狠狠地举起手中的树枝。
这一回九命跑了,很开心的跑了,后面跟着边骂边跑的虫虫和一只凑热闹般又跳又叫的狗狗。他一会儿变人形,一会儿变猫形。自从出来游历,第一次这么快乐。后面追的狗狗也很开心,可是却把虫虫累得够呛。
「你——你——好,你给我记着!」虫虫捂着肚子停住了脚步,「以后我一定学会飞毛腿,把你这死猫的尾巴给揪下来!哼!」她气呼呼的往山洞里走,心想动物都是这样,你不理它,它们自然就会追上来。
果然,后面传来刷刷地脚步声,眨眼的功夫,一只漂亮的哈士奇和一个帅得没边的美少年就一左一右回到她身边。她本想阻止九命进洞,毕竟这是他们天门派的地方,而九命是妖道中人,但当她想起万事知的时候突然心生恶念,最后还是带着九命一起进入了昆吾连天洞,还让他变成了猫形。
「万事知,你地主人回来啦。」她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金尾羽。
嘿嘿,有了这东西就是好,万事知就算再不愿意,就算躲藏得再隐蔽,也一定要出来见她不可。除非它醉倒了。可是,它不会吧?它不会又去偷吃多汁果吧?它不会吧?
正忧虑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胖东西拼命扇动着短小的翅膀,不断腾上半空,有不断下落,嘴里惊叫着:「走开!快让它们走开!啊——臭丫头主人,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呀?叫我臭丫头。好,九命,给我咬断这只小鸡的脖子。」虫虫坏笑着。
这就是她带九命和狗狗进洞的目的,就是要吓唬万事知的,她这趟出去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服人是假,兽服兽是真,自然的东西永远是遵循规律。狗追猫,猫喜欢鱼,狗和猫都爱抓鸟是注定的天理,万事知虽然不是鸟,不过也差不多。
九命喵呜一声,整个背都弓了起来,比狗狗都听话。但他还没有扑上去,万事知已经惨叫得像是脖子已经断掉了一样,并且迸发出无比的潜能,和第一次遇到虫虫时飞得一样又高又急,但好在还比较又准头,落在了虫虫的肩膀上。
「美女!大美女主人!」他叫着:「你的蜗斗不会吐火吧?不能让他吐火啊,我可不想变成烧鸡!应该还不会吐!」
蜗斗,什么东东?难道是说她的哈士奇?!话说,她本来是打算让万事知帮她看看狗狗的,毕竟一只不惧高温的狗是比较罕见的。
「你说狗狗?」她问。
万事知气恼得啄了她的头发一下,「狗?真是有眼不是金香玉,这是千年不遇的神兽,名叫蜗斗,只是长得像狗,吃火吐火,特别恋主和忠实。笨蛋主——不不,美女主人,你怎么这么好运,收了我万事知还不够,又收了这神兽做手下。」
「手下?」
「难道你当我们是宠物?」万事知一点也没有宠物的态度,又啄了一下虫虫的头发,气急败坏的说:「有我聪明的大脑和渊博的知识,有蜗斗的天生神能,成不成为仙道高手我不知道,但混吃等死总是没问题的。」
换作另一个人,听到「混吃等死」四个字一定会生气,可这恰恰是虫虫想在这个世界过的生活,因此也不在意,低头看了一眼蜗斗,见它扬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她,吐着舌头,尾巴在地上摇来摇去,一脸宠物的态度,可爱死了,把它看成一员杀将才奇怪哩!
1-75 主人命令第一号
「它是神气未成。」万事知一向会揣摸虫虫的心意,在一边解释道,「你找到它时,就看到它一只对吧?告诉你,蜗斗的寿命相当长,所以长得也慢,数量更是非常稀少,也许天地间只有一、两只。它们不论公母,产下下一代时不用交配,当它们觉得大限将至的时候,就会吐出腹中的丹火。这丹火会化为蜗斗的幼崽,然后以母体喂养,直到百年后,上一代蜗斗化为火气消失,小蜗斗——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百年?就是说这狗宝宝有一百多岁了?
虫虫疑惑的半俯下身抚摸狗狗,不对,是蜗斗的头,手中的触感不是一般的好,而它更是谄媚的舔了一下虫虫的手。
「从今天起,你就叫阿斗吧。」虫虫心里一亮,管它是狗还是什么名叫蜗斗或者蜗牛的神兽,管它会不会吐火,它是她的宠物,她的朋友,甚至她的亲人,那么它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阿斗兴奋的跳起来,围着虫虫转了好几圈,同时已经又变为人形的九命的头也凑了过来。虫虫以食指顶着他的额头道:「我说了,你不许再偷袭我,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九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又想跳过来扑到虫虫身上,又不敢动弹,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似乎虫虫抛弃他,他就活不下去了,害得虫虫心一软,脱口而出道:「你要跟着我,就只好叫你阿九了。」
「不行!」九命还没有表示,万事知先大叫道:「他是妖道中人,不是神兽,不能收为己用。我看他根骨不凡。不是一般的妖,而他现在妖性未出,倘若有一天——说不定吃了你!」
「他要吃也是吃了我,你怕什么?」虫虫反驳道。
九命看来那么无害,怎么会凶残到吃人的地步。她猜他粘着她,不过是因为雏鸟心理,和阿斗是一样的。
当阿斗的母亲,或者说是上一代蜗斗才消失,她就正好出现在这孤单又惊恐的小东西面前,而且和爱怜地给了它一条肉肠。阿斗自然会认她为主。
当她逼迫体内那道真气变为金刚狼的利爪,因为太过集中精神,使自己的脸上暂时长出了胡子,九命大概一位她是同类,所以才追了上来。
道理就那么简单,只是动物的本能而已,能有什么阴谋?又能有多么夸张恐怖?!
「你是仙道的人。收了妖道的人做手下,你猜白沉香会不会扒了你的皮?」万事知看虫虫一脸无所谓,急道。可是他选择的恐吓对象太差了,白沉香这三个字在虫虫心里天生就是被反抗的,不提别扭师父的名字还好,一提,虫虫倒坚定了收下九命的决心。
哼,明知道她法力不够。却什么危险的事都派她去做,害她逃出魔道的追杀,现在就非要去无穷山送死。白沉香明明就是想借刀杀人,那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想受到天门派的庇护,哪知道成了马前卒。而且是那种随时会挂的趟雷兵。
「白沉香是哪位?不认识!」虫虫一把抓下肩头的万事知,举着他凑近自己的脸,「我就是要收这猫妖做我的小弟,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喵呜一声,九命开心地扑过来,由于速度太快。虫虫没有闪开,一下被拦腰抱起,在她的轻声惊叫中被抛到半空,然后再落入他的怀抱里。接着再抛上去,如此三下才放下她。看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以后这个也不许!」虫虫吼着,抓紧九命的胳膊,以保持不会跌倒,没想到这小猫妖瘦巴巴的,力气却不小,偷捏一下,感觉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似乎发育不错。再看他那张又帅又呆的脸,居然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小正太不会一见钟情爱上她了吧?要不就是有恋母情结。也不用问他多大了,他一个妖道中人修成了人形,除了几根胡子之外,脸尾巴都修没了,说不定有几千岁。
再猜想一下,他一个小妖怪,独自来到人类聚居的地方,每天蹭渡海人的船坐,想必就是为了接近人类,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吧。说不定他的身世悲惨的,生活是孤单的,所以遇到喜欢的人就会特别依赖。可怜见的,真不理他的话,她也不忍心。
只是,她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才想到现实的问题。她在白沉香的地头上开山立派,收了妖道的人做小弟,让他发现一定会赶尽杀绝。
他看她带回阿斗时就没有好脸色了,再加上一只猫妖,一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碎嘴子鸡,如果一怒之下把无双杖打来,那么他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铁定会没命。到时候人肉、鸡肉、狗肉、猫肉混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了。
不能让白沉香发现,而她也不能带他们去无穷山,唯今之计就只有先藏一阵,等她再度逃命归来再说。可是无穷山那么神秘,她怕遇到古怪的事,所以万事知是要带在身边的。问题是猫狗犯相,九命不变形还好,否则一打闹起来,冲到洞外,被留守的墨武师叔看到就糟大糕了。
「阿九过来。」她甩了一下头。
她第一次主动招呼九命,九命开心的一下冲过来,抱着她的腰转了一圈。虫虫完全无可奈何了,这猫妖不会说人话,一直采用肢体语言表示他对虫虫的喜爱,怎么吓唬也不成。可他如果真是个妖也就罢了,外表偏偏是个年轻男人,还是帅得让人流口水的类型,这么抱来抱去,她一个把持不住,干柴烈火的,是在是很危险。
「站好了说话!」她组织九命要和她贴脸颊的动作,「你要是不听我话,就滚远一点,我不是说了不许偷袭嘛!你到底要不要跟着我?」
九命用力点头,同时伸出双手,但马上想其虫虫的威胁,想要拥抱她的动作硬生生忍住,双手就尴尬的停在半空。
这孩子严重缺乏关爱,伴有肌肤焦渴症,应该对他发起「抚触传达我的爱」行动。
虫虫心里胡乱想着,不去看着猫儿装可爱的神态,正色道:「既然要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第一,不能随便抱我,亲我,除非得到我的同意。不对,你那叫舔。第二,我下的命令必须服从。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到,反正你先答应,否则我永远不和你说一句话!」
她这样赤果果的威胁,九命哪敢不从,她又反反复复强调了好几遍,不仅阿斗和九命,连万事知也被逼点头,当然对万事知的威胁与众不同。
「那么——主人命令第一号,万事知和我去无穷山,你们两个给我藏在洞里,阿斗练习吐火,阿九把胡子给我练下去,不许被人发现,不需偷跟我。这是命令,不许反驳,再说一遍,这是命令,不容反驳。
1-76 裂地石
「王,迷踪地已经快到山腰了,我们一直跟着它走,现在仍是围势。」一个魔道中人匍匐在魔王的脚下禀告。
花四海没有说话,只看了看这片密林,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在思忖对策,不见半分慌张。
那个人只好继续解释道:「幸亏西贝军师和右道首来得巧,不然这块地走得过快,如果跑到山上,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花四海依然不语,只点点头表示嘉许,之后身形一晃,隐没在空气中。
无穷山很小,但它之所以名为「无穷」,是因为它高得看不到顶,越往上,云雾越重,从没有人到达顶峰,有好事之徒爬过数年,最后也只好下山,再受不了高处的奇寒和狭小。
仙道的人以为魔道最近才在无穷山附近活动,实际上,自从他统一大半魔道后,就已经派人轮番进入无穷山了。但是他的人不爬山,只做两件事,一是等那块绝少人知道的、会移动的红泥地——迷踪地出现,二是开辟一条秘道,好把必要的材料秘密运上山。
有人告诉过他,这块有灵性的土地极其敏感且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假如不被惊动,就会按照一定的顺序在无穷山上下游动。如果受惊,就有可能躲起来,再也不让人找到,或者沉入地下消失。所以他派人在山脚守株待兔,这么多年了,前些日子才找到这块神秘土地的踪迹,只可惜这个时候被天门派发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本人没有立即进山,而是让手下把迷踪地慢慢包围了起来,监视它的动静,同时广布眼线,只要有人靠近就格杀勿论。现在时机成熟,他要施法定住迷踪地,然后在上面盖上通天塔!
也幸好天门派那个丫头弄坏了却邪剑。让白沉香无法专心在无穷山之事上,倒省了他不少事。他从不信天意,但各种时机都有利于他,何愁大事不了呢?也许看在这个份上,如果那丫头真被派来这里,他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想到这儿,感觉胸口的水心袢一热。他不禁皱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那个丫头的血,现在每当他无意中想起她,水心袢就会动个不停。让他的心也不能平静了。
「小花你来啦!」一个不带半点正经的声音叫道,「魔王大人您老请快点吧。本军师要坚持不住了。」
用这种轻俘的语气说出这么严重问题的,除了西贝那个混蛋外没有第二个人。花四海拧起了眉头,明白迷踪地是要往山上走,但却被强行困在半山腰了,假如让受惊的它继续向上,跑到那无穷高的极顶,通天塔就再也盖不成了,那么他的计划就只能用第二种他极不愿意采取的方式来实现。
他稳稳的抬步向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下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不远处,西贝柳丝和右道手马小甲连同渡海人等魔道中的高手分四角站着,各自把法宝插入地中,施法以镇势,每个人都汗透衣衫,有的更是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中间,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红褐色泥地,看来颇为稀软,随着泥地左冲右突。似要挣脱钳制一般,不断有浓稠的气泡拱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听来像是生气。
一瞬间,花四海也有惊讶。
他听那个人说起过迷踪地,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刻他有些怀疑,这块会移动,有灵性、地质又如此之软,只怕人站在上面都要陷进去或者被晃倒。能建成通天塔吗?
「小花。天下的人我就佩服你,你看到这奇怪的玩意儿居然连脸色也没有变。要知道我当时可是跳起来了。」耳边又传来西贝的废话,「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魔王大人能不能先出手,不然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烂泥地能不能盖房——」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因为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想从他这方冲出去的力量。
看到此景,花四海不再犹豫,腾身于半空之中,念动心诀。不管结局如何,既然已经开始,就要一直走到底,这是他做事的不二信条。
瞬间,他身外一丈之内皆被散发着银光的锁麟龙围绕,虽然未现龙气,却好像是一串首尾相连的银鱼,一环扣一环,流动不止,搅动浓重的、闪着珍珠光泽的水气,整个场地都被一股寒气笼罩。
「裂地石拿来!」他低喝一声。
一条一直无声无息的黑影嗖的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至马小甲身后,取下他背上包裹抛至半空。花四海顺势一带,四块不规则的红色尖石出现在迷踪地的上空,盘旋了起来,似乎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样,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手拈法诀,一手慢慢抽出冰魔刀,裂地石和迷踪地之间强大的排斥力让花四海不敢怠慢。这反向的力量十分强大,不禁让他想起当日把真火石关在冰寒篮中的情景,接着脑海中冒出一双灵活妩媚的丹凤眼来:「你放心,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会对你负责的。」那丫头恶劣的声音在说。
脑筋一热,心灵差点失守,花四海急忙凝视静气,调整四块裂地石的方位,在西贝柳丝诧异的目光中,猛一挥冰魔刀,强大凛冽的魔气劈空而下,一道银白光芒兵分四路,击中裂地石。
惊雷般的四声响,裂地石尖啸着俯冲而下,钉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同时四条冲天煞气形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光柱,透林而出!
花四海落到地上,一手冰魔刀,一手锁麟龙,施力于正东正北两块裂地石上,左右两大道首联手镇住正西,西贝柳丝携其他几位高手镇住正南,把那四块又要冲出地面的石头强行按住。
地动山摇,别说魔道中人东倒西歪,就连无穷山似乎也要被地底传来地力量掀翻了,山体发出咔咔地声音,巨石滴落、泥沙俱下、许多老树连根拔起翻到,强烈地旋风绕迷踪地狂舞,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涌上大片乌云,地变引来了天应。
红泥地上的泥桨仿佛沸腾了,强大的天地之力把镇守四方的人往后推挤,一步一步、一尺一尺、一丈一丈~~
花四海笔直的站着,脸孔坚毅如石雕,半分表情也没有,虽然因为一人压两石而承受了最大的反抗力,但却屹立不动。
膝盖以下陷入了土中,巨木坚石掠他身边而过,顺应着外推之力,他维持着平衡与方向,眼看着那红泥地的面积越来越大,从一尺见方,扩大到几十丈开外。
咚!
一声霹雳从天空中震响,地平山静,风停雨骤,花四海站在暴雨中仰天冷笑。逆天改地又如何?他花四海可以做到一切!
「起塔。」他简短的发出命令。
1-77 建筑工地
在密林中听到霹雷,虫虫多少有点害怕。
她就站在白沉香身后,所以听得到他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说什么地变天应,说魔道一定改变了无穷山的地气,所以睛朗的天空才突然阴云密布的。
能这么厉害的,一定是花四海!
虫虫不禁有点哆嗦,怕见到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渴望。其实从逍遥山逃出来到现在,不过一周的时光,她却忽然连他的长相也觉得模糊了,内心深处只有一条淡淡的影子,不知道是极度想遗忘,还是极度想牢记造成的。
仰头望去,看到一束青白色光柱如一柄利刃般刺入了压低的黑暗云层中,青得冰冷,黑得压抑,本来很可怕的场景,虫虫却觉得可笑,感觉那像是飞碟,火星叔叔会沿着光柱跳掉在地球上。
她不知道是什么使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或者是因为心中的不安,或者是因为就要见到花四海的矛盾心理,反正她没有一点心思放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上,虽然那种气氛已经很明显、很紧张了。
「蚂蚁,跟紧!」白沉香转过头,严厉的瞪了虫虫一眼。
虫虫只得调整速度,继续混在八剑弟子中,紧跟在白沉香身后。八剑弟子,听起来好拽的样子,其实非常危险,因为白沉香作为掌门,喜欢冲在最前,逃在最后,所以他们中钧天的弟子也要一样。
她明白别扭师父为什么对她不满,因为她出发前死也不肯穿那身工作服似的镶边灰袍,使出撒泼耍赖的招数,硬要穿五师姐送的那件桃红洒金的美丽衣裙,白沉香以为她是道心不诚,沉迷于皮囊色相,但她只是要再见到花四海时,他能觉得她也有几分姿色。
她当然不是绝代佳人,但也不是他每回见到的丑样子,所以她费心打扮了一番,甚至还用从现代带来的化妆品化了妆,女为悦己者容,他大概不悦她,但她似乎有点悦他。
可惜这场大雨太搅局了,虽然天门派来的几百个人只有她一个撑着油纸伞,但这怎么能挡得住这样的风雨,现在她弄巧成拙,脸上的妆全花了,不过她生性乐观,凡事习惯从好的方面看,心想这样至少花四海认不出她,她这么折腾换不来爱慕,能换来小命也挺划算的。
前方传来呯的一声响和众人的呼喝声,把虫虫从混乱的心绪中拉回到现实。抬眼一看,见魔道中人和天门派的人打在了一处,昏暗茂密的树木间和半空中,各色光柱飞来飞去,被雨水淋得闪闪发光的树叶和枝干带着风声四处乱飞,当真是飞花摘叶亦能伤人的高手境界。
虫虫也不惊慌,躲在大师兄身后跑来跑去,大师兄商帝乙高大魁梧,是最好的人肉盾牌,而且他大男子主义严重,对保护师妹这件事觉得非常光荣和理所当然。两个人一个有所求,一个有所需,配合得相当默契,虫虫根本不必拔出背上那一长一短两把却邪剑,只要一手继续打伞,另一手护住腰间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皮囊即可。
万事知在那皮囊里,它本来说自己被禁足在云梦山,不能随虫虫四处走,但虫虫越想越不对,强行把它带下来,结果根本没有禁足这回事,完全是它偷懒怕死而撒谎,气得虫虫给它记了一大过,说再有下次就烧鸡仔吃。
「主人,你至少应该拿那把短剑,意思意思比划一下。」万事知用只有虫虫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感到了强烈的杀气,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主人您的师父。」
虫虫往左一瞄,果然看到白沉香眼露凶光的瞪着她。
「切,他不也是站在一边观战?再说,师兄师弟们完全可以对付,用不到我这种绝顶高手出手。」她没拔剑,而是冲着白赏香吐吐舌头,气得白沉香当场好像对雷击了一样,头发根全竖起来了!虫虫却给他来个视而不见。
自从他们进山,已经遇到好几拨拦截的魔道中人了,对方只是缠斗,并不拼命进攻,人数也不多,实在打不过的时候就会跑掉,到下一个关口设伏,总之天门派并没有遇到危险,伤亡很小,只是耽误了许多时间而已。
这不是魔道的作风,所以白沉香更是急着要赶过去,因为他觉得这证明魔道正在半山进行见不得光的恶事,偏偏半空中布下了许多禁制和结界,地面上又层层机关,如果他要破界而去,会遭到来自地面攻击,而且放着众多年轻弟子在密林中穿行,他也不能放心,如果他出重手退敌,只怕功力白白损耗,后面面对花四海这样的绝顶高手时再无胜算,只有干着急。
可是这个七弟子——他也明白,蚂蚁的法力低微,来无穷山实在是危险,可是他也是要栽培她,让她在危难之中成长,可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忧患意识?怎么就——唉——真是冤孽!
他被乞得无力,只得不去管她,全心指挥弟子们冲破一道道围困,艰难前行。从山脚到半山,不过半日的行程,天门派的人却足足走了三天,雨也下了三天,直到第四日的清晨,他们才听到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穿透雨幕,满满地袭入了众人的耳朵。
随着众人稀里糊涂的冲上去,虫虫只觉得眼前一亮,树木参天且气候变化剧烈密林中,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空地,嘈杂的声音就是来自这里,许多魔道中人根本无视天门派的出现,仍然有秩序的把一块块白石通过一个像投石机的东西运到半空中,整个地方像是一个繁忙的建筑工地。
空地的中心突兀地耸立着一座白色石塔,巨大的白色石头、八角的形状,没有门,只有窗,初看上去倒像是烟囱,笔直的伸向空中。
它太高了,高得变态,比虫虫在她原来的世界中看到的任何一个楼都要高,四、十五层以上盘绕着一层淡紫色雾气,看不到上方究竟有多少层,这么高的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建成,地基也不知道要多深。
「掌门师兄,这石塔以前绝对没有,三天,三天就建了这塔,花四海能量不小啊!」虫虫的人虽然躲在大师兄商帝乙身后,但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听到北师叔桃花和白沉香的低语。
她躲躲闪闪、探头探脑的向魔道那边偷看,几乎没有费半点力气就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身影,他那么卓而不群,那么出类拔萃,能让人在万千众生中马上寻找到他。
几乎在看到那身影的同时,一道凛然的目光扫了过来,虫虫如遭电击,心里念着,完了完了,她的脸花成这样,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说,他恨死她了,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1-78 相救
四目相对,虫虫完全僵住了,他的眼睛就像死海,深不见底,波涛暗涌、平静却又万分复杂,她读不懂,但又被深深的吸引,似乎整个人都被吞噬了。
「花四海,你来我无穷山做什么?」桃花师叔大喝一声。
「盖塔。」花四海简单直接的答,同时向前走了一步。
不过是一步罢了,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气势,似乎把整个天下都甩在了身后,卓然du立于塔前,逼得天门派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愿意在通天塔建成之前引起仙道门人的注意,因为他怕麻烦,并不是怕武力对决。现在已然如此,该来的,他接着就是。
「说得轻松。」苍穹哈哈一笑道,「这可是我天门派的地头,哪容你任意妄为?不然,下回我们也到你魔道的乱石山上盖个茅厕?」
「假如你有本事做得到,请便。」
「花四海,你不要欺人太甚!」白沉香怒喝,「仙魔两道相安无事多年,你今天若拆了这劳什子的塔,乖乖带着你的人离开便罢,否则刀兵无情,可是你魔道惹起来的。」
「如何?」
「如何?!」白沉香不怒反笑,无双杖在地上一顿,湿滑的泥地立即传来一阵震颤,「无穷山是我天门派属地,绝不会允许你魔道随意来去,今天我念在天下和平多年,不愿挑起事端,但你也不要以为我天门无人,怕了你们,若走,我不拦着,以后还请绝足于此地;若留,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倘若因此引起六道纷争,错不在我天门,此塔,我叫你绝盖不成!」
哇,天门派的掌门果然不是盖的,平时总是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今天头一回见到他仙道宗师的气派,还真威风哪!
虫虫一边想,一边往后闪,自从见了花四海,她就本着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寸一寸向后挪,打算混在人群中,不要站在八剑弟子的位置上那么显眼。
「动手吧。」花四海只吐出三个字,绝无犹豫,伸手在胸前一掠,银光灿然的锁麟龙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到了他的手上,他慢慢的拉动锁麟龙,银链发出咔啦咔啦的清脆摩擦声,声量不大,但满场的暴雨声、巨石声、叮叮当当的建筑声全被这一种声音压倒,衬得一切都微不足道。
花四海一动,天门派的人全部哗啦的抽出了刀剑武器,围在花四海身后的人也不示弱,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虽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但湿冷的空气中似要着火一般,只要有一点意外就能触动这战斗的开关。
虫虫此时正挪动到八剑弟子和其他弟子之间的一片空地上,她僵直的站着,因为位置上的孤立,随便一动都显得突然。
刀剑齐出,雨却停了,如同来时一样突然,像是雨神关掉了水龙头,虫虫的雨伞却还在手里撑着,但压得很低,几乎是顶在头上,拙劣地试图否认某人的存在。这个时候的虫虫真羡慕乌龟,如果她也有个壳,此刻伏在泥地里,他就看不到她了,而她,可以好好看看他。
很奇怪,她似乎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刚才匆匆一见,她却只沉浸在他的眼神里,反而忘记得更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想再看他,似乎那样才能记住,她如果有命回云梦山,大概很久也不会下山,她很怕会忘记他!
嗖的一声,一股劲风从半空中划过,虫虫下意识的抬头一望,见那个魔道用来向半空中运送石头的投石机似乎出了点故障,一块巨石偏离了原本的运行轨迹。
其实这种偏离并不厉害,巨石大约会落到塔前的一块空地上,但双方正处于敌对状态,虫虫身后的天门弟子中有位反应过快,以为魔道动手了,所以瞬间祭出了自己的宝剑,拖着一道蓝色九尾,直奔花四海而去!
所谓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局面,本来表面上还平静的场地上,各种法宝和武器同时出手,各色光芒把仍然昏暗的天空照得雪亮,剑气、法力、纵横的气流激荡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巨力,把那志还在下落的石头推得翻了几翻,突然弹向了天门派这边。
所有人都动了,唯有虫虫还在发呆,而那块石头好像安装了制导系统一样,不偏不倚地向她砸来。
怎么这么倒霉啊,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么大个地方,为什么要砸她?!虫虫想跑,可是脚却被湿泥陷住了,她奋力迈开步子的举动,只是让她坐在了泥水里而已。
眼前,那块石头迅速放大,由远处的一团黑影,近到掩盖了她的整个天空,近到可以看到巨石切削得整齐方正,上面还有一种绿莹莹的颜料写上了看不懂的符咒,近到石头的气息已经贴上了她的鼻尖。
终于,她还是要面临变成肉酱的命运。
她吓呆了,连闭目等死的动作也没做出,但石头却没有落下,一线熟悉的银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可以聚焦了,正看到花四海手持锁麟龙把那块石头甩到半空中的浅紫色雾气之上,接阒,啪的一声脆响,一条软索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溅起泥点无数。
他救了她!再一次!
因为她偷溜的缘故,巨石改变方向落下来的时候,白沉香和几位师叔离她较远,根本来不及救她,若出掌击石,只怕伤到旁边的弟子,唯有东师叔刀朗因为使的是软索,所以挥来卷石,只是他出手不及,若不是花四海以锁麟龙来救,虫虫必死无疑。
他是为了挽救那块石头,还是要救她?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应该讨厌她,巴不得她死吗?难道他真的是要亲手掐断她的脖子才甘心?
可是这一切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刀郎师叔的软索如灵蛇一般,反向一卷,把虫虫拉了直来,「蚂蚁拔剑!」他叫道。
虫虫机械的拔出长短双剑,转眼向花四海望去,不知为什么,虽然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她,但她却觉得他的心在看,即种感觉说不清楚,却分外强烈。
只见他腾身站在树顶,锁麟龙缠绕在他高大的身躯上,缓缓游动,形成一个极其美丽的银色光罩护在他的体外,此起彼伏的剑光、法器尖锐的宝光像是各种怪兽,凶猛的击去,但那光罩遇袭即银光暴涨,潮水般涌向四周,好多武器都掉在了地上,甚至有的已经折断。
「杀啊!」虫虫身后传来一声霹雳似的大喊,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但却使场上的局面更加紧张激烈
1-79 僵局
虫虫惊得连剑也差点掉落到地上,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人流拥到了最前面,匆匆一转头,只看到双方全体缠斗在了一起,天门派弟子对花四海的攻击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现在是法力最高的白沉香和苍穹围攻他;桃花、刀朗以二对二,和左右道首战在一起;她被混在八剑弟子中对阵一大高手,仔细一看,居然是西贝柳丝,其他的弟子就是和魔道门人混战。
「呀,这是哪来的小花猫。」西贝柳丝轻笑,完全无视八剑弟子围住他,还悠闲得像在街上聊天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刚才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脸上,又红又绿的,扮鬼玩哪!」
「少管我!死狐狸!」这话提醒了虫虫,在花四海眼中她仍然不美,这让她不禁沮丧万分,故意怒冲冲地道:「告诉你,我师父可厉害啦,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有时间管别人闲事,不如先留下遗言,免得你命断无穷山,你这里百来个小妾在你尸骨未寒时就为争家产打起来。」
「哦,说的也是。」西贝柳丝一点也不生气,漂亮的眼睛眯得真像个狐狸,笑得弯弯的,以手指轻叩着下巴道:「怎么办呢?我还真舍不下娇妻美妾、富贵荣华,看来只有打赢你们才行。」
「休得猖狂!」商帝乙爆喝一声,把虫虫抓到身后,「今天我八剑弟子定不会放过你这魔道妖人!」
「是吗?那就试试吧!」西贝柳丝还是无可无不可的神态,右手伸在袍袖中一摸,出手时已经握住了一只类似于玫瑰的花朵,枝条翠绿诱人,茎上的刺空着点点寒光,花瓣红得似滴血,妖媚异常,再搭配上他如玉雕一样修长完美的手指,简直像是艺术品展览,哪里有半点生死相搏的意思。
「陈兵八阵!」大师兄喝道。
这阵法是专为陈兵八剑所设,虫虫在云梦山时学了一点,所以稀里糊涂地跟着师兄弟们的步子找到自己应站的位置,把西贝柳丝团团围在中间。
「不错。」西贝柳丝笑咪咪的,似乎没把这八剑弟子放在心上。
他这态度激怒了除虫虫外的所有人,虫虫知道他从来都是那副慵懒自在的德行,可这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种侮辱和轻谩,于是八个人、七把剑同时出手,美丽的七色光芒向西贝柳丝兜头罩去。只有虫虫因为法力不够,剑未能出手,只凑数的一样在自己的方位上站桩。
「好厉害啊!」危急之中,西贝柳丝还在废话不止,右手持那朵红玫瑰快速比划了几个像是西方击剑一样的姿势,左手袍袖一挥。
几道不规则的亮光在空中划出很抽象的轨迹,阴冷昏暗的空地上方登时落英缤纷,虫虫甚至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漫天飞舞的花瓣已经落了下来。
这死狐狸果然喜欢排场,就连打斗的招式都要搞得这么拉风,比桃花师叔还要臭美!
只是花瓣虽美,却在快落到地面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无数利刃的碎片,像习镖一样向众人激射过来!
每个人都有护体真气形成的光罩保护,但这些碎片力道奇大,速度又快,根本无法阻止,只起到了减缓冲击力的作用。
只一招,西贝柳丝轻描淡写,八剑弟子却有六人挂彩,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也鲜血淋漓,那些碎片透体而出,落在地上仍是花瓣的模样,因数染了血,美得妖异,唯有虫虫和容成花落完好无损。
「幸好幸好,没有伤到两位姑娘。」西贝柳丝抚额微笑道,语气有些懊恼,脸上的神色温柔得让人对他恨不起来,「唐突佳人了,莫在莫在!」
这死狐狸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强大得很,难怪他能和花四海并称「残花败柳」,这外号并不只是说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也不是只是说他们在道德上的缺陷,还包括他们的实力!
「西贝柳丝,少来这套蛊惑人心的招数,纳命来吧!」容成花落不卑不亢的朗声道。
倒是虫虫呆站在一边,看来有点不知所措,这不能怪她,因为她从来不会打架,就连抓头发、下绊子也不会,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暴力是不对的,以前一直是逃命,现在要主动攻击,实在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七师妹,祭剑啊!」容成花落催促道。
虫虫没有法力,而且除了用障眼法变大石头外,没有正式修炼过,她所凭的不过是那个怪人给她的那道强大真气而已,战斗开始时,她逃命的本能使她把真气凝成了金色光罩保护自己,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有能力祭剑了。
此时听容成花落一喊,恍然记起自己也是陈兵八阵中的一环,连忙生涩的把真气灌注于长短双剑之上,嗡的一声,这两把重铸的神剑立即脱手而出,虽然没有人家的剑飞得高,也没有人家的姿态美,更没有散发出潇洒剑气,就那么勉强、晃当、歪斜地罩在她的头顶,还带得她一趔趄,但毕竟是她头一回能够祭起自己的神剑了。
有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却邪双剑未现流光,但因为它的出现,却使其他七剑的剑光暴涨一倍,似乎只要八剑齐聚,就能互相激发力量。
西贝柳丝啧叹了一句道:「果然传言非虚,只是没听说却邪剑是两把啊。!」
「你没听说的事多了,接招吧。」八师弟尚黄乙性子刚猛,一招即受创,心中着实不服,此刻感觉到至阳至钢剑充满了力量,立即跳起来猛劈过去。
师兄弟七人在一起修炼日久,配合默契,见八师弟出手,其他六人也从各个方位攻向西贝柳丝,唯有虫虫,她以真气控制了却邪剑,就再也没有能力做别的事情,连挪动一步或者说句话都难,必须全神贯注,但正因为她的却邪剑在,其他七剑的力量倍增,八剑弟子的实力强大了不少。
嘴角残存着特有的性感笑容,西贝柳丝表面上虽轻松,但实际上却要全神应对了,他的落英拂身仍可穿透六大男弟子的防护桌,只是破罩后余热已衰,顶多划破对手的皮肤,他不能伤敌,敌也不能伤他,一时竟成不胜不败之局。
虫虫在一边努力维持着却邪双剑不从半空中掉下来,感觉自己对那道真气的运用越来越纯熟,刚才还不能稍动,现在却可以转动脖子了。
1-80 光荣挂彩
僵局,她眼光所到之处都是僵局!
八剑弟子对西贝柳丝是僵局、刀郎、桃花对陈左右道首是僵局,两派门人互斗是僵局,而且因为现在动了真格的,死伤开始严重起来,许多人躺倒在泥地中,残肢和鲜血被湿泥覆盖得看不清楚,四处呻吟声不断,这场面算不上惨死,却足够震撼虫虫的心。
她来自一个和平的地方,从未亲自经历过战争,之前虽然看过几场打斗,可只有这次是死伤了人的!
花四海?他没有事吧!要知道他对阵的可是天门派枯尖的两大高手!按理说,花四海如果死了,她的生命就再没有威胁,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当她想到这些,却没来由的心慌。
她很快搜寻到他的身影,见他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冰魔刀每一横掠,都迫得白沉香和苍穹要回身自保。苍穹的乾坤碎玉壶是可收缴他人的武器和宝光的,却对他根本没有用处,但是天门派两大高手搏命一样的围剿,他也一时不能脱身,仍然是僵局!
这么僵持下去,对天门派是极其不利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打倒魔道,而是要阻止那个白石塔盖成,虽然魔道盖塔的目的不得而知,可是他们被拖在这儿,建塔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证明浅紫色雾气之上,塔还在建着,等塔建成,魔道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达成,大批建塔的魔道门人下来增援,他们实在是没有一点胜算和生机。
天门派自上一辈高手在一夜之间下落不明后,人丁凋零至今,不过数百弟子,这次的事情又没来得及请求其他仙道门派的支援,而魔道门人数万,只要来十分之一就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好在花四海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谴之人不多,但也足以压得天门派弟子抬不起头来了。
虫虫能想到这一点,白沉香的心里更是明白,他攻不下,也退不了身,不由得发急,疾风暴雨般猛攻了几招,仍然没有效果,而正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还有三层!」
这声音无疑于一声惊雷,对场上的每个人都产生了影响,天门派的人都是心里一凛,焦急之下加紧了进攻,魔道门人却更是士气大振,下手毫不含糊,一声报告建塔进程的话,使得双方的打斗得更是激烈。
西贝柳丝袍袖一挥,落英拂身如漫天飞雪一样扫来,他想尽快压制住八剑弟子,好帮花四海脱身,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亲眼看着小花是如何筹划这一切,知道他是多么想建成这个通天塔,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希望小花可以在场。
他力道拿捏得很巧,不会波及到两名天门派女弟子,他曾经发过誓,此生绝不会以武力伤害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多么该死,可是他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天授神剑,虽然这些剑主还远未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但神剑激荡出的力量是不好控制的,所以那些碎片中有一片飞出了他的掌控,对着场中唯一一个看来很闲的、东张西望的呆头鹅直射而去。
虫虫的力量全用在了祭起神剑上,从某些方面讲,根本没有一点防卸力,好在她运用真气纯熟了许多,感觉有黑影袭来,她本能的向左一闪,人摔倒了,却邪双剑从半空降落,自动重回墨武师叔送的剑鞘之中,之后她感觉脖子上一热,伸手一摸,手掌中全是血!
惊恐之中,她还难得的保持着清醒,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呼吸顺畅,知道自己没有惨遭割喉,貌似也没有颈静脉出血,不过那疼痛却是如此真实,她明白她光荣的再一次挂彩了。
「死狐狸——」还没有骂出口,眼前人影一闪,西贝柳丝已经掠到她的身前,伸手掐——不是,是抚向了她的脖子。
「你是第一个伤在我手下的女人!」他忽然开口,神情特别奇怪,有点意外、有点惊讶、甚至,还有一点慌乱。
他浑身上下那么干净,在又湿又冷的空气中都能让虫虫闻到干爽温暖的清草香气,可此刻却毫不在乎的单膝跪在泥水中,任身上那件白底锦终须的宽袖长袍变得污浊,但不知为什么,虫虫还是觉得他格外清雅贵所,整个人和这环境、和这些草莽都格格不入,似乎是乱石中的美玉,只是这谦谦君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看来有点危险。
「因此,我会记得你。」他呢喃着后半句,似乎在说给自己听,手还停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那让我杀了你好了。」虫虫反手抽出那柄短剑,「作为我第一个宰了的妖人,我会永远记得你,我比你多了个『永远』,这下你占便宜了。」她跳起来。
西贝柳丝笑了,笑得很奇怪,他御女无数,倒是第一回有女人这样回话的,这就是这丫头的特别之处吧,怪不得小花刚才要出手救她,这样的女人死掉,世界上确实少了许多乐趣!
「笑什么?不信?!」虫虫皱紧眉头,抽剑直刺。
她知道这狐狸一定躲得开,事实上她确实看到他如大鸟般疾退,翩然优雅,不过他没有落地,而是直接飞上了半空,转眼消失在那层浅紫色的雾气之中,接着,只听嗖嗖的风声,好几条身影也窜了上去。
她有点发怔,并不知道她的受伤成了事件的转折点。
不仅离得最近的七名师兄弟以为她被杀,全体惊呆,忘记继续攻击西贝柳丝,远处的花四海和白沉香也都分神了,白沉香生怕他好不容易聚齐的八剑弟子损失一名,而花四海只觉得心里一刺,说不清为什么就住了手,全部心神都被吸引到另一边。
他对自己说,刚才拉回那块砸向她的大石,是为了不想损失材料,毕竟通天塔不像一般的凡塔,建筑时不需要泥水之物,也不需要地基,因为石头全是特殊的符石,只要一块块垒起来即可,所以每块石头都非常珍贵,所以他是要挽救石头不要沾了人血。
可是当那个恶劣的丫头伤于西贝的手下,他的心神再度被牵走,让他无法解释,也许他真的对她存了一念之仁,就像他虽然杀人如麻,有时却不愿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听说她的从师之名就叫蚂蚁,想来还真是机缘巧合。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她傻傻的,却又古灵精怪的可以,他觉得她的举动好笑,因此动了仁心,没有别的!
可是,为什么当西贝跪在地上,抚摸她的脖子时,他有冲动要打断西贝的手呢?
1-81 啪, 人全没了!
而就在他和白沉香双双发愣的功夫,苍穹最快反应了过来,趁双方收手的短暂时间,嗖的一下腾身而去,几乎在同时,白沉香暴喝一声,不顾死活的强行提升自身的力量,手中无双杖狂舞,卷起刚烈我匹的炽热火风,回风降魔式发挥得淋漓尽致,把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心里一紧,知道天门派必有算计,当下闪过狂风中的隐形杖击,以定术破风术,迅速寻到风眼所在,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冰魔刀纵向直劈,看着乌沉沉的没什么威力,但刀气霸道凛然,在空中闪出一条锐利的白光,发出劈山震海之声,硬碰硬的接了一招,震得白沉香后退十几步,差点跌倒。
之后,他瞄到那丫头并无大碍,立即随西贝腾身而上,在他身后,所有人都明白了战场已经转移,全体飞到了紫雾之上,那里,几百名魔道门人正努力完成最后三层的塔楼。
他一到塔顶就发现已经晚了,那几百普通的魔道中人全部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每个人的印堂中都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也不掉落,就贴紧皮肤,而且一定是这水珠的缘故,他们似乎神智被控,全体伸长了手挣扎,像是淹没在了寒水之中,又是抖又是游的。
「白沉香的阴谋诡计玩得巧啊!」身边的西贝轻笑一声,「小花,这可怎么办?」
「打。」他就一个字。
人数上的优势丧失又如何,多么平衡的僵局也一定会打破,只要能让一个魔道的人腾出手来,就如溃堤之势,通天塔还是会建成,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天门派五大高手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眼前的苍穹和白沉香法力高强又如何?只有给他一点时间,定能力毙此二人!
双方的人全登到了塔顶,那声「打」字的余音还在,混战又开始了。
花四海一夫当关,霸道强横,魔王的威力尽显,虽不能一时平定局势,但魔道的优势却在扩大,剿灭天门派的人,继续盖通天塔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在百忙这中,他分心瞄了一样塔内,发现天门派的小蚂蚁没有上塔。
那个贪生怕死的丫头又逃跑了吗?从认识她到现在,她逃命的本事很让人便服,这样也好,免得她来碍手碍脚,倘若白沉香死在此地,捉这只小虫倒容易多了,把她丢到修罗微芒去,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样。
他并不知道,虫虫不是逃了,她虽然怕死,但还懂得义气二字,在这以危急的情况下,不会丢下师兄师弟们不管,师父——她倒不太在乎。
但是当大家都顿地而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不会飞,顶多逼出好个金色光罩腾空一会儿,目前她飞行的技巧和万事知是差不多的,滑翔还可以。
所以,空地上所有的人都飞到塔顶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发愣的看着天空,对她而言,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刚才还打得热闹的场地上,现在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了,而且静得可怕,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意思,啪的一声都飞了。」她讶异地问。
「谁让主人您连剑仙最基本的御器飞行也不会。」万事知从皮囊中探出头来,舒了一口气:「正好,反正主人的作用也不大,就别捣乱了。」
虫虫柳眉倒竖,「你这是仆鸡应有的态度吗?我虽然作用不大,可是有我的却邪剑在,我师兄他们的剑好像力量增长,这样对付起花四海来比较有胜算啊。」
说完这句话,虫虫心里一惊,对付他吗?那他——不会有事吗?
万事知奸笑两声:「想得美啊。主人,不如您听我一句建议,先跑回云梦山吧,花四海是不会败的,除非天要亡甩,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只怕连天意也不放在眼里。」
「我听苍穹师叔说,别扭师父是有准备的。」虫虫若有所思的说,心里矛盾万分。
为什么花四海要与天门派为敌?他救过她好几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希望他受伤,也看不得他那么骄傲的男人失败,可是她更不能让天门派灭门,那毕竟是收留她的地方,从某些方面讲,天门派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和朋友。
「那当然,白沉香又不是傻子,除了让你气得经常失去理智外,他其实是个沉稳隐忍的掌门,不然以天门派多年前遭到重创的程序,今天还能列席仙道三大派之首,向简直是奇迹了。」
虫虫半信半疑,实在想像不出万事知口中的白沉香是什么沉稳模样,她只记得他暴跳如雷,额头跳青筋,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你想想,白沉香明知道天门派在没有邀到助力的情况下不是魔道的对手,怎么会不做准备就跑到无穷山来?那是匹夫之勇,不是他做的事。」万事知接着道:「他们师兄弟的法宝以苍穹的那个最好,可惜苍穹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被激发,否则乾坤碎玉壶是可以吞万物的,你知道天门派有个密水幽潭吧?」
虫虫点了点头,云梦山很大,之前她不是被关在紫竹林,就是出危险的任务,没有见过那个潭,但是冰寒篮就是藏在密水幽潭下,听说水很冷,也不知道冰寒篮被毁后,潭水有没有变化。
「那里的潭水不止是冷,重要的是它可以迷惑人心,而天地万物都脱不了五行的属性,只要法术搭配得宜,加上这天地之间的灵水,就可以控制人的心智,白沉香师兄弟分别修习过五行之术,这事你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说,苍穹师叔用酒壶装了密水寒潭的水,然后别扭师父带着师叔们加了五行的法术,再然后把这水拨到魔道人的身上。」虫虫猜测道:「可是花四海这么强,会中这小法术吗?」
「主人真聪明,不过极其有限。」万事知恶劣地说:「前面你猜对了,但是白沉香又没疯,这番设计不是为了针对花四海,而是普通的魔道中人,他是想抵销魔道的实力优势,当然准备得再好,也要看临场的变化。刚才你受伤,花四海有一眨眼时间的闪神,苍穹就窜到塔上,折沉香刚死拦花四海,我猜苍穹上到塔顶,就会把壶中加了法术的潭水洒出,不用多,一人一滴就行,这样就可以迷了普通魔道人的心智,不让他们盖塔,这样再打起来,还是平手之局,不过依我看,时间一长,天门派怕是顶不住。」
「那要怎么办?」
「除非毁了裂地石。」万事知鸡头一甩,指向了那四块红色石头。
1-82 两难
虫虫二话不说,倒转剑柄,咬牙切齿的向离她最近的裂地石走去。
万事知急忙从皮囊中跳出来,拦在虫虫身前道:「混世魔女,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毁了裂地石吗?」虫虫举起短剑,「闪远点,否则误伤你,我可不负责任!」
「看来你真当白沉香是傻瓜啊。」万事知收起一对张开的鸡翅,无可奈何的道:「如果裂地石那么容易就能毁掉,白沉香只要埋伏几个人,等人走干净了,砸烂石头就行,还费这么大的劲干吗?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花四海不会派人守着吗?告诉你,裂地石也是神物,就算你有本事引来天雷,也不一定毁得掉。」
「那你说来干嘛?说废话很有意思吗?」虫虫气得又想把它踩成鸡肉饼了,但她心里焦急,不知道塔上发生了什么事,试了两次也没飞起来。
转头一看,见塔虽然没有门,但还有窗,于是打算去爬窗上塔,哪知道才走到塔基的范围之中,就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给挡住了,她走得急,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坐在地上,再看万事知,似乎早知道有这结界,但是它不提醒,一脸幸灾乐祸,假如鸡能够有表情,它现在就是摆出了最欠扁的模样。
「魔女主人,至少你要听我讲讲前因后果,否则你怎么能确定能否帮得上忙呢?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花四海虽然强大无敌,可是白沉香拼了老命,假如真存了毁塔之心,打起来不管不顾,而花四海则有顾忌,恐怕且得折腾一阵子呢!」万事知看虫虫提着剑大步走过来,吓了一跳,急忙扇动着短小的翅膀,向一边窜了好几步。
虫虫慢慢拔出长剑,把两把剑磨来磨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威胁道:「你说的最好有用,不然——」
「我讲我讲,请您把剑收起来,很容易误伤的。」万事知盯着却邪双剑上的流光道。「我不知道花四海为什么要盖这石塔,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我知道迷踪地和通天塔的事,混世魔女,麻烦您看一下那块红泥地。」
虫虫一向马虎惯了,万事知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地面,这一看,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个古怪的白石塔居然是建在一片稀泥上的。那红泥地简直就是浓稠的泥浆,还有泥泡不断拱动出来,从表面上看,丢块石头都会陷进去,怎么会承受住这么大一座塔?迷踪地,通天塔,什么东东?从字面上解释,难道花四海要上天吗?
「迷踪地是天底下唯一一块能活动,有灵性的土地,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它只存在在传说中,因为它行踪不定,又特别容易受到惊吓而消失,唉,花四海真本事,连我都不知道迷踪地是藏在无穷山里。」万事知赞叹道:「实际上,据说迷踪地是当年开天辟地后遗留在人间的一个界眼,说白了说是大千世界、十洲三岛并不完善,有一个小小的疤痕留下,而只要找到这个疤痕,在上面盖一座通天宝塔,就能打通天界与其他界的通路。」
「你说——他要上天界?他去那里干什么?」虫虫发愣地问。
「我哪知道。也许是和天道有过节也说不定。」万事知踱来踱去,「很多很多年前,我都记不得是多少年了,六道间有一次惨死的混战,那一战是六道划分势力范围之战,也是天下大定的一战,之前,十洲三岛上六道杂居,非常混乱,每天都有剧斗发生。那次战争我们以后再讲,但天道自此后就避居天界、鬼道退居幽冥、妖道藏身隐界,人界是人仙魔共存,这么多看再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争斗,也很少互相反抗,表面上还算是和平,不过花四海这回这么费心要打通去天界之路,总不是为了要去玩。」
「他不是真要找天道打架吧!」虫虫脸都绿了,天道听来很高深莫测,很不好惹的样子,他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难讲,花四海的来历没人知道,他几乎是突然出现的,没人知道他是谁,家在哪里,父母亲是哪位,出自什么门派,他出现时就是七岁小童的面貌,但魔气却很盛,直到他统一大半魔道,也没人探到过他的底细,所以谁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打通天界呢?而且我对他也特别好奇,迷踪地和通天塔的事,天底下很少有人能知道,花四海又怎么会知道呢?是谁告诉他的?他跑到无穷山来盖通天塔,只怕早几百年前就准备了,白沉香却都没有发现,估计现在也一头雾水,不知道魔道意欲何为,嘿,这个男人哪,身上全是谜团。」
「他要打通天界和哪一界呢?」虫虫跟在万事知身后,围着通天塔走。
「你看到通天塔底座的黑色符咒了吗?」万事知略有些得意地说:「我通晓天下所有——呃,也不能说是所有,但是天下九九八十一界,每界独有的符咒我都认得。」
「这么多界?!」虫虫吓了一跳,她来到的是什么世界啊,都打完世界大战了,还分那么多界,那这里不是极不安全的所在吗?
「其实只有四大界,天界、冥界、隐界和人界,其他界都是很小的地方,好像盖房子剩下的废弃石头,有地都没人居住,而这种符咒是冥力量特有的,就是说,花四海要打通的是冥界去往天界之路,问题是,他是魔道的魔王,为什么要打通这条路呢?」
虫虫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塔底的白石基上那刺目的黑色符咒,心里矛盾纠结,假如万事知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通天塔就是花四海费了很多心血建起来的,现在眼看就要建成了,且不论她能不能破坏成功,问题是她要与他作对吗?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既然别扭师父拼命阻止,不惜把所有人的命都搭上,想必事关重大,况且看样子,塔上是你死我活之局,如果不破坏通天塔,只怕天门派有灭门之危,作为天门派的弟子,她不能眼看着师兄师弟们死去而无动无衷,况且几个师叔和哈大叔都对她那么好,让她在这个世界也会有家的感觉。
但是,花四海几次三番救了她的命,她去屡次算计他,这回若真的破坏了他的大事,他谋划了多年的重要大事,他一定会恨她的,一想到他恨她,她心里难受得都不想跳动。
一边是这么多人的命,一边是他的梦想,要她选择可真难啊!
1-83 孔雀那个人妖
「别为难了,依我说,一切看天意吧,其实就算主人你你拼命想破坏裂地石,也未必成功。」万事知察言观色,知道虫虫两难,叹了口气道:「有人不相信天意,可依我看天意是存在的。就好像我这样的吉祥神兽,如果不是天意使然,怎么会给某个没大脑的人做仆人。」它说完,立即躲远了一点,生怕这位混世魔女暴起伤鸡,可是虫虫却没说话,呆呆地站在那儿。
她没空和万事知斗嘴,也没有时间细想,虽然塔上面打得还热闹,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她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她不想与花四海为敌,以前她以为自己是怕他,现在看来情况比较复杂,她暂时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是所谓各为其主,还是先公后私吧,等解了天门派的危机再说。
一切的为难,只因为他是魔道的魔王、仙道的对头!
不过万事知说得对,还是看天意吧,以她那点道行,要想毁坏裂地石只怕是痴人说梦,那是神石,还加了花四海以无上法力所形成的禁制,只怕她拼了小命也难办到。
这种是所谓蛋几宁施,各必踢米!(福建口章: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而既然做出了决定,她的心里也踏实了,很不爱惜的把却邪双剑插在泥地里,一边想着要怎样以她有限的力量去破坏裂地石,一边蹲在一处不太脏的水洼处,沾湿了丝帕,对着随身带的小镜子抹脸。
骗人!这是什么离水睫毛膏,小小一管花了她三百多块,结果被雨一淋,脸上全是黑道子,像被车轮辗过的泥地,胭脂和眼影也花了粉荡然无存,怪不得西贝柳丝说她在扮鬼玩,现在脸上抹干净了,白生生的还算娇嫩,但眼睑处却还是黑黑的,算了,当烟熏妆好了,反正正流行。
正懊恼着,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绷紧了一张弦,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那不是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而是潜意识发出了警告的信号——这林子里不止是她和万事知,还有旁人躲在一边窥探!
「叽叽叽叽!」万事知也发现了,急改人声为鸡声,随便报了一个警,然后很不仗义的躲到了巨树草丛之中。
虫虫的全身都紧张起来,拔出却邪双剑,循着感觉望去,就见对面的树林里有些异常的光亮,不是雨后树叶的闪光,也不是地面积水的反光,而是——两只眼睛!细一看的时候,树从野草间有两道碧油油的冷光直扫了过来,着实吓了虫虫一跳。
「谁在里面,快出来。否则休怪却邪剑无情!」虫虫手持双剑,姿势挺威风的,也挺漂亮的,但声音打颤,明显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草丛中的东西不搭理她。
「出来!不然真动手了!」她试着把真气导到却邪剑中,只不过是尝试之举罢了。却邪剑却兴奋得全身发抖,嗖的放射出一紫一青两色光芒,长剑为紫,短剑为青,倒骇住了虫虫,却邪双剑差点脱手。
不是蜀山派的紫青双剑吧?怎么跑到她手里来了?还是神剑都是紫青光芒?
擦擦。——
没等她回过神来,对面的密林被分开一个豁口,一个东西慢悠悠走了出来,居然是一只孔雀。
可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孔雀,因为动物受了惊吓不会是这幅慢吞吞的模样,却邪剑对它造成了威胁,但却绝对没有惊吓到它,看它的步子,倒像是试探和挑衅。
这一只,不会是妖吧?!她很后悔没有把九命带来,如果他在,至少能认出这是不是他们妖道的东西,指望万事知是不行的,它专门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惊愕的站在那儿不说话,那只孔雀也不动,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过了良久,那只孔雀身体一抖,打开了它的尾巴。
孔雀开屏!
孔雀只有在比美的时候才会开屏,这让她不由得分外开心,完全忘记目前的危机,自恋的想着,这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孔雀一定是和她比美,或者孔雀认为她美,所以才会这样做。
她把双剑并在左手,右手抓起有好几层的纱制裙摆,桃红,隐隐约约的挑金,和她屁股上的纹身一个颜色,虽然裙子上有好多处泥污,但她还是转了几圈,死孔雀,要和我比美,气死你吧!
孔雀果然被激怒了,把尾巴张得更大,大得不说,还真是很漂亮,翠绿的羽,五色的翎,这只孔雀不是凡物。
不过听说孔雀性恶,她一边提防这妖物伤人,一边摇动裙摆又转了几圈,可惜这裙子被弄脏了,她的妆也洗掉了,不然杀伤力只怕更大。
「你一点儿也不美!」孔雀突然说话,声音甜甜软软,不过比较中性,听不出公母,但是会开屏的大概是公的。
虫虫没有惊讶,看惯了九命、阿斗和万事知,还有什么动物突然变形会吓到她?
「我既然不美,你生什么气?」虫虫笑道,自从穿越过来,第一次觉得开心,因为第一次有人变相说她漂亮,虽然她不否认这件裙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衬得她皮肤白皙、身段玲珑、腰肢软软。
「至少我有人样,你呢?不过是一只绿了巴几的鸟。」她用激将法,想看看它是不是已经修成人形的妖。
这妖物当真经不起刺激,啪的一下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人形——粉面桃腮,身段风流,一双眼睛勾魂摄魄,似睁非睁,漆黑如墨的长发长到了膝弯处,用一根雪白绸带松松束着,身上的绿色丝衣是大敞领的,因为人瘦,显得像修竹一样风姿清雅,还露出两根漂亮诱人的锁骨,只可惜他是男的,胸口处平平的一片,不然肯定是天下尤物。
「我的人形怎么样?」他以那软甜的声音问道,瞄了一眼却邪剑。
美色当前,虫虫可贵的保持着清醒,一点没有被迷惑,把双剑紧紧握住。这倒不是因为她为人变经了,而是因为这妖男美得虽然倾城倾国,可惜气质软弱,有些女性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不像西贝柳丝,那死狐狸虽然面貌像美女般漂亮,不过眼神中有些邪佞魅惑之气,身上有股子大男人的尊贵,表面上平易近人,实则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他也不像九命,九命虽然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而且看来很想让人欺侮和虐待,但青涩之中隐含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很有侵略性,似乎随时会爆发,再过两年,只怕也是人狼系列。
而眼前的孔雀,却是雌雄莫辨,漂亮得男女通杀,但却激不起虫虫的半点色女之心。
「简直是风华绝代!」一个声音由衷的赞叹道。
这嗓门很大,声音又粗又亮,自然不是虫虫发出,而是来自密林深处,紧接着霍次一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窜出了密林,压倒一大片野草。
1-84 乌龙
那是个男人!呃,大体上是个男人!
黑黑胖胖的,矮壮的身体上套着一件又像是铠甲又像是毛皮的东西,粗硬的头发乱蓬蓬的,两只又长又尖的耳朵从乱发中钻了出来,长得浓眉大眼,下颚上短短的一嘬胡须编成了麻花状,奇怪的悬挂着,额头上还有两个短短的「鹿茸」。
续刚才的孔雀妖外,又跑来一只鹿妖,不过他身上穿得严实,判断不出是不是梅花鹿。
无穷山因为气候恶劣,四时不正,据说除了植物虫豸外,是没有六道门人出没的,那现在为什么跑出两只妖来?难道别扭师父这么多年安坐在云梦山上,以为四海平安,而天下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异动,就连近在身边的无穷山也已经被什么秘密组织占据了吗?
「你们是谁?来我们天门派属地有保贵干?」直到这时候,虫虫才拿出主人的派头。
「哦,这是孔雀。」那黑胖子看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几乎是点头哈腰的回虫虫的话,并对孔雀扬起了油光汪汪的一张脸,露出谄媚的笑容,「我是龙。」
「你确定你不是鹿,或者——野猪?」难不成他额头上那两个短小的东西不是鹿茸,而是龙角?
黑胖子看来有点汗颜的样子,用力点头道:「我确实是龙,没有名字,不过因为我长得黑,人家都叫我乌龙。」
乌龙?!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虫虫差点乐出来,乌龙的意思一般是指稀里糊涂的搞错了事情、没什么危害性、有点傻傻的可爱、有点贬意、有点表示懊恼和自嘲的意思,却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乌龙这种动物,而且他的名字跟他笨拙可爱的形象和举止真的有几分相似,那么这条乌龙不是那个词汇的来源吧!
孔雀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躲闪开乌龙想要拉扯他衣袖的举止,乌龙一点不以为意,转过头来对虫虫说:「我们就是随便逛逛,看到这里煞气冲天,来瞧热闹的。」
「瞧热闹?」虫虫强迫自己严肃一点,「你们还挺会瞧的,居然到人家家里来瞧热闹,敲门了吗?经过我天门派的同意了吗?买票了吗?你是龙是吧?那我到随便逛到龙宫去,不经允许也可以吗?」
「大概不行。」乌龙搔搔头,有点为难,「看你的样子大概不会分津避水,就算可以,也要问过龙子才行,她是我们龙族的大当家,一切要她说了算,敢违背,她会让你一切浮云。」
「浮云是什么东西?」
「浮云是最可怕的。」乌龙面露恐惧之色,「她法力高深,那么漂亮,声音那么温柔,却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你的一切像天上的浮云,风吹云散,消失干净,你的一切啊,这还不可怕吗?」
虫虫想了想,确实挺可怕的,但马上发现乌龙把她的话题带偏了,立即导正道:「我不管你们干什么来的,现在立即给我离开!否则——」
「马上走,马上走!」虫虫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乌龙就立即同意,忽的一下跳到一边,扯住孔雀的袍袖道:「失礼失礼,下回我们不会这样了。」
「我不走!」孔雀拉回自己的袍袖,略带厌恶的瞪着乌龙,「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我!」
「他不走。」乌龙求助似的看着虫虫,哀求道:「要不,让我们再呆一会儿,我保证不会捣乱,就呆一小会儿,然后就离开,行吗?」
「不行!」虫虫和孔雀异口同声的叫道。
「嗬,我倒奇怪了,这是我们家的地方,哪里轮到你这人妖说个不字?」虫虫有点火了,「让你离开是客气的,你如果想来不客气的,本姑娘也奉陪!」
「哼,我就是不离开,你又能怎样?我就是喜欢这里山清水秀,喜欢这里灵气充沛,想把这儿当我的窝——不是,当我的洞府!你又如何?」
山清水秀?这里?!虫虫看了看周围,除了一地拔不开脚的烂泥就是杂树野草,另一边还有个古怪的白石塔,顶上的浅紫色雾气令人心情压抑,这是有灵气的地方吗?这孔雀不是瞎的吧?
想到这儿,她向前两步,盯着孔雀的眼睛看,哇靠,居然是绿色的,怪不眼神勾魂摄魄,原来颜色也有关系。
「不许看他!」正在仔细研究,一张黑胖的大肉饼出现在眼前,眼神倒是挺亮的。
孔雀是个瘦高个儿,乌龙挡在孔雀前面的时候,因为两腿曲着,个子才到人家的肩膀,一点保持作用也起不到,反倒显得有些可笑,可是等等,看样子,这两个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不会是一对Gay吧!
这两人出现时就很奇怪,一先一后到的,但互相之间没有惊讶的样子,看来好像是同行的,孔雀时时带着厌恶乌龙的神情,可是却不排斥他的存在,乌龙那么巴结孔雀,几乎算是哈着,却甘之如饴,而孔雀颐指气使,似乎还很习惯,乌龙现在更是带着一脸醋意,显然关系不简单。
虫虫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对性取向异类的人并没有歧视,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但是在这个世界,这段恋情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乌龙,你曾说过,有人敢这么看我,你就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给我当泡踩,现在你怎么说?」孔雀冷哼一声,鲜红的唇动着,说出非常恶质的话。
乌龙吭哧了一声,有点手足无措,眼前这个大姑娘虽然不顶美,不过看来怪可爱的,而且他们到人家的属地,本来就是错的啊,怎么好和人家动手,再说,人家大姑娘一直警告他们,是孔雀要任性啊,最重要的是,这大姑娘看孔雀的眼神很是好奇,但不是色迷迷的,真要挖掉好以黑白分明的眼珠多可惜,那样之大姑娘可嫁不了人了,可是孔雀说一不二,得罪他更是不妙。
正没计较的时候,就听那大姑娘道:「带着你的心上人走吧,不要在这里趟混水。」
1-85 撞山之力【已校对】
心上人?这么说,这位大姑娘看出来了?可惜孔雀不爱搭理他,不过既然这位美姑娘这么说,看来他和孔雀还是很般配的。
乌龙的脸浮上了可疑的红晕,而孔雀的脸却腾的红了,怒气冲冲的大叫:「无理女子,满口胡言!今天绝不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呀?被人发现就恼羞成怒啊?看来确实是禁忌之恋。唉,妖就是妖,没有一点人类的虚伪狡诈,连掩饰也不会,他反应这么大,明摆着承认嘛!
虫虫百忙之中还在胡思乱想,好在体内那道古怪又强大的真气被她导来导去,真的纯熟了许多,当孔雀挥手打来掌风,临时凝成的金色光罩居然及时挡住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虫虫骂道,快速撤回光罩,运气于剑,随便往前一刺,紫青两色剑光立即激射而出。
乌龙和孔雀同时惊叫一声,分左右跃开,中间那棵树可倒了霉,一大根枝条被紫气轰了下来,青气没有打准,穿过浓密的层层树叶,消失了。
咦,会攻击了!哇哈哈,老子居然会进攻了,不难嘛,只要握紧了剑,在身体内转着圈的引导那股热流就行,想让它去哪,就拼命想那个部位就行了,这次虽然只是劈了个树枝,不过挺能唬人的啊。
「吕洞宾是谁?」孔雀闪避的时候,衣袂飘飘,发丝飘摇,姿态漂亮极了,乌龙却好像石头搬家一样,咚地跳到了一边,居然还有心情乱打听。
「就是我们仙道的一位风流的,喜欢以渡人为借口的,勾引少女的老白脸漂亮大叔。」虫虫一边答,一边把剑上真气又结成防护罩,没注意自己现在可以一边自发说话,一边运用真气了。
挡过孔雀的又一道掌风,虫虫依葫芦画瓢,又是一剑挥出,这一回是青气斩断了一根树枝,可紫气却打在了泥地上,溅出的泥洒了孔雀半身。
孔雀极为爱美,看到自己的衣服和脸颊上都是泥点,急得双掌急挥,可这边虫虫已经又防御了,于是他的掌风虽然打得嘭嘭作响,也不过是打在光罩上,未伤虫虫分毫。
现在场上的局势是这样的,虫虫挥舞却邪剑时,孔雀东躲西藏,而当孔雀攻击的时候,虫虫早就凝成了金色光罩,两人一攻一守,你攻我守,看来像RPG游戏中的回合制打斗,一人一下,谁也不占便宜。就在那儿耗内力和体力玩。
乌龙加入战局也不是,想劝两人罢手又不行,只一个劲地跑来跑去,叫着:「两位姑奶奶,别打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不成吗?」
「乌龙,这就是你说的真心吗?看这妖女如此折辱于我也不管!」不长时间,孔雀有点体力不支了,现没有什么顾忌,叫乌龙来帮他。
他不明白眼前的女人是谁,看着很弱,打起来也没有章法,可是真气雄厚到他无法想像,折腾那么半天,不但不见疲态,反而越来越兴奋,好像玩得很开心似的,照这么下去,他会给耗死的。
「话说你这人真奇怪,我哪有折辱你。是你先闯到我的地盘,然后先出手打我,你别以为长得美就可以不讲理啊,你对我没有杀伤力。」虫虫对RPG的回合制游戏很有心得,但是很怕这个长得又像野猪又像鹿的龙夹击她,那样那可主顾此失彼了,她现在连一个破坏裂地石的办法也没有想到,就被这对古怪的同性恋妖给缠住了,多早晚才有机会干点正事啊!
乌龙很为难,因为虫虫说的对,是孔雀不讲理,他怎么好对这位怪讨人喜欢的大姑娘下手。
「乌龙,你若再不动手,我立誓以后绝不和你说一句话。」孔雀怒道:「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如果她把乱猜的事说出去,天地间还有我们容身之处吗?」
「我哪有乱猜,男男相爱也没什么啊,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有什么天地不容的。」虫虫劈了一记力量大的,孔雀躲闪不及,膀子上挨了一下,当即惨叫一声,跪地不起。
虫虫看看自己的双剑,严重怀疑这死鸟是装的,为的就是让那头野猪心疼,好激起他对自己下黑手,话说古代把猪也当做龙的一种,说不定乌龙就是乌猪。
这一招果然奏效,乌龙跳到虫虫的正对面,歉然道:「美姑娘,我不想伤你,可是你伤了我的孔雀,还惹他生气,我不能饶你,现在我以独龙角对你,要把你顶上天去,然后大头朝下摔下来,这有个名堂叫倒栽葱,我不用力,只给孔雀解解气就好。」
「去你妈的倒栽葱。」虫虫气得爆粗口,「你们跑到我的地盘来,两个打一个还有理啊,你个十恶不赦的伪君子,不对,是伪龙!」
乌龙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话,只弯身挖了两团烂泥在手,一搓,满手都是泥浆,他抬头看看孔雀,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虫虫哪肯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却邪双剑分指孔雀和乌龙,用力挥了过去。
她情急之下,真气蓦然自身体涌上手掌,剑气比刚才耀目不少,直袭向两个妖怪,孔雀大叫一声,就地一滚,极其狼狈才躲开这一击,同时口喷一朵火焰,却不是对着虫虫,向着乌龙而去。
「你要尽全力!」他大声命令。
虫虫就知道他刚才受伤是装样子,但没想到他还会吐火,虽然黄惨惨的,不像阿斗在逍遥山上的威风,但也直接烧上了乌龙的双手。
干什么?做烧猪手吃?
再看乌龙,虫虫的紫色剑光毫无阻拦的打在了他身上,却被那身古怪的衣服挡住了,没有受一点伤害,而孔雀吐的那团火也没有把他怎么着,虽然他的手在燃烧,却只是把湿泥烤成了泥巴。
他双手再搓,泥巴成了尘土,之后向天空中一洒,尘土下落时,他的人就不见了。
「你要尽撞山之力!」孔雀再度大声命令,挂着一脸邪恶的笑容等着看虫虫倒霉。
1-86 地震
如果是看得见的敌人,虫虫还可以想办法对付,现在乌龙突然不见了,她要怎么办?难道乌龙是土遁?她不禁低头看去,就见泥地上有一个地方鼓了起来,而且这个小鼓包还在拱动,正迅速向她的方向冲过来。
这哪里是龙,明明是土行孙!龙从来都是行云驾雾的,在土里钻来钻去实在有够丢脸!或者他是地龙,也就是蚯蚓是也?!
虫虫吓得大步倒退,可是她的速度赶不上乌龙在地下穿行的速度,情争之下,连凝起光罩腾空也忘记了,只见那拱动的地面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她的脚下了,正准备大声惨叫,却发现乌龙走偏了。
乌龙本来是直对着虫虫的,大概因为内疚,一钻到土里就偏了一点点,从几何学的角度来讲,他起步时虽然只偏差一点,距离一长就偏离了很大的角度,现在他撞不上虫虫了,而是冲向了西南角的裂地石。
呼的一声和咔嚓一声同时响起,好像巨树被连根拔起的声音,接着地动山摇。
虫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脚下震动,站立不稳,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十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一棵大树才勉强停下脚步。
那边,孔雀也站立不稳,干脆腾上了半空;眼前,那块四四方方的红泥地扭动了起来,你是要挣扎出来似的,大片翻滚的泥泡向乌龙撞到的裂地石方向冲;头顶,传来石头的辗轧声和惊呼,打斗声。
那片淡紫色雾气似乎是一个结界,刚才大批人马飞到塔上去争斗的时候,从下面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就连能穿透结界,通过塔身传来地建筑声也没有了,现在声音重现,说明迷踪地的变化导致了结界的破碎,也说明通天塔随时会倒!
虫虫双手握着却邪剑,仅凭胳膊报紧大树,虽然觉得再这么下去,大树也说不定会倒,但在这八级地震似的情况里,人的本能也只是抱紧什么东西。
「万事知,快逃命吧!」她大叫。
没有人理她,只有各种自然界的怪声,她曾听人说过,在地震时,小震不要跑,大震跑不了,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她紧闭双眼,抖动自脚底传遍全身,可是渐渐的,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之后她觉得一切平静了,似乎地震已经过去,只有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在空气中回荡。
不是幻觉吧?
她四处张望,看到孔雀还在,而草丛中一点微黄,正是万事知拱起了毛茸茸的身子,那么说,这不是幻觉,那又是怎么回事?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条圆滚滚的影子突然从地底窜了出来,带出的泥土洒了虫虫一头一身,随后乌龙重重坐在了地上,捧着头高叫着:「我的角断啦!我的角断啦!」他额头上有个不小的血洞,鲜血、泪水、汗水泥在一起,一片模糊不清中,眼神可怜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劫后余生,虫虫爆发出一阵大笑,「真是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让你昧着良心来打我,老天惩罚你了吧。话该哦,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老天罩着的,拿断角来,让姐姐看看!」
乌龙抽抽答答的哭,机械的摊开手掌,就见一只龙角可怜巴马地躺在他的手心,怎么看怎么像鹿茸。
「孔雀,我的角断了一只!」他居然这个时候也不忘记撒娇、搏同情。
「活该!」孔雀落了地,恶狠狠地说:「你心里就是觉得这丫头美丽,所以有了私心杂念,当然会撞歪,现在又怪得谁来?」
「我不是!」乌龙顾不得疼痛,慌忙解释。
虫虫没心情理他们喋喋不休的争吵,回头看向万事知的方向,却没看到一只不讲义气的鸡,只看到泥地上有一个个小爪子印,嗒嗒嗒的从草丛走到裂地石那边。
她蹭过去,还没有责骂出口,一个细细的声音就传入耳鼓道:「拿花四海吓唬他们!」
哇,隐着身还能传音入密,好内功啊!虫虫暗自赞叹一句,也不管万事知说得对不对,转身道:「你们大声喧哗好了,一会引来花四海,大家没命。」
那两只妖转过了头,一句话就使他们的脸都白了,孔雀生得极美,此刻脸白得像透明,更衬得发色漆黑、嘴唇红润,那双绿眼睛更如两潭春水一样,自有妖怪的冶艳之美,但是乌龙的黑脸白起来——大家应该知道黑色布料经常洗涤后,掉了色的效果,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旧而憔悴。
虫虫大为诧异,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魔道门人怕他是可能的,妖道的人为什么怕他?他以前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恶名这么大吗?
为什么她从没有觉得他特别可怕?虽然他是个千年冰山,虽然她也时常怕他会杀了她报仇,想躲着他走,但为什么见了他就会想吃他的豆腐,难道她已经达到了不畏生死的色女最高境界?
嗖的一声,孔雀毫无预警的变身为兽形,飞走了,乌龙愣了一下,大叫着孔雀的名字就想追去,却让八卦的某虫给拦住了。
「你的角,还能再生吗?」
「不知道,呜呜呜,我们龙族还没有人断过角。」转换撒娇对象,一条据他自己说是龙,但被某人严重怀疑为猪、鹿、蚯蚓等种类的动物哭了起来。
「好啦,不哭不哭,我瞧多半会再长出来的。」虫虫胡乱安慰了两句,「我说罗密欧啊,你要想让那只绿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给你出个主意,拜托你找到一种叫皂角粉的东西,一天至少要洗上三遍——不,五遍脸,不然你的脸这么出油,让人看着实在倒胃口,我们不提倡以貌取人,但必要的整洁还是要保持,其实你五官也长得蛮不错的,干净一点就好了,你看你头上的角,我一直以为是两颗痘痘变异了。」
她对这条乌龙有点好感,看他费力巴拉的讨好那么爱美的孔雀,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她又是皂角粉又是痘痘又是罗密欧的,乌龙要拼命记忆才行。
1-87 智慧型、防御型
「罗密欧是谁?」
「一个大情圣的名字,他和他心上人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和你们一样。」虫虫举起了却邪剑,摆出凶恶的样子,「大情圣,现在我数三下,赶快在我面前消失,我刚才帮你,是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现在要报你那一角之仇了,虽然我没撞到我,可是你有动机,一样该杀。」
这句话乌龙听懂了,一窜三丈高,虫虫只觉得眼前一花,连人影都没了,半空出现几朵样子古怪的乌云,其中传来乌龙的声音:「美姑娘,请问尊姓大名?」
「天门派姚虫虫,小蚂蚁!」虫虫向天空中一抱拳。
「记得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这算什么大恩啊,不过是让他勤洗脸,又没有救他的命,真是奇怪,虫虫不以为意的想着,目送半空云散,这才转身面对万事知,见它已经显形,歪头看着它道:「好个仆鸡啊,看我这么危险,自己先躲起来了,这是对主人应有的态度吗?看来我要严格一下家法。」
「啊,主人,我想到毁坏裂地石的方法了。」万事知赶紧转移话题。
「哼哼,你最好说的话能让我信服,不然——你自己想后果!」虫虫把却邪剑在万事知头顶一掠。
万事知一缩鸡脖子,诉苦道:「主人,你要知道我是防御型、智慧型的仆人,如果要找打手,不如带九命和阿斗来,但是正因为我无敌聪明的大脑,才发现了阻止花四海的阴谋、破解天门派之危的方法。」它歪过了头:「你不会不想毁坏裂地石吧,那也由得你。」
虫虫威胁性的一挥剑,貌似很坚决,实际上内心的混乱是无法形容的,毁坏裂地石,就是与花四海为敌,他会恨她的,这大概是世界上她最不能容忍的事,可是不毁坏裂地石,天门派会死很多人,说不定能让花四海给灭了门。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就没有和平的解决办法?使他不会恨她,而天门派的人也不会死的,两全之美的好办法。
万事知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可是这次却好像会错了意一样,喋喋不休的说下去:「魔女主人,你知道刚才那阵地动是因为什么吗?是因为四块裂地石之一受了损伤。」
虫虫机械的抬头看了一眼,见通天塔虽然还没有倒塌,却倾斜严重,现在的模样像是意大利的比萨斜塔,不过她现在没有观景的心情,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再端详那层紫雾,地震引发的空气震荡过后,紫雾又恢复了完整无缺的样子,声音再度隔绝,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上面也没有人下来看,大概是胶着状态,没有人腾出空吧。
那块红泥地现在是不规则的多边形,三个角都还正常,唯有西南角的地面像一块软面团被拉出长长的一条,看来极不和谐,定住西南角的裂地石上,有一个明显的裂口,显然是被乌经撞的。乌龙被孔雀逼着撞虫虫,结果撞到了裂地石那边,生生撞下了一个龙角,而这对妖根本就是凭空出现的,这,是天意吗?
「你别看那个乌龙貌不惊人,我仔细观察过了,他可是神龙一族,属于天道的,并不是妖道,看他的龙所说不定是最高贵的那种,奇怪了,一个天道的神龙,怎么会和妖道不入流的孔雀在一起。」
「你也许看错了。」虫虫实在无法将高贵二字和乌龙联系在一起。
「不是神龙是撞不破裂地石的。」万事知解释道:「我听主人说要去他们的龙宫,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凡海中没有神龙的存在,他们定在天海中,天道中的海。」
「等通天塔盖成,不就可以到天道的地盘去了吗?」虫虫脱口而出。
万事知看着虫虫,虽然鸡脸上没有表情,但虫虫却觉得它似乎充满了同情和无奈,「那么魔女主人,你要先到冥界,也就是鬼道的地盘去,因为这个通天塔是从冥界到天界的,你去吗?而且——你是不想毁坏裂地石喽?」
怎么回答?无论结局是Yes或者No,她都会受损失,可是她必须选择。
「弄坏它!」虫虫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和酸酸的感觉,「既然突然窜出来的乌龙开了头,就由我来结束吧!」
万事知向前踱了两步,以头蹭蹭虫虫的脚表示安慰,然后道:「本来以主人您的功力是无法毁坏裂地石的,可是机缘巧合之下,神龙撞坏了它,更巧合的是,神龙是从地底撞的,这才避开了花四海所设禁制的最强部分,损坏了裂地石的根基。」
「现在要怎么做?」虫虫只想尽快结束这件事,因为时间越久,她心里越不安宁。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会差不多所有的符咒吗?这里面也包括引来天雷的符咒。」
天雷?虫虫立即想起重铸却邪神剑时天空中张牙舞爪的闪电和过火车一样的雷声。
「本来,裂地石是无法损坏 ,主人没有办法,白沉香亲自施法,加上四大师叔合力不行,仙道三大派的掌门联手不行,直接引来天雷来劈也不行。从道理上讲,裂地石是根本无法损坏的,就算神龙撞断了角,裂地石也只是损伤而已,所以花四海才敢不派人守着,放心大胆离开。可是今天发生了无数的巧合,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叫天意,神龙撞石在先,现在引天雷就可以有效果了,而主人您,又有我这个万事知的灵兽和却邪神剑在身边,毁坏裂地石所需要的一切,都具备了。」
「会成功的是吗?」
「只要主人照我说的做。」万事知又踱回到那块损坏的裂地石那里去,「我会在地上画出引来天雷的符咒,然后你照着画,因为符咒本身并没有威力,画符的人有多大力量,符咒就有多大力量,我有必要再提醒您一句,我是防御型、智慧型,所以除了自保外,我没有力量,而主人你,体内有奇怪的真气,还是却邪神剑的主人,所以能办到。当然,具体能发挥多大的力量,引来多么厉害的天雷,还要看你做的如何。」
说完,它也不等虫虫同意,就低头在泥地上画了起来,等抬起头的时候,湿泥把尖尖的嘴都糊住了,要虫虫帮它抹一下才说得出话。
1-88 从天而降
「像你刚才打孔雀那样,把真气逼到剑上,唉唉,您手里的可是神剑,不是破铁条,不要直接插到泥里,以剑光就可以。」万事知在一旁指挥虫虫。
可是符咒哪那么容易画,曲里拐弯,像外星文字似的,虫虫连丰练习画了好几个也不行,不禁烦躁不发,差点放弃。而万事知明明外形是一只小鸡仔,此刻却像个老师一样,一遍遍耐心教导这个没有耐心的主人,又是哄又是劝,好不容易画得成点样子,再引导她把符画在西南角的裂地石周围,累得快背过气了。
「教你念符咒看来是不行了,好在你戴着我的金尾习羽,咱们主仆也算是有心灵呼应,所以我来帮你念,你集中精神来舞剑好了,能不能引来天雷,就看最后这一家伙了!」
「什么?还要舞剑?我不会啊!我从来到天门派就一抬剑法也没学过,没有时间。」虫虫心里恍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觉这如千斤重担的问题不用她来决定,实在是轻松。
但万事知随后的话却让她再度陷入了两难,「是啊,你忙着闯祸呢!唉,算我没说,是我废话行了吧!可是你要知道,这并不需要特定的招式,只要集中意念于双剑,引导开雷打中裂地石就行了。」
「随便比划?」
「随便比划!」
「那你给我做个示范呗?」
万事知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张开了那对短小的翅膀,「说的好听,我能示范吗?就凭这对烂鸡翅?!」
虫虫想笑,可是心里压得慌。
对于这个世界,她只是个意外的闯入者,也许还是个过客,她的前途迷茫一片,她也从没有认真想过要怎样过下去,怎样对待身边出现的人,她只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因为她不知道她的归属在哪里,更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会和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突然离开。是那个在山洞里遇到的怪人引她来这里的吗?是他给了她这道奇怪的真气,可为什么选中她?她一生的梦想就是混在人群之中过着平静平凡的日子,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十洲三岛、天下六道,对她全是陌生的,她无意卷入,可是命运却把她扔到这矛盾的中心,偏偏让她和这么多人有牵扯,逼她做出选择,她越是躲,越是躲不过,倘若真有天意,她相信这就是!有句话说的好,天意从来高难问,她只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一步一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无法后退。
真的是天意吗?还是只是巧合,随机的选择?或者她是天生的霉女?
现在她别无选择,命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她来按动开关,她能不按吗?
抽出剑,她比划了起来,那是她减肥的时候,和小区里溜早儿的老人学的太极剑,学的乱七八糟,十招中倒忘记了九招半,还有半招不那么规范,不过这也没关系了,反正万事知说只要以意念引动天雷就可以。
「还不错,我要念咒了。」万事知看着虫虫跳大神一样难看的「剑法」,昧着良心赞了一句。
而正在此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穿透紫色结界,通过塔身传来,一人一鸡都是一惊,因为这意味着塔上的争斗,魔道占了上风,势均力敌之势已经打破,建塔的行动又重新开始了。
还有三层!
果然成事知说得对,花四海是不可战胜的,无论别扭师父如何拼命,如何事先设计巧计,到头来还是实力决定一切!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与死,他到底是魔王还是阎王?!
当——当——当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敲在虫虫的心上一样,于无意中催促了她的动作,紧迫感逼得她驱除了心中的杂念,集中起了精神,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机械的动作。
天空阴沉,但随着她纯属自然的舞动和万事知有节奏又不间断的念咒声,却邪双剑发出凤鸣一样的轻啸声,紫青光芒灿然,如碧水幽莲灿然绽放,似乎把半压下来的云层都顶了上去。
天际,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阴云翻滚起来,无数银芒似蛛丝一样笼罩住通天塔,一人一文不名的剑仙小白丁,居然真的引来了天雷!
是老天要假她之手灭掉魔道的魔王,还是她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还有两层!一个兴奋的声音从塔身中传来。
「主人,你要快啊!」万事知有点急了,那声音像催命符一样,让人不紧张也难。
那套胡乱比划的太极剑法越使越熟、越使越快、虫虫只觉得全身发热,额头浮上了一层细汗,古怪的真气向双手汇聚得越来越多,使她掌心热得难受,要更紧的握紧冰凉的剑柄,更多的传到剑中才舒服一点。
咕噜!
一道闪电软弱的在空气中划过,一阵雷声也无力的滚过,在紫色雾气所在的部位就消失了,显然虫虫功力不够,天雷未现即散。她向那块半损的裂地石靠近了一步,再度用力挥舞双剑,半晌后虽然雷声渐大,但还是未能落地!
还有一层!那声音倒计时了。
「加油啊,主人!符咒力微弱了,还有最后一次的机会!」万事知也加入逼迫的行列。
虫虫不知道在他人眼中,现在她的身体已经迸射出道道金光,无比美丽,只觉得身上烧着一团火,心涨得要裂开了,脑子里什么意念也没有,只想为这热气寻找出路。
「天雷来吧!」腹中的热流拱动着她的喉咙,一声呐喊冲口而出!
咔!什么裂了?是天空还是大地,是她的身体还是裂地石?
虫虫脑海中混沌一片,一瞬间没有意识,没有思考,只觉得心中无限喜悦又无限哀伤,感觉有冰雹击打在她的身上,疼啊!
「主人快跑!」有个声音叫着,迷蒙中她甚至忘记这个声音是谁,叫的又是谁,蓦然有那天坠崖时的感觉,晕眩而无力着落。
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一道银白色光芒就在她眼前直刺入地面,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男人,很高大的男人,很帅、很强大、很冷酷、据说还很残忍和邪恶的男人。
地面上传来和刚才相仿的震动,花四海单膝跪地,手中的冰魔刀插在西南角裂地石所在的地方,锁麟龙像镣铐一样紧紧缠绕在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因为身体用力的关系,身上的黑袍子绷紧了,肩背上的肌肉贲起,健美的身姿如山岩般坚定不移,充满力量。
1-89 不会动的冰山美男
裂地石被天雷击得粉碎,暗红色的碎片四处散落,刚才虫虫觉得被冰雹击中,其实就是被飞溅的碎石打到,而天雷来得快去得快,好像不会停留一样,虫虫觉得这天雷极其没有职业道德,好歹要在她和花四海之间劈出一条深沟再走啊,免得她折腾了半天,还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
地面还在抖,虫虫挪不开步子逃跑,眼见迷踪地拼命挣扎着,想从西南角处冲出来,可裂地石虽然被天雷炸飞了一块,但谁能想得到在最关键的时刻,花四海会突然从天而降,以冰魔刀为媒介,堵住了裂地石的缺呢?
这是与天地间的自然之力抗衡,无法形容的艰难,花四海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死死按住冰魔刀,自己的力量和锁麟龙的力量源源不断用来抗衡地面传来的巨大反抗力。那力量冲入他的身体,要把他掀起,剧痛使他冷汗淋漓,身体也似乎涨得要把锁麟龙都崩裂了,可他咬紧了牙关死不后退,一分一寸也不退!无上的魔力全部爆发了出来,一条夹杂黑丝的银色蛟龙从他的心窝透体而出,渐渐压制住一切,映得如暗夜般深沉的他,连发丝都变成雪白了。
「那条龙好漂亮。」虫虫喃喃自语。
万事知用力一啄她的脚腕,「快逃吧,趁着花大魔王还没有时间修理你!」
是啊,逃命吧!虫虫转身就跑,可才跑了几步就又停下了,她从来没见过银白发丝的他,没见过他额头淋漓着汗水,身体张扬着力量、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嘴角紧抿的模样,那让他极端的强悍又极端的脆弱,真的好性感!
可是她现在不能走,倒不是因为美色当前挪不动腿,而是因为现在花四海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以己身为石,保住了迷踪地未走,通天塔未塌,在这种情况下,他毫无防御力,万一有什么妖物再窜出来,他一定会被杀的。
这个无穷山太奇怪了,刚才不就有一只妖怪,一只据说是神龙的东西窜出来吗?花四海为人那么骄傲嚣张,视天下为无物,平时得罪人一定不少,她拆了他的塔已经非常不厚道,非常对不起人了,怎么能放任他在危险中不管?!她很怕他杀了她,可是她不能走!
「怎么?主人难道还要给这魔王护法不成?」万事知看虫虫的神情,完全惊呆了。
它这主人有脑子没有啊!她不明白这件事她必须选择一边吗?要么就是天门派,要么就是魔道,没有中立这回事,而她刚才明明选择了天门派,事实上它很高兴她这样选择,因为花四海是个没有顾忌的野性之人,如果让他掌握了通往天界之法,天下的平安也就没了,连它也会不得安宁。既然选择了,就要坚定的站在一边,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她成功的毁掉了一块裂地石,而当花四海以己身为石时,她又忍不住要帮他,怕他被意外闯入的人伤害,其实从她选择天门派的一刻,就已经背弃了花四海了,现在又来弥补个什么劲,天底下最让人搞不懂的就是女人了!
它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这个女人是它命定的主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极端不负责任,对保护天下苍生一点使命感也没有的女人,一个臭丫头,一个明明气得人要背过气去,却又让人不忍心扔下她不管的混世魔女!不过它也失算了,本以为毁了裂地石就能破坏魔道的阴谋,哪想到魔道的魔王居然悍勇至此,强硬至此,不惜以身为石,而且强大的魔力还就真的让他定住了这块迷踪地,这个通向天界的界眼!
叮叮当当的建筑声又起,速度很慢,大概因为花四海跳到塔下,魔道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能参与建塔的人少了很多,但是还有一层,天门派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动不了吗?」
虫虫突然问。
万事知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敢保证他不能动了吗?」
「我万事知会看错吗?可是你不是打算去帮他吧?当心他一缓过神,你死得会连灰也不剩!」万事知咬住虫虫的裙摆,因为鸡嘴里没有牙齿,叼得无比费力。
虫虫哆嗦了一下,真的害怕花四海翻脸无情,可是看着他如石雕一样,拼尽全力压住地面,那艰难和痛楚的样子使她忽然分外不忍,这是她的错,可她没的选择,不管白沉香是否真心把她当做徒弟,对天门派,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为什么当初没掉到其他的地方呢,这样她就不会矛盾和犹豫了。
「他有好多机会杀我,可是没有。」
不管了,她已经尽了力了,现在身体还虚脱到走一步就打晃,而她也成功的引来了天雷,劈碎了一块裂地石,但他强大到如此地步,能力挽狂澜于即倒,天意又怎么能左右他的坚定?
现在塔上面还打得热闹,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即飞不上去,也没有力量再毁坏一块裂地石,她只能呆在这里等,难道她还要趁他不能动弹的时机去杀了他吗?如果别扭师父在,一定会要她这么做,还会拿好多天下大义来压她,可是杀一人救天下也是一种自私,天下自有天下人来救,这不也是一种天意吗?她不屑作趁人之危、偷袭别人的事,何况他救了她好几次命,就连追杀她也是要留活口,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毕竟从没有伤害过她!
「他以前是没有,因为再坏的人也有不忍心伤害蚂蚁的时候,可是你刚刚差点破坏他筹划多年的重要大事,你说他会不会饶你?主人,别天真了!」万事知见虫虫一步步向花四海走去,拦又拦不住,急得乱跳。
「让他伤害好了,反正我欠他好几条命。」虫虫尽量大方的说,但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人有的时候会身不由己,就算是极端恐惧的事,该面对的也是要面对,就像她现在,明明想以兔子的速度跑开,却要强迫自己一步步向这个大魔头走出。
她走到花四海身边,在大约三米的距离停下,把防护罩先结好,免得花四海突然暴起,把她一掌拍成烂泥,怎么死都好,千万不要成为肉酱!
没事,他没动!再走一米,唔,还是没动,再近一米,还好还好,依然没事,紧挨着他站一下,哇哈哈,果然他进入了石化的状态,是不能动的!
1-90 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
虫虫的性格粗疏开朗,一旦想开了,又发现花四海确实伤害不到她,立即好了疮疤忘了疼,把一切的不安和危险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至少告诉我,你现在要干什么?」万事知早跳到一块石头后躲起来,只探头看向外面,觉得自己没有扔下这个混世魔女立即走人,简直是天下最义气的仆鸡了,应该发个御赐金牌奖劢一下。
虫虫哪有时间理它,全副心神都放在花四海身上,她感觉自己像是接近一头沉睡猛兽的可怜兔子,她能活着全靠这头猛兽不能清醒,她伸手轻扯了一下花四海的头发,他没有反应,再壮着胆子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只觉得入手冰凉,一点肉体的温度也没有,好像摸到冰雕一样。
他不会是死了吧?
她心里咯登一下,连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大概是因为运功时鼻息微弱,她虽然感觉到手指上有凉风吹过,但拿不准是他呼吸出来的,还是林间的微风。一抬眼,见他的衣襟半敞,衣襟上的银色钮袢似是活了一般微微抖着,灵机一动,干脆伸手到他的衣服里,感觉他胸口的跳动。
因为害怕,她的手冰凉,但他身上的皮肤更冷,不过他心脏的跳运却极其有力,一下又一下,稳定而强劲,这证明他活的非常好,只是因为要把法力全集中在冰魔刀上而暂时处于木僵状态罢了。
她松了一口气,耳边听万事知惊叫道:「色女主人,你能不能别在这么危急的时刻非礼男人!」
虫虫气不打一处来,手还放在花四海的衣襟中,对万事知怒目而视:「我哪有非礼他,不过是看他是否还活着!」
不过说虽然这么说,万事知的话倒提醒了她,也许他醒了会不由分说,先宰了她吧?就算她成功逃跑,这样的机会只怕没有第二次,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不能反抗,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
这么想着,小手在花四海的胸口摸了两把,嗯,真不错,胸肌结实,向下一点,腹肌一块块的,摸着手感真好。咦,心怎么跳得快了?哈,原来他只是不能动,知觉还是有的,这下只怕更恨她了吧?不过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她命在旦夕,反倒没那么怕了。
「安心安心,免得走火入魔,你都是我要负责的人了,摸两下有什么关系。」她调笑一句,但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嘴巴虽然说得坦然,心里却呯呯乱跳,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想来又觉得尴尬。
一低头,正看到他紧抿的唇,忽然想起在逍遥山的火窟里,她为了逃命曾经吻过他,不过当时太紧张了忘记了他嘴唇的滋味,要不,现在回味一下?她紧张的接近他,感觉相互间的鼻息都融合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感觉这冷酷如冰的魔头有些呼吸紊乱,眼看着就能吻上了,她只觉得有谴责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刺中她的身体,不用看,是万事知那个超级鸡型电灯泡。
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偷吻计划无法实现,才直起身,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根绿色羽毛直射了过来,本能的,她反身抱住花四海,以体内的金色光气挡了一记,不过因为事出突然,光罩的防护力不佳,那羽毛透壁而入,急掠过她的手臂。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一抚,发现右上臂的衣服破了,血慢慢渗了出来。「哪来的无胆匪娄,居然在背后偷袭本姑娘!」她怒道,自然地挡在花四海身前。
不远处,一个美人,不是,是美男亭亭玉立的站着,正是孔雀去而复返。
这次,他不再是空着手,而是拿着两根长长的翎扇,那气度和感觉与刚才完全不一样,或者这才是真实的孔雀,他刚才表现细弱,不过是在乌龙面前掩盖了真实的实力。
见虫虫东张西望,孔雀冷笑道:「别看,那条碍手碍脚的笨龙已经追到长洲去了。」
「呀?你要杀人吗?连自己尾巴上的毛全拔下来了,够下本的你!」虫虫讥讽了一句,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
刚才孔雀和乌龙听到花四海的名字后都跑掉了,现在他甩开乌龙独自回来,只怕是要报仇,孔雀性恶,这只还很会记仇,而且这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他装成武力不强,或者只是为了在乌龙眼里更柔弱,博得更多的爱怜而已。现在虫虫算明白了,没有乌龙搅和,她根本打不过孔雀,乌龙表面上是孔雀的帮凶,实际上倒是帮了她的忙,所以孔雀要等乌龙走远才回来再打。
「这是我的百羽翠芒!」他傲然道:「你马上就会尝到万针穿心的滋味。」
「干什么对我这么狠?就为了我溅你一身泥,还是怕我泄露你和乌龙的秘密,要杀人灭口?」
「少管!」
「你不怕花四海?」
「怕,怕得要死!」孔雀倒老实,可是嘴角却挂着又邪又美的笑容道:「可是如果花四海能跑出来杀人,为什么你敢呆在这儿不走?」
「那是因为我师父在塔上。」虫虫的脑筋转得飞快,「我们天门弟子正气凛然英勇无敌,大义当前绝不退缩,师门之人处在险境,我怎能一人独去,是在这里接应他们的,我一片好心,你爱呆在这儿给花四海塞牙缝,就由得你!」
孔雀又笑了,若他生在凡间,若他是个女人,一定会倾城倾国,可这在虫虫看来却不是好兆头,因为她发觉孔雀不怕,不禁偷偷把衣摆撑得大一点,把身后的花四海藏得更深些。
孔雀是从她背对的地方来的,当时她正想偷亲花四海,这个大魔头的长发又垂得遮住了侧脸,所以孔雀就算看到这边有个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那是谁?」
「我师兄。」
「哈哈,我还不知道天门派的女弟子会有个魔王的师兄!」孔雀向前走了几步,轻盈得像足不沾地:「不是床上的师兄吧?是啊,在那种情况下,心肝宝贝、哥哥妹妹,只怕什么称呼也都喊叫出来了。」
他说得轻浮、语意淫荡,虫虫一向以为自己在这个剑仙的世界是脸皮最厚的,这时也不禁涨红了脸,「好啊,你不怕他最好,那让他来收拾你吧!」
1-91 我来救郎
「既然大地之力的反噬力把他的身体魂魄都绞成肉泥,我仍可以一块一块、一口一口吃掉他的灵与肉,他的无上魔功尽为我有,那时,天地间我还怕得谁来?哈哈哈哈——」
果然长得太美的人,精神都有点问题。孔雀不仅贪婪阴险,还很偏执,可惜乌龙居然爱他!虫虫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一咬牙,挥出却邪又剑,打算和孔雀硬拼了。
呼呼!
紫青两道光气才窜三尺来长就消失了,那是虫虫刚才引天雷来时消耗得太厉害了,这时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她再度纯粹防守,料那孔雀不敢近到花四海身边五米之内。
他还真是虎死不倒威,如果以后要在十洲三岛招摇撞骗,提他的名字可能很有用,虫虫胡思乱想,以这种方式消除自己的紧张。
她挤出身体里能够使用的最后一点真气,感觉身体里空空的,又沉重的很,似乎用尽了好不容易蓄的一水缸水,附近却有一条大河在奔流,只是她找不到,抓不住,只听四周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接着眼前绿意扑面,嗖嗖的风声中有无数羽毛箭激射了过来。
「主人,孔雀的功力是刚才的十倍,这混蛋东西刚才在使障眼法!」很不义气的万事知在关键时刻很义气的提醒着,之后就隐身钻入草丛中自保去了。
虫虫很承它的情,可惜还是要自己拼命,她不躲也不闪,费力支持着金色光罩,挡在花四海面前。她刚才听得清楚,那建塔声又响起了,虽然非常缓慢,但终究也只有一层了,只要她坚持得够久,花四海一定可以得救。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就好像无数的石子敲打在钢板上,可惜她架起的钢板不够厚,而那石子也太尖利了,金色防护罩虽然挡住了大半攻击,却还有小半穿透进来,钉在虫虫的肉里,虽然创口不大,出血也不多,但却像钢针刺身一样尖锐的疼痛。
她既然已经知道花四海能感知外部世界,就不敢叫出疼来,怕他真的走火入魔而死,那样她这番努力不是白费了吗?现在情况虽然紧急,但她也有几分开心,以前他救过她,现在轮到她救他了。
这叫我来救郎!
她一抖裙摆,双手握紧却邪剑,而孔雀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心里对花四海实在是怕极了。可正当虫虫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时,他却又走近几步,「我怕他,可是不怕变成石头的他!你以为挡着他,我就不知道吗?这就是妖的能耐,可是凭气息就能判断出魔王大人现在连几岁小童也不如!」
「你到底要怎样?」虫虫心里发寒,突然明白孔雀不只是来对付她的,或者一开始,他只为了杀她灭口,但现在他似乎还要对付花四海,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极其不利,花四海不能反抗,万事知只能任人宰割,唯有指望她了。
孔雀第三次笑了,不过这回笑得相当阴险,他舔了舔嘴唇,好像有美味的东西摆在他面前,「我要在他的头顶开一个小洞,吸干他的精气,让他的魔功尽入我手!」
「哈,有种你就来吧!啊,我忘记了,你是个人妖,是不带种的。」虫虫心里在抖,可是表面上装得强硬,想把孔雀唬住,「如果他突然醒过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孔雀,你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她连说三遍很惨,然后往旁边一闪,突然把掩在身后的花四海暴露在孔雀面前。
他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双手紧按着冰魔刀,身上的锁麟龙也不再发光,静静的缠绕着他,整个人就是一尊雕像。
可是尽管他不动,但威胁力却还在,那种天然的霸气和威严,再加上他平时冷酷绝然的威名,对孔雀造成了绝对的心理压力,使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好几步,浑身冒出一层细汗。
「你来啊,躲什么?」虫早乘胜追击,可是不敢太达,只虚张声势了一下。
孔雀白着脸,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鼓励自己半天却就是不敢上前,只恨恨地道:「我要吸干他的精气,不一定非要近身!哼,他没有反抗力,我先封了他三十六处大穴再说。」
远距离攻击?这可怎么办?虫虫拼命把心里的焦虑压制着,不反映到脸上来。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会反击吗?那你试试好了。看他会不会突然抽出冰魔刀,一刀砍断你的脖子!」
孔雀又不言语了,一对绿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虫虫忍不住瞄了天空一眼,很盼望塔上的争斗快点结束,哪怕是塔盖成了也好,至少下来个把人,她真怕孔雀会铤而走险,那样她就罩不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紫雾上建塔的声音又停止了,这最后一层通天塔就是无法完成,那么她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才能保住花四海的命呢?这个塔就这么重要,让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盖成?
孔雀甜软的声音再度响起:「贱女人,我差点被你骗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塔是怎么回事,但它值得魔道的魔王亲自监造,并且把自己弄到困住的境地,一定是非常重要,就算我攻击他,他也未必肯回刀自保。何况,我感觉得出塔基含有巨大的天地之力,他收回压制此处的法力,只怕会被反噬而死,我又怕他何来?」
这事要糟!虫虫心里转了无数的念头,却想不出一个可以哄骗孔雀离开此地,就算她撒谎说魔道的人就在附近,孔雀也肯定不信,怎么办?再吓唬他一下,如果不行就和他拼了,反正不能让他伤了处于毫无防御能力状态的花四海。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有一句话你听过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本来活得好好的,就为了贪图花四海的无上魔功而兵行险招,倘或不成,你会有什么结果?就算你成了,你以为魔道不会找你的晦气吗?倘若你只是伤了他,而杀不了他,你猜他伤愈后会对你如何?」
「我起了这个念头,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他虽不能动,灵识却在,以魔王之威,肯让人冒犯虎威后还活在世上吗?既然如此,我不如戮力一搏!」 孔雀双手前后分开,两根绿羽立即像两柄短剑一样竖起毛刺,「而只要我成功的吸到他的精气,我的百羽翠芒感觉不错吧?」孔雀恶劣的大声道,故意想让花四海听到:「贱女人,你这么护着这魔头,一定是和他有奸情,这魔头花名在外,跟你不可能长久的,你为了他拼命,值得吗?」
「乌龙能和你长久,可惜他的心放在了不懂得珍惜的人身上。」虫虫斗嘴不肯认输,「废什么话,有什么本事使出来,老子可不怕你。」她故意说得自信,挽回孔雀的话对花四海的影响。
1-92 坍塌的通天塔
孔雀冷哼一声,急攻了两招,虫虫拼命防御,却仍然不能完全阻住那绵针暗器似的羽毛攻击,身上被扎得像个刺猬,好在这些比钢针还坚硬的羽毛是真气幻化而成,遇血就化了,并不用她像铸剑那回似的,一根根自己拔。
但是裙子保不住了,上面被血染得一点点桃花开,还有的地方被急掠过的羽毛撕破了,虫虫全身疼痛酸麻,不过这些都不如心里的疼,这可是她唯一漂亮的衣服,就这么毁了,这天杀的孔雀真是该死!
嗖的一声,有一只羽毛箭凉过她的肋下,紧擦着花四海的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虫虫吓了一跳,隐约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生怕魂游物外的他受到影响,而她的金色光罩已经支离破碎,越来越不能抵挡了,那建塔声却仍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她张大了手臂,卷着防护罩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淡金色光球一样滚来滚去,发了狠要保护花四海,如果有羽毛箭透过防护罩,她就以身体去挡,一时之间又是受伤无数,仿佛被上刑一样,疼得她满脸汗水,偏偏又不能哭叫,这对天生怕疼,平时生病连针也不肯打打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的忍耐了。
「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看来是要护这魔头到底了?那我成全你!」孔雀久攻不下,心下发急,他对花四海非常顾忌,就连这么半天的进攻都小心翼翼,不过他没想到天门派的女弟子拼了命保护花四海,更没想到他的百羽翠芒居然每回攻击都能被挡住一部分。这个女人不简单,今天一定要弄死这两个人,否则等她成长了,他以后就再没有好果子吃,更可怕的是,如果花四海这时候回过神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以花四海赶尽杀绝的残忍性格,他的家人和朋友也没有好下场。
他必须赢!
死亡的威胁激发了他的力量,他大喝一声,孤注一掷的身前一窜,到了花四海一丈之内,把全身所有的力量灌注于双手,两根羽毛急速飞出,在快到达金色光球的时候蓦然相交在一处,化为一把铰刀当空铰去。啪的一声,虫虫的防护罩生生被一剪两开,狂猛地气流迎面扑来,害得她气也喘不成,眼看那只羽毛结成的大剪子发出绿幽幽的光,对准了花四海的脖子,明显是要把他身首异处!
虫虫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想到死亡的可怕,更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要拼死保护一个魔头,而且这魔头还可能杀了她,她只是凭借本能,反身扑到花四海的身上。如果要被斩成一刀两段,那么让她承受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曾以为被腰斩,原来一切却是定数,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塔成了!」一个人兴奋的叫起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密林中回荡着。
虫虫有点模模糊糊的快乐,又有点伤感,紧紧闭上眼睛,这些魔道的人一定是故意,不然为什么要在她将死的一刻盖成通天塔,哪怕早一秒她也不用像带鱼一样被孔雀剪成两段。不过他的愿望达成了,应该会很快乐吧?但愿他念在她这么拼命保护他的份儿上,放天门派一马,他是如此骄傲的人,一定不愿意接受别人恩惠,所以他还情的机会是比较大的。
只要他不计较她损坏裂地石在先,这个,可能吗?但是那么半天了,为什么还没剪下来?是孔雀被吓到了,还是他的动作太快,让她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见了阎王?她不敢张开眼睛看,怕看到自己的血,而正在这时,周围却卷起了一阵狂风,风力至少是N多级龙卷风,让她想睁开眼睛也难了,连身体也被掀飞。还好,没摔倒,而且还抱着花四海,没有让他落单,遭了孔雀的毒手,可是等等,如果塔盖成了,他就不需要再以身为石了,也就是说强大如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那她抱的是谁?为什么她的脸间缠着一条强健的手臂?为什么她搂得死紧的脖子有温度,和她胸口紧贴的地方,似乎有两个人的心脏融在一起跳动,还有,怒号的狂风中,除了树木被连根拔起的声音,还有轰隆隆的声响,那又是什么?
狂风中,她勉强把眼睛张开一小条细缝,正看到花四海那冷漠的侧脸,挺直的鼻梁上有一丝划伤的血迹,脸庞上的擦痕近在咫尺,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冰焰却燃烧得炽烈。
他在发怒,雷霆之怒,那是要用死亡和毁灭才可以平息的!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虫虫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高兴,还是要为花四海悲伤,他多年努力和筹划的行动,那刻满符咒的通天宝塔,那从冥界通往天界之路正在从半空中倾倒、坍塌,一块块白色石头重重砸在地上,迷踪地早就不见了踪影。
地变天应!这是虫虫第二次亲身经历的,不过前一回是暴雨如注,这一次是狂风肆虐,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天空的浅紫雾气荡然无存,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飞沙走石,只有在他身边,在那层若有若无的淡银色光气中才是温暖安全的。嘭!随着最后一块石头落地,狂风骤然停息,如果不是身边的林景像是经过核战争一样可怕,让人都怀疑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除了眼前多了一座白石山。
大块的白色石头堆垒着,围成了一个圆形,石头上的符咒渐渐消失了,以这些石头的数量来说,通天塔至少有几百层高,可是她明明听到塔盖成了,怎么会塌的呢?
1-93 帮倒忙的人
「花」
「下来!」
啊?下来,下哪?
虫虫想装傻,不过聪明的看出现在的花四海是一座要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可是马上就要大喷发了,决定还是不惹他,乖乖放开抱着他脖子的双手,不再挂在人家身上。
她才一落地,花四海就伸手一挥,身形立即隐没在一团黑雾中,再出现时,人已经站在了白石山的山顶。
阴暗的天空下,白的石头,黑色的峻伟身影,那份孤高和绝顶于世的寂寞,真是帅呆!
「主人,这不是流口水的时候,快跑吧,大魔头功亏一篑,会找出气筒泄濆的!」
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叫得突然,吓得虫虫向旁边一跳,震得周身被针刺过的伤口无一处不疼,千千万万。瞪着从草丛中钻出的一只小黑乌鸦,虫虫觉得有些面熟,又不敢相认,「你是谁?」
「还有谁,你能收几只会说话的鸡?别废话了,快逃命吧,但愿他不要千里追杀你!」
「万事知?!」它说话的声音不对,毛色全黑,连爪子也是黑的,只有一对眼睛转来转去,还有说话的方式倒是十足的万事知风格。
「当然是我了,那魔头抱着你飞过来,还用护体真气保着你没有受伤,我可没那么好命。」
万事知说到这点有些无奈,扑愣着跑过来,「我之所以变色变声是泥土尘埃造成的,哼,你这肉体凡胎,一点改变就蒙蔽了你的眼睛,连我也不认得!」
「你没受伤吧!」虫虫有点内疚。
她不是个好主人,不过万事知也不是好仆鸡,经常有危险就跑,不管她的死活,所以大家扯平。
「现在问这个不嫌晚点吗?」万事知急得直跳,瞄到花四海还站在乱石顶,忙道:「快走快走,你贪图美色,早晚要倒大霉。」
虫虫没动,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花四海,她虽然喜欢帅哥,但还没到为此不惜生命的地步。问题是通天塔塌了,白沉香在哪里?天门派的其他人在哪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了魔道的行动,为的就是救出师门的人,坏人已经做了,当然要做到底,非要救出天门派的人,不然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听到通天塔建成了呀。」她问。
「是建成了,可是让孔雀给毁了。」
「怎么讲?他有那么大的法力吗?」这答案让虫虫很是惊愕。
万事知本来已经掉转方向准备逃跑,听虫虫又问,知道不好好给这位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主人解释清楚,她是不会乖乖走的,只好提着鸡心、吊着鸡胆,认真的道:「并不是孔雀的法力高深,而是他成了搅局的意外力量,本来通天塔是建成了的,上面的人并没有报错信,问题是在塔建成的瞬间,迷踪地聚集的地气要冲开通路两侧的门,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从冥界直接进入天界,可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迷踪地没有被镇住,沉下去了,你没看到吗?塔形全毁,这就证明天界和冥界间的通路建成了,却没有打开门。」这番话有点复杂,虫虫消化了几秒钟才完全理解。
原来,花四海费尽心机要建的塔终究是建成了,但却是一座废塔,因为天界和;冥界之间的路实际上是死胡同。可是塔都塌了,这个死胡同在哪?别扭师父他们和魔道的那些人不会被关在里面出不来吧?!
「孔雀呢?」
「早跑了!」万事知着急的跺着鸡爪:「这事他是首恶,你是帮凶,花四海是什么人,能容许破坏他大事的人活着吗?所以孔雀溜得比兔子还快,只有你这笨蛋主人留在这儿等着顶雷!」
「我哪里是帮凶,我明明是帮他!」虫虫看看自己浑身大大小小的血点和那身已经破烂肮脏的美丽衣服,委曲得不得了。
「主人你难道还没明白吗?花四海以身为石的时候确实动弹不得,但他的法力太高了,很快就能分力自保,他早你一步发现孔雀在一边窥伺,可是他自保的法力所剩不多,所以干脆装做处于木僵状态,是想引诱孔雀近些,好一掌毙敌。没想到主人你要逞英雄,前来搅和,虽然最后孔雀确实走近了,可是你挡住了花四海出手的角度,而且还差点被翠羽剪绞成两段,他为了救你,不得不抽出冰魔刀挡在你身后,再晚一步,你就会命绝此地了,可正是因为他早抽出刀来一分,迷踪地下沉了,这塔终于没有打开天门,你说,虽然孔雀的贪婪和想杀人灭口的行为是主因,但在某种程度上,你不是帮凶吗?」
虫虫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一时合不上,她当时只是拼命想救他,连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都搞不清楚,更无法了解周围的事情。她只是想帮他,不想让他那样骄傲的男人受侮辱和伤害,报答他屡次的救命之恩,难道终究还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我只是——想帮忙。」她为自己寻找借口。
「可实际上,你是帮倒忙的人。」万事知说话绝不客气的,「因为你挡在那儿,孔雀只是被卸了一条手臂,魔王出手,居然有活口,这是大大的侮辱!」
虫虫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抬头看了看乱石顶,就见花四海还站在那,似乎思考着什么,伟岸的身姿比岩石还要给人压迫感。
「他为什么要救我??」她喃喃自语着,心里像是塞满了一团毛球,茸茸的酥痒和微微的刺痛混杂在一起,说不清也摸不透,无从下手又不能不理会。
他们只不过见了四次而已。
初遇,她无意间伤了他的锁麟龙,正在她花痴的时候,白沉香及时回来,他因为怕麻烦而遁走;第二次,她用咬的招数,才使自己逃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放过了她,否则她是逃不出魔掌的;第三次,表面上是仙魔合作,但实际上没有血,她取不加真火石,只能烧死在逍遥山上,是她利用了他,并且用了极恶劣的手段再伤了他的法宝;第四次,也就是这次,当那块偏离了轨道的大石头砸向她的时候,师父师兄都没能救她,反倒是这个所谓的对头人救了她。不管原因是什么,从平等的角度来讲,确实是他一直在挽救她的生命,现在更是因为她,毁了那一刹那的机会。
假如放放任她被孔雀杀死,通天塔就能打开天界之门,他也能力毙孔雀于当地,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可他就是在那一刹那间选择了救她。
这是为什么?可不可以认为,他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1-94 各为其主
才相见了四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几句,难道是一见钟情?但那又怎么可能?他是谁?魔道的魔王,帅呆了,酷毙了的典型!倘若生在她的世界,是会让无数女孩子尖叫的。就算在这里,也是有许多绝代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自荐枕席,他的心冷酷无情,从不与任何人接近,怎么会为了一个相貌顶多算是清秀可人、性格还阴险狡猾、多少带点卑鄙无耻、屡次侵害他的利益的女人而动?所以,以上推论不成立。
他救她,大概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一定是为了亲手拍死她,为他的法宝报仇,还因为她不顾死活想救他,虽然她是自不量力,但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别人的半点恩惠?一定是这样的!唉,一定是这样的。只是这结论让她的心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感觉自己的心和脑子一阵冷一阵热,理智早就荡然无存,每一个举动全是本能,根本不能思考了。
「谁知道,一定是他被天地之力反噬得脑子糊涂了。」万事知语调古怪的说了一句。
咦,这也是一种答案,虫虫又看了乱石顶上一眼,突然跑过去攀爬。
「主人,你要干什么?」万事知的外形只是一只小鸡,所以拦不住虫虫,只得踉踉跄跄的跟上。
「我要去帮他。」虫虫执拗的说:「你没看到吗?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乱石那边一定有状况,通天塔塌了,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要有个交待啊。」
「可是他会杀了你的,别以为他以前放过你,这次也会。我告诉你,他刚才没有发作才可怕,现在必定是狂怒,难道你真的要死在他刀下才甘心?」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回云梦山吧。」虫虫铁了心。
她种的因,就要承担由此而来的果。她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有很骄傲的骨头,对于天门派,她大概算是阻止魔道行动的英雄,可对于花四海,她确实是罪人。博一票吧,心里总觉得欠着他,也真是难受,倘若他真的杀了她,说不定她还能穿越回去呢!那样——也不错!
「谁让你是我命定的主人,虽然你非常愚蠢,可是我只能跟你。」万事知愤愤不平的跳了一下,虫虫一抻手,抄起它放到皮囊中。
花四海不会为难一只鸡,这样万一她死了,天门派的这些人也死了,至少有个人会回去报告墨武师叔。
当年,天门派的顶尖高手尽数失踪,至今成文件谜,别扭师叔他们没有去找,只是苦心经营下一代。可她不,她一定要把那些随通天塔消失的人找回来!眼前的一堆乱石被称为「山」,只是因为形状,实际上只是建塔的石头堆砌而成,爬起来格外艰难。
虫虫功力耗尽,不能凝成金色光罩慢慢腾空,只好用手脚自力更生,等爬到山顶,已经气喘吁吁,而眼前的情景更令她吃惊不已。
建塔的石头塌下来后围成了一个圈,挡住了外界的视线,被围住的中间地面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似乎是迷踪地下陷逃走形成的。在这个深坑的上面笼罩了一个半圆形,材质感觉像玻璃,准确的说是麻质玻璃,因为白蒙蒙的看不清罩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这罩子像是巨大的能量形成的结界,难道这就是因为建成通天塔而形成的界眼,却因为没有打通大门而变成死胡同的地方?
「离开。」冷冷的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拒绝和严厉,让虫虫忍不住有眼酸,不过她努力忽略这种不友好,只想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捡开心的部分安慰自己。
「我来和你。」摆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先巴结一下他再说,缓和他愤怒的情绪。
「离开。」
「我是来帮——」
「谁允许你挡在本王面前的!」他仍然笔直的站着,眼睛注视着深坑处,连一眼也不看向她。
这要她怎么回答,难道是想救他?虽然事实如此,可结果却是相反的。
「我不愿意有杀生的事出现在我面前,我是个大善人,恐怕你没看出来。」她心乱之下,胡说八道。
「你不出现,一切都好。」
这话说得伤人,因为这让虫虫觉得他是讨厌她的,自尊有点受伤,于是故意恶劣的道:「我故意让你承我的情,好放过我们天门一派。
花四海终于侧过了头。
她是为了天门派吗?是因为看出通天塔建成之日就是天门派灭门之时吗?本来小小一个天门派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所有要挡住路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留情的全部清除。却原来,她只是为了她的门派。「你坏了魔道的大事,本王可以杀你的。」他一字一顿的说,「趁本王还不屑杀你,离开!」
他杀她?本来一直就感觉会这样,所以才东躲西藏的避免这种情况,曾经她很怕死,却从没想过这句话从他嘴里冷酷的说出来,她却会心酸。怎么了?一个只见了四面的男人而已,帅哥就了不起吗?这世界帅哥太多了。
九命、西贝柳丝、燕二师兄、桃花师叔,哪一个不是帅哥?可为什么,眼泪会气苦的涌上来?
不屑?
原来他不杀她只是不屑,嫌她这样的天门派低级弟子脏了了的刀!原来他只是看不起她,对她并无一点好感!是啊,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本来就是这样啊,为什么她天真的会以为他有点喜欢她?真可笑,原来她只是不配死在他手上!刚才她免于死在大石下,只怕也是因为他要救石头!
虫虫看着花四海,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地,被伤害的自尊和会错情的尴尬让她忽然不顾一切,粗疏天真下的敏感和倔强在她的身体里占了上风。
她仰起头,眼睛勇敢的直对上那对所有人都会怕的眼睛,「各为其主而已,假如再给我选择,我还是会毁了裂地石,与你为敌。」
1-95 不杀的理由
花四海转过身来,直面这个让他钢铁般的心出现裂纹的女子,心底愤怒的火山终于喷发而出。他许多年筹划的事毁于一旦,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是她搅了西贝的密局,让天门派有了防范;是她手中的却邪剑令其他七剑法力加倍,居然能与他的手下形成抗衡之势;是她招来天雷毁坏了一块裂地石!
在塔上时,他凭借强横的武力,压得天门派一众抬不起头来,解放了自己的手下去建塔。眼看就要完成,塔底却传来剧烈的震荡,现在看来是孔雀的伙伴撞坏了裂地石。但通天塔只是倾斜,却仍然未倒,若不是她招来天雷,一切的麻烦都不会发生。
他从来都是一人,自入世以来,每个人都只是怕他,就连西贝也从不敢在他发怒时招惹他。从来没有人敢向他挑衅,从来都是别人寻求他的保护或者请求他的宽恕,从来没有一个人试图保护他,这个叫姚虫虫的丫头是第一个。
当他假装不能动,听到她用那点点可怜的功力东挡西挡,自己遍体鳞伤却拼命保护他时,他感觉心上裂了一道口子,因为从没有人这么真心对他,为了他愿意豁口出命去。只是原来这臭丫头为的只是交换,用这个恩情来交换她师门的平安!
通天塔建不成,他虽然生气,可还不至于让他胸口的一团烈火烧起无穷无尽的愤怒。这臭丫头说得好,各为其主,不过是阴差阳错、棋差一招。没有关系,老天和他做对,他就和老天干一场,他的使命必会达成,虽然浪费了他多年的心力,虽然另一条路更加艰辛和残酷,可他不怨怪,是自己的就要承受。
他只是生自己的气,因为在最关键的一秒,他舍不下她的命,抽出冰魔刀为她挡住那致命的一击,从而亲手毁了自己多年的筹划。他痛恨的是自己,因为他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么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向冷面冷心冷情的自己为了一个只见过四面、而且处处冒犯他的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而她保护居然是算计,还要与他为敌,他绝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怒火从胸中窜向他的四肢百骸,拱动他抽出冰魔刀,猛力挥出去。不用法力,不需要魔气,只凭这把刀,他就能杀了她。不怕死是吗?他可以叫她求仁得仁!
「主人!」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
她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一脸倔强?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为什么蒙着一层氤氲的淡淡雾气,看得就让他下不去手?
冰魔刀下,一寸桃红带金的丝绸飘落了,虫虫的衣领被那看似扑拙,实则吹毛断发的刀刃削去了一点布料。乌沉沉的刀就架在她雪白细嫩的脖子上,刀上的寒气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颈间有一缕细流绶绶下落。热的。是血。少量的血。魔王那摧枯拉朽的魔刀,虽然只割破她的些许皮肉。
他,在这么狂怒的情况下,还是没有杀她!
面对面如此之近,看着他沉潭般的眼睛,仿佛有两团黑焰在燃烧,冷得像水,又热得像火,看着他的牙关咬动,感觉着他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听着他喉咙间发出野兽被困时的挣扎声,虫虫动也不敢动。
这一刻,虫虫又迷惑了,忽然感觉他确实是舍不得她,所以才会这么逼自己,好像一个人分裂成两半,一半要杀她,一半要阻止,自己和自己较劲。
而她刚才只是生气他那不屑的语气,想着宁愿被杀也不折损自己的骄傲,这会儿真正死到临头,说一点不怕是假的。再说,看到他的矛盾,她的心一下就犹豫了起来。他真的如他表面的那么讨厌她吗?那么这矛盾又从何而来,一刀下去不是解决了吗?
在生死关头,任谁了悄清楚感情的问题,虫虫只觉得喉咙里发热,心想他正处在为难的时候,作为聪明温柔的女性,应该帮糊涂可怕的男人做出决定。
「你不能杀我!」
呼,体面的说出讨饶的话也没什么难的,而且也不觉得丢脸,不知道是不是她脸皮太厚的缘故。刚才虽然大义凛然,不过凭一进之气,现在人一放松,腿有点抖。
「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他仍是冷冷的,眉梢唇角全是酷烈之意,但眼神之中似有冰融。
「我有很多很多很多。」
冰魔刀的魔气和刀气太可怕了,架在脖子上,实在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编造一个好的理由,大脑一片空白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索了,你得给我个机会负责啊!」
「这是什么烂理由!」万事知哀叫一声,把鸡头缩进皮囊里,不忍心看主人身首分离的场面。
可是花四海没有动手,这荒谬的理由居然让他的手放松了,冰魔刀虽然还架在虫虫的脖子上,但压迫力明显小了很多。他瞪着眼前的臭丫头,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这句话虽然可恶厉害,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应该说出来的,他胸中的愤怒也依然不骨停息,可他发现他胸中了无杀意,只是他又怎么能放了她?怎么能放过一个毁掉自己多年心血的人?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紧张中带点讨好,一个委实难以决断。而正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发出咔的一声响,古怪的结界动了。
「快点想办法,死结界要消失啦!」一只鸡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形成了通路却没有打开大门的地方、这个巨大的麻烦玻璃罩子就要没了?
虫虫忘了脖子上还架着刀,转过头向深坑望去,见那个玻璃罩子的颜色淡了很多,若隐若现的,现在从外面可以看到里有黑影走动。
而且它在挣扎,似乎要摆脱地面的束缚,消失在无尽的天际。或者,从外形和大小看,这死结界像一个充满了热空气却没有控制的热气球,随时会飘走。
「花四海、花四海、快想办法!」刀已经离开她的脖子有三寸远,花四海的眼中的黑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冷漠和镇静,虫虫敏感的意识到她的小命保住了,又开始活跃起来。
1-96魔王兽性大发
通天塔的塔形已经坍塌,无论是魔道的人还是天门派的人都消失无踪,他们能去哪?总不会是给吸到异世界去了。
而从花四海站在乱石顶那么久来判断,显然所有的人都被关在了这个死结界里。他一定是在想办法救人,可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容许他细想。
虫虫拍着魔王的胸,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伸手到他衣襟内乱摸的情景——紧实平滑、强壮有弹性、没有一丝赘肉、手感相当好,真想体会一下紧贴着他的感觉。
她凶星才尽,色心又起,但随即想到别扭师父还在死结中,不知道里仙魔两道是否还在打斗,也不知道花四海救人时会不会只救魔道的人,一进心乱,倒没有继续遐思下去。
咔!又一声响,那结界似乎要飘去了,花四海再不犹豫,挥手掷出冰魔刀。
冰魔刀在半空中划出一条耀目的银白色弧线,当的一声落在了深坑下面,像钉子一样把死结界的边角处和地面相联,暂时缓住它要消失之势。
他皱紧眉头,心中略有些忧虑,却还夹杂着一丝轻松。
死结界要消失大自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正因为这意外的事件,才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放下手中的刀、架在那丫头脖子上的刀也给了他一个暂时不杀她的理由,虽然他不用刀,只用一根手指也能结果了她。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还是要飘走。」
虫虫是真急了。那死结界中仙魔两道好几百条人命呢。怎么能就这么消失?她想像力丰富的大脑甚至联想到里面这些人飘到宇宙的另一端,因为没人食物而人吃人地可怕情景。
焦急之中她不注意脚下,被一块突出地石并没有绊倒了。她站在乱石山的边缘,假如就那么直摔下去,不变成一个馅饼才怪了。花四海离她很近,下意识的长臂一伸。把她带入怀中。
他人没这样拥抱过她。在逍遥山时,她是把他当树干一样攀爬,所以他也并无感觉,可现在当她软玉温香的身子贴紧他的胸膛时,他忽然很贪恋这异样的滋味——她丰满柔软地胸部、她纤韧合宜地腰肢、她那一头齐耳的古怪红发、她身上那股类似于水果味道的清甜腻人气息。
他不是初识女色的少年,有过许多的女人却从来不曾为一个动心。不曾要过一个女人第二回,但是对她,总是感觉有些特别。
可是她有什么好呢?相貌不过是清秀之姿、又好色又大胆、行为不像个女子、一肚子阴谋诡计,而且他们只见过四面而已。
最重要的,虽然没人配做他地对手。但她毕竟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事情紧急,这陌生的感觉容不得他细想。或者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当他集中精神,即感觉到她身体内有一股异常的力量。非常强大。只可惜她不能发掘和引导,相反这对她还有些危险,就像一个孩子守着一座金山,金子花不了,还可能被倒塌的金山压死。
「魔王老爷,您地冰魔刀还是不顶用!」万事知扯着破锣嗓子叫道,搅散了花四海内心的涟漪。
「却邪剑拿来。」他灵机一动,轻轻放开虫虫,大手一伸。
虫虫先是被吓,后是被抱,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也不想就把却邪剑双剑递到花四海手中,倒弄得花四海一愣。
这是传说中的陈兵八剑,天赐神器,多少人觊觎而不得,多少人历劫数度春秋而未缘一面,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给了他?是她不知道这神器地珍贵,还是信任他?
低头看看掌中之剑,因为是一把融成的两把,放在他的手里略稍小。
只是却邪剑天然号称有妖魔者见之则伏,但到了他这真正魔头的手中却似凡物一般,没有丝毫光华闪现。
「却邪剑只有在剑主手中才会发挥神力。」那只多嘴多舌的鸡解释道。
花四海看看深坑之中,见那死结界的一端已经翘起,刚才因为迷踪地下陷而引起的狂风余尾还在结界外回旋,使得整个半圆形的罩子给人以风雨飘摇之感。
他的冰魔刀颤抖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声,显然不能坚持太久。
他虽然法力高深,法宝也是世间少有的灵性之物,但那死结界毕竟是天地自然之力产生的,必须要神器才能定住,之后他才能想办法救人。
追随他多的睥心腹手下全在死结界中关着,他不能置之不理。
「过来!」他严厉的对虫虫喝道,凛烈的眼神如刀。
可虫虫只是「哦」了一声,活泼的一步跳到他面前,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直到他从背后搂住了她,才有一瞬间的惊疑。
「你要干嘛?」虫虫身子发僵,心想这魔头如果真想非礼她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况且还有万事知这个鸡型号电灯泡躲在她腰侧的皮囊中探头探脑。
再说她有自知之明,她远没有美到让男人看了就忍不住要扑倒,春心大动,继而XXOO的程度。
可是感觉到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腹,虫虫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话也说不出了,觉得身上像着火一样。
他要干什么,就地「咔嚓」了她?这个——这个——
虽然他的美色确实让人垂涎,不过她目前只是想调戏一下他而已,可没想过要立即和他卸了妆干大事业。
那不是要要搂搂小腰,亲亲小嘴,说两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以后吗?难道魔王大人喜欢直接来?不是那么没有情调吗?
啊,这魔头是不是被她气得魔性大发,需要处女之血才平息?以前在小说里读过,经常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天啊,救救她吧,她不相居这种环境下——至少要——烛光晚餐、高床软枕、月色朦胧——
不对,她在想什么?她不要这样!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更不知道他的心意,怎么可以和不爱的人乱来?
绝对不行!她不是豪放女。
可是,老天,她根本反抗不了,力量的对比先不用说,她现在已经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啊,不行,他越来越放肆啦,手掌忆经摸到她脐下三寸的地方。
万事知、万事知、啄他的手,主人命令你啄他的手。
快啊!谁来救她,她要被恶不作的大魔头强奸啦!
1-97 师父还活着
「不要紧张。」
能不紧张吗?人家的第一次耶!
「不要反抗。」
当然要,得表明态度,女方是被强迫的。
「会有点疼。」
完了,听人家说会疼的,做女人真倒霉。
「随着本王的力量走。」
不要,才不要配合呢,都说了要表明态度了。
「本王进入的时候——」
不会这么走运,第一次就中奖吧?如果怀了他的骨肉,这孩子是仙魔两道的结晶,一定从小就备受欺凌和排斥,别回头像张无忌小时候那样,多可怜哪!不行,不能生!
「我不生!」她冲口而出。
身后的身体僵了一下,胸膛的呼吸起伏还在,却没有说话,耳边传来万事知讽刺的声音:「主人,你在想什么?」
啊?!
虫虫意识一冷,忽然感觉自己差不多完全是让花四海抱着,两条腿和摆设一样,一点力量也没有用上,而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却没有被撕开。花四海的手虽然还放在她敏感的下腹部,像块烙铁一样烫着她,却没有更进一步,另一只手则按在她的头顶。他这样子——不像是要强奸她,倒像是输魔功给她,那么他是想发展她进魔道黑社会喽?如果他来当师父,大家来场师生恋也不错。
「主人,魔王在以自己的魔气引导你不能控制的真气,好指挥却邪双剑定住死结界,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就好。」
好丢人哪!人家是要和她联手救人,她却想到那么色情的地方去,还喊出了口,果然二十一世界的人脑筋全部泛黄了!不怪她,是基础教育太发达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点小小的、无耻的失望。
不过这事花四海也要负上一些责任,听说这里是个男女之防非常严格的地方,燕二师兄连她的赤脚也不敢看,他哪有上来就摸人家小肚子的。那地方那么敏感,事先也不讲明,换做别的女人说不定早就羞愤自尽了,她能坚持活着很了不起,嗯,堪称伟大。话说回来,如果以后真的回不到她的世界,又找不到人娶她,倒可以赖在这魔头身上。就算他是魔道的,也要讲理,这么亲昵的动作都做了,应该负责,她反正也摸过他,大家互相负责也不错。
虫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她钻进去,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同时胡思乱想了更多。但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花四海猛一勒她,头顶上传来他冷漠的声音,「注意,我的真气从你头顶百汇穴进入你的丹田,引你的真气到双手。会有刺痛感,但你不要松开手,如果你要救你师父,忍耐一下。」
原来他按的是她的丹田,他说进入,会疼什么的,是指真气的循环。
虫虫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刚才她的精神全集中花四海的手上,倒没注意却邪剑是何时回到自己手中的,她虽然自由散漫惯了,但此刻也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后背紧贴着花四海坚实的胸膛,两手把却邪双剑举起。
「不要用力,自然依随他的魔气就行。」万事知紧张的嘱咐。
它不知道不阻止花四海是对还是错,如果花四海有心把魔气存在主人的体内,只怕是后患无穷,魔王以后能随时控制主人,想让她生、让她死都行,主人相当于成了花四海的奴隶。可是死结界一飘走,关在里面的人就全完了,再也找不回来,此刻不得不兵行险招。仔细想想,如果花四海真想害主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也不必枉费这样的心机,从这个方面来看,主人是没有危险的。但,谁又能保证呢?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虫虫听到万事知的话,摒除了心中最后一丝紧张,感觉一道冰凉凉的气息从头顶通过胸口一直传入她的下腹,虽然带着寒气,可一点也不难受。她从来不懂武功,不过哈大叔给她讲解过人体穴位和修仙的基本常识,虽然她学习不太认真,但丹田在哪个部位还是知道的。每当她试图引导体内的古怪真气自保,总觉得那是一条在她体内奔腾不息的大河,可惜她找不到它的源并没有,只能使用一些不知从哪里溅出来的水花蒙混过关,现在她仿佛被一只手引领着走到河岸边,导大河之水入手中的经脉。
以她现在这种修炼状况,这就好像把泛滥的洪水引入小河沟内,河沟轻浅,如果引导不当,河水就会淹没一切。幸好那道冰凉的真气像闸门一样,只放行了适量水流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但尽管如此,些微的涨痛和刺痛还是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嘘,忍耐。」
这一刻,他低沉性感的声音如此温柔,让她瞬间安心,他在她身后,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她闭紧眼睛,看不到却邪双剑上紫青光芒炽烈的从剑尖涌出,直达低矮的天际,这神剑好像获得了充足的血液而活了起来,几欲挣脱她的双手,但她记着花四海的话,不管双手有多么酥麻疼痛,就是不放开,直到他喊了一声: 「去!」
花四海收手,那河水样的真气就退回到河床中。虫虫瞬间无力,完全靠腰间那条强健的手臂支撑着她站立。
抬眼向深坑望去,就见她的却邪双剑像两柄利刃一样,同时飞出,同时落地,短剑钉在冰魔刀一侧,长剑把死结界翘起的一端生生压了下来,也固定在地面上。
这对神剑比钉子好用多了,那个似乎就要淡去的热气球又稳定了下来。果然神器就是高级货,不是等闲灵物可以比拟,而死结界一稳定,花四海虚空一抓,冰魔刀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不说话,随手提起虫虫,让她站好,别再像抽了骨头一样倚着他不动,之后抻指拈诀,黑雾中身形一淡,再再现时已经在死结界边上了。
而虫虫只好从虚构的旖旎风光中走出来,四肢并用,一点点爬下乱石山,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她狼狈的跑过来,花四海已经施法与死结界中的人联络过了。
「怎么样,我师父还活着吗?」她急着问。
花四海轻轻唔了一声表示回答,然后再不说话,静静立在一边,闭目凝气,似乎调息去了。
「别吵他。」万事知小小声的说,「他在聚魔气,看来他要力劈此结界,救出里面的人。HOHO,这死结界是天地自然之力形成,坚硬无比,他居然想硬碰硬,我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笑话他。」
「什么意思?」虫虫从皮囊中抓出万事知,对着它的耳朵说。
1-98 极品男人
「你掐到我的脖子了,主人。咳咳。」
万事知挣扎着把脖子从虫虫的手中解放出来,「我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很危险,但鉴于我看过他以身为石,定住迷踪地那么高强的法力,所以说不准得很,这一下,他不成功便成仁。」
「他不能成仁!」
虫虫差点叫起来,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解释道:「他死了,这个结界就没人打得开了,那别扭师父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万事知怀疑的看了虫虫一眼,「那倒是,所以你要说服里面的人放弃门户之见,至少要在这件事上联手才行,不然大家都有好果子吃。」
「好像——很难。」虫虫想起白沉香的倔强模样,驴得很,不容易妥协,说不守还很高兴能和魔道的几名高手同归于尽。
「你从来就不了解白沉香,他只是被你气得抓狂,本身可不是个糊涂之人。」万事知道,「他们必须联手配合花四海,否则我看这事难成,就算花四海凭一时之力打开死结界,只怕不能维持很久,如果其他人在里面打成一锅粥,也出不来啊。」
虫虫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玻璃罩子,感觉里面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结界隔绝了声响,还是他们已经不打了。话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打,当真是白痴加三绣花鞋有。她转头看看万事知,小鸡没说话,只低头走到一处,啄了一下上面的微小裂缝,「这是花四海弄的,可以和里面的人说话,你试试吧。」
虫虫看花四海仍然闭目不语,完全不理身外之事,慢慢走到裂缝前,敲了敲结界壁,轻轻叫道:「师父,你在里面吗?」
「哟,虫姑娘想拜我为师?」一个轻松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三分调笑之意。
虫虫是侧耳贴在结界壁上的,这声音好像是亲吻着她的脸颊说的,吓了她一跳,不由得涨红了脸,立即跳开些,擦了擦耳朵。
「死狐狸!我找我师父。」她顺手拿一块石头砸了结界壁一下。
里面「啊」了一声,「虫姑娘,你要把我震聋吗?那样的话,以后我可要抱着你说话才听得到了。」西贝柳丝轻啧道,似乎外面的一点响动,里面就和打雷打雷似的。
虫虫不理了,重复了一遍要求。
「白道长率门下在结界的另一端,是否愿意过来,我可保不准。」西贝柳丝还是不急不缓的语气,虫虫甚至想像得到,无论多么狼狈的情况下,这位大财主都是清雅悠闲的模样,如污泥中的一只莲花般。
「不打了?」她想确认一下。
「天灾之前,连豺狼虫豸都要先停手自保,何况各位都是仙道两道成名的人物呢!」
这死狐狸就是不会好好回答问题。虫虫心里骂了一句,担心情轻松不少,这证明此战就算惨烈,但还没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潜意识中,她实在不想天门派和魔道有解不开的死结,虽然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蚂蚁?」一个威严的声音问。
「师父师父,你没事吗?」虫虫激动地跳起来,居然有点鼻酸。
她一向以气死白沉香为己任,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发现自己心里多少对他有点感情。也是,无论他多么可恶,毕竟在这个剑仙纵横的世界,是他给了她一个家和最初的保护。
「没事。你——可好?」白沉香的语气也比平时温和,不那么气急败坏。
虫虫连「嗯」了几声,没敢问其他人情况如何,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只检最重要的说:「师父,现在情况紧急,花——花四海那个大魔头打算来硬的,可能——咱们天门派这次要——要魔道合作。」
「师傅理会得。」白沉香缓缓地道,「事非皆因塔起,塔即毁,恩怨两清,就算仙魔两立,也是后话了,为师不会拿这么多人命开玩笑。」
虫虫本以为白沉香会执拗的要和魔道死战,没想到他这么通情理,看来万事知比她要了解白沉香。她为了说服白沉香准备了一套花言巧语,这下用不上了,反倒觉得被动,开心之下,口无遮拦的道:「师父你真是有大智慧,让徒弟亲亲——Mua!」
白沉香显然没料到虫虫这样,当场愣住,尴尬得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潮红。身边的西贝柳丝一直卑鄙的偷听,此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愈发觉得虫虫有趣,「白道兄,你这个小徒很有意思啊,十分与众不同,不知白道兄是从哪里收的弟子?」
白沉香把无双杖用力往下一顿,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西贝柳丝,只对虫虫厉声道:「劣徒退下,此处非是你的低微功力可以抵受得住的,如若此处有难,速回山禀报你南师叔。」
虫虫撅了撅嘴,就知道和这个师父八字不合,两句话不到就犯相,他明明说得是关心的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她不知道要怎么指挥里面的人合作,只得转身看看花四海,见他正好调息完毕,眼睛望了过来。她心里一跳,突然起起刚才他从向砶抱着自己的事情,有点脸红,急忙掩饰道:「现在可以救人了吗?」
配合着她的话音,身后的死结界发出可怕的嘎吱声,就算是却邪双剑,似乎也不能久困此界。
「本王会在此界最薄弱之处,纵劈一刀,我道中人往左,天门派人往右,待本王固定好裂隙,人就可以出来了。」他淡淡的说,仿佛是说上街买件东西,而不是和死结界硬碰硬这么可怕的事。
「要我传话?好吧。」虫虫转过身,停了一下,双转回来,「可是哪派的人先出来呢?」她猜仙魔两道的人虽然暂时两下罢手,但仍会互不信任和互相提防,如果仙道的人先出来,魔道的人会担心天门派的人袭击花四海,而魔道的人先出来,别扭师父又会担心魔道出来后就一直了之,说不定还顺手要了她的命,就算互相谦让,一派也会担心另一派在背后动手。
「一边一个。」花四海简略地说。
好主意!
这个大魔头不仅又帅又酷,还很聪明智慧,看来脑子即没进过开水,也没被门挤过,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芸芸众生中难寻的极品啊!
1-99 威胁
虫虫边想边走到死结界的裂缝边上,把花四海的话转告,协调双方同意,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研究的,反正过了一会儿就同意了。虫虫突然有点感触——要让两方对立的人合好,看来非要大危机才可以解决。
「您还有什么吩咐?魔王大人。」她问花四海。
「叫里面的人护住耳脉和心脉。」他不看她,「我,至少离开二十丈。」
这回虫虫没有废话,乖乖听命。她知道这一次是生死关头,她没有力量帮忙,做到不添乱就不错了。这个结界像个结实的罩子,外面的声音传到里面可能会放大十倍,而且又无法消散,花四海一刀劈下,里面的人一定很难受,所以才要护住耳脉和心脉吧。她传了话就跑得远远的,好在乱石围成的圈子很大,她还不至于走到乱石堆脚下就有二十丈了。只是,她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希望魔王大人不受伤最好。
「你要小心啊!」她喊了一声,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跳得像要撑破肋骨,窜出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理素质极差,不是干大事的人才。
再看花四海却平静如衡,笔直地站着,没有回头。他全心感觉虫虫的方位,觉得她的位置够远了,即刻平心静气,念动心诀,身体腾向半空,狂卷的风和淡黑色魔气将他层层包裹,衣服和长发飞扬。他把全身法力和魔气全集中在双手上,力贯冰魔刀,狠烈绝然的劈去!
石破天惊的一刀!
面对这样强悍而勇猛的一击,就算是天地形成的巨大力量也为之一震。花四海感动无穷山无尽的自然之力源源不断地袭来,但他坚定无比,绝不退半步,催动体内真气与之抗衡,周身都被一种闪着珍珠光泽的银光笼罩,向后翻涌着大片黑色雾气。他动用真气时才会出现的那条夹杂着黑丝的银龙也再度从他的胸口窜出,和锁麟龙一起,狂舞在他周围。
开山裂地般的巨响,死结界上出现了一道闪电样的光华,像被一柄利刃从中间切开一样。
「他那条龙又出现了。」虫虫瞪大眼睛,喃喃的道:「真的好漂亮。」
「花四海是个人物!」万事知也赞叹不已。
以前花四海虽然威名很大,但它见多识广,本觉得是虚名而已,今天才相信,原来这个威震十洲三岛的男人名不虚传。如果他愿意,天下都可被他踩在脚下!
咔咔的响声传来,好像深山老院的在门缓缓打开了。虫虫是站在花四海身后的,正好可以看到死结界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各色光芒从裂隙中喷涌而出,分左右用力,把那裂隙撑到一人多宽。此时,半空中的花四海疾落而下,在裂隙处站稳,以后背抵住一端,另一端以双方握冰魔刀撑住,大喝一声道:「走!」
「白道长请。」西贝柳丝毫不慌乱,请天门派先出去,这个时候还保持着风度。
白沉香迟疑了。如果这样出去,等于是从花四海的腋下低头穿过,这虽不是胯下之辱,可也是很丢人的,事后传扬出去,天门派颜面何在,仙道的尊严何在?
「时间耽误不得,既然白道长谦让——」西贝柳丝一笑,「暗处,你先吧。」
话音未落,一条分不清是前是后,也看不见面目的黑影一弯身从花四海臂下走过,然后又轮到了天门派这一边。
白沉香委实难决,顿了一顿,但苍穹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骈。他带了头,其他天门派的人就轻松多了,和魔道的人轮流鱼贯而出,伤者互相搀扶,有的人还背着同门的尸体。这次塔内剧斗,双方均损失不小,当然同门已逝,但谁也不忍心让他们尸骨无存。
人,一个个走出,而死结界发出令人不安的嗡嗡声。花四海沉默不语,身上的银光沿着裂隙的两边游走,似乎他和死结界已经融为一体。虫虫见有人从结界中出来,早就跑回来了,看到花四海一言不发,一个人苦顶,臂上的肌肉纠结,青筋突出,那条银龙虽然不见了,锁麟龙却死缠在他腰间,似乎在借力给他。而他,牙关紧咬,目光烁烁的盯着支撑裂隙的冰魔刀,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鬓边的黑发湿成一缕缕贴在他的脸上,显然辛苦之极。
「西师叔,帮他啊。」她急道。
苍穹摇了摇头,「他从劈开死结界的那一刻,他的力量就与这天地之力融为了一体,外人帮不得他,否则便是害他,你没瞧见魔道的左右道首也不帮忙吗?」
虫虫早看到了,不过关心则乱,此刻被一语惊醒,连忙跑到裂隙边去,从不断走出的人身边往结界里看,一眼看到白沉香和西贝柳丝站成一排,似乎是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再出来。不过她有点了解师父,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不想出来,只因为不想从花四海胳膊底下走过。
「师父,出来啊。」她喊了一声。
由于花四海实力超强,所以天门派死伤的人数比魔道为多,等天门派的人都走光了,魔道的人还有几十个,只有白沉香还在那儿干耗。
西贝柳丝不说话,神色平静的等白沉香做决断。眼看着最后一个魔道中人也走出来了,白沉香还没动静,摆出宁可死也不会受辱的劲头。而这时,花四海的手臂都抖了,嘴解溢出一丝血迹,一滴滴落下来,显然时间越久,对他的伤害越大。
看着白沉香执拗决然的脸色,虫虫急了,捡起一块大石头对准自己的头:「白沉香,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结果了自己,让你八剑弟子凑不齐,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她脸色凶狠,咬牙切齿,白沉香当场气得差点死掉,再也不需要出去了。
这劣徒当看这么多外人的面直呼他的名讳不说,竟然还敢威胁他,而且这威胁还真有效!他若不出去,看这丫头的模样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倘若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堂堂一个掌门居然让自己弟子威胁!
死,他不怕,可是如果毁了他多年的心血,天门派的希望,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白道兄,请出去吧。」西贝柳丝适时推了白沉香一把,「贵弟子为了救师父,不惜以身犯难,在下真是佩服,而且道长不出,似乎我魔道中人连续走出,不是陷我们于不义吗?白道兄请成全吧!」
白沉香本就想出去,只是抹不开面子,这下就坡下驴,急步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西贝柳丝。
1-100 你不要死!
虫虫脸色发白,手中的石头松落,也不管白沉香瞪过来的一眼,偷偷看向花四海。只见他脸色苍白,汗水顺着头发滴落,衣衫尽湿,腮骨咬动不止,显然已经快力竭了,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极强悍又极脆弱的模样,似乎一刻也不允许自己放松,一切都要自己扛的样子,看得虫虫的心都揪起来了。
「小花,人都出来了,快收手!」西贝柳丝跃到一边急道,刚才的优雅闲适一分也没了。
白沉香见虫虫在发呆,急忙一把扯住她,飘到远处。
两位高手都看出花四海已经耗尽法力,形势凶险,偏偏别人又帮不上忙,只能尽快离开,他必须依靠自己才能收回与死结界搅在一起的力量。这一回解救,花四海是以命相搏,他不肯扔下自己的手下,敢于与天地之力搏弈,对自己狠绝,嚣张狂傲,一直不肯低头,虽然天门派只是搭了顺风车,也不禁暗中为之动容。这魔头不出天下便罢,只要出山就是阻拦不住的力量,好像洪水之于危堤,冲到哪里都是汪洋一片。
在魔道众人眼中,他就是王者,天塌下来也有他顶,臣服于他是自然的事情。在天门派诸人的眼里,他就是危险的存在,他就是死亡和摧毁的代名词,一定要全力抵抗的。但在虫虫心里,他却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的男人,怕他,但又想着他!
「小花,快收手啊!」西贝柳丝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催促。
嗖嗖两声,却邪剑顶不住了,从地上激射而出,自动飞回虫虫背上的剑鞘中。因为没有了固定力,死结界开始向上漂浮,裂隙的一侧和冰魔刀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
花四海动了,移动得相当缓慢,一点一点把身体闪到裂隙之外,只是他挪一分,裂隙就窄一分,如影随形,似乎贴在他身上了,等冰魔刀抽回,他仅剩下双臂撑住。他静静的站着,全身绷紧,似乎是在等待着时机,全场的人都静默着看他,连大气也不敢出,却没有一个帮得上忙。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虫虫的心呯呯乱跳,汗水顺着颈窝一路滑到衣服里,像一条细蛇一样流动着,散布着不祥的气息。
「嘭」的一声,死结界上的裂隙合上了,同时黑影一闪,花四海的身影疾飞而去,那个结界迅速淡化,飘到半空消失。只是花四海的身影不像是自己飞出的,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毫无目的和控制的越过了围成一圈的乱石顶,隐没不见。
虫虫大急,第一个反就过来,追着飞了过去,焦急之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可以飞了,而且飞得这样快,这样稳,一道淡金光束若有若无的惊在她的脚下,看得白沉香不知是喜是忧。
她循着花四海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正艰难的慢慢爬起,等她落到地面,他已经单膝跪地,一手拄着冰魔刀,一手按住自己的膝盖上,试图站起来。他的头扬着,脸色惨白,衬得人都显得透明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可嘴角的血迹却浓了些,滴滴答答的落下,胸前已经被血染红,连那个银色钮袢也变成红色,长发就贴在两颊上,黑眸却奇异的发亮,流露出死不服输的样子。
「天哪,你没事吧?」虫虫跑过去,伸出双手,却又停住,因为花四海举起冰魔刀指着她,眼神冷漠安静得让她心碎。
他拿刀对着她!他拿刀对着她!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虫虫哽咽出声。
「他只是不想让你扶他。」身边传来西贝柳丝的声音,「他不想让任何人扶他,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帮他一把,从小到大都是这死样子,受了伤,要自己躲起来疗伤,开心不开心都要自己承受,他独自追杀叛军到九幽的时候,伤得几乎没命,可他还是不让医生诊治,自己拿了药待在黑石殿养了好几个月,就是这样,他也不肯让人帮他一下。」西贝柳丝继续说,他帮不上忙,只有说话才能解除心中的紧张。
看着这个拒绝帮助的男人,虫虫落泪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只是止不住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他颤抖着身子,逼迫自己起身,下唇都被他咬破了,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终于站起身,虽然摇摇晃晃的,但却直直的站在她眼前。
「回修罗微芒。」他说,声音被身体的痛苦拖累得软弱,但语气坚定。
大批魔道的人已经赶过来了,迅速簇拥在他身边,虫虫想走过去,却被众人挤得离他越来越远,感觉两人间竖起了一条鸿沟,天差地远,两个世界。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她心里喃喃的念着,看着他那样骄傲威严的人,却不得不在这一刻、在这么多人面前,面对失败。
这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天门派怎么会知道魔道中人正大批赶到无穷山?
如果不是她,裂地石怎么会损坏了一块,迫得他要以身为石?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抽刀相救,闹到最后要以自身之能抗天地之力,硬碰硬的救人?
这是她的错,可是她要怎么选择?!难道任天门派因为阻止他的行动而灭门?
这么两难,为什么要让她来选择?!假若再见面,又是什么样的局面?他还会再搭理她,再放过她吗?
人头攒动,人影纷乱,她却牢牢捕捉到他的身影,看他艰难的迈步,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要依靠自己,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软弱。
这个男人,伲强骄傲得让人心疼,宛如野兽中的王者,永远的睥睨天下,永远的无敌于世,永远只在黑暗中疗伤!
她知道他伤得很重,一颗心难受的悬着,生怕他就这么死了,当魔道的人慢慢走开,她不自觉的跟在后面走,连师兄师弟们叫她也听不到。
「你不要死!」她的泪止不住的落,心里不断重复着。
花四海一直没有回头,避免自己再做出不当的举动,这样强烈的心声,他听得到,知道她傻傻的跟在后面,他走了几步后,停住了。一时的软弱罢了,任他多么强大,终有软弱的时候,只要对她的软弱不要成为习惯就好,她不过是一个只见过四面的女人,他从不与人告别,这会儿也不能看向她,尽管他很想,那会让她在天门派的人眼中成为叛徒,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一切还是没有纠葛的好。所以,他站了好久,却终究没有回头。
(第一卷完)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1) 作者:柳暗花溟
所有跟帖:
•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2)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
(436863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03:00
•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3)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
(429583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07:42
•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4终)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
(434169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13:11
•
谢谢,这个我去年追了好久,现在看到结尾了。
-西山-
♀
(0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15:41:18
•
好长,终于看完了,很好看,谢谢
-煮雪烹茶-
♀
(0 bytes)
()
07/30/2009 postreply
10:37:05
•
谢谢。 好看!好看!好看!
-poof-
♀
(0 bytes)
()
08/18/2009 postreply
10:12:32
•
好看好看,强烈推荐
-米儿~-
♀
(0 bytes)
()
08/04/2009 postreply
18:2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