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偷袭者死
魔障破了,潮热的风温柔地吹拂着虫虫的脸庞。
她舍不得离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花四海的气息和味道,那是他残留在魔障上的,那是他曾经陪在她身边的证明,但这一切最终还是消散了。
既然留不住,那就去寻找吧!
伤感没有用,谁说爱情是容易的?好东西从来不可能轻易得到。就算那位一向很罩她的老天爷从天上给她扔下馅饼来,她也得站好位置,张着嘴接得住才行。
站起身,也不管走不走调,扰不扰民,先大声哼唱一曲《姐姐妹妹站起来》,然后脱掉衣服,换上包裹里的男装。她感到精力旺盛、干劲十足,新想杂草就要有杂草精神和态度,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和情况,都要生机勃勃的生长。
她不怕沼泽中有什么东西偷窥她,事实上连苍蝇蚊子都被花四海吓跑了,这里只有她自己。而且她是换外衣,里面的中衣还好好的穿着。
包裹里的食物已经被她一夜之间消耗光了,比耗子磕的还整齐彻底。两套衣服中,花四海穿的是那套大号的,不过还是显得有点小,而她现在穿上这套小号的却还是有些大。
于是她捡回来却邪双剑,拿这神器当剪刀,割掉衣服的下摆,捋胳膊挽袖子,卷裤脚整腰带,折腾得满头大汗才打扮好自己,还跑到一个水洼边照了照。
为什么同样是黑色的粗布衣服,那死魔头穿来就那么有型有款。好像是身着为世界顶级男模量身定做的高级男装,可是穿在她身上,就像披着个在泥地里捡来的麻袋片呢?敢情连衣服都欺侮她。她改动了半天,还是好像穿了乞丐服一样。
算了,内在美才重要,跟他拼内涵!
虫虫想着,挫败地把剩余的布条全包在了她那永远不长却也永不褪色的红色短发上,恢复了印度阿三的造型,然后左右看看,大步离开。
脖子上空荡荡的,只有召唤万事知的金尾羽,水心绊已经不在了。之前她有点心慌,似乎不拿着那大魔头的一点东西就感觉与他再无瓜葛一样。不过她捡回却邪剑时,发现剑锋上穿着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是从大魔头的衣袖上割下来的。
她心心念念宝宝贵贵的把这碎布贴心放着,总觉得老天爷对她不薄,从来不湮灭她的希望,心情大好之下,脚步也轻快起来。
跟随着花四海在沼泽中延伸着的脚印一直向前。那脚印因为施了法力,一直很清晰,但当虫虫走过后就消失了,似乎他不想让她回头。
好,她就不回头!凡事本来就是要向前看,她绝对比那大魔头想像得有勇气得多。
这三天放在她的心里,就算天荒地老也是抹不起的存在。现在她要离开这里,回云梦山去,然后问问天门派的掌门白沉香师父,究竟在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让六道之间有那么大的对立情绪。
照理说,对立或者斗争都关乎到利益和权利。十洲三岛的归属、人道信徒的争夺、法宝资源的占有等等,而和平是因为平衡,战争是因为一方实力暴涨。也就是说,真正的意气之争很少。
但是仙魔两道毕竟和纯正的人类不同。他们有着很长的生命,所要的东西也不会太凡俗,就算有利益冲突和仇恨,几千年下来,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有天大的秘密?
她真正待在云梦山上混日子的时间不多,但她的八卦精神也曾经淋漓尽致的发挥过。不过山上的人虽然大部分很友好,对好奇宝宝的问话,也会很和蔼亲切、耐心细致地解答,但当她问到几千年前的六道大战之事时,小一辈的人没人知道,老一辈的人又都吞吞吐吐地不肯说,被逼得急了,往往或长叹一声或摇头苦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扁模样,似乎有着不能与人言的苦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虫虫不是不想深刻挖掘,何况还有几百年前,天门派的上一代高手尽数失踪的事件,这些都很奇怪。可惜她是个祸头子,各种麻烦事一直不停的发生,让她没有时间当福尔摩斯。
但她现在想化身为和平鸽了,自然要把事情的根源调查清楚。想了想,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渡劫、飞升这类的事情而互相敌对吧?
虫虫边想边走,一颗心都系在她的和平鸽使命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自从她穿越到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而古怪山、莫嗔泽虽然变幻多端、精怪繁多、暗藏着无数危险,但因为花四海的脚步在,就意味着他的威严在,他的保护在,居然没有任何东西有胆量潜到虫虫身边,意图不利于她。何况却邪双剑神气凛然,普通妖魔灵精避之唯恐不及,更加不会跑上来自找倒霉。
所以,虫虫虽然是独自走在一个人人闻知色变的地方,却比大白天走在临海城的街道还安全。眼前,花四海的脚印在乱草水泽中穿行,景物变幻也不能湮灭掩盖,好像他在带领着她离开。
虫虫的心蓦然升起一股柔情,蹲下身子量他的脚印,异想天开地打算着回头也给大魔头做双靴子穿穿。电影里的古代不都是这样吗?女人要给心上人绣给荷包、做双鞋什么的。目前她是不会,但她可是勤学好问的小儿郎嘛!
正量得兴高采烈,口中念念有词的计算尺寸,耳边却忽然听到「喀嚓」一声,似乎是有人踩在枯草断枝上,之后就躲藏起来,再不动了。
虫虫警觉顿起,假装蹲着不动,暗暗把却邪剑握紧,全身都在感觉着敌人。只觉得那个人挺笨的,正一点点向她这边靠近,却不知道隐藏脚步声。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突然暴增了百年功力,感官全部提升了能力所致,还以为是对方比较菜,心里有了一较高下的念头。话说尽管她参与了多宗仙魔两道的械斗,但单独对敌却是第一次,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刻是非常冷静的,脑筋转得快,而且并不害怕,倒是一点点兴奋。
嚓—嚓—嚓——
敌人悄悄的、缓慢的、小心翼翼地靠近,虫虫甚至听到了对方轻轻拔剑所发出的刺耳刮擦之声。
「偷袭者死!」虫虫紧张得手心出汗,再也忍耐不住,虽然两人之间距离还不是最恰当,却一跃而起,却邪双剑蓦然挥出,紫青剑光「咻」的激射而出,灿烂活泼。
3-2 一对路痴
敌人显然没料到她突然暴起,惊叫一声后,也挥剑相迎,一道幽兰光芒横空掠过。
三色剑光在半空中凛然相交,煞是好看,但却没有发出激烈碰撞之声,而是搅缠成了麻花似的,看来殊无杀气,貌似还很亲热。
虫虫一愣,看这剑光分外眼熟,但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只觉得虎口一麻,却邪双剑脱手而出,带着美丽的光尾,流星一样飞出好远。当然,同时飞走的还有对方之剑。
「六师兄!」
「七师妹!」
「哎呀,神剑!」
「追!」
「敌我双方」乱成一团,慌张中只照了一面就手拉手追着剑光而去。那可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白沉香反复强调的,虽然虫虫不怎么认同,还是认为自己的小命更为要紧,但那两把短剑正是能保住她小命的东西。
好在三把神剑飞得并不远,两人携手同飞,眨眼间就追到了。眼见温道乙的灭魂剑插在一片湿地的中央,却邪双剑一左一右围绕着它,三剑嗡鸣不止,似乎玩得正开心。
虫虫大步向前,把却邪剑抓回手中,双剑相交,猛磕了几下,直到火星四溅才停:「你两个不听话的贱剑,没有我的命令居然自己跑来会朋友?找死啊!信不信我用真火石融了你们!」
温道乙目瞪口呆地看着虫虫,细心的把自己的灭魂剑收起来。
师父曾经说这八把神剑是上天留下的神器,宁愿自己死了,也要保住神剑。他们平时对神剑是相当爱护的,不仅日日擦拭,白天带在身边时小心翼翼,晚上睡觉时还要放在特制的檀香木剑架上供着。
没有人像七师妹一样,天天把神剑随手乱丢,切水果、砍柴、当剪刀、有时候还用来当飞刀一样乱掷,现在居然双剑互砍,也不怕伤了剑身。
虫虫看到温道乙不可置信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所想,向前走了一步,指着灭魂剑道:「神剑是有灵性的,和小孩子一样。不过毕竟是铁石之物,是要人来教、来训的。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你们这么宠着神剑,到底是人使剑,还是剑使人?」
「可是师父说——」
「师父这人挺好的,长得也不错,不过有时候说话类似于那个——算啦,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就好。照他那样说,神剑就不是拯救天下苍生之物了,因为会受伤嘛!干脆当镇山之宝,等人来瞻仰好啦。师兄你要知道,如果一把剑不能发挥作用,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说得振振有词,努力忽略自己对神剑根本没有尊敬之情的行为。
不过却邪剑断而重铸,等于是新生的一样,又因为重铸时用了虫虫的血,所以与虫虫心灵相通,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另外,虫虫心灵自由,却邪剑就反映成灵气逼人,其实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神剑与剑主之间的末期,倒真的是她们这一对最好。
「六师兄,你把灭魂剑给我,我帮你修理它。太不听话了!居然勾引我的一对乖宝宝到处跑,脱离我的掌握。」虫虫又向前走了一步。
温道乙后退,尴尬地把剑藏在背后,「不敢有劳师妹。我——我——对不住。」
「你的灭魂剑是天下最驱邪避凶的东西,可以压制所有的鬼怪,挟之夜行也不逢魑魅。」虫虫文绉绉地学刀朗师叔的口气,「不过现在戾气未脱,正气没有完全苏醒,我可以帮你。来吧,让我以却邪之气帮你驱一下。」
「还是——还是不麻烦师妹了。」温道乙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敢突然转变对神剑的态度,吓的直躲。灭魂剑感觉到他的心意和却邪剑主的强大「杀气」,也发出惊慌地嗡嗡声。
「别怕,魔王的冰魔刀都被我扔进过井水,洗去过血腥,小小的灭魂剑算什么。」女魔头继续伸出魔爪。
温道乙忽然听到花四海的名号,被虫虫折磨的脑子立即清醒过来。
「师妹,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么?是那个魔头帮你治的伤吗?」他转移话题,结果相当成功,因为他提到了花四海,女魔头的心登时柔软起来。
是啊!他帮了她,他总是帮她。纵然他是中了毛驴的借刀杀人之计,纵然她总是无意间阻挠了他,可他还是帮她,并且舍命。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温道乙看虫虫脸上露出微笑,以为她是为能康复而开心,连忙道:「师妹才恢复,不宜太过劳累,不如我们先找到路,然后再为下一步打算如何?」
嗯,师兄说得对,果然冷静理智。要找路,对。可是路?路!
虫虫大吃一惊,急忙向四周看看,只见到处都是相同的沼泽景色,花四海的脚印完全找不到了!
刚才她和六师兄误会对方是敌人,结果想都没想就出手互相攻击,但是却邪剑和灭魂剑同为陈兵八剑,气息熟悉,灵犀相通、于是游戏一样飞到一边去了。他们两个心急之下就去追,结果跟丢了花四海的脚印现在就给困在沼泽中了。
怎么办?古怪山,莫嗔泽变幻多端、地形复杂。她和六师兄是一对超级路痴,在正儿八经的官道上都能迷路,在沼泽中还不被困死?
「怎么了,师妹?」温道乙看虫虫红扑扑的小脸刹时变得惨白,不明就里的问道。
师妹受伤后,以心语叫他先去沧海岛送信。他虽然不放心师妹,但知道这位师妹素来很有智谋,她这么做想必是有深意的,所以自行离开。
不过要去沧海岛就要找到秘密栈道,否则就要绕过古怪山、莫嗔泽,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明明是跟着日月星辰走的啊,怎么会这样?还好天可怜见,让他遇到了师妹,但看她的脸,似乎也没有把握找到路。
「啊,万事知和阿斗呢?」虫虫突然想起来。
温道乙瑟缩了一下,生怕师妹会暴起伤人,抬头见她眼神凌厉,也不敢隐瞒,嚅嚅地道:「不小心——不小心走散了!」
3-3 两根腊肠
「走散!什么意思?」虫虫难以置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温道乙挠了挠头,艰难地道,「我猜它们认路的本事大概比我强,也许现在回云梦山去了。应该——会这样吧?」
虫虫看着眼前温吞厚道的六师兄,挫败感从未没有这么强烈过,一时之间大脑空白一片,「怎么会丢的呢?」她喃喃自语,眼神呆滞。
他们找不到花四海的脚印,十之八九会给困在沼泽中。
如果阿斗在,她可以把花四海衣袖上的那块碎布给它闻闻,让它找到那救命的脚印。
虽然沼泽中水气弥漫,会影响阿斗的嗅觉,但好歹他们走出去的机会要大些。
现在连阿斗都丢了,要怎么办才好?
「我们到沼泽边缘的时候,休息了一下。 阿斗玩得开心,后来就不见了。」温道乙觉得非常有必要和虫虫解释一下,于是慢慢地道,「我怕它丢了,就去找,当时那只小鸡在睡觉,我想反正走不远,就没有叫它,结果——我丢了。」
他丢了?!虫虫瞪着温道乙。
阿斗是小狗崽,特别容易兴奋,经常跑来跑去,在外面的时候当然要盯着它才对啊!万事知个头儿那么小,就算去追阿斗,也该把它放在衣袋中。
六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路痴的程度。在变幻莫测的古怪山外这么大意,实在不能不说失误很大。
「师妹,你别瞪我。我——对不起。」温道乙自知理亏,摆出一副很「哈」的样子,好像是阿斗的人形版,就差吐出舌头了。
虫虫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阿斗和万事知。
阿斗太活泼,分辨不出好坏人,万事知虽然特别狡猾,又会隐形,不过一只小鸡要靠自己走回云梦山,那可是堪比长征的艰巨任务。
这两个家伙平时总惹她生气,也不是人类,可它们不在身边时,虫虫才发现她对它们很有爱。
而现在的情况是——被困、丢了伙伴、大魔头离去、师父交给的任务也没有完成,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师兄,脱衣服。」她忽然说。
温道乙吓了一跳,双手自然抓紧衣襟。他当然不会觉得师妹对他有情或者有不良企图,但这举动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正常的。
「被困在这里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出去。」虫虫解释道:「白天还好办,一到晚上,沼泽是很危险的。」
只有待在大魔头的身边,她才会感觉安全。他一走,她就觉得危机慢慢伏上了水面。而看看天色,她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如果她不是意外遇到六师兄,不是跟丢了的脚印,等她走出沼泽的时候还是下午时光。那大魔头为她算计得很准,几乎事无巨细全想到了。
他是麾道的魔王,却为她费这番小心思,这样不经意的温柔才万分珍贵。
「我脱了衣服就能找到路?」温道乙不明白虫虫要干什么,因而显得格外傻气。
虫虫无奈的叹了口气。
「古忙山总是动来动去,我想那不是真实的山在动,而是有幻影,而莫嗔泽则到处都一样,让人无法分辨出路径。所以我们把你的衣服撕成小条,绑在一路走过的树枝上。这样免得我们在原地绕来绕去,虽然不敢说能找到出路,至少会有点帮助。」
温道乙一听,大赞有理,立即把外袍除下,手脚麻利的撕成小条。他人本来很聪明,不过是山中岁月太久,不闻世事,难免有些迂了。
「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呢?」温道乙有些不自然。
他是男人,贡献道袍的事当然是他来。不过他现在只穿着中衣,虽然身体没有裸露,但还是觉得于理不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他那个古怪的师妹,大刺刺的毫不在乎。
虫虫没有半点野外生存的经验,只抬头看了看太阳,赌博似的往一个方向一指,率先开步走,温道乙怀揣一包碎布条,匆匆忙忙跟上,隔三差五就拴一根布条。
「走出古怪山、莫嗅泽,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先走出去再说吧。」虫虫有些不耐烦,实际上是因为没有信心而产生的焦虑。
「不是啊,师妹,我觉得我们应该计划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虽然我们这一趟不很顺利,但不能因为不顺利就不完成,再说任务如果能顺利完成,也不是师父给我们的考验了。顺利不顺利和完不完成任务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温道乙喋喋不休,让虫虫以为他是唐僧转世。
波拉波拉波拉!~!¥%……$X!接着又波拉波拉波拉!
「我们要么就找到秘密栈道,要么就绕过古怪山、莫嗔泽,否则就送不到信,师兄弟觉得机会有多大?」虫虫愤然打断温道乙想继续「波拉」下去的行为。
她敢保证白沉香绝对不会只让他们一路人马来送信的,因为这个长得还挺帅的老白脸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送不到,自然有能人可以。
她现在急着找到阿斗和万事知,一来怕它们被坏人捋去,二来她想问万事知几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
万事知号称知道一切已经发生的事实,简直是仙界活百度,她以前从没想到过要问它,真是一叶障目,不见南山。
温道乙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心里又有坚定的信念,要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于是道:「师父说师妹是福将,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路。到时候我们立即去送信,可好?师妹想,既然我们走出了那么远,既然找到了路,当然要坚持到底。依我看——」
他边走边说,没注意路,「砰」地一下撞到了蓦然停住的虫虫身上,撞得她差点跌倒。
温道乙想道歉,却见虫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呆呆的站着,一脸失望。
他抬头一看,赫然见他拴过布条的树正在前方迎风招展,像是示威一样。
原来,他们这么小心地走,还是绕回原路了吗?
「再来!」虫虫一咬牙,带着温道乙继续走。
波拉波拉的魔音穿脑声中,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走着,但每一次都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布条用光了,前方没有路,也没有脚印。
「也许跟着星星走是可以的。」眼看天就要黑了,虫虫又急又累,不禁异想天开,也不想想在深夜的沼泽中行走是多么危险的事。
温道乙不置可否,也没有半点主意。
正没有计较的时候,借着黄昏时的微弱光线,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烂泥地上有一处古怪,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泥包,上面的叶子和苔藓全是新长的,绿色极嫩。
「那是什么?」他伸手一指。
「看看不就知道了。」虫虫也觉得奇忙,不过她向来冒失,所以也没和温道乙研究一下,立即跑过去看。
一脚踏上,就听到地面传来扑簌簌的声响,好像有一条蛇正极快地爬来。
虫虫吓了一跳,大脑还没有指挥身体躲闪,就看到地面迅速腾起一条线,直奔自己的脚下,缠住了她的脚腕。
她想躲,可是来不及了,只是本能的抽出却邪剑,在身体被拉起的一瞬间,挥剑便砍。
却邪剑锋利无比,却没能砍断拴在她脚上的东西,倒是温道乙奋不顾身的来拉她,结果同样中招。
惊叫声中,虫虫很快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两个踩上了捕猎的陷阱,被倒吊在树上了,在沼泽的夜风中晃来晃去,像两根要被风干的腊肠。
只是,什么人会在这里狩猎?
3-4 龙帝白鹤
由于被倒吊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虫虫难受极了,觉得眼珠子都发涨,不过正是因为供血充足,脑筋倒很清醒,于是他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四周。
照通常的状况来看,视觉上应该是地在上、天在下才对,可虫虫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球体中,四周的景物包围着她,让她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只有绑在她脚腕上的野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一片宁静中分外刺耳。
这没有坐标、还有点失重的感觉使她想起重伤的时候。那时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并行于时空却又独立存在的空间里,似乎是天地之初的混沌,没有方向,也身不由己。
想来,婴儿待在母体的子宫中就应该就是这种滋味吧?
「师妹,你还好吗?」温道乙抓紧衣服的下摆,因为只穿中衣,倒吊的时候衣服卷起,倘若不拉着,就会裸露了。
虫虫「唔」了一声,才想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算是好,就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吸力把她的身体猛力拽到一侧。瞬间,她脑海里闪出「黑洞」二字。
听说物质被吸入黑洞后,宽度为零,长度为无限长,那她岂不是——
惊叫声中,两人无力的挣扎根本起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作用,身体被猛力拉扯,然后是下落感,最后是重重的撞击。
还好,他们撞向的东西很软,身体只感觉到了剧震,疼痛却不太严重。
如果现在画出虫虫的样子,那她的眼睛一定是螺旋状的圈圈,因为她实在是头昏脑涨,连身体平衡也无法保持。
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心想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要缓一下才能对付。
哗哗——
怎么会有流水声?过了好一会儿,虫虫的感官终于恢复了功能,蓦然发现自己躺倒在一片沙滩上,那哗哗的水流产正是海浪涌动的声音,沙滩温柔的沿着海岸线延伸。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头顶的天空。
「六师兄。」她叫了一声。
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吧?前一刻还明明是在黄昏的沼泽中,怎么一下子到了夜晚的沙滩上?四周如此宁静安详,而且这安详中没有四伏的杀机,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似的。
「我没事,师妹。」
虫虫循声望去,见温道乙坐在不远处,虽然没有被陌生环境吓到,但从脸色上来看,他也对这种情况感到意外和不安,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她爬起来,抓起沙子看了看,前后左右跑了几步,又到海边踢了踢水。最终得出结论——她一定肯定以及十分确定这个地方是个真实的存在,不是幻觉。
那个陷阱是个扭曲的空间吗?所以她和六师兄被抛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和她一起来的不是那个大魔头呢?那样的话,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
她和他在一座孤鸟上。没有门派之别、没有利益纷争、没有别人的打扰、没有尘世烦恼、只有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师妹,在陌生的地方,一动不如一静。」温道乙看虫虫上窜下跳,温言道:「走了一个下午,你也累了,不如安心歇着。等天亮看看情况再说。此处——并无肃杀之气,我在想,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隐流的私密栈道。」
虫虫想了想,觉得六师兄说的对。
隐流避居在沧海岛上,既然有岛,就会有海,这不正是海边吗?而且,传说找不到秘密栈道就要绕过古怪山、莫嗔泽,这说明秘密栈道离古怪山、莫嗔泽非常近,也许就是在其中也说不定。
「师妹的身体才刚痊愈,太过劳累只怕于气有损,所以师妹先歇着吧,我来守夜。」温道乙又道,摆出个既来之、则安之的劲头。
虽然心里怀着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警惕,虫虫还是不再争辨什么,默默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昨夜的火热,不禁血往脸上涌,连忙背身躺倒,生怕被六师兄瞧见。
为什么不是他和她在一起呢?为什么除了那三天,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为什么越是聚少离多,心里的火就越是热烈地燃烧着,心都爆裂开了,只有见了他才能回复柔软?
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否像她想念他一样,也想着她?
只觉着心里的渴想无处消散,于是悄悄拿出那块碎布,贴着脸摩梭着,闻着他的味道,回忆着在一起时的细碎柔情,泪水莫名其妙的落下来,点点滴滴。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随月华流照君。
真想,变成一片月光,就照耀在他身上,温柔而清浅,哪怕静静的无语也好。
想着想着,虫虫睡着了。
她很佩服自己到哪儿都耽误不了吃和睡的猪性,可是她本来就算大病初愈,之后遭遇了花四海的「抛弃」,再之后又因为迷路而跑来跑去,体力早就透支了,所以疲劳战胜了一切。
梦中,她沉浸在他眼底那深色的海里,感觉他极温柔的怀抱着她,摇着她,哄她入睡。他的呼吸起伏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后来他还吻着她的额头,不过他的唇比岩石还要粗粝,使她的额头有些尖锐的疼痛。
她想躲开,可是又舍不得,忍耐了一阵,终于抵不过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叫道:「大魔头,你的吻不是这样的啊。」确实,他的人虽冷酷无情,可他的吻却温柔和炽烈。
可是不对,为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清亮的叫声,就好像一种鸟类。难道——
猛的一睁眼,虫虫吓得大叫起来,因为她正对着一对漆黑如豆的眼睛,面前还有两只长长的脚,一片白晃晃中,一张长长的尖嘴正在她额头上轻啄着。
哇勒,这是什么东东?!
「师妹别怕。」温道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怕?说的容易,仕谁睁开眼看到这奇怪的东西都会害怕。还好还好,这东西似乎毫无恶意,黑豆眼温润润的,还打招呼似的清亮的叫了一声。
虫虫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重新聚焦。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只大白鹅,雪白的羽毛、火红的长脚和尖嘴、头顶有两根金黄的翎羽,在阳光上闪着金光。
咦,阳光下?天亮了吗?她感觉只是闭了下眼睛而已啊!原来她睡得那么沉,原来梦中花四海的吻和她的叫声全是这死鸟造成的!
「哪来的大白鹅?」她万分宝贝的把碎布放在怀中,翻身坐起。
「这位姐姐,它不是大白鹅,它是龙帝白鹤。」一个人回答她,不是温道乙,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
那少女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金环束发,腰间悬着一根碧玉竹笛,看来温柔又乖巧,虫虫一见就很想捏捏人家白嫩的脸蛋儿。在她身边,站着另一名少女,年纪略大,但一样的美貌逼人,一样的服饰,奇怪的是长着东方人的面孔,却有一双碧蓝的大眼睛,手里含着一柄尺子样的东西,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我叫蓝天,她是小雨,奉师父之命,引龙帝白鹤来接两位天门派的道兄。」蓝眼美人说。
3-5 欢迎来到沧海岛隐流
温道乙闻言大喜,虫虫配合性的笑笑,但心里却有些失望。
这两位仙女妹妹既然说是奉师命前来,就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已经有人把信送到了沧海岛隐流。
她早就知道白沉香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她和六师兄这一组上,毕竟魔道也注意着仙道的动静。
说不定,他们还是白沉香故意放出的诱饵呢。
这个死没良心的师父!果然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就越是阴险狡诈,天理昭然!
不过,她倒真没想到所谓的秘密栈道其实只是一个通往隐流的结界,就藏在古怪山、莫嗔泽中。
它的位置本来就不好寻找,而那种的陷阱模样的伪装,大概只有她和六师兄这样的白痴才会去踩。
「虫虫,你果然是福将,师父没有说错。」温道乙因为开心,脸色奇佳,双目星星闪,不过也可能是看到美人后的狼性反应。
哼,他的潜台词不就是说她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凭着狗屎运好,胡打乱撞也有出成绩的笨蛋么?
他个古人懂什么,《火影》里的卡卡西塞塞说得好,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两位道兄,我们还要去向师父复命,不如现在就走吧。」蓝天说着看了看虫虫。
虫虫只好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心中有十八个不情愿。
她要去找阿斗和万事知、她要去探寻六道不和的秘密、她要去找大魔头、她不想来什么隐流啊!也许会被围在这里一些时日,但她有太重要的事要做了,耽误不得。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怎么办?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心里却知道躲不过这次隐流之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楼过身边白鹤的脖子。抬腿就要跨上去,不过还没爬到白鹤的背上,周围就惊呼四起,有人有鸟,热闹非凡。
虫虫眨了眨眼,眼看白鹤跑出老远,颇感意外。
这大鸟好像挺喜欢她的,不仅啄她的额头,在她发愣的时候还一直蹭她。拿爪子向她撩沙子玩,一点不像神鸟,比万事知还讨人嫌,这会儿怎么像避鬼一样?
「这位虫道兄——」那个温柔的小美人小雨脸上一红,轻声道:「龙帝白鹤不是坐骑。」蓝眼美人干脆笑了起来。
不是坐椅?那怎么渡海?不是说沧海易渡,隐岛难寻吗?还有,小雨小美人为什么一和她说话就脸红?
疑惑中,她低头看了看,恍然大悟。
她现在是印度阿三的造型,身上那套花四海的手下给他买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像个破布袋子,掩盖了一切女性特征,头上还包着布。想必脸上也不太干净,怎么看怎么像是「天门派的道兄」而不是「仙道的师姐」。
怪不得刚才六师兄不叫她师妹而称呼她为虫虫,看来他憨厚中带着精明。虽然这两个美人不像是骗人的,但他还是做了提防,不透露她是女人的私密。
话说,他们师兄妹二人见面就大打出手,肯定也是因为她着男装,六师兄没有认出她来。
如果不误会多好,那么现在他们一定沿着大魔头的脚印走出古怪山、莫嗔泽了。不用非到隐流去!
「隐流的师妹请了,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渡过沧海呢?」温道乙问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很想拜见隐流的掌门师叔呢。」
咦?掌门师叔?就是说是一位老人家?也就是说,她老人家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说过六道大战?换句话说,她的间谍话动不一定非要回云梦山天门派,在这里也一样可以才打听?那样的话,她的隐流之行也不算浪费时间嘛!
虫虫惯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既然不能转头就走,发现了有利的地方后心情也就放松了,对着小雨挤了挤眼晴道:「小雨妹妹,不是你背我过海吧?我听说隐流的行走术是仙道中最高明的。」
小雨闻言脸一红,低下头去。
蓝天在一旁看到,还以为虫虫调戏自己的师妹,心里略有不快。但她对这两位道兄奇怪的并没有恶感,再说姐妹们都盼着他们上岛哪,现在也不好拂袖而去,只挡在小雨面前道:「龙帝白鹤,脚踏星云。咱们只要拉住它脖子上的天蚕丝,跟在它后面就行。虫道兄,沧海上星雾弥漫,倘若卸器飞行,就算是我们也常常会迷失方向,只有龙帝白鹤才可以轻易找到沧海中的岛屿。而它这么小,又怎么驼得起人呢?」
温道乙连声称是,回头瞄了虫虫一眼,咳了两声,意思是提醒她要举止端方,保持天门派的气派。
虫虫使劲瞪了他一眼,害温道乙莫名其妙,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师妹,师父的新宠儿。只得和两位隐流的师妹陪话,只觉得背后杀气腾腾,后背直冒凉气。
「小雨,你带着温道兄,我来带虫道兄吧。」蓝天道,打了个口哨,招呼躲得远远的龙帝白鹤,然后引一只到虫虫面前道:「虫道兄拿着这根天蚕丝,站在白鹤的那一边就好。」
虫虫愕然看着伸到自己鼻子下的纤白手掌,不知从哪里拿起,因为她根本没看到任何丝线,难道这位隐流的师妹精神上有点问题?难道是皇帝的新装?她要配合她们来一场虚假的飞渡吗?
据说精神不正常的人是非常可怕的,搞不好发起怒来会把他们师兄妹二人剁成天门牌放心肉馅。
「虫道兄,拿着啊。」蓝天催促。
虫虫看了温道乙一眼,见他也在对着小雨的手掌发愣,知道师兄和她一样,没看到什么「天蚕丝」,而且正指望她拿主意。
她没办法,只得伸出手去,在蓝天手上摸了一把。
不是她要轻薄这位师妹,她的性向很正常,对女人没有兴趣,实在是看不见所谓的天蚕丝在哪儿,和盲人摸象一样,完全凭手感。
一抓之下,看着蓝天涨红的脸,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不到的东西不证明是不存在的,因为她手里确实握住了一根柔韧的细丝。
天蚕丝是存在的,只不过是透明到瞧不见的状态,造物主果然神奇,剑仙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连物理现象也不是她这种仙界小白可以理解的。
朝着温道乙点了一下头,虫虫握紧看不见的天蚕丝,转到白鹤另一侧偏后的地方。
温道乙大喜,依葫芦画瓢,看得一边的虫虫直生气。他这是哪门子的师兄,什么事都让她这个师妹拿主意!这让她不仅怀念起燕二师兄。
那位师兄不仅长得比较帅,性格也很Man。谁说大男子主义不好来着,完全看女人们怎么适应并且加以利用这一点。
白鹤叫了一声,清亮的声音听来格外悦耳。接着,它翅膀一挥,飞了起来。
虫虫开始时还有些紧张,但身体一腾空就发现脚下出现了一片淡紫色雾气,约有几平米的面积,形状不规则,雾气中星星点点的闪光,漂亮亮了,让人感觉是踩到镶满宝石的地毯上。
原来这就是龙帝白鹤,脚踏星云。
她惊奇着,随着白鹤越飞越高,只见眼前雾气腾腾,向上看不到天,向下看不到海,连不远处的温道乙和小雨都看不见了,雾中也有忽明忽暗的闪光,与别处的雾气大不相同。
不过他们飞行的时间并不太长,不过片刻,蓝天就转过头来对她说:「虫道兄,欢迎来到沦海岛隐流。」
3-6 燕师兄,我们生个孩子吧!
一岛的仙女!全体是美人!
这是虫虫对沧海岛隐流的第一印象。并且她很庆幸自己是男装,相互之间对比不明显,否则她会自卑得去跳海自杀。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在网上看过清宫嫔妃的照片,感觉巨难看。当时她很有优越感,琢磨着自己清穿后,凭目前的姿色一定能倾城倾国,享尽阿哥贝勒的完爱。
可是见了隐流的师姐师妹们她才发现——原来,美色在民间哪!
她对沧海鸟隐流第二印象就是人间仙境四个字。
本来云梦山,已经奇美,但总有些孤冷清寂之气,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似沧海岛这样温润、精致、不染人间半点烟火般的脱俗。可能,也只有这样如梦如画的山水才能养育出这些精灵般美丽雅致的女人来。
第三个印象就是——整个岛上都没有男人。
虫虫甚至怀疑岛上连小虫小兽也都是母的,所以导致了他们天门一派的人备受瞩目,走在花木扶疏的小径上,总有无数双美目偷偷观察他们,让虫虫感觉天门派的是送展的珍稀动物。
除了她和六师兄一组外,白沉香还派了十几组人分不同时间,走不同路径前来隐流送信。不过到达隐流后才知道,真实的信件只有八剑弟子手中才有,大师兄商帝乙和八师弟尚黄乙手中一封,二师兄燕小乙和五师姐白玄乙、也就是容成花落手中一封,还有一封是在她和六师兄手中,其余弟子所持之信全是空白。
三师兄、四师兄还在聚窟洲督造快活林,这次并没有来。
现在虫虫终于明白白沉香并不是拿她做诱饵,而是这个狡猾的中年大叔把送给隐流岛主的信分为了三个部分。必须三封信都送到,拼接起来才能看明白信的内容。这不仅是为了防止魔道中人半路截杀天门派中人,也是对八剑弟子充分的信任,因为有一组不到,信的内容就不会完整。
这样想来,虫虫心里舒服多了。白沉香还算有点良心,没把她当废物、当吸引敌人目光的白痴看,终于把她当成真正的八剑弟子,终于把她和其他七个师兄弟一视同仁了。
而这一次,是二师兄和五师姐这一组人最先到达的沧海岛隐流。
五师姐容成花落本来就是隐流出身,母亲在隐流中身居高位,但她每五年才回隐流一次看望母亲,而秘密栈道每三个月就换一次位置,所以她和二师兄在路上虽然没有耽误时间,但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寻找到秘密栈道。
他们禀明了岛主送信的事后,隐流的姐妹们就四处活动,寻找其余的迷信人,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只有虫虫和温道乙一组迟迟未到。大家一直担心他们出事了,哪想到他们居然神通广大到自己通过秘密栈道来到沧海岸边。
「哇,二师兄。那边有个姐姐一直看你耶。」虫虫以手肘碰碰燕小乙的肋下,暧昧的笑。
「七师——弟,不要顽皮。」燕二师兄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岛就那么大,你已经逛了好几天了,我们回住处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这美景我看多少遍也不够。再说,天天待在屋子里有多闷,我们说好去岛那边的礁岩钓虾嘛!是吧,小八?」她挤挤眼睛,小八是她死党,当然点头附和。
燕小乙无奈,只得跟在虫虫身后向前走,努力忽略背后两道热辣的目光。
岛上容光逼人的仙女太多了,虫虫采取了逃避政策,一直装男人,并且逼迫自己人对她改变称呼,容成师姐也不能泄露她的身份,所以现在她是仙女们的虫师兄,而不是虫师姐。这样还有另一桩好处,那就是仙女姐姐们对男人相当主好,如果问什么问题,都会脸蛋红红的老实回答,配合得很。
几天来,虫虫打听了些隐流的情况和她们岛主的名字。岛主叫竺竹,据说经常闭关,岛上的事务全交由容成花落师姐的母亲来管理。不过这回天门派来信,她却是匆匆出关,亲自处理的。
信上要求八剑弟子聚齐后,连同隐流中人一齐去往平宁山礼佛寺,其余弟子即刻返回云梦山,所以现在这岛上的天门弟子只有六人了。
事实上天天守在一起的是三个人。
容成师姐见了母亲,自然日日陪伴;大师兄做为六人之首,时时要听从竺竹岛主的招呼,研究一些「正经事」;六师兄一上岛就被岛上的奇花异草迷住了,整天蹲在花园里当见习园丁;只有二师兄和八师弟在虫虫的带领下在岛上四处闲逛。
他们一心等着竺竹岛主安排好岛上的事,大家就会启程前往平宁山了,听说要召开仙道联盟大会,商议如何对付魔道最近越来越危险、越来越明显的举动。
无时无刻的,虫虫都在想念花四海。不过她没有地方倾诉,而且仙魔两道愈发剑拔弩张,她必须要为两道的和平共处做出努力,使她和大魔头的爱情障碍小一点。所以她目前看似到处闲逛,其实是一直试图打听几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不过大家不熟,问得太突然会引人怀疑,不得已先套套交情再说。
还有,以前六师兄曾经跟她说过,隐流有一桩功夫叫「流星闪马」,学会后能跑得飞快,比肩泽精。虫虫心里一直打着小算盘,
打算着怎么才能让隐流把这私技大公无私的传授给她,以后她私会大魔头或者气暴白沉香而逃跑时,跑路比较方便。
「小八,你打听过那位经常穿绿衣服的师姐叫什么名字了吗?」虫虫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叼着,感觉着草根处土腥中带着清甜的味道,心里忽然想起躺在草地上,窝在大魔头怀里安稳睡着的情景。
不能想!不能想!办正事要紧!她甩甩头。
小八以为她着急听他回话,连忙道:「那位师姐是隐流三大堂的中堂大师姐哦,听说叫碧草,大家都叫她草草师姐。我猜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她才总是穿绿衣服吧。」
「哦,原来是草草师姐。二师兄,我看草草视界八成是看上你了。」
虫虫语出惊人,着实吓了燕小乙一大跳,但更惊人的还在后头。虫虫的话音未落,师兄弟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位英婆飒爽,美艳逼人的草草师姐忽然站在他们面前,直眉瞪眼咬牙切齿地对燕小乙道:「燕师兄,跟我生个孩子吧!」
哇勒!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居然有人比她还直接!而且看来这位草草师姐会流星闪马啊,一眨眼就瞬移到了他们面前。
虫虫目蹬口呆,再看二师兄和小八,前者脸色苍白得像个鬼,之后皮肤发红到像个煮虾,后者就像活见鬼了一样。
「那个——我们到了打坐的时间,先闪,这事慢慢商量!」虫虫看二师兄连气也不会喘了,试图以练功遁逃离现场。
燕小乙从来没这么机灵过,听虫虫一说,匆忙抱了一下拳,之后立马逃跑,那速度也不比流星闪马慢多少。不过他慌不择路,钻进了一条他们从没有走过的小径,虫虫和小八急忙追赶,三人都没注意路口石碑上写的「立止禁入」四个字,任草草师姐在后面大声阻止也没用,直到小路尽头豁然开朗,一潭清泉出现在他们面前,潭后的石壁上写着三个大字——绵延泉。
3-7 这就叫歪打正着
别说只是一潭泉水,前面就是刀山火海,燕小乙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可是眼前又是一花,草草师姐再度施展流星闪马,拦住了三人。
「这是本派禁地,外人不得擅入。」草草羞涩的神色这会儿正气凛然起来。
虫虫本来佩服这位师姐的直率,想看热闹的,但见燕师兄吓得那德行,又有点于心不忍,抬步隔在两人中间道:「草草师姐唐突美男,我师兄吓坏了,慌不择路,应该被原谅。」
草草师姐虽然气势逼人,但身材娇小玲珑,比虫虫矮一些,此刻被虫虫挡住视线,看不到心仪之人,只得向后退了一步,耐心解释道:「绵延泉是我派立派之本、延续之根,就算本门中人非经许可也不能随便进来。现在三位天门派的道兄——实在大大违禁。」
「不是那么严重吧?」小八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一听说闯了人家的禁地,有点害怕。
「万事也讲个前因后果吧?如果不是草草师姐突然冒出来,我师兄不会被吓得暴走。」虫虫挺了挺胸,但立即又佝偻起身子,不敢展示女性骄傲,只铿锵有力地道:「人在惊吓中两眼一麻黑,哪还认得路径。所以这无心之过,所谓不知者无罪,这里又没别人,草草师姐就当没看到好吧?」说着眨了一下眼睛,「真把我们师兄弟三人关到地牢里,有谁和草草师姐生个孩子呢。难不成,你喜欢我大师兄,或者六师兄?」
草草很果断地摇头,伸手一指燕小乙道:「我要他的孩子。」
「还是的。大家都快成亲戚了,有什么事不好商量?」虫虫笑眯眯地,全不管身后的二师兄直抽冷气。
这个七师妹啊,问都没问他一声就把他卖了!
本来上岛后,他是觉得有点不正常,隐流的师姐师妹们虽然绝少与异性相处,但也曾出岛执行过任务或者参加过仙道论法会,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可为什么她们注视天门派一行人的眼神那么奇怪呢?充满了算计和审视,似乎要有什么重大决定,并在他们之间进行挑选。
这让他有些不安。但因为这种审视不是只针对他,后来想想,以为这只是隐流对外界的戒备而已,因此虽然忐忑,倒也忍耐着没说什么。
没想到,隐流的师妹这样大胆,居然提出这种大违常理的要求,而他的七师妹,居然为了脱身攀起亲戚来!
「七师弟!休得胡闹。」懊恼慌张中,他也没忘记不要泄露虫虫的身份,一向刚正的心居然有点恶意的快乐。
那个叫小雨的小师妹对七师妹好得很,说不定也要和七师妹百年好合,到时候看这位古灵精怪的七师妹要怎么办?
虫虫回肘撞了一下燕小乙的胃。心想他们哥仨跑到人家的圣洁之地了,虽说是无意,好歹也脱了身再说。不过让他施个美男计,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不理燕小乙,改变谈判策略,决定怀柔,对着隐流的中堂堂主笑着,显得又纯真、又没有心机。全没刚才誓死保卫师兄清白的劲头,「草草师姐啊,别看我师兄长得怪好看的,实际上是绣花枕头,胆子一向不大。师姐也知道,你的要求确实那个——太突然了一点,师姐是世外高人,不理世俗,我师兄拘礼惯了,所以吓得跑路。不过他跑得仓皇,我们追得也急切,根本没看清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个不应该算冒犯了贵派禁地吧?」
她说一句,草草就点一下头,似乎大为赞同,但还没等虫虫得意,她又加上一句:「虫师弟说得对,但事关重大,我只好禀明岛主,看要如何处理。放心,我会为你们求情的。」
虫虫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看来这位师姐人虽然直率,好像很好糊弄似的,却认死理得很。她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持一下礼节,免得白沉香将来为难,难道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吗?
但既然现在怎么说也说不通,她也不费劲了,就不相信隐流做为天门派的友好帮派,竺竹岛主能把他们怎么地?
想到这儿,她不再伪装友好善良、谦恭可爱,挑衅似地转身绕过草草师姐的身边,直接向那个什么绵延泉走去,把其他三个人吓了一跳。
如果说刚才是误入,现在她可是明目张胆硬闯了。
「虫师弟,止步!」草草是个火爆脾气,看虫虫这样,不禁有点火了。
「干嘛止步?反正我们无辜的,师兄弟三人也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我何不看个够本,也不枉我们白担了这个虚名。小八过来,你看这潭水好清澈啊。」
「男人更是不得靠近!」草草要跳脚了,可是却站在原地不动,因为这地方不止外人不能进,隐流中人未径许可,也是不能接近的。
切,谁理她!惦记她师兄,却和她这小姑子横眉立目,哪有这么不明事理的。再说了,这到底有什么宝贝,这么紧张?
他们本就是无心之失,如果非要拉他们见官,正好借机和竺竹岛主过过招。
反正这么多天了,她一直试图求见岛主而不成,现在机会不是送到眼前了?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就叫歪打正着。
这就叫富贵险中求。
呀?不过是一潭平平无奇的泉水而已,虽然潭水清澈,潭边种着些奇花异草,走得近了,迎面一股扑鼻的泉水甜香,但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似乎今年沧海岛有旱情,潭水水位偏低,大概只有一半水量。
小八听到虫虫的招呼,但没敢上前。他为人纯真质朴,虽然年轻爱闹,毕竟也是守礼的,没有虫虫那种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思想。
一边的草草见虫虫根本不理会她的命令,意外之下大为焦急,挥掌虚空一劈。
燕小乙离草草较近,看得清楚,心知自己这位七师妹有多少道行,虽然她已经奇迹般渡过了脱胎期和换骨期,轻松拥有了别人要苦修百年的功力,但毕竟不是人家隐流中堂堂主的对手,匆忙中伸手去拉草草的手腕。
两人皮肤一经接触,蒸小乙感觉入手滑腻,心头一跳,草草则干脆反手抓住燕小乙手掌。
燕小乙有心想要甩开,却又怕草草伤害虫虫,只得尴尬僵住,终于还是为这个师妹献了身,呃,手。
3-8 不一样的岛主
「虫师弟,倘若你再不回来,休怪我出手无情!」草草继续威胁。
虫虫怎么会理会她,还故意半转过身做了个鬼脸。白沉香不在身边,想气人一直找不到机会,还是草草师姐善良,让她的恶劣因子可以偶尔散发一下。
不过她没得意多久,正要废话的时候忽然看到草草身后出现了一名美貌少女,身着鹅黄的衣裙,脸上笑盈盈的,年纪和她相仿,法力却很高,随便一伸手就把她吸了过去。抓住她的衣领。
这样对她吸来吸去的,以前只有大魔头才会做。想着,虫虫心头一酸。多日的相思,终于化为泪水。
黄杉少女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怎么了,伤着你了?罪过罪过,白师兄会生气的。」
白——师兄?就是说这美妞和白沉香是一辈儿的人,也就是她的师姑了?都怪这个世界古怪,修行的人都有很长的生命,法力高到一定程度,人的自然衰老就会变得极为缓慢。弄得几十和几百岁,甚至上千岁的人呆在一起都分不出大小。
就像她和花四海,本来是千年魔头对新鲜伪罗莉人类,绝对的老牛吃嫩草,可是从外表上看,似乎相差不过五岁,般配得很。
「干什么拉我过来,难道这是隐流的待客之道,就是以武力服人么?」虫虫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知道与这黄衫美人的法力相差太大,于是先开口挤兑人,好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是啊,绵延泉是不能随便靠近的。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就会铸成大错,我绝对好心。」黄衫美人点了点头,很真诚地说。
虫虫还没回话,就见草草抢上两步,施了个姿势极其优雅的合掌礼道:「岛主,草草有罪,让外人进了绵延泉禁地,请岛主责罚。」
岛——岛主?就是这个年轻的美妞?她不是应该和白沉香一样是个中年人吗?为什么看起来倒像是草草的师妹呢?难道隐流换岛主了?不对啊,这么大的事天门派应该知道。可是他们从没听说啊。
虫虫愣了。燕小乙和小八也愣了。
黄衫美人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略带得意的笑道:「看来我闭关成果显著,这驻颜术算是小成了。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努力,没什么办不到的。」
她自顾着说得开心,似乎把外人闯入禁地的事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虫虫就站在她身边,听说鸟主闭关是研究驻颜术,不是为了修道升天,立即凑近了过去,鼻子都快撞到人家脸上了,只见那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得破,不禁赞道:「原来这就是最完美肌肤,婴儿般的。柱子岛主,教我教我,美容心得应该分享啊。」
「柱子?这名字不错哇,听起来很厚道似的。」竺竹笑道,一点不以虫虫的胡说八道为意,「驻颜术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虫虫对竺竹岛主大生好感。她心目中,竺竹岛主和白沉香应该是同一类人,拘谨严肃,到哪儿都端着一派之主的架子,每天忧国忧民、不苟言笑。没想到这位与白沉香齐名的人物居然娇憨可爱,爽朗大方,不像是一岛之主,倒像个在江湖中闯荡的武林少女,让人觉得亲切、放松。
「流星闪马也教一下吧。」虫虫冲口而出。
竺竹一愣,随即脸上微红道:「白师兄要你来学的么?」
「我师父没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我仰慕贵派道术法学而已。」
话说出口,虫虫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得寸进尺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技,直接提出要求实在太唐突了。听说古代人都是以技自秘的,怎么会轻易教人?
没想到竺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虽是一岛之主,但我们隐流分上、 中、下三堂,道学略有不同,流星闪马是中堂之术,你倘若要学,不如请教草草。她的师父是我的师姐,修为比我可强多了。」
虫虫闻言瞄了一眼垂首站在一边的草草和燕小乙,心头大乐。HOHO,既然草草师姐惦记着二师兄,那找她想学点,什么秘技可方便多了。不急不急,慢慢等鱼上钩。
「鸟主,道术切磋之事暂可后议,天门派三位道兄闯入绵延泉,这事——可怎么办好?」草草插嘴道。
虫虫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草草师姐也太耿直了,岛主都不太在意,大家装着不知道不就算了吗?非要她三番五次的提出来,真是没事找事!
就见竺竹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犹豫了一下道:「那大家就到明月楼台去,看看要怎么处理这事吧。」
她既发了话,别人哪有反驳的,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地势宽阔的亭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外貌约三十上下的美妇正吩咐几名女弟子事情。
那美妇是容成师姐的娘亲,虫虫等三人入岛时见过,岛上的人都叫她容成管事。而这些女弟子中包括小雨和蓝天,看到他们进来,小雨瞄了虫虫一眼,连忙又低下头去,面红过耳。
虫虫心里一凛,突然有些警觉害怕,心想隐流的姐妹不知为什么,好像个个怀春似的,他们师兄弟五人一到岛上就备受关注,别回头小雨真看上她,那可怎么办才好!狼多肉少,被人分而食之,只怕滋味不太好受,况且她还是个假冒伪劣的。
「岛主。」那美妇起身施了个礼,见竺竹丢了个眼色过来,连忙把房间内的人都谴走,只剩下草草和天门派的三个「罪人」。
「出了什么事?」容成管事问。
竺竹没说话,坐到正当中的太师椅上,对草革点了点头,显示出几分岛主的气派来了。
草草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居然连她向燕小乙求偶的事也没落下。她说得正大光明,没有一丝扭捏,倒让一边的燕小乙面红耳赤。
竺竹叹了口气道:「草草,这事你做得对,没有声张,没有让这事最后闹得没有回护的余地。不过你也真是的,我明白你是为了隐流着想。可是——人家外面的人会吓坏啊。」
草草挺直了脊背,「男欢女受,繁衍生息,这是天道自然,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说得有些道理,又理直气壮,让竺竹和容成管事一时没有说上话来。
草草要和二师兄XXOO,生个孩子,这和隐流有什么关系?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要靠男色来拯救?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端庄的仙女们会看到男人就好像要流口水似的了。
可是这也太盖了,能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实在说不通!这么想着,虫虫的脑海里突然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因为太快了,没有让她抓到,但就是让她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
3-9 被软禁了
不过,虫虫非常非常不喜欢草草那种把她的二师兄看成是囊中之物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人与人不同,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接受事情的程度也不同。我师兄熟悉伦理纲常,不喜欢这么直接不可以吗?难道男欢女爱,繁衍生息一定要按着你的那套来?我们天门派偏偏喜欢两情相悦,花前月下,有罪吗?我看草草师姐的态度硬得很,难道要强了我师兄去?」
抬头一瞄竺竹,见她似要笑出来一样。
容成管事忙道:「虫师侄真会说笑话,哪能呢。可是你们——怎么就跑到绵延泉去了呢?」
大家都知道天门派白沉香手下的七弟子叫姚虫虫,道号蚂蚁,但隐流鲜少与外界交往,所以就连容成管事也不知道她是女的。
「还不是让草草师姐追得慌不择路。」虫虫对着草草偷偷吐了下舌头,「再说了,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就应该有人把守啊。岛上没有别派门人的时候还好说,既然来了客人,就应该防范。而且你们事先也没提醒我们啊,如果我们师兄弟三人误入禁地是错,那么贵派也要负上一点责任。」
她很会狡辩,在云梦山时能气得白沉香吐血,这会儿据理力争,自然在口头上占了上风。
「如果之前是误入,后来我拦着你们,你干什么非要跑到泉边去。」草草懊恼地道。
虫虫语结,后悔自己刚才是太仕性胡闹了一点,勉强辩解道:「不就是普通泉水么。我又没跳进去洗澡,再说泉水都没了一半了,难道我看一眼水会更少吗?」
说完,她偷瞄隐流的三人,见她们脸色蓦然全变了。
「几日未去,泉水又少了吗?」竺竹一直笑眯眯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秀气地眉蹙着,显得分外懊恼。
不过她这话不似问别人,倒像是喃喃自语,一边的容成管事和草草也不说话,全部一脸忧愁,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压抑无比。
天门派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隐流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肯定和这表面平平无奇,但实则事关重大的泉水有关。
过了半晌,竺竹才道:「绵延泉本是我隐流中的私密,非我隐流中人,只有礼佛寺的南明大师才略知一二,就算容成花落师侄拜在天门派下修行,也会绝口不提此事。如今——此事真是难为,只好暂时先委屈三位师侄一下,待在住处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商量商量再做决断,可好?」
虫虫往燕小乙身边缩了一下,颇感意外。
可好?她说不好能有用吗?到了人家的地头上,只有听话的份,他们师兄弟三人现在是待牢的小羊羔。
这位竺竹岛主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个随意而好说话的人,没想到遇到大事也不含糊的。
听她弛意思是要把他们软禁起来,研究后才决定是杀是剐、是蒸是煮。
不过,那个泉水有什么秘密,居然重要到看一眼也会被抓?可是表面看来真的没有奇特之处,难道是人家的圣地,有宗教意义?就算无意间冒犯了也会被杀人灭口?!
不会不会,大家是友好帮派,她们不会下毒手,再说白沉香也不会答应别人鱼肉自己的弟子。
他老人家虽然平时比较严厉,却颇有点护犊子的倾向,他可以打骂,别人动他的八剑弟子,他绝对会拼了老命。
但,就算他不答应,他现在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果隐流的人把他们杀了吃肉,等天门派的人发现有三个倒霉蛋挂了也晚到世界末日了。
难道她要魂飘十洲三岛,让白沉香也弄个什么壶中世界,把她当宠物养?而且她吏成了魂魄,要怎么推倒花四海,和他双宿双飞?
不行,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得想办法跑路,就这么定了!
「此乃我们师兄弟的无意之举,但既然鸟主有令,我们自当遵从,希望这个误会能尽快解释清楚。」耳边传朱燕小乙淳厚稳定的声音。
关键时刻,二师兄还是很有点沉着风度,十足仙气的,声音也诱人。
如果此时他是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让衣风吹动他的长衫,让明月映照着他的脸颊,就是好一张帅哥摆酷图。
只可惜目前形势不对,气氛不对,虽然草草师姐还是两眼发亮的看着他,好像饿狗看到了肉包子。
也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草草师姐对二师兄的企图呢? (抚着下巴思考中,邪笑中——)
「师侄们放心,我派并非有意为难,不过事关重大,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竺竹依然温和地说:「容成师姐,麻烦你带三位师侄下去,然后即刻回来议事。对了,一定不能怠慢了天门派的贵客,不然白师兄要生气的。」
切,你把白沉香的三个心肝宝贝关起来,他不生气才怪。
说不定,为了防范,还会把另三个也软禁起来,包括五师姐也不能幸免。
虫虫想着,转头向后望去,就见草草目光殷切的盯着燕小乙,而竺竹神色古怪,但那张皮肤好到让人流口水的脸还是容光焕发,不禁道:「柱子岛主,驻颜术别忘记教我。」
死也要死得漂壳嘛!这叫此生为了美,死都不后悔!
竺竹点头道,「嗯,我一向说话算话的,这不过是末流小术,回头我把心法写下,让草草给你送去。」
嗯,这个岛主真是大方可人,连自己悟出的驻颜秘术也说给人就给人。
虫虫开心地致谢,然后故意挽起燕小乙的手,以眼神威胁他不准甩开,在草草的杀人目光中被带去软禁了。
她是故意的,因为她想明白了,要想逃离沧海鸟,跑到平宁山礼佛寺去找白沉香作主,燕二师兄怕是要牺牲了。
不过他当师兄的,为了保护师弟师妹而豁出命去本来就是应该。所以,不内疚不内疚!
事实上虫虫对隐流的秘密并无兴趣,她只想知道十洲三岛的第一次六道大战是为了什么?魔、妖、鬼三道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仙、天两道会心甘情愿把花花世界让给最没有法力的人道来管理?花四海又为了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挑起争端?
不过她发现她的命运轨迹相当奇怪,越是不想卷入什么事,就越是有各种奇怪的事情如一团乱麻似的缠上来。
出于万事偶然中也有必然的规律,隐流突然掺合进她的生活,会不会和当年的六道大战有关联呢?
白沉香总说她是福将,那么她会不会误打误撞的找到她要的答案呢?
三人就在虫虫的一路胡思乱想中回到了住处。
其实,他们没有龙帝白鹤根本就离不开沧海鸟,但隐流中人也许是怕他们在岛上乱闯,居然还安排了岗哨,虽然还不至于把门锁起来,可虫虫已经很恼火了。
3-10 胜利大逃亡
要离开沧海岛,而且要快!
这是虫虫的决定,也是和其他师兄弟达成的共识,包括大师兄和六师兄。虽然他们单独被软禁在一个隐蔽的院落中,大师兄和六师兄被用种种借口挡在了外面,但天门派有一种秘技,名曰传心术,只要是天门中人就可以通过心语交流。
隐流的人当然会防着这一点,在院外设置了法术屏障,不过他们不了解,法力最低的姚虫虫同学在其他方面虽然菜得很,却身负古怪而强大的金光神气,本人又对传心术很有心得,几乎是无师自通的,所以心语穿透屏障,和外面的师兄随意交流不在话下。
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是头一天下午,所以他们决定第二天晚就行动,以免隐流很快会做出于他们不利的决定。
杀他们灭口倒不至于的,但用仙法封住他们的部分记忆,或者关上个千八百年的也够戗啊,虫虫将会许久见不到花四海,肯定会相思致死。
其他师兄弟本来觉得封住记忆的处罚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谁让他们看到了人家秘不外传的隐私的,虽然他们是无意,虽然那泉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虫虫坚决反对。记忆是他们自己的,同身体发肤一样属于自己,别人凭什么说封就封!这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人权?其他师兄弟说不过她,又觉得隐流确实小题大做,心中起了同仇敌忾之意。于是同意了虫虫的计划。
其实虫虫这么急着离开隐流,还有一个原因——她怀疑花四海跑到沧海之滨来了!
他们被软禁起来的当晚,她雷厉风行地趁着月黑风高,蹲在墙根下的花树丛中,寻找院墙上有无方便逃生的狗洞。
这时候,忽然听到两名隐流的看守在墙外小声聊天,说最近几天魔道的人在沧海边活动频繁,不仅古怪山、莫嗅泽中出现大量魔兵,似乎要搜山一样,还有小股魔门中人试图渡过沧海,寻找沧海隐流。
她们猜测魔道是要对隐流动手了,惊慌之余又非常骄傲。觉得没有龙帝白鹤带领,魔道肯定会在沧海上空的星云中迷路,根本找不到隐流的所在。所谓沧海易渡,隐流难寻嘛!
这些话听到虫虫的耳朵里,使她心头剧震,猜测出另一种可能。
大魔头人虽然走了,心却还在惦记着她,也许是派人守在了古怪山、莫嗅泽之外,见她久久未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于是又返回来寻找。如果她猜的是对的,证明大魔头心里有她。
或者说,不只是「有」,而是「很有」。
这让她又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自己的感情是有希望的,大魔头想拒绝却情不自禁。担心的是他冒然闯到沧海上来,迷失在星云之中。虽然他法力无边,但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和自然之力抗争。何况他身上的伤那么重,从无穷山上开始,就一直伤上加伤,越伤越重。
所以,她更急着要走。
问题是要想从沧海岛上离开,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一来不能伤了两派的和气,二来想要硬闯也是不明智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利用人际关系,造成对方防守的漏洞才能实现目标。她的设想很完美,师兄弟们兵分五路出击,除了五师姐容成花落,每个人都有任务。
五师姐是隐流出身,因为是天命的八剑之第五剑主,能驾御惊鲵剑而拜入天门派门下。现在她的地位比较尴尬,忠于隐流就会背叛师门,忠于师门就会背叛出身之地,所以虫虫和师兄们商议,决定所有地事都瞒着她,到了离开的时候,迷昏了她直接带走就是,不必逼她选择,让她为难。
大师兄负责逼宫,堵在议事厅门口,一定要求面见岛主,如果见到自然据理力争,但很大的可能是竺竹岛主避而不见,那么大师兄就继续「强烈」要求,吸引隐流中大部分人的注意。
也就是说,大师兄起的是声东击西的掩护作用。
趁着大部分人被大师兄吸引了注意力,六师兄就去寻找龙帝白鹤地所在,并为晚上偷走这些领路鸟而做好准备。
六师兄的障眼法是师兄弟八人中最厉害的,很有技巧性和欺骗性,他和大师兄虽然没有被软禁,但实际上也有人监视,而他如果施展障眼法,骗过几个低级的小仙女是绝对绝对没请问题的。
说来可笑,八师弟手持的真刚剑最是狂猛暴烈,但他的独门小法术却居然是迷魂术,对比悬殊,不过这也使他在整个行动中要负起非常重要的责任。
八师弟未修仙前是猎户出身,因为无意间跑到云梦山玩,无意中撼动了神剑而被收为八剑弟子。他修行时年纪非常小,千百年的岁月后也不过是少年的品性和样貌,活泼好动,喜欢肉食,和天门派的清静苦修之举格袼不入,不过他为人老实忠厚,不像虫虫那样专门藐视权威,所以这么多年也没闹出大事。
不过天门派还有一位率性而为,屡犯门规的人物——西师叔苍穹。
他老人家好酒,而有酒就要有菜,于是一老一小非常投机,常常到后山偷猎。但苍穹师叔觉得直接杀死动物,让它们直面死亡有些残忍,所以从他的法术「酒迷离」中创造出一个小分支「迷魂术」,传授给了八师弟,让他在打猎时使用,可以使动物进入昏睡状态,在甜美的梦境中成为下酒菜。
虫虫觉得苍穹师叔的「善良」是做给掌门人看的,因为白沉香不可能不知道师弟和徒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生。这不过是让他睁一眼闭一眼的招数,但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在逃离沧海岛的时候,八师弟只要施法迷昏守卫的仙女们,大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功告成了。
当然在整个胜利大逃亡的计划中,二师兄燕小乙起的作用是最大且最无可取代的。总的来说——就是——那个——恐怕——必须要他牺牲色相,因为守卫的头儿正是草草师姐。
为了说服二师兄出力,虫虫费了相当的口舌。从天门派的荣辱兴衰,到师妹她的人生道路,纵横时间与空间,贯穿人生和道法,并反复强调这不是卑鄙无耻而是兵不厌诈,是智谋的最高境界,才让燕小乙好像慷慨赴死般点头。
因为怕隔嫱有耳,这番肯谈完全用心语来表达,虫虫差点累吐了血。
其实,不过是让二师兄当一把男间谍,和草草师姐到院子最西端的空房间内独处一下,哄得草草师姐不认识东西南北,不用真的献身,只让法力最高的守卫队长远离行动中心,并蔬忽防范就好。
要知道草草师姐修为高深,比大师兄还高出不少,小八那点法术迷不倒她,反而有相当大的可能在行动时被发现。但是让她和二师兄耳鬓厮磨、恋奸情热,他们逃离沧海岛的行动就简单多了,到时候以鸡鸣为号,小八以迷魂术攻击草草师姐,同时燕小乙近距离出手,不信草草师姐不倒。
万事俱备,只等天黑啊!
虫虫做为行动总指挥磨拳擦掌,不但不怕,反而有些兴奋和期待。也许出了沧海岛,就又能看到大魔头了,而且她还有点好胜和竞争之心。沧海岛隐流又如何,照样关不住天门派小小的八剑弟子!
话说,小八学鸡叫还真像!
3-11 天门派的笨蛋们
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顺利到虫虫心里直发毛,感觉不真实。
正当燕小乙羞羞答答的不知如何提出要与草草师姐「单独谈谈」的时候,草草师姐却来提审「犯人」了,因为审问的问题比较秘密,所以他们去的地方是院子的最西边,比虫虫所盼望的还要西。
一瞬间,虫虫心里隐约预感到二师兄有可能清白不保,产生了一些想要停止行动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自动忽略掉不安,心想二师兄法力不低,肯定不会任人宰割。如果草草师姐真的要霸王硬上弓,二师兄肯定不配合,十之八九还会暴怒,大家闹起来,顶多就是他们逃跑不成,胜于现在连尝试也不做。
她从没有想过男人是有天生的弱点的,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任何事情也都会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她只是等草草带着二师兄离开后,就立即宣布离岛大计正式开始。
小八率先施展迷魂术,不过以前他迷的都是动物,如今要迷人,自然要费上一番力气。
事实上,他费了相当的力气与时间,急得虫虫以为要这么耗到天亮,大家通通被抓,跑路不成。
好不容易等小八满头大汗的偷跑到院子中,然后兴奋地跑回来表示所有的岗哨都已经放倒,虫虫连忙以心语联络大师兄和六师兄,通知他们立即行动。
按计划,六师兄会用障眼法骗过监视他们的人,然后他去偷龙帝白鹤,大师兄去偷五师姐。而小八会潜到院西头去,以鸡呜为号,双管齐下偷袭草草师姐,救出虚以委蛇的二师兄,再然后大家直奔岛南而去,最后会合在一起,驾鹤渡海。
驾鹤是很帅的举动,很有神仙气,虽然如果是驾鹤往西彩头不太好,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驾鹤西去一般是指修道的人挂了。)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了岛要飞哪个方向,一切交给白鹤就是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施展传心术的时候,就打发小八去救二师兄了。以小八那能力,她估计至少也要一柱香时间,没想到还没到半柱香,小八就跑回来了。他跑得慌张,脑袋直撞向门框,居然不知道疼。
「怎么?草草师姐发现了吗?」虫虫急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好奇怪,小八一张脸涨得通红,嚅嚅的欲言又止,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好了。」
「好了?什么意思?救出二师兄,放倒草草师姐了?」
这话问得小八头都抬不起头来了,只「嗯」了一声。
虫虫虽然奇怪,但她一心想跑,也没多想,拉着小八就往外冲,正看到二师兄从院西急步走过来,衣衫有些不整,整个人的状态不太对,不敢看人似的。和他说什么都偏着头,神色间有些慌乱和气急败坏。
「速度!速度反应!」虫虫神气兮兮地低声命令。然后带头跳出墙去,没有忘记控制法术,以免引起巡岛仙子的感应。
三条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偏僻的院落直奔岛南。
月色很亮,这给三个人增加了难度,而且大概是隐流中人故意的,关他们的地方在岛的最北,他们差不多要横穿过整个岛屿才行。
好在虫虫不是和六师兄一起行动,而是方向感极强的二师兄和小八,否则说不定在花木葱郁,地势迂回的岛上乱跑,虫虫会直接摸到竺竹岛主的房间去,让人家逮个正着。
她所担心的六师兄的路痴状态也因为他提前趟过道、踩过点、而不存在了。
总之,清醒的师兄弟五人外加昏睡状态师姐一名顺利的在岛南集合起来。
「白鹤啊白鹤,今天全靠你们了。」虫虫欣喜的看着六师兄牵着三头白鹤,它们脖子上的天蚕丝在日光下看不到,此刻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射出象牙白的光芒,看来美丽极了。
其实沧海岛上的一切都美丽极了,地方好像是人间仙境,人也好像是精灵下界。如果有选择,她很想和心上人、和喜欢的师门中人一起生活在这个地方,只可惜这里不属于她,她的自由和爱情就在远方。
「我们走吧。」大师兄商帝乙回身望望,微叹了口气。
隐流本是天门派在仙道中的朋友,没想到居然为了一点小事而做出趁夜逃跑的举动。
这相当于是—种挑衅,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和师父交待,如果隐流兴师问罪也不知道如何终了。
他是八剑弟子之首,应该负起照顾师弟师妹的责任,但愿,他这回听了七师妹的话不是错误的决定。
他背着昏睡的五师妹牵起一只白鹤,二师弟和七师妹牵一只,六师弟和八师弟牵一只,当三组人全部准备好,他深叹了一口气,低喝道:「起!」
龙帝白鹤,脚踏星云,多么优雅和神奇的画面啊!
可是——这画面没出现。因为白鹤根本没动,倒是有一只伸出长长的脖子,在七师妹身上蹭了蹭,发出轻细的叫声,似乎在撒娇。
师弟妹的眼睛都诧异地看着他,商帝乙有点尴尬,再低喝了一声,在声音中还夹杂了几分法力,并抖了一下天蚕丝做成的缰绳,但,白鹤仍是不动,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接着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结果是一样的。
焦急之下,他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吓得小八一个劲儿的打手势,要他小心别吵醒隐流的人。
「是不是要驾御白鹤,需要——特殊的法咒?」一直不开口的燕小乙突然道,虽然还是眼神躲闪,不敢看人,但这句话却说得一清二楚。
大家面面相觑,虫虫则一直祈祷有条地缝突然出现,好让她一头扎进去。作为整个行动的总指挥,每一步计划都是她定的,没想到她和往常一样,又忘记考虑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要想离开沧海岛,没有龙帝白鹤是不行的,她以为偷了白鹤就万事OK,却没想到这些家伙不听外人的话。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不行不行不行!
虫虫放开缰绳,在白鹤身上东摸西摸,寻找「开关」,嘴里念念有词,全是指挥白鹤起飞的话,威逼利诱、软语相求、谄媚贿赂全用上了,但白鹤只是回头轻啄着她的头发,却连翅膀也不肯挥动半下。
「死鸟,再不带我们离开,就杀掉你吃肉!」无奈之下,她伪装凶狠,伸手扯了一下白鹤头上金黄色王冠样的鸟冠。
这一次,白鹤终于有反应了。
但,不是虫虫预期中的。它呜叫了起来,在夜深人静之际,清亮的声音立即响彻整个岛屿。
几个人大慌,全体不约而同的回身望去,失望的发现一切都晚了。
月光下寂静的沧海岛上,各色霞光四起,宛如一个黑而透明的罩子被四涌的宝气纷纷穿透,显然受到惊动的隐流中人已经发现他们逃跑的事,已经各御法宝追了过来。
而白鹤继续一声一声地叫起,仿佛在说:来啊,天门派的笨蛋们在这儿哪!
3-12 精神控制
「怎么办?怎么办?」虫虫下意识地看向商帝乙,因为他是「大」师兄,身材也最高大,心理上有主心骨的感觉。
商帝乙不愧是大师兄,虽然心里也乱了,表面上却很平静,微睐起来的眼睛看来还很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很简单,有两条路。一是被抓回去,二是我们彻底迷路,你们要如何?」
几个人大眼蹬小眼,一时不能决断。
照理,当然是被抓回去比较安全,但是这太丢人了,不仅没有摆脱被关押或者被强行封住记忆的命运,还使天门派显得很无能,计划了半天,居然要灰溜溜的回到人家的地盘上去。
可是,如果要威风,要面子,就可能迷失在星云里,那还不知道要怎么终了呢!
「燕-师-弟!」风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有一道赤红霞光当先向岛南飞来。听声音、看气势,一定是草草师姐。
燕小乙一凛,而后神色扭捏,在月光下都看得出来他的脸有多红。
「我赞成离开,不能再被抓回去,免得坠了我八剑弟子的名声。」他说:「虽说没有龙帝白鹤就不能找到陆地,但我们有神剑,说不定能受到指引。」
虫虫怀疑地看着二师兄,忽然觉得他刚才一定和草草师姐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八卦,因为那些霞光已经越来越近,害她心慌万分。知道必须做出决断。
「我也选择离开。」她一咬牙。
无论如何,绝不能未战先退。再说如果真的迷路,竺竹岛主一定会派人寻找。天门派的人是从她手里丢的,说到哪儿她也要负责,所以他们不用龙帝白鹤渡海未必是死局,而且至少还赢得了一点点儿的逃跑机会。
万一成功,白沉香一定大大的有面子,因为八剑弟子是唯一没有用龙帝白鹤引路而离开隐流的人,到时候就算隐流竺竹岛主来兴师问罪,白掌门开心之下也会大力回护他们。
「物品跟七师姐。」自从加入天门派那一天,小八就盲目崇拜虫虫这个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的师姐,此刻当然一心向着她。
商帝乙看了看六师弟温道乙,见他无可无不可的笑笑,知道他一向随和,目前的决定都在自己了。再回身一看,见追到最前面的霞光已经落地,仅身着中衣的隐流中堂堂主鬓发散乱,率先急步走来,心中忽然升起被敌人追击的感觉,豪情顿起。
他以前的身份无比尊贵。未被师父带入十洲三岛修炼之前,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做得多了,难道怕了这些小小的追兵吗?
「好。我们走!」他大喝一声,气贯丹田,一舒一直小心翼翼的闷气,害虫虫以为半空中打了个闷雷。
「五师妹怎么办?要她也冒险么?」五人都祭出自己的神剑,只等跃上飞走时,温道乙问。
商帝乙人手一挥,「她是八剑弟子之一,入了师门,终身就是天门派的人。我们八剑弟子共同进退,生死有命。」说着纵身一跃,踏在他的掩日剑上。
一边的二师兄比他动作还快。
「燕师弟!」草草师姐距他们已经不过几百米,虫虫的眼睛虽然近视,又已经跃到剑上,但她无意间的修炼已使她能比一般人类看得远得多,所以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草草师姐脸上的些许愤怒和几滴泪水。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竺竹岛主和容成管事。
「小八,快迷倒白鹤!」虫虫叫了一声。
小八以迷魂术迷人很慢,但多年的打猎生涯使他对付动物相当有心得,一个虚无符咒施出去,白鹤虽为神物,也立即倒下昏迷。
与此同时,虫虫脚踏却邪双剑之青剑,手中持紫剑向下猛力一挥,一道紫光劈空而下。
她见机快,心思灵活,生怕隐流中人在情急之下没有白鹤也会追来,于是有此—招,成功的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波浪状的屏障,阻住了追兵。
匆忙中回身四顾,就见沙滩上的人有的抢救白鹤,大概以为他们伤了这灵物,有的指空大叫,但人影却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黑点点,显然他们已经急速飞上了半空,离沧海岛越来越远了。
「七师妹做得好!」商帝乙又大喝一声,感觉这好像是自己师兄弟几人在和隐流众人的斗法中取得胜利,心情舒畅。
虫虫也很开心,但马上又忧愁起来,因为他们飞得太高太快了,目前真的身处在厚厚的云雾之中,而且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闪光,让人难辨东西南北。
「既然没有方向,就朝一个方向飞吧,而且大家不宜分开。」温道乙道。
几人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当下也不争论。商帝乙点了点头,一马当先,温道乙和小八紧跟在后面。
虫虫凶星未尽,八卦之心又起,故意缩在最后,与燕小乙并肩而行,因为脚下只踏一剑而有些不平衡,抓紧了燕小乙的衣袖,一脸小鬼样子地问道:「二师兄,你是不是已经被——咔嚓了?」
「咔嚓?」燕小乙心中又是烦乱又是不安,一时没明白由虫之意。
「就是——被强了去?就是那个XXOO成功,唉,你不会懂这个。我是说,你是不是真和草草师姐做了夫妻了?」
燕小乙一惊,身体晃动,差点掉下断水剑,带得虫虫也一趔趄。
「小心哪,师兄,你要去殉惰,我可还要活哪。」虫虫抓紧他的手臂,「再说了,你干嘛想不开啊?」
燕小乙呆愣无语,脸上又是红又是白,可见内心斗争激烈,半晌才道:「师兄愧对天地,实在无颜——」
「关天地什么事?」虫虫抢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万物繁衍生息,男欢女爱很正常啊,再没有比这更光明自然的事了。虽说师兄你这次算是失身,可是我瞧你们彼此本来就有好感,不管草草师姐为的什么,事已至此,将来禀明师父,未必不能成就好的姻缘。」
燕小乙是青年男子,被草草师姐那样的美人色情攻击,把持不住是正常的,但这事终究和他以往的观念不和,长叹道:「我心已乱,此事还是要由师父责罚。」
交给白沉香就好办。她做别的事也许不成,对付白沉香就很有心得,虫虫想着。要说这事,呃,她是要负上一点责任的。是她要二师兄当间谍去,也是她没有把时间算计好,哪想到草草师姐动作这么快,所以这得了手。所以这事她以后要管到底,哪能闯了祸不收底的。
她一定会弄出个大团圆结局,她这种俗气的女人就是希望皆大欢喜。
「反正你等着师父发落就好!万一有了孩子呢?你寻死,是对孩子,对草草师姐,对天门派的三重犯罪。」
虫虫吓唬燕小乙,因为她知道对于被白沉香管得迂腐了的二师兄,以责任压他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对二师兄实施「精神控制」易,从星云中找出路却难。
这不,飞了半天,也许已经有几千几百里远了,为什么还看不到陆地?
3-13 风神在扔保龄球
星云翻涌,似乎没有尽头—样。
四周,除了乳白色的雾气以及雾气中的闪亮结晶,天、地、海,什么也看不到。看来侥幸心理是没有用的,他们还是迷失在星云之中了。
刚才逃出生天时的得意感已经消失殆尽,师兄弟几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挫败感,速度不由得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下。
「还要这样直飞吗?」小八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所有人都沉默,隔了半天温道乙才道:「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飞是没错的,但这星云中包罗万象,并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星云的范围未必很大,主要是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走了这么半天,恐怕一直是在绕圈子。」
「有人在星云中摆阵?」虫虫问。
燕小乙摇摇头,「此乃自然之力,所以才变幻万千,不能堪破。师父常说,自然之力无可匹敌,倘若我们硬闯,只怕——要看造化了。」
「那为什么白鹤可以?」 虫虫又问,之后又喃喃自答道:「难道是这里物理磁场不能影响动物的天然导航系统,何况它们还是神物?」
商帝乙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听她又懊恼地说什么还是现代高科技好,之后苦着脸问他们要怎么办?
被围在这里,大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等隐流的人来救实在是没出息,再说他们飞得又急又快,隐流的人一时半会儿未必找得到。
如果想自己冲出去,首先是方向无法选择,其次会加快体力消耗,老大、老二和老六倒还罢了,只怕七师妹和小八坚持不住。
「要不,我们把神剑聚在一起,跟着神剑走就得了。」虫虫突发奇想。
商帝乙长叹一声。
八剑聚齐,神剑才可能发出神喻,现在又怎么能够?
他听了七师妹的话,选择不顾一切的逃出沧海岛,终究是错了吗?以前在尘世的时候,他鲜有这样冲动,或者是山中清静的岁月反倒使他想得少了,变得莽撞。
倘若真的和师弟师妹围在星云中不出,如何对得起师父的再造之恩?
「啊!」商帝乙正自我谴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那位道学修为半吊子却身负神气的七师妹没有站稳,要掉下神剑,连忙伸手搀扶。
手上虽然抓实了,七师妹却没有看向他,只对八师弟道:「小八,你鬼叫个什么劲啊。」
「风。有风!」八师弟道,面有喜色。
「废话,半空中当然有——」虫虫住了嘴。
对啊。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本该有强烈的气流才对,但身处星云中就好像被白色玻璃罩子笼住,一丝微风也无。
而现在。正有凉风从她的左边吹到了右边,师兄弟几人的头发和衣衫都被拂动了。
「看!」小八又兴奋的朝右边一指。
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都看到了一抹鱼肚白色出现在远方,虽然风过即逝,星云再度阻住了视线,但他们都看到了黎明即至的天空。
呼——
正发愣,又一股风吹来,比刚才的微风要大得多。吹得虫虫站立不稳,幸好大师兄拉着她。不过她并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大叫,「哈哈,造化来啦!」
「是啊,托福托福。真真是天助我也!」温道乙笑道。
这意外的助力使虫虫等人分外惊喜,感觉这怪风一阵紧似一阵,愈吹愈强,吹得星云聚散无形,从偶尔露出的云隙中,众人渐渐可以看清不远处的陆地,正是古怪山、莫嗔泽的方向。
接着这没来由的风开始呜呜的咆哮,奇怪的是气流一点也不混乱,就是从左吹到右,一条直线似的猛吹而过,好像风神在星云中扔保龄球,滚出一条又长又直的跑道来。
不管了,就算是海上突然刮起的风暴也好,被雷劈、被龙卷风卷走都好过被围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虫虫开心地想着,终于相信白沉香说她是福将的话是对的了。HOHO,法力高强、智计百出比得上她傻人有傻福么?
「小八当心,别站在风口。」燕小乙一把拉过比虫虫还兴奋的八师弟,「等下回风头过了,我们就一直冲,大师兄意下如何?」
这些星云分外古怪,别的云雾如果被狂风吹过就会消弥于无形,星云则散了还聚,观察了半天,只有跟在风尾之后飞行,才能顺利冲出,再不费周章。
「好,准备。」众人全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等商帝乙一声令下就各自准备,感觉狂风一掠而过,前方云雾向两边闪开,大家立即御剑而飞。商帝乙背容成花落一马当先,燕小乙和温道乙分别护着虫虫和小八。
虫虫不觉得惊险,只觉得好玩无比,感觉像冲浪中穿越水胡同一样,乘风破浪。眼前,白雾波浪般分开,身后雾气又迅速闭合,晚一步就又会被关在星云之中。
「喔喔!刺激死了!」拉紧燕小乙的手,她开心得怪叫,忘记这是生死悠关的事,那种乐观忘我的劲头已经到了白痴的级别。
很快,几人拽着风尾直冲出了星云,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看得人连心胸也跟着开阔了。
这一次不仅虫虫,其他几人也开心的大叫起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算摆脱了隐流的控制,得到了自由。
落到沙滩上再转身回望,就见海面上波涛汹涌,好像台风过境,但似乎没有起风暴,突如其来的狂风正在慢慢平息。
而且,海平线万里无云,上升起万道霞光,太阳就要出来了。
「这风来得好怪。」惊险一过,温道乙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
「一定是我们天门派的先祖暗中保佑。」燕小乙轻轻一叹。
风起得突然,吹上不吹下,而且不带半点回旋,直来直去的,不像是风,倒像是有人以法力催动,暗中相助他们一样。
可是有这种级别的法力,除非是师父亲临,但这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这样解释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回禀师父,让他老人家来定夺。师父本来就命我等和六师弟、七师妹会合后一起去平宁山。现在这样也好,只希望此举不要令师父为难。」商帝乙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亮、事不宜迟。走!」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七师姐,你在看什么?」小八看走在最后的虫虫东张西望,问道。
「看看有没有追兵。」虫虫撒谎。
其实,她忽然有些怀疑这阵风是大魔头弄出来的。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既然离开,走得那么狠绝,连一个信物也不肯留给她慰籍相思,怎么会回来?
假如真回来了,又为什么不出来与她见一面,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听说附近有魔兵出现的消息,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他不放心她,但现在又觉得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是千年大冰山,没那么容易融化,加油啊,姚虫虫小蚂蚁!
偷偷摸了摸怀里,大魔头衣袖上的碎布还在,好像他的心贴着她的心。她为自己加油打气,心中却苦苦的、酸酸的,很混乱却又有渴望。
3-14 就那么爱她吗?
「就——那么爱她吗?」当天门派几名弟子的身影隐没在古怪山、莫嗔泽中,西贝柳丝忍不住问。
花四海没有回答。
两人隐形站在云端中,既不能被天门派的人发现,还要引出那么大的风,重伤之体的他实在感觉有些吃力。西贝这么精明,只要他一开口,就会被发觉身体状况的不妥。
「还是下去歇一下吧。」西贝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语双关地道,「魔王大人,也请您体恤体恤,我是重伤未愈之体,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你硬要跟来,生死自负!」花四海感觉胸腹内的疼痛海浪般一波浪涌上来,有体内的,有体外的,低头一看,腰间缠的干净白布又被血浸透了。
他有些烦躁,为救凤凰而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伤口至今也不能完全愈合,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烦恼。高兴的是,这证明冰魔刀魔力无边,伤于魔刀之下伤口不愈,死于魔刀之下魂魄无存,就算是他这样的功力、就算是黑龙气为他挡了一记也不可能不受影响。烦恼的是,
现在许多事情迫在眉睫,他还有人要保护,没有时间耽误和选择,可伤口深处却愈合缓慢,慢得他等不及,结果使伤口几度迸裂。
不过,也正因为他是冰魔刀的主人才有恢复身体的机会,否则早就死得连渣子也不剩了。
凝成冰魔气,冻住伤口止血,花四海感到额头上有冷汗滴落。回身一看,见西贝这家伙已经率先落到地面上,心里明白一定是西贝看到他疼得冒冷汗,才故意以己为借口到地面上休息的。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别以为装听不到就完了。」西贝不放过他,「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丫头吗?居然在自己离开后还留下脚印给她引路,又让暗处在暗中保护。听报说她没有走出古怪山、莫嗔泽,都到了修罗微芒门口了,人马上千里迢迢返回来。
你是也不管鬼王的使者在等你歃血为盟,也不管仙道的联盟大会已经开始,也不管北山王的军队正在集结,也不管天道已经有了动静,也不管聚妖旗要如何展开。就这么直眉瞪眼的跑到这稀奇古怪的地方来。更别说为了能让她顺利逃跑,居然冒险使用呼风术为她开道。嘿嘿,
谁知道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坏事,居然拐带师兄和她一起胡闹。只可惜这星云暗合天地混沌之气,非你魔眼是看不穿的,任谁没有龙帝白鹤,也只有中间转圈圈的份儿。不过,是这丫头有造化吗?遇到你这无情的种子多情爆发?喂,小花,我长篇大论、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堆。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你的舌头不想要了,言明即可。」花四海慢慢仰躺在沙滩上,伸直了长腿,无奈地等这一波疼痛过去。
虫虫这会儿出了沼泽了吧?虽然他的脚印消失了,但商帝乙和燕小乙都有些道行,断然不会迷路。
唉。她就不能让他安生点吗?好好的出了沼泽多好,为什么又去隐流惹麻烦?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别去管她,结果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一向冷硬的心就是狠不下来。
如果说他对她无情,欺骗得了自己,瞒得过别人的耳目吗?放任自己软弱下去,这事迟早有一天会十洲三岛尽知。那时,终究是害了她!
「你伤我伤,残花败柳却是一对儿天残地缺,已经可怜至此,何必欺侮于我?」西贝也顺势躺倒,话语很无辜,可语气中却满是调侃。
「你又跑来干什么?」花四海无法回答西贝的问题,只得反问。
倘若回答不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倘若回答爱,这个「爱」字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而且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每想念虫虫一分,心里的痛就加一分,没来由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痛起,就觉得有一根刺,挂着他的血肉,从心底一直冒出来,直到他心中占满了木楔,使他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痛得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痛得他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虫虫。
以前还好,现在这感觉强烈到无法忽略。
那也不是他的想像,是真正的疼痛,虽然他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却感觉绝对真实。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问题的,难道与他的前尘往事有关?难道和他七岁前的记忆有关?难道虫虫是和他有渊源的?
「我来是因为——」西贝拖长了腔,「我还没告诉你,虫虫闻得到我的本命香。倘若她是我命里注定的人,我不能让她出事。别问我细节,我不知道那个残梦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是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四海一言不发,但身子却僵住了。前一刻,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痛,他才考虑虫虫的前世今生也许与他有些纠葛,这一刻却知道她对西贝也是极其重要的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难道真的是天降克星,要亡他们魔道吗?为什么打从他有记忆,就有强烈的愿望打上天道?那为什么又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不断软化他的意志呢?
「你说是不是天生缘份?」西贝问。
「天是什么东西?我不信!我只相信自己。」花四海抓起一把沙子,看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间不停留地流淌而下。
天下六道,都将是他手里的沙!
提到了天,打上天道,杀尽其他四道的念头像野火一样在他心里燃烧起来,那可爱的影子瞬间变淡了。不过它很顽强,再度浮上,他压下,它就重来,反复多次。
「鬼王为什么不来修罗微芒,却派了个使者。」他只好转变话题。
「鬼王说既然早有盟约,如今相见不过是为了合作细节。他现在有两件宝贝要去取,之后自会来与你商谈。」
「还有?」
「他说希望你尽快想办法展开聚妖旗,到时候群妖听命,这助力自是不小。」
「魔道的事,不用他来管,召集好他的阴兵就行!」对鬼王早有的厌恶使花四海皱紧眉头,「人道、仙道和天道的动静如何?」
「天色晴朗,微风清新,你非要在这儿提这些煞风景的事吗?」西贝把双手枕于脑后,「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宄竟爱不爱虫丫头。其实,我心里早有答案,只不过想听你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
「就是知会你一声,她既闻得到我的本命香,就是我的梦中人。也就是说,只要你没娶她做老婆,我肯定会去勾搭。不过这丫头有股子傻气,因为认定了你,所以你占了先机,我勾搭起来有些费力。」
花四海本来就嘴笨,这会儿关系到虫虫,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乱,倒不如心痛来得直接,于是站起身就走。
西贝没动,只望着花四海的背影。
今天他说出这番话不是无缘无故,想必小花那千年冷硬的心突然为虫丫头融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现在真是好玩了,似乎好多掩埋了千年的秘密都将要揭开。
3-15 佛道一家
平宁山礼佛寺地处玄洲。
虫虫自从掉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初拜天门派门下那短暂的安乐时光外,一直都在四处乱跑,不得片刻安宁,所以十洲三岛差不多去过一半了,现在到了玄洲已经没什么新奇感。
跟着方向感极强的大师兄,她再没有遭受迷路之苦,一路直到了玄洲平宁山。在山脚下和守山的弟子通报过后,几个人就上山了。
平宁山,没有什么太过奇特的地貌,就是和华山差不多,只有一条通往山顶之路,而且还非常陡峭。
虫虫走得很累,提议干脆飞上去算了,结果大师兄说到了人家的道场不能飞来飞去,尤其他们是小辈,那是非常不守礼的,甚至可以算为挑衅。
虫虫不以为然,可也只能长叹一声,忍了。
仙道之中所有的门派都是修道的,礼佛寺作为修佛的一支却位列仙道三大派之中,虫虫觉得非常奇怪,对礼佛寺的方丈南明大师更是好奇。
俗话说佛道一家,但贯彻得如此彻底也是需要胸襟和气度的,要知道仙道可是以天门派为首。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石林。这是平宁山景色最奇特的地方,一根根石柱参天而立,高耸入云。
神奇的是,这些排列不规则的石柱似乎都是天然形成的,并且后天打造,石柱上爬了绿色的藤蔓和各色鲜花。
虽然虫虫在现代时去过很多地方旅行,但还是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致简直美得人间罕有。
「七师姐,知道为什么不让你飞了吧?」小八心情太好,扯了一下虫虫的袖子。
「不是说这样做是不尊敬礼佛寺吗?」虫虫故意大声道,说给在石林中遇到的礼佛寺巡山师兄听。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又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白宫上空也不许有飞机通过,因为这关系到尊严和安全。
「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小八献宝似地说,「七师姐没瞧见吗?每根石柱上都是有字的。」
「字?有吗?」虫虫抬头望去,瞄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于是运起一点法力于双眼,这才看到石柱上确实有字,鬼画符似的字体盘绕在柱子上,龙飞凤舞。
不过,因为她运用了法力的缘故,石柱上的字体突然闪烁出金光,一笔一画都仿佛刀剑一样凌厉,整个天空都被利刃之网罩住,似乎随时会砍下来,让人避无可避,吓得她「哎呀」叫了一声。躲到小八身后。
「看了吧?这是一处符杀阵,平常人穿行是没有关系的,但只要动用法力就会被攻击。法力用得越多就越危险,如果强行飞越,就会被纹杀于其中。」小八伸手抚了一下身边的一根柱子。看样子很羡慕。
「哇,此阵十分的不慈悲。」虫虫干脆直接对礼佛寺师兄道,「佛门清静地,摆这样的阵岂不是与佛理相悖?以杀止杀,不是道理啊。」
那位师兄微笑道,「这位天门派的师弟很有慧根。说得极好,悟性也佳。只是此阵不是摆成,而是从有山之日起就有阵。」
咦?连阵法也是天然的?那就太神奇了! 虫虫恍然大悟,赞叹地点点头。
那位师兄又道:「想必大千世界从混沌转为清明之时就形成了火阵,这也是天地之仁,倘若有妖魔要以法术加害黎民万物,石林就是提供了一个真正的安全清静之地,同时也是斩妖除魔之所。这和贵派的天授神剑是一样的,皆是为了维护天下苍生而存在。」
虫虫再度点头,心里却不同意。
这个世界虽然神奇,可绝不会纯天然到这个地步。
真正的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杀伤力的,一定是什么人所不知的上古大神干的好事。他们的陈兵八剑并非在云梦山存在那天就出现了,听说是六道大战后从天而降,这很说明问题。
六道大战!六道大战!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和那场战争有关,因此一定要打听出大战的细节。
「我佛慈悲宽容,世俗礼法于我礼佛寺皆是无用,之所以立下上山不得施法的规矩,实在是怕伤及无辜,各位师兄师弟海涵则个。要说起众生平等——」
唉,是不是所有的和尚都有唐僧的潜质?
虫虫悔得真想撞墙。
好好的为什么要逗这位貌似娴静寡言的大师讲话?现在可好,想让他停,他也不停了,一直像个尽职的导游一样,详细介绍平宁山的景致,礼佛寺的由来,佛理和佛谒,对一花一叶的人生感悟,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感觉好几道责备地目光扫过来,虫虫知错的低下头,缩在最后面,在不止地嗡嗡声中穿过石林,足足两个小时后才到达山顶。
眼见一片开阔之地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黄墙红瓦,庄严宏伟,俨然是仙道大派的风范。
而空地首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人道骨仙风,长身玉立,从远处看,相貌身材都不错的样子,皮囊色相颇能勾引一批中年妇女,只可惜他面色铁青,神色不善,正是天门派掌门白沉香。
他身后俏生生地站着一个黄衫美人,笑眯眯的带着一副看热闹的模群,不是竺竹岛主又是谁?!
「坏了,她们恶人先告状来着。」小八冲口而出。
「想必隐流中人是施以流星闪马之术,所以后发而先至。」温道乙道。
「大师兄,不知她们对师父说了什么,倘若师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燕小乙有点发愁,又不知道草草师姐来了没有,心中慌乱,一时没有主张。
商帝乙一咬牙,「我去向师父禀明,倘若有任何责罚,我一并领了就是。」
他不仅有大师兄的威严,也有大师兄的担当,如果师弟妹们有难,他当然一力承担,当人家老大就应该有这种觉悟!
不过他话音未落,已经有一条身影从他身边窜出,直扑向白沉香,以那种速度和力度好像要刺杀天门派掌门一样,但那包裹在男装下的娇美身影却只是扑到白沉香身上,半伏着身子,死死抱住他腰,大声哭叫道:「师父啊,我好想你。徒儿路遇险事,若不是有造化,只怕再见不到师父的面了。师父,徒儿不能没有你,徒儿不想离开你啊。师父师父师父!」
那声音又哀怨又热烈,充满了与师父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大难不死的激动,简直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白沉香听说几个徒弟在隐流无理取闹的「事迹」,本来心中怒火狂炽,恨不得当场责罚他们,此刻被虫虫哭蒙了,心头火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登时灭了,连周围的礼佛寺弟子和竺竹岛主都呆了,不知道白掌门的这位小徒遇到了什么大惨事。
3-16 师娘的人选
「劣徒,起来说话。」白沉香威严地说,但语气中已经殊无怒意,倒多了几分爱怜。
这劣徒扑过来时动作敏捷轻盈,看似修为进境很大,好像已经渡过脱胎换骨的阶段,让他很是开心意外。
这证明他没有看错,蚂蚁果然是道学奇才,金光神气可不是白白拥有的。但看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仿佛颇受了些苦,又有些心疼。
也许,是他错怪徒弟们了?
他动了一下,想挣脱虫虫的搂抱,但根本甩不开,叹息这徒弟真是一点不懂礼数,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撒泼耍赖,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商帝乙等人本来也被虫虫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见师父被她纠缠得面色缓和许多,不禁佩服她扭转乾坤的能力,暗笑着也走过去给白沉香见礼。
白沉香见这几个徒弟均面有风尘之色,舐犊之心一起,倒有些怨怪起竺竹岛主来。
虫虫感觉白沉香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知道他的肢体语言表明他已经开始同情自己一方,于是从他腰际探出半边脸,对竺竹做了个鬼脸。
意思是:你不是会背后告状吗?本姑娘会先下手为强,走感情路线!看谁狠!看谁能把白沉香唬得团团转!
竺竹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没有一点恶意,倒让虫虫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蚂蚁,放开手。」白沉香再说,差不多是苦口婆心的语气了。
虫虫松开手,低着头,用衣袖抹抹脸。掩盖她干打雷不下雨,脸上没有一滴泪水的事实。
「白师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回到寺内再说可好,南明大师还等着呢。」一直不语的竺竹突然开口。
白沉香本来被虫虫一番「真情流露」闹得暂时忘记了某些事情,竺竹一提醒立即想起,把脸一沉道:「劣徒,送个信也闯出祸来,做出有辱师门之事。跟我来,你最好有一个好的理由。」
耶?为什么祸是六师兄闯的,她不过是撺掇大家跑路就成了罪魁祸首?而且这事所有人都参与了,为什么只骂她一个?
惯性思维好可怕,一有错事就算在她头上。
再看那几位师兄师弟,个个眼神闪烁,居然没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真是临到大难各自飞,太没义气了!
「师父~~」好,改用撒娇手段,先让师父心头发麻,没耐心惩罚她。
白沉香一口怒气提不起来,只伸手扣住虫虫手腕道:「到了寺内再说,我倒看你要怎么狡辩。」说着转身大步而行。
他人高腿长,走得又快,拖得虫虫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止不住大呼小叫。惊得所有闻声之人都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一座清静肃穆寺院因为这对师徒的出现而变得不再安宁。
好不容易拐进一个后园,老远就看到一位方丈模样的人走出禅房。
说起什么是方丈模样?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一名满脸白胡子的老者,看来慈悲好欺侮,智慧似乎高深莫测,到哪儿都披着袈裟。单掌合十于胸前,脚步稳当如泰山。未开口说话先诵佛号:阿弥陀佛。
眼前这位一丝不差的符合上述特征,所以虫虫比所有人都嘴甜的叫了一声,「南明大师你好啊!」
「呵呵,多谢蚂蚁贤侄,老衲还好。」南明大师慈祥无比的一笑,接着转头对白沉香道:「白道兄好福气,不仅聚齐了八剑弟子,令七弟子还这般乖巧可爱,看她的样子,只怕在短短的时日内就渡过了脱胎及换骨阶段,要进入洗髓之境了吧?」
这劣徒和可爱离题太远,乖巧则根本不沾边,真真一个顽劣异常、事事忤逆之人!常常气得他怒火焚心,恨不得把她立毙掌下才清静。白沉香心道,可是表面上又不好这么说,只好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摸了摸虫虫头顶。
这副画面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师慈徒孝的感人场景,实际上白沉香是探探虫虫的灵台,确定她真的是进入了洗髓之境,不是又弄出花样来糊弄人。
还好,结果没令他失望。这劣徒身上灵气逼人,眼下也还老实,好歹让他松了点心。
「方丈,您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七弟子?」虫虫问。
她怕这位方丈会读心术,那样她的坏心眼儿就会瞒不住人了,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才好。
南明大师继续慈悲微笑,给人感觉如沐春风,「白道兄的其他七位弟子我都见过,唯有蚂蚁贤侄是生面孔,白道兄又极之珍爱,所以才这样猜测。」
白沉香珍爱她?哈!要不是因为她是却邪剑主,白沉香可能杀了她吃肉!
不过凭良心讲,师父人人不生气的时候待她也真不错,况且她欺侮师父他时候居多,现在不和他一般见识。
想着,她摆出可爱甜笑,对白沉香投以看似崇拜实则肉麻的眼神,让这副师徒模范图更加完美,没人注意到白沉香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听闻蚂蚁贤侄是女弟子,今天怎么这般模样?」南明大师继续展示智慧。
竺竹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虫虫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虫师侄是女子,怪不得对我的驻颜术如此感兴趣。我就说么,这样灵秀可爱的人,不是女子就可惜了。」
「说起驻颜术——」虫虫连忙道,「柱子岛主可还没给我呢。还有啊,柱子鸟主说谎,你说流星闪马只有草草师姐会,可你们怎么到得那么快?我们师兄弟已经是日夜兼程了,想我八剑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落在你们后面。」
「蚂蚁,你怎这般没大没小!休得再多言。」白沉香见虫虫说着说着就凑到了竺竹面前,还乱叫人家的名字,觉得自己对虫虫的礼仪教育完全失败,切得一把抓住虫虫的后领,拎小鸡一样拎回到自己身边。
虫虫也不挣扎,就任由白沉香抓着,摆出逆来顺受的可怜相,让大家都浏览了一下恶师父的嘴脸,同时还说着:「你还和我师父告状,让他见了面就凶我,脸黑得像锅底。」
竺竹掩口而笑,对白沉香道:「不妨事的白师兄,你这小徒直率爽朗,很对我的胃口。」然后又转向虫虫,「我隐流中人虽然只有中堂弟子才会流星闪马之术,但她们可以背负同门而行啊,我就是草草师侄背来的。」说着瞄了一眼燕小乙,后者立即面红耳赤。
「其实,我们只比你们早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之前怕师侄们在星云中迷路,还曾经寻找来着,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天起怪风,吹散星云,可见虫师侄真是天门派的福将,怪不得白师兄爱若珍宝。」竺竹又瞄了一眼白沉香,虫虫敏锐的在她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点酸意。
咦,有奸情!
也许,师娘的人选会渐渐浮出水面哪!
3-17 禁忌之恋很刺激
「那也不能告状啊是不是?这祥做有损柱子岛主的风度哦。」
因为白沉香松开了手,虫虫行动自由了。不过她一得自由就反手拉住白沉香的袍袖,故意显得很亲热似的,害白沉香莫名其妙,心想这丫头平时不气死他已经算大发慈悲了,今天为何这样乖巧?难道真是在外受了不少苦,这才想起师父的好处?
他不知道虫虫起了坏心眼,打主意要窥探老一辈高手间有无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我没有告状啊,只是白师兄问起你们,我实话实说而已。」竺竹果然有些不自在,偏转过头去。
换做旁人,一定不会和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有这番对答,还要接受她的质问,但竺竹却不以为意,因为岛中岁月虽长却单纯安详,千年时光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竺竹又很少管理岛中事务,潜心修道,所以养成了她随和爽朗的个性,世俗理法、等级辈份,她都不故在心上,也不摆架子,若不是遇到重大事情时会流露出一派宗师的风范,简直和一般少女无异。
「好,师父,柱子岛主说了什么?你不能偏听一面之词,好歹给徒儿一个辩解的机会。」虫虫抱着白沉香的胳膊,表情谄媚,看得白沉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不习惯,不知道她这样究竟意欲何为,倒觉得她平日跟他顶撞吵闹更适应些。
人的习惯哪,真是可怕。
「你们几个在沧海岛上乱跑,撞到了隐流不外传之秘。之后未等人家研究出对策,居然连夜逃走,还迷昏了隐流的师妹们和龙帝白鹤。倘然你们运功不当,伤着人和神鸟要怎么办?」白沉香紧锁着修长的眉,「做出此等逾理且不负责任之事,还有脸跑回来吗?帝乙和小乙等人一向谨慎稳重,所以一定是你这劣徒挑拨,说到底,为师平日太纵容你了,这回定要好好责罚!」
看着白沉香又要发怒,虫虫心中衰叹一声。
仙道中到处流传白掌门举止沉着,风度翩翩的瞎话,其实他根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之人。以前别人都顺着他,看不出本质,让她这试金石一试就试出来了。
看人家南明大师那风度,比白沉香温和稳重不少。
不过她这师父长得还真很耐看,身材瘦高结实,脸孔英俊儒雅,而且清秀中还带着些硬骨头的铁血劲头,怪不得能迷倒万千曾经年轻、现在仍然年轻的仙界女流,绝对包括这位柱子岛主在内。
好,那就刺激一下可爱的柱子。
虽然她心里有了那个死魔头,再容不下旁人,不过摆出点和白沉香暧昧的架势也不是难事。
剑仙的生命很长,面容变化又不大。师徒恋并非没有可能,电影《蜀山》中不就有师徒恋吗?
想想这种禁忌之恋还蛮刺激的。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师父你哪里都好,就是不肯听人家解释。」她伸手拉住白沉香手掌。「我们去里面说个明白,大家一起来。南明大师,可以吗?」
南明大师还没有回答,虫虫就当人家默许了,拉着白沉香往禅房里走。
她平时哪守过十洲三岛的礼法,天门派诸人已经习惯了,都没有在意。可她手挽师父之手,硬闯高僧禅房的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却惊世骇俗,却又来不及阻挡,只得跟在后面。
南明大师的禅房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宽阔、干净、空荡,特别适合当法庭。
虫虫见在场的有南明大师及其近身弟子三人、他们师徒七人包括仍然昏睡的师姐一名、还有竺竹岛主和不知从哪里跟来的容成管事,当事人和公正的裁判者全部到齐,人又不杂,于是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当然把燕小乙被吃干抹净的事实略过,只提及草草师姐对燕二师兄的爱慕之情。
她说的全是实话,但是语气上有所选择。让人听来好像是隐流管理不善,天门派纯真而正派的几名弟子误入邪恶的陷阱,结果隐流不讲理,不但不听解释,还要开会把他们绳之以法。几人无奈之下只好先逃出沧海岛,为了保全两派的义气铤而走险,尽量不伤害岛上的人和兽,结果差点迷失正星云中,是上天有情才使他们能安然回归。
总之,虫虫说得慷慨激昂,把他们师兄弟几个说得像是遭受迫害还忍辱负重、顾全大局,没封个圣人就够他她对不起人了,如果有人还来追究,那简直就不是人。
语毕,现场鸦雀无声。
白沉香轻蹙着眉,虽然还是略有怒火,却不是针对自己的弟子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竺竹一向温柔善良,这回为什么得理不饶人?
再看南明大师也微微摇头,觉得隐流有点咄咄逼人,一边的商帝乙几个面面相觑,寻思着,七师妹说的是他们的事吗?隐流的两个人则更是日瞪口呆。惭愧,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做了恶事,不会影响修为吧?
虫虫看着各方反应,心里得意之极。
一种话有十样说法,就算做了错事,只要说得巧妙也可以让人原谅,何况这事双方都有责任。
古人虽有大智慧,却未弄懂得这些卑鄙的小伎俩。话说她如果不掉到剑仙的世界来,差点在现代做了律师,论起狡辩,她认了第二,十洲三岛哪敢有人说第一?!
「虫师侄说的虽然是事实,但意思却拧了。」半晌,还是竺竹率先缓过味来。
「那竺竹岛主是什么意思呢?」白沉香问,一把把虫虫扒拉到身后,护着她,肢体语言表明他已经完全倒向徒弟一方。
「白师兄,你听我慢慢讲。」竺竹收起微笑,肃着一张脸,「虫师侄说的事情与事实没有出入,确实是我隐流疏忽大意,也确实是隐流中人追得师侄们无意中闯入绵延泉禁地。但此泉为我隐流不传之秘,就连白师兄也是不知道的,对吧?所以我为了防止事态扩大而暂时禁了师侄们的足,这确实是无奈之举,并无半点恶意,只希望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现在我和南明大师也知道了此事,是否把我们也要关起来守秘呢?」白沉香冷冷地道。
哇,师父发起飙来还真是帅得冒泡啊!真有几分魔头的风范,修了仙真是暴殄天物!
虫虫擦了下口水。
3-18 隐流的秘密
「白师兄——」竺竹因为白沉香的严厉而眼圈一红,「禁了贵弟子们的足,你怨怪我原也是应该。但我不是为了要关押他们,或者强行封住他们的记忆。天门派与我隐流同为仙道三大派,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只是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绵延泉的秘密说给白师兄和南明大师听。此乃天大的事,不是要容我和几堂堂主商议一下,再禀明先祖的在天之灵,而后再做出决定吗?」
「白道兄莫急,竺师妹这样做一定有难言之隐,只不知道隐流的结论如何?」南明大师打圆场。
「我说了,此泉是不传之秘,但如今危矣,所以我们决定说出来,向礼佛寺和天门派求援。」
说出秘密以求援?
那么就是说,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就不碍事了?!
早知道隐流研究的是这事,他们还跑个什么劲儿?这些神仙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他们就不知道沟通不畅是最容易误会的吗?互通信息才是成熟的神仙做法啊!
虫虫松了一口气,只听南明大师温和地说道:「我们三大派同气连枝,带领整个仙道担负起维护天下苍生之责,说到底也算同门。何况,众生平等,门户之见本不可取,隐流有事,我礼佛寺不会袖手旁观,定会鼎力相助,相信天门派也是如此。白道兄,老衲可没说错吧?」
白沉香点了点头,「竺师妹放心,隐流有难,同我天门派有难是一样的。不过,竺师妹没向我几名小徒言明,害他们胡思乱想,惧怕之下做出趁夜逃跑之举,说来,也不能太责怪他们。倘若他们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竺师妹原谅,敢问可以把他们交由我处理吗?」说着扭头狠狠瞪了虫虫一眼。
哇,这师父,关键时刻真给面子!真有安全感!虫虫无视白沉香警告式的眼神,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家本来也没想追究嘛?是你们师徒误会了。」竺竹噘了一下嘴,显出小女儿的娇态。
「那个——就算误会,柱子岛主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毕竟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才会互相理解。」虫虫借机道:「以后有什么事,柱子岛主就可以找我师父说啊。我师父为人最好了,特别正直、特别善良、特别嫉恶如仇、特别锄强扶弱——」
话说到一半,人也才走出几步,就又给提回来了。难道是说得太明显了吗?
「依老衲之见,师侄们一路劳苦,不如先去休息。白道兄与老衲就听听竺师妹所言,可好?」南明大师插嘴道。
瞬间,虫虫对南明大师的好感顿减,好心情也立即大坏。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听到隐流的秘密了。
怎么着?赚她身份低微,不给听么?为什么秘密要在大人物中流传。难道解决问题的时候卖命的是他们?这太不公平了。
再说,这说不定和六道大战有关,她急需要知道。
「小乙、道乙,把你们七师妹架出——咳咳——扶下去。」白沉香太了解虫虫了。
眼见别人在听到南明大师之语后,都先施一礼,而后躬身退去。唯有她一动不动。尽管低着头,也能让人看到她噘着的嘴,摆明要生事,干脆先下手为强。
这丫头在天门派撒野就算了,只怪他管教无方,可不能在人家礼佛寺反了天,南明大师语气固然是询问,但人家是主,他们应该客随主便,再说南明大师如此谨慎是对的。
没等为难的二师兄和六师兄过来,虫虫愤恨的一甩手,自己大踏步走出去,不仅没有行礼,还用传音术对白沉香说:白沉香,我在外人面前给你留面子,你给我记住!
她走得又急又快,到门边时摔了一跤,爬了两下才站起身,回身时还加送了白沉香一对白眼飞刀。
白沉香气得差点跳起来,此时又不好发作,只有力贯双腿,使出千坠才能保持不动。
这劣徒!不让她听秘密就不开心了,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夸他,这会儿居然又直呼他的名字,变脸这么快,真是无法无天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还给她记着?!记着什么?难道她要弑师吗?
一边的南明大师和竺竹看到他师徒这番暗战,心中颇感怪异。
白沉香行为端方严肃,连同道中的各大掌门都怕上几分,没想到居然这样纵容一个小徒。
话说在仙道之中,人人尊师重道,敢这么瞪师傅的,蚂蚁贤侄却是第一个。
「白道兄,竺师妹,还请坐下讲话。」眼见天门派的掌门再这么千斤坠下去势必要受内伤,南明大师连忙命人奉上香茶,之后请白沉香和竺竹坐在禅房中的三个蒲团上议事。
「竺师妹,有事请明言。」白沉香努力平顺了一下呼吸,问。
竺竹叹了口气,虽然和几位堂主达成了共识,又得到了全岛弟子的全体同意,但把这桩几千年的秘密要说出口还是非常困难。
她不知道说出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绵延泉出现了巨大的危机,无论她们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止,甚至减缓衰势也不行,如今也只好冒险求助了。
而且,师父仙去之前也曾经说过,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无法挽回之时,可以找天门派和礼佛寺帮助。
否则,隐流绝矣。
「说出绵延泉的私密之前,我要向两位道兄坦诚一件事情。」竺竹缓缓地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我隐流才必须拥有绵延泉,不然就有灭派之危。」
「这么严重么?」白沉香修长的眉才舒开,就又紧皱起来,看得竺竹心里热乎乎的,心想白师兄真是可爱啊。
倘若绵延象真的干涸,也许她可以学草草,和白师兄生个孩子。
「怎么会如此的?」南明大师问,「前几次仙道论法没有听你说起。」
竺竹被打断联想,神色一正道:「绵延泉几千年未变,只是近十几年来才出了状况,这虽然引起了我派的高度重视,但其速度之快是我们没料到的。两位师兄可知道这绵延泉看似普通,对我们有什么重大意义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竺竹凝神半晌,继续道:「绵延泉其实是化形泉,是天地间灵气之所在,神奇无比。倘若精怪之物一心向仙,只要修炼成虚无形体,每十年在泉中浸泡一个时辰,就能维持人形不变,连道法高到通天彻地之高人也看不出其非人之体。」
此言一出,白沉香和南明大师都愣住了。
竺竹苦笑一声,「两位师兄猜得对,我们隐流中人都不是纯正类,而是树花草露之精所化,所以没有绵延泉每十年一次的化形之仪,我们就不得维持人形,道法高的变为精怪潜伏在莫嗔泽中,道法低的终将散于天地之间,不过是一缕清气罢了。」
3-19 天兆之泉
—时无语。
竺竹叹道:「正因为隐流弟子原本非人,所以我们才鲜与外人来往,私居一隅,怕的就是一时大意泄露身份,遭仙道他派的嫌弃排斥,今天说出此事,倘若南明师兄和白师兄想把隐流逐出仙道,竺竹无怨,隐流无怨。反正——不能解决绵延泉之事,隐流早晚是灭派之局。」
说罢,眼圈又是一红,心中说不出的悲苦。
精怪,是万物承天地灵气后的造化所得。倘若没有这造化便罢了,遨游天地、与风雨同程、朝聚夕灭未必不快乐,如今化为人形,又有了千年道行,有了人之七情六欲,却始终不得为人,这其中的悲切,外人怎么会懂得?!
平日里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表面上是为了积聚功德,打算修成那从没有人达到的境界,真正能化身为人,但实际上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可如今,连维持人形的绵延泉都失了,这么多年的修仙,这么多年的盼望,又算是什么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其人形而非凡俗的男子生儿育女,这样虽然还是逃脱不了化为天地间一缕清气的命运,但自己的生命却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存留于世了,想想这是多么悲哀啊。
可就连这样的机会,自从绵延泉出问题后,岛上的姐妹也不敢奢求,不能为了生命的延续而委身于肮脏龌龊之辈,所以虽然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至个也只有草草有幸找到了意中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竺师妹说的什么话?」南明大师揖手垂目道:「众生平等,仙与魔、鬼与妖不过是所修之术不同,所举之念各异罢了。与本体何干?竺师妹说这番话,岂不是把我辈当成心胸狭窄、背弃仙之大义的人了吗?」
「南明师兄当真不嫌弃我们隐流么?」竺竹来礼佛寺之前,心中颇为忐忑,此刻见仙道两大派的掌门都不以为意似的,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南明大师微笑摇头,又道:「倘若竺师妹同意,就算是诏告整个仙道,大家也必会接纳你们。毕竟,在六道大战中隐流居功至伟。这千年来为十洲三岛的黎民百姓也做了不少功德事,所作所为本就是我仙道之楷模,是人是精又有什么关系呢。」
竺竹的个性本就简单爽朗,听南明大师这样说,登时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遂颜开,却见白沉香皱着眉头道:「不妥,此举不妥。」
「怎么呢?白师兄不想理我——们了吗?」竺竹的脸都白了。
白沉香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让竺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出温和的表情道:「非也。我是说,现在是多事之秋,魔道已经联络了妖道和鬼道,看来再一次六道大战如箭在弦上。我们仙道应该联合北山王的人道大军,早做准备。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仙道内部之事能缓则缓。免得惹人心浮,隐流的秘密暂且不要扩散的好。」
南明大师和竺竹一听,深以为意。
白沉香又叹道:「可惜上次六道大战后,天道退居天界,再不管十洲三岛之事,还断了所有通往天界之路。此番局势,也不知道天道会不会施以援手。」
「白师兄别急。」竺竹看白沉香的长眉皱成一团。恨不得伸手给他抚平,却又不敢,只得劝道:「就算仙、人两道联合,实力可也不容小觑。听说,北山王早就集结军队了,为了军饷还加重了税赋,想必也是有备而来。虽然魔王花四海是魔道几千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所谓邪不胜正,这天下总有自己的规则。」
白沉香不语,想起北山王的税官马有喜来收税的事,如果不是那个劣徒,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他们天门派身处十洲三岛中最繁华富庶的凤麟洲,居然没有身处孤岛的隐流消息灵通,更没有正确分析形势,还以为是人道之王贪婪,后来从各处兵力调动才判断出,北山王是为了备战,想来真是惭愧。
难道因为他们太接近尘俗,反而被世俗蒙蔽了双眼吗?
要说起来,人道在各州府都有衙门眼线,魔道的异动自然掌握得更清楚。他们仙道早该和人道多联合才是,只怕他们骨子里终有些清高傲慢,这才与人道互不来往的。
此事一毕,真该好好反省。
「没错,天下大乱、苍生受苦在际,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但首先应该先解决隐流之事才对。」南明大师导回话题,「竺师妹,不知绵延泉出了什么事?不会是——慢慢干涸了吧?」
竺竹吃了一惊,「正是如此,十几年前突然泉水突然开始减少。因为隐流中有专人看护泉水,所以连日期也记得清楚。南明师兄怎么知道?还有,两百多年前,泉水也有过一次骤减,但不过十日就恢复了。这一回,我们也以为只是泉水动荡而造成的,哪想到十几年来泉水持续减少,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好在水量所减不多,我们本打算慢慢寻访仙法解决,但几个月前,泉水减速加大,现在——已经成了半泉了。」
「难道真是天劫?」南明大师抬头望着屋顶,若有所思地道。
「南明师兄,究竟什么事?你知道什么?」竺竹一听南明大师的语气,立即大为紧张,从蒲团上跳起来,一把抓住南明大师的袍袖。
南明大师长叹一声道:「绵延泉是化形象的秘密我并不知晓,但我知道绵延泉的另一个用处。我仙逝的师尊曾经在园寂前对我说:绵延泉是天兆之泉,倘若泉水干涸,十洲三岛就会大难临头、灾祸横行。能出现异人力挽狂谰自是好,倘若不能,就要我把礼佛寺僧众解散,全部做苦行行脚僧,云游四方,稍解天灾地祸给黎民苍生带来的苦难。」
竺竹来时只知道绵延泉对本派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想到它居然是十洲三岛的「天兆之泉」,关系的不止是隐流中人的生命,更有天下苍生,不禁大为惊讶,问:「南明师兄,是真的么?有那么严重么?」
南明大师微闭双目,似乎师父园寂时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他是修佛之人,生生死死本看得淡了,但此刻却生出无比的怀念,唏嘘道:「这和隐流的前辈所传之秘是一样的,岂会有假?当年我师尊曾千叮万嘱,说此事不可外传,唯愿此事不要发生。但当恶兆来临,自可说出,与仙道同仁商讨有无挽回的余地。看来天地不仁,这一天终是躲不过。唉,百姓要苦了啊。」
3-20 千年预言
「看来这是千年前的预言啊!」竺竹心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头皮发凉,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白沉香,突然灵机一闪,问道:「白师兄,天门派的师尊可有遗言留下?说不定咱们三派把相传之秘一对照,就能忖度出预言的含义,可以提前做准备,好拯救十洲三岛。」
白沉香心中一痛,摇了摇头,「我天门派二百多年前遭逢大难,我师父连同派中高手在一日之内尽皆失踪,至今成谜,哪有什么遗言留下?」说完看了看放在身边的长剑,心想起若不是如此,天门派的声威还要强盛,现在还用为了魔道的蠢蠢欲动而担忧么?
对天门派上一辈高手的行踪,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但两百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点音信,现在看来找到的机会太渺茫了。
好在八剑弟子终于聚齐,不枉费他一番心血,可惜这八个徒儿修为尚浅,悟性最高的温道乙不过才修到了天门心法第二重,其他弟子都是第一重。更别提实力最弱的蚂蚁了,她只渡过了脱胎、换骨期、洗髓、练精、悟道都没有达到。不过她进步神速,身负奇怪的金光神气,如果他悉心调教,说不定能速成。
想到这儿,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不过我师父在突然失踪之前很奇怪的给了我一把钥匙,另一把在我杨师兄一派的手中。我师父当时言道,钥匙是打开天门派密洞所用,但是不要轻易去开密洞,除非我确定到了必要之时。」
想到当日当时的情景,白沉香再度皱起眉头。
想来,师父把两把钥匙交由两个人保管,就是怕自己年轻气盛,忍不住好奇之心。而师父所说的「必要之时」,是否就是现在呢?他老人家怎么知道他会做出「必要」的判断呢?现在杨师兄已死,钥匙由他的大弟子王平继承,要怎么说服或者命令他交出来呢?
禅房内的气氛本极压抑,他此话一出,竺竹立即欣喜地一拍手掌道:「这样看来,绵延泉与十洲三岛的命运果然息息相关哪。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绵延泉的变化,找出天兆之泉的秘密,救天下苍生于危难!」
她本是个乐观之人,虽然来时还心中戚戚,此刻听说绵延泉关系到十洲三岛的命运,想到仙道另两大派一定会全力相助,立即自信满满。
「要不,我和白师兄立即到云梦山走一遭,看看天门派有什么秘密?」她提议,一想到和自己暗恋快一千年的白师兄一道走,感到很开心。又觉得有白师兄在,所有的事都可以顺利解决。
「竺师妹慢来。」南明大师插嘴道:「此事事关重大,又事出突然,必须思虑清楚才好行事。花四海率领魔道收服了妖道和鬼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定必是要挑起争端,本来仙、人两道都是有准备的,但出了绵延泉之事,只怕天兆对我们不利啊。」
「可是各派师长留下的遗训都是只字片语,琢磨起来云山雾罩的,根本没有线索。我想,仙道三大派的创派祖师肯定都知道此事,可惜他们在六道大战时都为民捐躯了。这天大的秘密成为了千古疑团。」竺竹站起身来,烦恼地走来走去。「我师父说,绵延泉出了不可逆转之变,可以通知仙道另两大派;南明师兄的师父也这么说的。这样就可以推断,仙道三大派的后人可能各自掌握了这绝密的其中一部分,如果联系起来,说不定可以解读秘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白师兄的师父留下了什么。当然,这只是推测。」
「我并不知道我师父当年留下的是什么,也许是和绵延泉无关的呢?」白沉香一直皱眉细思,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拱动着,却抓不住,这时候突然想起,忙问道:「我倒有一事要请教竺师妹,你说贵派对绵延泉的情况有专门的记录,请问两百年前那次失水的具体时间是——?」
竺竹不知道白沉香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一想道:「是两百七十六年前,夏,五月初十。」
白沉香一窒,表情虽然平静,嘴唇却连血色也没了,只缓缓地道:「难道我师父的失踪和绵延泉也有关么?他们失踪也是在两百七十六年的五月,不过已经是五月十七了。倘若当真有联系,这七日中发生了什么事?」
「咦?时间相隔得好近哪!五月初十,绵延泉出了问题;五月十七,天门派的师叔伯们失踪;三天后的五月二十,绵延泉恢复正常——难道真有关联不成?」竺竹惊讶地瞪大了一双妙目,「可是不对啊,那年绵延泉出事时,我们并没有泄露出去,岛上也没有去过任何人啊!」
「此泉应该是活水吧?」白沉香忙问。
竺竹点了点头道:「是活水,但沧海岛远离陆地,泉眼也应该在岛上吧?难道天门派的师叔伯们是从别处拯救的此泉?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这也许就是天门派所掌握的秘密所在。」南明大师道:「绵延泉是天下奇景异物,就如同礼佛寺的石林,天门派所属之无穷山一样,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泉水深入地底,与远隔千里之外的其他水源相连。」
「难道我派上一辈高手失踪之谜与绵延泉有关?」白沉香喃喃自语,「绵延泉的秘密又和数千年前的六道大战有关吗?」
「猜之无宜,依老衲之见,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成。」南明大师道:「但是老衲以为,得知此事的人不宜过多,只我等三人为好,而且行动的顺序应该先绵延泉、后云梦山,两位意下如何?」
竺竹当然没有意见,白沉香虽不想让外派之人介入到本派事务中,但一想到师父失踪之谜和十洲三岛的命运,也觉得此举非常必要,于是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安排一下就速速前去。」
仙道三大派的掌门人达成了一致,正要起身去安排各门派的琐事,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名礼佛寺弟子匆匆忙忙跑进禅房,只随便敲了下门,未等南明大师回应就闯了进来。
「何事惊慌?」南明大师皱了皱眉,却并未生气。
「禀方丈,大师兄玄风和——和天门派的蚂蚁师弟比武,现在停不了手啦!请方丈快去看看,等——等救命呢!」
南明大师心里一紧,还没等做出反应,白沉香先「蹭」的一下跳起来,大步冲出门外。
3-21 声东击西之策
才一迈出禅房大门,就见晴朗的天空中莫名其妙的挂着一条彩虹,无比灿烂美丽。不过这彩虹看来非比寻常,各色光芒拧麻花一样地扭缠在一起,两道微弱的紫青光芒来回流动,漂亮是很漂亮,可是却透着凶险。
修仙到白沉香这个层次,在短距离内已经不用御剑而飞,只一跺脚就腾身而起,别人只看到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一道淡红色的光芒掠空而过,他的人已经到了「案发现场」,也就是礼佛寺的习武场。
此时习武场中间围着十几个人,全部双掌向上,努力控制着已经祭上半空的自己的武器,其中还包括商帝乙、燕小乙和温道乙。半空中各色光华流动,却牢牢盘绕在那条彩虹的周围,似乎被缠住了,想撤回武器和法力都不可能。
彩虹的两端各站着一个人,一边正是礼佛寺大弟子玄风,他已经汗流浃背,黄色的僧衣全湿透了,看来支撑的颇为辛苦,另一侧就是他的「劣徒」,她似乎还要惨些,面孔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臂哆嗦着越来越弯,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整个习武场只有清醒过来的容成花落没有搅入战团,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看到白沉香来,立即跑上两步,焦急的叫道:「师父!」
白沉香略一摇手,阻止她说下去,迅速腾身半空,脚踏在那无数光华聚成的彩虹之上,右掌一挥,袍袖登时鼓涨起来。似乎袖中盈满了风,无形的劲力宛如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把彩虹尽握其中。
紧接着,他用力一扯,那扭缠着的彩虹居然被他生生拉断,掷到了更高的空中,像放焰火一样哧哧响着,闪烁着明亮的颜色,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惊呼声四起,武器跌落的声音不断,摆脱法力纠缠的比武者们纷纷倒地,而白沉香则转过身来。一步从半空中踏下,宽袍大袖被纷乱的气流轻拂而动,整个人潇洒俊逸、动作举重若轻,看得才赶来的竺竹双眼闪光、爱慕不已。
「百年未见白道兄出手了,今日一见,白道兄的修为又精进不少啊,老衲佩服。」南明大师叹服到。
「就是就是,白师兄果然是我仙道第一高手。」竺竹笑眉笑眼的跟着称赞。
白沉香嘴角微弯,勉强微笑算作感谢,但眉头却紧锁着。「南明师兄,是小徒顽劣,不懂礼仪。以至于差点惹出祸事来,还望南明师兄海涵。」说着,扭头去看那位罪魁祸首。
但见虫虫和几个师兄跌成一团。不过别人都起来了,唯独她趴在草窝中一动不动,三个师兄正慌张地摇着她的身子呼唤她。
白沉香心中一凛,心道别是这劣徒受了什么重创吧?当下也顾不得和南明大师寒暄,大步走到虫虫身边,一手托在她脑后,轻轻把她抱坐起来。
一探她灵台,白沉香气不打一处来。虚空就是一指点向虫虫的腿。
噼啪地响声和尖叫呼痛声同时响起,前一刻还好像重伤得要挂了一样的虫虫,此刻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娇嗔道:「师父,干什么点人家麻穴,哎哟,好麻好麻。」伸手抓住站在一旁的商帝乙。
「劣徒!为师一眼看不到,你就要闯祸吗?」白沉香怒气冲冲,不知道自己在竺竹的眼中连生气也那么帅,心中只恨虫虫居然想装死逃避责备。
「不过是和玄风师兄切磋一下道法武功,结果出了点意外而已。」虫虫往商帝乙身后闪,因为知道理亏,小小声的道。大师兄身材高大,像一只熊似的,是绝好的挡箭牌。
「凭你是什么道行,居然和玄风比试,不自量力!过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白沉香怒喝。
虫虫摇摇头,表示不能乖乖过去让师父一掌拍死。这年头,师父打死弟子似乎是应当的,到哪也讲不出理,还是安全第一。
白沉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也不好当场发作。其实他不过是想看看这劣徒有没有受内伤,生恐刚才暴怒之下没有注意。
「玄风,还是你来说吧。」南明大师叫自己的弟子,「蚂蚁师侄远来是客,又才入仙道不久,这又不是论法大会,你何故出手如此不知轻重?伤了你白师叔的爱徒该如何是好?」
玄风是个外貌看来二十七、八岁的和尚,长相忠厚,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故伤人的。此刻他几近虚脱,但还是勉力站起,先向师父施了一礼,然后走到白沉香面前道:「白师叔,请恕小侄无礼,蚂蚁师妹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无妨吗?」白沉香搭了一下玄风的脉,感觉他只是疲惫异常,但并无内伤,这才放下一颗心,又回身看了虫虫一眼。
虫虫正探头探脑地从商帝乙身后偷看,见白沉香凌厉的目光射来,连忙又缩了回去。
只听玄风道:「多谢白师叔,若不是师叔救我,只怕小侄和诸位师兄弟都会受伤。其实这事怪不得蚂蚁师妹——」
白沉香被称为仙道第一高手,看来真不是盖的,他刚才那一扯一甩,轻描淡写地就解了他们这么多人的僵持之局。她虽然见过师父出手,但这么直观的感觉却还是第一次。
死师父,打起架来还挺帅的,可惜他就是不肯听她解释,出了什么事都习惯性的怪在她头上,冤枉死了!不过没关系,大家现在都跑到这里来,正是她所期望的,绝对能给小八要做的事制造时机。
她一招声东击西之策真妙啊!如果不是她,谁能想得出?虫虫心里开心地想着,根本没听玄风师兄说些什么,白沉香却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原来是他几个徒弟闲逛到习武场,看到礼佛寺弟子正在研习道法,于是双方就攀谈起来。他这劣徒一向不喜欢修炼,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热衷非常,硬要切磋一下。玄风为人稳重,本不想答应,可看她兴冲冲的,不忍拂她之意,就说点到为止就好。
玄风是仙道三大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又知道虫虫才入门不久,因此只使出一成法力,跃到半空虚拍,哪想到虫虫虽然修行尚浅,却身负深不可测的神气,自己偏偏控制不好,所以一出手居然是绝杀之势。
想必一出手,虫虫自己也吓坏了,因怕伤到人而急忙收回,但玄风多年修炼的法力本能反应,居然顺势回击了回来。在一旁观战的商帝乙、燕小乙和温道乙见状大惊,想也不想就出手阻拦。
但他们一出手,形势又对玄风不利了,玄风的师弟们只好出手相助自己的师兄,结果大家的力量胶着在一起,被虫虫强大的金光神气牵着,谁也跑不了,谁先收手就是死路一条,只能僵持。
如果不是有人迅速报信,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会全体受伤。不过说到底,还是他那劣徒惹事生非造成的。
「帝乙,把蚂蚁给我关到客舍去,不准她再乱跑!」白沉香听完玄风所述,怒视还躲在大师兄身后的虫虫,随即又觉得有点不对头,「黄乙哪去了?」
哈,现在才想起小八么?只怕小八早就趁乱得了手了! 虫虫努力忽略穿透大师兄「熊壮」的身体而射到自己身上的威胁性目光,根本不往心里去。
3-22 南斗与北斗相克
「白道兄,此子非同小可,你可要悉心栽培。」当习武场上只剩下两人时,南明大师望着虫虫远去的身影,认真的对白沉香道。
他平时为人严谨端方,虽然温和慈祥,却很少这样夸奖他人,所以白沉香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南明师兄一定是看到了她的金光神气,这是她本身带有的,可惜还远远不能运用自如。」话虽如此,但听南明大师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夸奖他的弟子,还是暗暗高兴。
不过当时天空中光华流动,金光若隐若现,自己跃到彩虹之上才发觉是虫虫强大无匹的神气吸附住了所有的真气,但南明大师在地面上就看清了,可见法力之深,他这仙道第一高手的虚名应该让贤才对。
再回头看他那劣徒的背影,见她一边走,一边和竺竹岛主拉拉扯扯、嘻嘻哈哈,想起她硬要竺竹教她什么驻颜术和流星闪马,心中又涌上一阵烦恼,觉得这劣徒不是光耀天门派门楣的料。
直到现在,她的身世、她身上金光神气的来历也说不清道不明,只不过他不再怀疑她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就相信她了。
「非也非也。」南明大师摇了摇头,「蚂蚁贤侄身上的金光神气固然正气凛然、深不可测,但老衲说的却并非这个。」
「哦?愿闻其详。」白沉香有点意外,不过他知道南明大师修为深厚,有一双慧眼,从没有看错过什么。
南明大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目细思。似乎要确定什么,半晌才郑重点头道:「老衲绝没有看错,此子身上有南斗之气。」
「南斗之气?」白沉香吓了一跳。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身负北斗之气的人主杀戮,可以毁天灭地,而身负南斗之气的人主生机,可以扭转乾坤。据说南斗、北斗之气不是靠修炼所得,而是上天之赋。
不是吧?难道他这劣徒是异人?!是注定要来拯救十洲三岛的吗?
南明大师点了点头,又道:「魔道的魔王花四海是身负北斗之气的人。恐怕他与令徒是天生的对头,生死相克,此消彼长。呵呵,看来十洲三岛未必没有生机,天门派任重道远啊。」语气中无限喜悦舒畅。
这消息太突然了,白沉香虽然隐约有些高兴,心里却乱着,只得机械的表示同意。
他这个徒弟从天而降,分外顽劣,不服管教。他从来没以为她是可造就之材,就算这劣徒拥有奇异强大的金光神气也是一样。他只想着,既然这劣徒是八剑弟子之一,只要她能勉强凑数就好,没想到她居然身负南斗之气。
虽然不愿意明说,但他们仙道是有几分惧怕花四海那魔头的。这不是因为他魔功绝顶,十洲三岛无人可以匹敌,而是因为南明大师早就看出他身负北斗之气,是命定的可以毁灭一切的人。
此消息只有仙道各大掌门知晓,这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是无法言明的。一想到仙道中人无论如何努力,那个掌握毁灭之力的人还是可以决定一切,不免有些挫败之感。
现在发现了身负南斗之气的仙道门人,他该高兴才对。可他却不安极了,因为他无法想像十洲三岛的命运居然掌握在他的劣徒手中。
那个得过且过、不着四六的丫头?!
「非是我怀疑南明师兄的慧眼,但是我那劣——小徒——」白沉香眼前仿佛出现了虫虫古灵精怪的笑脸,立即头疼无比,无法说服自己深信她是决定性的力量。
「天意使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南明大师微叹道:「老衲只希望天下大乱之日不要到来,南斗与北斗之气没有相克的一天。可是,此时已是山雨欲来之势,不得不早做防备。蚂蚁师侄法力不高,但屡有奇迹于身,白道兄还是悉心调教吧。说不定,最后的生死决断就在她身上。」
白沉香的心不安地跳着,但一想无论南明大师是否看错,逼那劣徒练功总不会错,于是点头称是。正要再问些什么,就见八弟子尚黄乙飞速跑过来,在见到他的一瞬,慌张地刹住脚步,因为太急,差点跌倒。
「黄乙,你去哪儿了?」白沉香问。
「我……弟子——呃,那个,去报信了。七师姐和人打起来了——我是说——咦,人呢?」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之后茫然地抓了抓头。
等他报信?这边早就全体死光光了。
白沉香虽然对这八弟子眼神中的闪烁有些怀疑,但觉得他一向老实忠厚,就算和那劣徒走得近,本质也不会变,不会被立即带坏,心下稍安,和蔼地吩咐道:「你师兄们都在客舍,你这也去吧,不要乱跑。」
小八心里有事,生怕师父瞧出来,心口藏着东西的地方仿佛热辣辣的烫。他做贼心虚,生怕师父盘问,此刻听说他让离开,连忙点头答应,跑出几步才想起来没有施礼,跑回来又鞠了一大躬才奔客舍而去,动作快得好像火烧似的。
「南明师兄见笑了,这孩子半点也不沉稳。」白沉香有些尴尬。
南明大师笑道:「黄乙和蚂蚁贤侄都是生性率真淳朴之人,这是白道兄的福气啊。」
率真淳朴?没气死他已经是天可怜见了。白沉香心里有苦自己知,叹着气摇了摇头,而小八则在他叹气的功夫已经跑到了客舍中。
「OK了吗?」虫虫正在抚摸一本薄薄的册子,赞叹柱子岛主够意思,把驻颜术秘笈给了她,。见到小八进来,连忙把书册放在怀中,迎了上去。
守在屋外的商帝乙等人隐约听到这个词,茫然不知,只觉得这似乎是七师妹和八师弟之间的暗语。眼见七师妹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挡他们在了门外,和小八屋内密谈去了,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此刻正围坐在客舍院中的石桌边,位置恰好对着七师妹的房间大门。因为回回来礼佛寺都是住在这里,所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房间,不用礼佛寺的同门们再行安排。本来五师妹和七师妹应该住在一起的,不过她此刻去见母亲了,他们又不好进入师妹的房间,因此只得坐在院子中假装赏景。
「反正师父只说不让七师妹出去,我们守在这儿就行了。」商帝乙抚了抚额,低声道。
「大师兄说的是。」燕小乙看着紧关的门,心想小八和七师妹一直要好,两人凑在一处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他们大可不必那么紧张。而且礼佛寺不像沧海岛那样花团锦簇,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来两个人不会闹出什么花样。
又过了半晌,温道乙突然站了起来,无奈地苦笑一下:「两位师兄,客舍房间的窗户——似乎是在另一侧墙上吧?」
另两人先是一愣,之后三人一起冲过去,推开房门。
屋内空空如也,小七和小八一起不见了。
3-23 前世因果镜
「小八,你守在外面。」
平宁山的后山,虫虫站在一个隐秘的洞口前,对八师弟吩咐道。
「不给我看吗?」小八咽了一下口水。他从小到大没干过违背师长的事,今天头一回这么做,居然没有负罪感,只觉得好奇和兴奋。
「傻瓜,你和师姐同一条船,师姐会亏待你吗?」虫虫豪气地拍了拍小八的肩膀,「不过你也知道,这玩意必须在平整的地方才能看,而且还放光。这好歹是人家礼佛寺的地头,谨慎一点是应该的。我看到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咱们师姐弟间没有秘密。」
小八听师姐对他这样坦诚,大为感动,一拍胸脯道:「好,我来望风。不过师姐,那个要师父的法咒才能打开,你要怎么办?」
语毕,看到七师姐脸上露出熟悉的奸诈——呃,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就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心中又是一阵钦佩,想着如果七师姐早来天门派该多好,那他的日子一定快活得多。
「山人自有妙计,小八你要放机灵点。」
「放心吧师姐,我眼尖着呢。」
看小八得意地扬起下巴,虫虫会心的一笑,转向拨开洞口茂密的长草,迈步走了进去。
之前她和小八进洞检查过,这山洞的外侧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不算深,大约五十米左右就到底了。尽头是一个天然石洞,干燥洁净,四壁平滑。特别适合她观看仙道三大派掌门的秘密会议记录。
轻轻拔出紫青双剑,御气使它们散发出美丽的光芒以照明,虫虫发现自己调动体内真气的水平越来越熟练了,几乎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同时她还发现山洞入口的石壁上写着四个字,不过小八走了两趟也没有看到,她则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十洲三岛的文字对虫由来讲太生涩了,也不知道是甲骨文还是篆宇,反正字认识她,她却不怎么认得宇,好在这里的语言和现代没有差别,交流没有问题,所以她的书写水平和英文水平差不多。不是一个「烂」字可以形容的。
其实如果她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四个字是她所熟悉的,几天前她还因为没有看到这四个字而进入了隐流的禁地,最后导致要逃出沧海岛。
没错,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地方,在洞口不仅有警示字体,还有一个奇怪的结界,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轻易就突破了。当时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气球爆了。她和小八一对马虎精,还以为是踩到了碎石子,一点没在意。
走到尽头的石洞,虫虫按捺不住紧张的心情,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玉坠子放在平整的地面上,急切地道:「蓝蓝,快,把我师父他们密议的事重播。」
「你答应给我编个花式的吊绳哦。」话音一落,那墨玉坠子突然口吐人言,还是如莺声燕语般的女声。
「放心,一回凤麟洲就给你编,本小姐是大财主,回头再往吊绳上拴两颗珍珠。」虫虫大方的说。
「一言为定?」
「骗你的话就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够毒吧?」
「嗯,够毒了。」这指甲大小的墨玉连嗯了几声,似乎很开心,紧接着立了起来,玉体中间的小孔散发出明亮的黄光,并迅速弥散开,片刻后又凝成一束白光,投射到石洞内平整光滑的石壁上。
(各位读者亲亲,还记得这个宝贝吗?这就是俗称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简称前因后果镜。在第一卷中,花四海打死天门派弟子后,曾经被当做回故当时情景的「法术录像机」用过。)
当虫虫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以男人的声音说话的,还必须施出白沉香和四大师叔所掌握的咒语才能在灵精玉壁上显示并解说其所见所得。
虫虫对前世因果镜一直很好奇,不过因为是白沉香亲自保管,她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后来白沉香派温道乙和她去沧海岛送信,怕在路上出现意外情况,于是让温道乙随身携带着这件会记录任何事件真相的宝贝。
白沉香曾经嘱咐温道乙,不要让虫虫知道此事,可是中途在茱萸镇出了变故,虫虫成为伪植物人,花四海带她去追剿龙老大取玄黄珠,温道乙不能跟随,又怕其中有变,便偷偷把这宝贝放入了虫虫的衣袋中。
前世因果镜外表就像一块不值钱的墨玉坠子,宝气内敛、质地极硬,不易损坏,就算落入他人之手,没有天门派秘密的法咒也不会吐露一个字。倘若丢了,白沉香只要施以另一追寻咒,就可以循着她特有的气息再度找回,因此温道乙才放心大胆地把宝物置于沉睡中的虫虫身边。
虫虫对这一切是不知情的,但是花四海离开后,她换上了男装时,前世因果镜从衣袋中掉了出来。不过她当时急着追那大默魔,只随便带在身上就离开了,直到在沧海岛上的数日悠闲时光,她才发觉这东西居然就是她一直觊觎而不得的宝贝。
她是从现代来的,有强烈的科学意识,于是私下对这灵物进行了残酷的科学实验,结果发现这号称只听命于天门派法咒的宝贝根本和传说中的不同。
首先,她性属阴,是个女的,之前之所以一直用男声,只是因为「女子」行走江湖不便。
其次,她不是非天门派法术不说话,只是她性子别扭,不愿意说出所看到的一切,天门派的法术其实只是不断重复前世因果镜的制作者创派祖师的师弟的命令。而且每回念咒者都要念得心力交瘁,才能迫使她开口。
第三,她只反应事实,并不具备记忆,报告完一件事就会忘却,因此她所记录的事只能看一次。
最后,和所有雌性动物一样,她爱美、爱晒太阳。她之所以和天门派历代主人不和,就是因为那些人太珍视她,总是用完后就恭敬的放入金盒中藏起来,所以她一直赌气。
而虫虫,不仅让她接受日精月华,还日日擦拭,并打算为她换一条吊绳,打扮得漂漂亮亮,因此一人一镜相处极好,和知心密友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虫虫要想知道什么,当然不用法咒,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而这宝贝在融炼之时加入了一缕女体精魄,精魄的名字叫蓝蓝,所以虫虫昵称前世因果镜为蓝蓝。
至于她是怎么把前世因果镜留在禅房中的——
(倒带中)……
当虫虫得知三大掌门不会让她这种小白了解绵延泉的秘密后,脑筋急转,之后故意显得无礼,以气坏白沉香,分散三大掌门的注意力,并在怒气冲冲中自摔一跤,以极快的手法把「蓝蓝」塞入禅房厚重门坎处的破损中。
那是她进门后无意中发现的。
再之后,她感觉那三位掌门谈得差不多了,于是诱使玄风师兄与她比武,吸引所有人都跑到习武场来,同时派小八趁乱把蓝蓝拿了回来。
不过比武如此凶险是她没想到的,还差点送了她和几位师兄的小命。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这冒险的计划,她现在也根本没有机会看三大掌门密谈的情况。
她要十洲三岛和平,所以必须探寻多年前的秘密。
3-24 南明大师的灯
石壁上像放电影一样闪现着过去的时光。因为虫虫是第一次使用前世因果镜,所以那些影像是从她带着墨玉之时开始回放——
花四海亲身背负她追击龙老大,一路上日夜不停,偶尔休息时,他会温柔的把她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额角,虽然不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那温柔是他从不曾表露的,也是她从不知道的。
古忙山、莫嗔泽中,他力毙龙老大,为救凤凰重伤自身,浑身鲜血淋漓却故意漠然的表情让她再度心疼不已。接着是那清凉夜色中如火的激情,几乎就要拥有彼此。
一瞬间,虫虫的心火烫火烫得发软,在黑暗的石洞中却觉得天地无比宽阔。难道只有从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到他的真情吗?他似乎在爱着她,那么她折腾挣扎了许久都是值得的。
「咳咳!」蓝蓝清了清嗓子。
黑暗中,虫虫涨红了脸,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者的角度观赏自己如此「色情」的表现,她觉得自己有拍A片的潜质,不过她脸红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后悔。
为什么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吃掉大魔头了!
他是那样严苛于己的人,两人之间如果有了夫妻之实,她就一定能用责任二字绑住他,让他为她回头、停留、继而缱绻。假如两人无情她不会如此,可看他的表现明明是有情的。
或者她可以自做多情地以为:他对她不旦有情,这感情还很深很深。
正懊恼着,一声忽哨声突然响起,感觉带着几分轻浮和调笑。
虫虫瞪了蓝蓝一眼,觉得这女镜可能扮男镜的时间太长,行为举止已经巨并化。她和花四海的这个场面是火辣激情了一点,但毕竟三点没露,同样身为女性,她不该有这反应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花四海露了两点,而且他身材好得让人流口水,这色女镜发出惊叹之声也很正常。
按下来,石壁上出现了三大掌门密谈的事。看到这一幕,虫虫全心都集中雇那些对话内容上,没有追究蓝蓝行为的异常。直到全听完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六道大战的秘密连三大掌门似乎也不很清楚,但是绵延泉却是关系到十洲三岛命运的天兆之泉。从这些情况推论,当年参与六道大战的人只怕几乎死绝了,大战的原因也绝非争权夺利那么简单,而且一切线索都被掩盖了起来,她调查起来会非常困难。
她隐约觉得花四海现在的行为似乎和那场奇怪的战争有很大的关联,可现在既然搞不清前尘往事,也只好跟随着唯一的线索走。就是:绵延泉之水为什么会骤减?他们天门派上一派高手集体失踪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当然还有白沉香所掌握的半个秘密,但是她很怀疑杨师伯的大弟子王平会不会乖乖交出那两把秘传钥匙之一。
那么,万事知会不会知道六道大战之事呢?
这只鸡功能有缺陷。虽然号称「万事」皆知,但它其实只是知道它出生后发生的事,不能预见、不会搜寻。有神力阻拦的东西也无法猜测,除了吃和睡,再没有任何优点。一肚子坏心眼,斗嘴倒很在行。
它号称有三千多岁,只怕是吹牛。因为每回问它具体一点,它的答案都不一样,不是故意的就是真忘记了,倘若六道大战是在它出生前发生的。那问它也是白搭。再说,它和阿斗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想问也问不成。
唉,真是焦头烂额的事—大堆,似乎各种矛盾都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了起来。或者十洲三岛的局势本来就危如累卵,只要一个因头就可能触发。
唉——
又是一声长叹。想想和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等等,刚才的叹息声不是她的,也不是蓝蓝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和刚才的口哨声如出一辙,声音就来自——来自——她的身后!
却邪双剑本来熄灭了光芒,但此时它们感受到虫虫的警惕之心,紫青剑光再度闪亮,随着虫虫转身的动作,照在发出声响的石壁上。
没有。什么也没有。石壁很平整。呃,应该说相对平整,并不太光滑,因为石壁上有一盏灯。不是正常的油灯,而是好像有人闲来无聊,雕刻在上面的。
「什么妖魔鬼怪?」却邪双剑一指,紫剑长,青剑短,直对着那个壁画灯,丝毫不敢怠慢。
如果是在现代,她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山洞中听到石壁上有人说话,非吓个半死,以为是闹鬼不可。但这里是哪儿?十洲三岛,仙、鬼、魔、人、妖还有天神共处的地方,什么怪事没有?她都被习惯了。不过刚才因为声音出现得太突然才吓着了她,这会儿心里虽然扑通扑通乱跳,面子上的勇敢还是要摆一下的。
「唉唉,小心点,虽然我是神物,可也招架不住神剑的凌厉,损了神物可是要遭天谴的。」壁画灯扭动了一下,却没有从石壁上凸下来。
它一说话,虫虫就不怕了。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只要能交谈,就没什么可怕的。她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脸正气凛然地道:「先报上名来。」
「哦哦,我想一下。」灯沉吟道:「我这一代的主人是南明那小子,所以我现在叫『南明大师的灯』。」
「南明大师的灯?怎么?还一代传一代啊!行啊你,真是宝物啊,怎么没听南明大师说过啊!」 虫虫挥动紫剑,让剑气划过石壁,虽然小心着没有伤到灯,却在它附近划上了几条石痕,吓得灯缩成一团。
「那是因为他驾御不了我。唉唉,小心哪,无心之过也是过,照样会遭天谴,老天是从未不听辩解的。」
「呀,还威胁我?」虫虫一挥青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灯却突然暧味地道:「悄悄告诉你,小花有秘密。」
这话生生让虫虫的剑停在半空,本来她就没打算伤害这来历不明的灯,只是吓唬它一下,这会儿更是愣在当地。
小花?它说的是花四海吗?叫得这样亲热,难道这灯知道他身世的?甚至原本是他的灯?
3-25 神物看上神物,法宝家上法宝
「我不是他的灯。」灯似乎知道虫虫心中所想,「我就是礼佛寺的世传宝物,不过除了创派祖师,没人能请得动我,要不是你带着那灵物之镜,我还不让你进来呢。」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进来时时没有听到一声脆响么?那是我为你破的结界,不然你怎么进得来。你当礼佛寺的人是傻瓜吗?放着我这样的神物于后山山洞,能没人看守吗?虽然这洞隐蔽,外人不容易找到,而人口处又写明禁止入内,本寺弟子不会闯入,但怎么也会防着点呀。唉,这大姑娘长得挺俊俏的,看着也机灵,怎么却是愚钝之人?你不要以为本灯是被关在这儿的,我只是闭关,因为以前在六道大战时受了点伤,损坏得太厉害。这是我自己设的结界,随时可以来去自如,南明那小子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弟子来拜我呢。切,我的辈分高得很!」
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骂虫虫笨的时候,虫虫本想仗剑欺灯来着,但一听到它说起六道大战好像很清楚情况似的,又听它用那样的语气说起大魔头,恐怕是一盏知情灯,所以忍耐着没去报复。
「小花——你是室花大魔头?」她心里有些慌张,用力压着要发抖的嗓子问。
「什么大魔头?不就是花四海那小家伙嘛!」灯大刺刺地道:「老人家我虽然不出洞,可是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呢。」
不是又号称「万事知」,结果每到关键时刻就用不上吧?虫虫被迫害欺骗得严重,一时产生了不信任的遐想。却听那位除了她,从不肯在外人面前轻易说话地蓝蓝插嘴道:「一定是南明大师时常向它讲解世上的事,虫虫别被他唬了。」
「蓝蓝果然聪明,不愧是我辈中之至灵之物。」南明大师的灯接着话茬捧了一句,听语气还很热情。
「蓝蓝是你叫地么?」前世因果镜大怒,墨玉之体弹到了半空中,被虫虫一把抓住,套在脖子上。
「不要吵。」她劝。
「我可不就是因为感觉到你的气息,才放这大姑娘进来的吗?不然我为什么偏爱于她?」南明大师的灯根本不理虫虫,只对蓝蓝道,听语气还哈得很哪。
这个虫虫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老公做了什么错事被老婆逮到,可怜的男人急着辩解。不过灯说得也对,凭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呢?那么一定是因为蓝蓝了。
神物看上神物,法宝爱上法宝,这似乎听来可笑,但他们都是集天气灵气或者道法凝结衍生而来,具有人性和神性,仙气也多,彼此间的认定更为直接简单,就连宝莲灯还有雌雄一说呢!
虫虫哈哈大笑道:「你不是对我家蓝蓝一见钟情了吧?那你可得巴结我。不然我保证让你相思成灰,不信你就试试。」末了她又「阴险」地补上一句:「灯灰。」
才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凉。那是蓝蓝表示不再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可那盏多情灯却脸皮老厚。大声道:「天地分阴阳,事物辨雌雄,这就是最大的天理,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大姑娘你如果强行违背那真是天理难容。」
虫虫挥剑一指洞顶,「天?我现在对他很不满意。能怕他吗?倒是你,偷听了我天门派地好多秘密。我现在考虑要不要丧尽天良,杀灯灭口。」
「你是指——你和小花小家伙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的事?」
虫虫身上的血全涌到了头上,脸涨得通红,这么伶牙俐齿的人居然有好几秒钟答不上话。她现在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吃掉花四海了,否则还不让这色灯看了活春宫?
「少废话!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一定会痛下杀手。」她故意显得凶恶来掩饰尴尬和羞涩。
「想知道小花的秘密就先放我下来。」灯讨价还价。
「不行,你阴险又古怪,如果放你下来伤人怎么办?再说你不过是个壁画,下得来吗?」
「哈,大姑娘,你是怕我施出法力,打不过我吧?」灯抖索着笑了笑,「放心,我的心肝宝贝蓝蓝在你手上呢,我怎么敢使阴谋诡计。再说,法宝不会说谎,你让蓝蓝感受一下,我可是邪恶之物么?唉,禅心一点向灵通,化身万千道不同,有缘曾经比肩过,回首愿望伽蓝宫。」
哇,这死灯,居然吟情诗?
虫虫牙齿酸倒两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强忍着要自杀的冲动,伸手抚摸了一下墨玉道:「蓝蓝,他没说假话吧?他看来很不老实,咱们不能给他骗了。」
蓝蓝没有回话,实际上是用心语向虫虫传达了此灯确实是礼佛寺之物,而且也不含恶意的信息。
虫虫心里有了谱,慢慢走近石壁,左看右看,那灯也不过是一副壁画,就算画得栩栩如生,还是不能抠下来的。要不,是要拿剑挖下一大块石头才行?
想着,她举起却邪双剑中较短的青剑,但还没等她把神剑当刻刀,灯就大叫道:「不用这样费劲啦,你只要拧一下灯座上的按钮就可以。」
虫虫忍不住好奇,用青剑当蜡烛,凑近了细看,果然看到壁画灯的最下面有一个突起的小圆点,在这黑咕隆咚的山洞里,不趴在石壁上绝对找不到。
「你不是说你自我封印吗?为什么不自己下来?」她忽然灵机一动,停下了已经摸到按钮的手。
「呃——这个——咳咳——你有没有听过,有时候自己可以困死自己?你这大姑娘心一点也不善,非要问人家尴尬的问题!可是你要明白哦,救了我有大大地好处。你想,南明那小子不能驾御我,我就是自由的灯,如果你帮了我,我就可以当你的法宝。到那时,还不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这事明告诉南明也可以,条件是你要让我和蓝蓝在一起。」
有这好事?钻钻山洞也能得到法宝!不过这破灯能有什么用,照她看不如一个大号太阳能手电更管用。
但,他知道大魔头的事吧?
虫虫停顿了几秒,直到蓝蓝确定的告诉她,这灯绝对没有说谎话,才果断的把那按钮使劲一拧,根本没考虑到她是无法为蓝蓝做主地,因为蓝蓝属于天门派,并不属于她。
只见眼前的石壁变得模糊了似的,发出咔咔的声音,接着拱动着把一盏实体灯吐了出来。
3-26 小强也会累的
灯只有手掌大小,样子普通,陈旧得很,既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灯身上生满了绿锈,雕刻着奇怪的文字和花饰。不过它出了石壁后并没有落地,而是虚浮在半空中,「我老人家终于出来了。」他满足的叹息,伸了个懒腰。
虫虫野蛮的伸手一把抓住他,「既然出来了就要遵守诺言,成为我的法宝,听从我的指挥。」
「我可不可以先和蓝蓝——」
「不可以!」 虫虫断然拒绝,同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于是好奇地摩擦了三下灯身,没想到灯居然真的亮了起来,把石洞照得恍如白昼。
哈哈,原来外国的神话和现代魔幻作品都可以在中国找得到相似的东西,果然万法归宗,大爱啊大爱。
「从今后,你就不再是南明大师的灯,改名为『阿拉丁的神灯』。」她马上宣布主权。
「阿拉什么丁?我听蓝蓝叫你虫虫哦。」
「我大名叫姚虫虫,道号蚂蚁,印度阿三是我行走江湖时的化名,阿拉丁是我的外号。你既然是我阿拉丁的灯,以后简称拉灯。」
「拉灯?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岂止不错,简直是非常特别以及绝对的拉风。」虫虫尽量压抑着急切的心情道:「那么拉灯先生,告诉我花四海究竟有什么秘密?」
拉灯笑了一下,语气中也听不出是得意还是嘲笑,「主人。花四海的秘密很简单,他小名叫小花,口头禅是『闭嘴』。一直占据恶人榜第一名的就是这厮。」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
就这?没了!敢情耍她哪,为了能从石壁上走下来,为了追求蓝蓝,居然敢诳她!这叫秘密吗?这是十洲三岛人人皆知的事。可是为什么说他是恶人榜第一位?他从来不是恶人,他只是冷酷得连自己也忽略、连自己也厌倦罢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试图去了解他呢?
虫虫失望之下心头火起,不怒反笑道:「那恶人榜第二名是谁啊?」
「这个你应该知道啊,是西贝柳丝,残花败柳嘛!别和人说这是我告诉你的。唉,我是好人。上回还有人说来着,那可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位这么说的。」
「你是好人,我也这么说,凑一万整数吧。」虫虫咬着牙说。
拉灯浑然未觉某虫语气中地威胁,慢吞吞地道:「我已经决定做万全好人了,不过无功不受禄,所以我决定做你的好法宝,特别有用的那种。说来我之所以结束多年苦修,想入尘世还是因为蓝蓝。唉,劫数啊劫数。你为什么带她来呢?让我一下感觉到千百年来从没有遇到的气息。情之一物,终是大劫,还是乱了我的道心。」
「道心乱了是吗?我看你没有灯芯啊。不然我们切开灯腹看一下好了。」虫虫跳起来,怒火暴发,把手中灯按到一块大石头上,挥起了手中剑。
拉灯一直装模作祥,这时候才觉得怕,讨饶声中,灯身漾起一团青碧之光,形成了一道结界,虫虫本来挥剑也不狠。就那么两下里抗上了。
「你说知道那个大魔头的秘密,居然是骗我的。有你这样当法宝的嘛! 主人我要惩罚你。」希望之下的失望,使虫虫的声音都哽住了,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威胁的脸,瞬间流露出伤心之色。
她不过是想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想找到让十洲三岛和平的方法,想让师父和师兄弟们不必去死,想有机会能和大魔头安静的谈一场恋爱,温暖他冰冷的心,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为什么感觉有机会了,却到头来一场空呢?
她也是女人,也会感到无助和迷惘,她也会累啊!
那个大魔头完全是放弃的态度,两个人的爱情却由她一个人努力,他一直在前面冷漠的走着,不曾停下一步,而她则辛苦的在后面追。摔跤了,受伤了,还笑着对自己说不碍事,多磨地一定是好事,易得无价宝,难道有情郎,等到成功赖上大魔头的时候,也许回过头来看这一路,每一步都是必须。
另一方面,她来了十洲三岛后一直处在奔波之中,她就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神经再坚韧,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嘻嘻哈哈,鼓励自己不要气馁,但她面临的种种压力又对谁去诉说呢?
尤其,当她以为抓到了一点线索,结果又是白忙一场之时,那种沮丧感让她乐观的心瞬间变为一片灰暗与破碎,可心里又明白不能迁怒于拉灯泄愤,于是她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这么多日子来的折磨和辛苦,从心理到肉体,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一灯一镜全被她吓着了,只能笨拙地哄着,不过却没有任何效果,虫虫越哭越凶,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洞外传来勿促的脚步声和小八的呼喊声,「七师姐,好了没有,师父发了云燕之箭,催我们快回去呢。咦,这是什么东西?」小八指指石头上的灯。
好在灯和镜都比较警觉,在小八往洞里走的时候就全闭了嘴, 所以场景显得不太奇异,虫虫虽然止住了哭声,但满脸泪水、抽噎不止,着实骇住了小八,忙问:「怎么了七师姐?难道——难道师父他们谈的事——很——严重吗?」
虫虫以衣袖胡乱抹了一下脸,连吸了两口气,胡乱解释说:「没事,我是被——感动的, 三大掌门太有我佛大无畏的精神了。算了,回头再和你说。不过师父有什么急事啊,不是说要在寺里住一晚吗?现在居然发云燕之箭。」
云燕之箭不是真正的箭,而是一种法术,天门派有急事紧急召见弟子,或者训练弟子的反应力,也就是演习魔道进攻时,就会由掌握此法术的高手发此箭于天,让散在山上各处的弟子速速集合到某一地。
发此箭时,掌中真气真冲云宵,到达最高点后会化为一只墨燕,伴随着燕子的呜叫声在空中盘旋三圈,而后消失不见。观感上很是漂亮,不过因为云燕飞掠太急,声声催促,总是让虫虫这种低级弟子手忙脚乱。
小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速速赶到就是了,只可惜在这里不能飞。」他怕师父发现他和七师姐偷拿前世因果镜的事,心里有点紧张。不过七师姐尽管哭得古怪,却似乎一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让他感觉心里也有了点底。
再一撇眼,见情绪还未回复的七师姐漫不经心的把那盏分外小巧的灯别在后腰,不禁大为好奇,要知道他们头回进洞时可没发现有个青铜小灯啊。
才要开口再问,就听洞外又传来燕子的呜叫声,知道师父发了第二只云燕之箭催促,当下也来不及说话,师姐弟两人一路小跑,急着赶回,因为不能飞,到达礼佛寺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一条命只剩下半条。
3-27 白沉香暗自得意
「你们两个跑到哪去了?」白沉香皱眉道。
虫虫左右一看,发现根本没有外敌入侵,但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在,似乎是送别的场面。她本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心里登时放松,双腿再也支持不住,膝盖一软,跪坐在白沉香的脚边,哪有能力答话。
一边的小八不擅说谎,干脆也低头不语。
白沉香见他们两个行为古怪,虫虫脸上还隐有泪痕,心里颇感意外,但还没等询问,就见南明大师一脸错愕,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虫虫,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劣徒,你又做了什么?」白沉香惊怒。
虫虫摇了摇手,没精力和师父「战斗」,只伸手拿下别在腰间的灯,随手扔给南明大师,勉强道:「问他问他,我和小八不过是闲逛中有奇遇。」
南明大师急忙双手接灯,诚惶诚恐地捧至一边去私聊,神情间十分恭敬,还频频点头称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才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又走了回来,把那盏毫不起眼的灯捧到虫虫面前道:「蚂蚁贤侄,神灯说要奉你为主百年,还请善待我礼佛寺传世之宝。」
虫虫离白沉香最近,清楚地听到他吸气的声音,转头一看,见他虽然面容严肃,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却颇有嘉许之意,还频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的把宝贝接着。
她明白这见宝眼开的白掌门很满意她这「劣徒」跑到人家的地盘都能搜到好东西的本事,很想拒绝做神灯的百年之主,和白沉香对着干。不过她虽然顽劣却不是任意胡闹的人,知道这神灯还需要细细拷问,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当下接过灯,随手又别在后腰上。
哼,这死灯真是狡猾,和她在山洞里谈条件时可没有定下奴隶契约的限期,现在居然单方面蹦出了百年之期。好啊,跟她玩心机,以后有他好看的!
一边的白沉香见法宝入了他弟子之手,状送了一口气,南明大师却把心提了起来。
这神灯是礼佛寺传世之宝,创派祖师遗留之物,因在六道大战中受损而闭关自修,绝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它虽然是创派祖师传下的宝贝,但除了他的师父方晟大师外,没人用过此灯一次,也不了解它的神通,更不用说驾御了。今天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竟让天门派的小弟子降服了去,他虽然一向慈悲为怀,没有门户之见,此时仍不免耿耿。
「白道兄,既然蚂蚁贤侄已经回来,我们就启程吧。」南明大师调整心情,尽量忽略礼佛寺的神灯、弟子们都要跪拜之宝物被人当烧火棍一样别在腰后的心痛感,缓缓地道。
白沉香早就做好了安排,此时趁着对小八再说一遍的机会又嘱咐道,「黄乙,你随大师兄他们在寺中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就回云梦山。帝乙, 你要协助师叔们看紧门户,倘若魔道前来挑衅,务必忍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蚂蚁,你就留在为师身边。」
哦哩?本来虫虫已经爬起来准备归队的,此刻一脚举在半空。犹豫了下,又放了下来。
看了密谈记录,她当然明白仙道三大掌门是先要去隐流观察绵延泉,再去云梦山寻找天门派遗留下的秘宝。可是白沉香为什么要亲自带着她?难道不放心她到了如此地步,非要盯着她才行?
如果可以反对,她当然想单独待着,因为她有太多纷乱的心情要梳理,有太多的秘密要探寻,可是看到白沉香不容拒绝的眼神,她——忍了。
白沉香好歹是她师父,哪能一回不让他赢?如果他当场暴走,维持千年的风度就全完了,她不能这么狠毒。
于是大家兵分两路,大部分弟子都各回各派,唯有虫虫被三大掌门带着,或者说押着去了沧海岛。
路上,虫虫第一次见识到了流星闪马,之前听柱子岛主说是被背来的,她一直以为是正常意义上的背,还想着既然此术名为流星闪马,就要有「星」有「马」,或者是身上有星状斑点的马,却原来并非如此。
他们先是由草草师姐等几名中堂弟子分别在脚腕上拴上一条奇怪的小鱼标本,实话说这小鱼标本绝对是天下最漂亮的,通体银白、栩栩如生、还长着一对浅红色翅膀,不像渡海人的雌雄蛤蟆船票那样既恶心又色情。
等做好这一切,中堂弟子们就手挽手围在众人之外,集体默诵咒语,而本身不会流星闪马之人都要闭上双目。
虫虫平日对白沉香本来是有多远离多远的,但此时感觉生命会有危险,于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白沉香倒也没有甩开她,颇有点当师父的觉悟。
她只感觉绝对的静止感和真空感,似乎又回到了她受伤昏迷时的状态。但那只是一瞬间,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就这样好像移形换影一样,连续重复七次,每次间隔半柱香的时间休息,然后他们就站在了沧海之滨,那里早有人领了龙帝白鹤等着,好带他们渡海。
一上岛,白沉香就嘱咐(语气像是威胁)虫虫不要乱跑,之后和南明大师、柱子岛主一起去研究绵延泉的问题去了。
虫虫百无聊赖,一边整理沮丧地心情,让自己重新恢复斗志,一边学学驻颜术,还缠着草草师姐教了她流星闪马之术。
由于事先柱子岛主吩咐过草草,因此一切顺理成章,想来是柱子岛主觊觎白沉香的美色,想当虫虫的「后妈」,所以努力讨好白沉香「最宠爱」的弟子,连她都没学过的法术也教给了这个曾经误入绵延泉禁地而后逃跑的外人。
不过要运用流星闪马,不仅要学会特殊的密咒及修炼之法,还需要那种名为「离奇」的小鱼标本,所以虫虫毫不犹豫地出卖二师兄,向草草师姐讲了燕二师兄的各种生活琐事,不道德地换取了三对离奇鱼。
这种鱼可以反复使用,换句话说她可以同时带两个人和她一起实施移形换影大法。
也许就带着九命和阿斗,反正万事知可以揣在兜里。可是,他们去哪里了?
一连三天,白沉香才出现,看他的样子虫虫就知道他们折腾了三天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听草草师姐说,师父和南明大师轮流下泉寻找泉眼,柱子岛主因是精灵之体,不能入水太久。
看着白沉香憔悴的面容,心知绵延泉一定不是一般的水,入水太久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虫虫居然有些心疼。
看来果然人非草木,时间久了,她对和她相处不和谐的师父也产生了亲人般的深厚感情。
「泉眼必是与内陆相接,潜了很深也找不到,而且泉水深处有古怪的阴力,不能前行了。」白沉香心下烦闷,居然对虫虫说了实话。
「那就到内陆找呗,和泉水较什么劲儿啊。」虫虫奉了一杯茶给白沉香,闹得白沉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可是劣徒头一回这样,难道她终于明白要尊师重道,终于懂事了么?不过虫虫下面的话又残酷地拉他回到了现实。
「咱们快走吧,这岛上没什么玩的,你又不许我到处走,闷也闷死了。」
白沉香气不打一处来。
这劣徒!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下动荡不安,大家的生命都要不安稳了,她居然还想着玩。不过他心力焦萃,没心思再教育她,只得拂袖而去,傍晚就连同南明大师和竺竹离开了沧海岛。
因为没有中堂弟子跟随,他们不能用流星闪马,而是御器而飞。三人都是绝顶的仙道高手,带着虫虫一人倒并不累赘。
何况她一路上不断练习新学的隐流密术,进境相当之快,三大高手对此都非常惊奇。
要知道流星闪马之术不仅需要离奇鱼和咒语的配合,还需要法术修炼。隐流弟子通常需要修炼几十年才有小成,天赋高的也要十几年,但虫虫几日之间就掌握得有模有样。
虽然这和她身负的强大到看不透的金光神气有很大关系,但她对跑路这档子事的悟性却也仙道中千年罕有的。
对此,白沉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但暗自得意是少不了的。
3-28 兵不厌诈
五日后的夜里,—行人到达了凤麟洲。
离云梦山还很远,就看到前方的天空中剑气冲天,中间隐约还夹杂着一道道凛冽魔气,映得半边天空光华闪烁,如同极光一样美丽。
白沉香脸色大变,因为这表明有魔道的人入侵云梦山,何况从剑气和魔气的凶险程度上来看,那边可能正在发生一场大战、惨战。
难道是魔道中法力高强的大人物领魔兵来袭?!要知道天门的上一派高手虽然于两百七个六年前尽数失踪,但四大师叔都留守在山上,门下弟子也非泛泛,山上又布下了高超的防御阵法和结界,防守的能力是相当强的,若非绝顶高手领兵,绝不能轻易攻入。
「说不定是花四海那魔头亲上云梦山!」三大掌门相视一眼,心中都产生了这种不祥的想法,尽管不能确定,却也来不及细细考虑,只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飞行速度。
虫虫心中也有此想,不禁心头突的一跳,如遭重锤一般,差点跌下却邪双剑。
自花四海走后,她日夜思念,盼望早一点相见,但绝对不能是在敌对的情况下。她拼命要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十洲三岛和平,就是为了能化解仙魔两道的对立局势,可大魔头来这么一招,不但不会能化解仇怨,还会使局势雪上加霜!
难道,他真的想一统十洲三岛,攀上权利的顶峰。做这天下的王者吗?难道,他真的一点不顾及她做为剑仙的尴尬地位吗?难道,她在他眼里不过是生命中的意外,偶然的调剂,根本不值得为此考虑吗?
虫虫几天来终于平复下的心情和重新树立的信念,在这一刻又纷乱动摇了,这让她完全不能思考,只被心里的惶急催促着、逼迫着,紧紧跟着三大高手疾飞,居然没有被落下。
片刻到了云梦山上空,就见极顶之上的外围冰城已经被魔火融化了少部分,不住的有碎冰掉落、崩塌到山下。带动着浞土山石,隆隆响着,像滚起一串串惊雷。
东苍天、西魭天、南炎天、北玄天漆黑一片,人影皆无,只有中钧天火光熊熊、杀声阵阵、半空中法宝横飞、呜呜尖啸着。撒星殿前,伤亡遍地,已经分不清是魔道门人还是天门中人,显然战场就是这里了。
战场四处,还有战斗在进行。
东师叔刀朗正与渡海人、鱼嫂、孙二爹魔道三人组战在一处,逍遥连环索吞吐翻转。如一条灵蛇,不过速度比之平日慢了许多,索上光芒微弱。显然是身受重伤,目前勉强维持而已。
南师叔墨武守在撒星殿角,唇边胸前全是血迹。脚步踉跄。但他浑然不顾,恕吼声中双手挥舞,操控着半空中一对乌黑的霹雳铁笔,力抗十几名魔道中人的围攻,显然为那些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伤重弟子拼上了性命。
西师叔苍穹和北师叔桃花在这个时刻居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遭到了不测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他处。各支弟子奋力与魔道门人绞缠在一起,互有死伤。一向平和安宁的云梦山绝顶,此刻成了修罗场一般,不断有人倒下,血气弥漫。
战场中心,也有两个人在对战。也许因为他们的实力太强大了,剑气魔气激烈对撞,在外围形成了巨大的风旋,使得方圆几丈之内的空无一物,只有他们两个。
左侧的人看不清面目,全身包裹在一团深黑魔气之中,隐约中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背影稳稳的不动。黑气里,时有银色弧光掠出,带着开山裂石般的霸道力量攻向他的对手,每一击都凌厉无匹。
右侧的人身材结实、衣着朴素,周身被蓝光闪闪的真气罩保护着,手持一柄扫帚,不断抵挡攻击,虽然处在下风,但却屹立不倒,竟然是哈大叔!
这变故再度震得虫虫差点从半空中跌落。
每个认识哈大叔他人都知道他是云梦山紫竹林的守林人,在天门派中虽然辈份高,实际上却是做杂工,种菜担水,到山下换取日用品,甚至为虫虫煮饭缝衣都是他做。他的脾气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别说打斗,和别人都没有红过脸,连最拘谨的天门弟子在他面前都会活泼和放肆。
这样一个老好人,竟然是一代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以那个魔道高手的攻击力来看,就算白沉香亲自对付尚且吃力,哈大叔却不知抵挡了多久而未败。看样子倘若不是他,天门一派只怕被人杀光了。而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雍容镇定,气度尊贵,还带着三分骄傲,脸上的表情全变了,似乎是一派宗师,或者一道之王,不再是虫虫认识的那个温柔和气的哈大叔。
「花四海,休得猖狂!」白沉香站在半空大喝一声,哪里还按捺得住,只略扫了一眼就落下云头。
他这回出门并没有随身携带他的无双杖,只持普通的三尺青锋冲入了战场中心,地面卷起的征风吹得他的宽袍大袖猎猎作响,但他毫不理会,向那一团黑气真冲了过去,气贯长剑,红色光芒从剑身疾射而去,宛如一线烈火,暴烈而决然。
嘭!
红光与黑气甫一接触就发出暴响,白沉香和那黑影同时后退数步,而这一击解了哈大叔的困境,他反手一挥扫帚,蓝色光华如海水般涌出,波浪一样覆住了那团黑气。
虫虫惊叫一声,心差点跳出喉咙。
那人真是大魔头吗?身形很像,那些银色弧光也似是从他的冰魔刀中挥出,这一切似乎做不得假,可为什么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怕了什么,还是不想面对什么?
眼见那黑气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力抗白沉香与哈大叔两方,隐身其中的人哈哈大笑道:「白沉香,你一直以正派翘楚自居,现在不也是从背后袭击本王吗?」
虫虫的脑袋「嗡」的一声,心里的天空瞬间黑暗。
这声音——这声音是她朝思暮想的,是她就算死去也不会忘记的,是拥抱着她,温柔的呢喃着叫她名字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趁白沉香不在时偷袭天门派?看样子好像要赶尽杀绝!
他要做什么?他在想什么?要得到什么?在他们分别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他吗?
白沉香挥剑一指:「花四海!你以魔王之尊,夤夜偷袭,这般无耻,还有脸说别人么?」
花四海冷笑道:「笑话!你不懂兵不厌诈吗?废话少说,力量胜于一切,今天本王就和你放手一搏,看你天门派会不会灭于我手!」说着暴喝一声,泄地银光从黑气中源源涌出,寒意迅速席卷整个战场。
3-29 回头是渊
虫虫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反应,可她身边的南明大师和竺竹却动了,同时落到地面上,介入到战团之中。
南明大师口颂佛号,一手把颈间佛珠抛向空中,另一手指向花四海。
那佛珠被祭上天后瞬间扩大了数十倍,牢牢笼罩在那团黑气的顶部,一百零八颗佛珠,颗颗紫光迸现,长短不一的光芒如同一柄柄利刃,旋转着击向黑气,发出呛啷呛啷的声响,紧紧压住黑气,使它掀了几次也无法上扬。
而竺竹的法宝则是一柄纸扇。
那纸扇一经祭起,在黑夜中看来也是彩光闪闪,花团锦簇,映得半边天色似乎都亮了,随着竺竹极优美的手势,一朵朵白蝶从扇面上飞出,根本不惧战场中心征卷的气流,纷纷落在黑气屏障上,拼命要钻进去。就算前一批白蝶被魔气杀死,也不过是化为缕缕白气,而宝扇上还有白蝶源源不断的涌出。
四大高手联手围攻花四海,佛珠宝光笼罩在魔气之上;白蝶纷飞直袭,绵延不止;哈大叔挥出冰蓝色的水波,使整个战团都似乎被包围在水结界之中;白沉香贯穿长剑的赤红光芒更是杀气腾腾,带着击之欲其死的凌厉攻击力。
这四股力量合在一起,即使是巨石也会化为齑粉,即使是高楼大厦也会被夷为平地,可是被围在其中的花四海却没有败退,尽管黑魔气被越压越小,气壁被白蝶和赤光攻击得千疮百孔。冰魔刀攻出的刀气也尽数为水汽所挡,他的移动更是越来越缓慢,但他却没有败。
虫虫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破碎了。这就是那个大魔头。实力是伪装不了的。除了他,十洲三岛再找不到另一个人能有如此高的身手,能力战四大高手而不败的。
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要如何制止局势恶化,平时的机变百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心只是想要逃离这里,那样就看不到这一幕了,看不到这打碎她所有梦想和计划的可怕一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能的想逃避。脚却动不了,因为此看到八剑弟子的其他人正联手与一群飘忽的影子缠斗。那些身影感觉很古怪,不像魔道中的人,甚至是不像是人,如树影孤烟一样,闪避时变幻莫测,攻击时残忍凶狠。
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如今八剑缺一,神剑威力凝和不成。反倒因为他们都是修为不够的年轻弟子而在战斗中落了下风。不过这七名师兄弟为了不让这群黑影闯过去攻击摇摇欲坠的东师叔和南师叔,全体咬紧牙关,搏命一样拦在当地。
看到此。虫虫再也无法旁观,飞身落入师兄们的战团,拔出却邪双剑。
她没有选择!如果在无穷山上阻止通天塔盖成时,她还有理由犹豫着要不要站在花四海的对立面,现在就算她再爱他,又怎么能容忍他杀害自己的门人。那些人,已经有许多成等同她的亲人一样。
「七师妹来啦,八剑终于聚齐。」商帝乙单臂松垂,显然受了重伤。但见到虫虫归队,还是如闷雷般大喝一声。「魔道的王八羔子,受死吧!」他浑身是血,双目闪烁,霸道的气势让师弟妹们的士气为之一震。
本来魔道大举突袭,出其不意的攻破云梦山的防御阵法,人数又占优势,天门派弟子仓促应战,心理和武力都处在了绝对的下风,全凭一股顽韧的劲头才一直坚持到现在,死伤众多。
等熬到白沉香携仙道两大高手及时赶到,众人本就为之一喜,现在听到商帝乙雄心万丈的大喝,更觉士气高涨,局势登时朝着有利于天门派的方向扭转了过来。
「陈兵八剑,斩妖除魔!」商帝乙再度爆喝。
在去无穷山前,虫虫和众位师兄弟粗略练习过一个简单的剑阵,经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八个人已经能很好的配合,此时尽管她心里有事,却能自然地跟上师兄们的脚步,准确的站在了自己位置上。
此时她的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从前剑阵中最薄弱的一环,总是为敌所集中强攻的位置得到了完善,不再需要其他人不断回护,所以剑阵浑然一体,立即产生了强大的威力!
八剑并举,祭上了天空,因为却邪剑一分为二了,所以是九把长剑在半空中相交。刹那间,黑暗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九色荡漾出的彩光有如一条条漫天飞舞的丝带,只要碰到那些黑影,就能使他们迅速消失,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好像凭空汽化了一样。
这些黑影原来并没有实体,难道是鬼道中人吗?
虫虫恍然大悟。早听说魔道收服了妖道后与鬼道联手,看来是真的。可为什么,花四海第一个要攻击的目标要选择天门派?
陈兵八剑的剑阵大占上风,虫虫压力一减,忍不住回身望向花四海的方向。见他还藏身在黑魔气中,活动的空间被逼得越来越小,锁麟龙和冰魔刀未出,但这两件法宝所迸现的光芒和四大高手之力激烈对抗。
虫虫心中混乱,机械的跟着师兄们在战场上跑来跑去。
她希望他能赢,因为他是如此骄傲,绝不会容忍失败,但他赢了,天门派只怕会鸡犬不留。可如果他输了,他的命同样也保不住,因为仙道三大派不会放虎归山。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难道她要亲眼看到他被杀死?!
「王,仙道援兵到,不宜恋战!」随着这一群鬼道门人被消灭得干净,和东师叔缠斗的渡海人突然喊了一声,大概是用了法力的,整个钧天的空气都似颤动了似的。
此时的战局已经完全被扭转了。
鬼道的助力被彻底消失后,聚齐的八剑弟子就赶去援助其他同门,而这些天门弟子一旦被解放,又立即去帮助更多的同门。就这样,滚雪球一样,魔道从大占上风,变为了现在的勉强支撑,被众多士气大震的天门中人围攻不止。
虫虫多希望花四海听取渡海人的建议啊,他走了,矛盾就可以缓和,也许她就能想出调解的办法。
可是花四海根本没理会,而是高声笑道:「南明大师的佛光普照、竺竹岛主的蝶舞漫天、白掌门的烈焰剑九式、这位黑兄的六合扫云魔风卷,四大绝技,四大高手,居然苦战良久也擒不下本王么?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黑兄,看你手法本是我魔道中人,为何苟居于此,与我重归于魔吧!」
哈大叔面上肌肉一抖,眼神却坚定无比,昂首道:「花四海,回头是岸。」气度庄严,顶天立地。
「回头是渊。」花四海森冷地道:「即如此,且看本王的的宝鼎收了你们去吧!」
3-30 陈兵牧野
话音未落,一道炽目的白光蓦然从黑雾中心亮起,穿透了雾墙,刺得人连眼都睁不开。之后,一个小鼎在白光缭绕中缓缓升到半空,鼎身只有大约半尺见方,三个足,两侧的鼎耳各铸有一颗狰狞的兽头。
小鼎越升越高,把南明大师的灵宝佛珠一步步逼退,白蝶、剑光和蔚蓝水波则都被白光压得抬不了头,而当它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开始旋转,一边兽头吐出碧绿幽光,另一兽头吐出赤红光芒,半空中红碧交相辉映,让虫虫以为是警灯闪烁。
她在现代时本来是网站的美工,对颜色极为熟悉,能分辨出个几种不同程度的白,但现在这最普通的红绿两色却让她感到分外陌生。绿色本来是中性色,代表着和平和生命,但兽头吐出的绿光却是碧惨惨的,阴森、冰冷,仿佛是从最深的地狱里射出。而那红光则艳红如血,多凝视片刻,甚至能让人感到血液的温热和粘稠,烦心欲呕。
但奇怪的是,这小鼎似乎有什么损伤,旋转起来的时候略有歪斜,而且碧光能射出很远,红光却只探出有尺许就消失了,极为不平衡,看着相当怪异。
「当心,这是混沌两仪焚心鼎!被其光芒射中,就会被夺走魂魄或者石化肉身!快闪开!」一个声音突然从鼎中传出。
「苍穹!」白沉香大叫一声,腾身向后一跃,左手袍袖卷起。背于身后,右手剑指黑气,惊怒道:「花四海,你把我师弟怎么了?」
「你问苍穹么?他不过被我的宝鼎摄了魂而已。哈,还有桃花哪!」黑雾中传来花四海的声音,「现在我要收了刀朗和墨武,让天门派四大护法师叔之魂成为我护鼎之灵!接招吧!」
他大喝一声,小鼎骤然转动加快,幽碧之光如一莲剑雨一般,从天空中激射而下,伴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袭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啊」的一声惊叫,离小鼎最近的一名弟子被绿光击中,瞬间化为一座石像,长剑向前伸着,显然没来得及阻挡。紧接着他周围的人也被绿光射中,惊叫声中,无一例外的石化了,有的还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身体被摔得粉碎,其中有一名同门的头一直滚到虫虫身边。面容狰狞扭曲,吓得她差点摔倒。
刹那间,天地之间均被这惨绿之色笼罩。四野阴风阵阵,映得人脸都阴晴不定,没有一个人不受到波及。包括魔道弟子在内,显然花四海为了消灭天门派的人,连手下的命也搭上了。
幸好鼎中的苍穹事先示警于人,所以离小鼎较近的人虽然伤亡严重,离得较远的人却因为准备时间充分,侥幸抵挡了下来。
可是小鼎转动的速度非常快。不给人喘息之机,虽然吐红光的那侧兽头没什么威胁。但绿光眨眼就又袭来,扑天盖地的让人避无可避,就连花草树木被绿光击中后都立即枯萎。而随着绿光箭越来越凌厉,每一次袭击都有人因法力不足而被穿透法宝与兵器的保护,变成石刻的雕像。
白沉香心急如焚,知道再这样下去,天门一派非要灭门不可,当下也预不得自己的安危,合身扑近黑气,勇猛决然,剑上红光爆涨,直刺向黑色中隐约的人形。
然而当他剑到,黑气却蓦地一缩,化解了这同归于尽之势,同时绿光转回,眼看就要照到他的身上。
「白师兄!」竺竹惊叫一声,急挥花团锦扇,以无数白蝶聚在白沉香身外,帮他抵挡漫天碧光。
一边的南明大师见竺竹为保扩白沉香而门户大开,见机迅速,立即收回灵宝佛珠,用佛光罩在她头顶,自己则以自身真气勉强与绿光相抗。
这眨眼间的变故使攻击花四海的力量骤然减弱,竺竹和南明大师不得已采取守势,只有白沉香和包裹在水结界内的哈大叔不顾死活地继续攻击。片刻,那本来被压成一团的黑气渐渐恢复了原样,花四海在其中哈哈大笑道:「白沉香,你害我通天塔一役大败,可曾知今日要以灭门来付出代价么?」
原来!原来他是因为那次的事而选择攻击天门派,原来骄傲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一次失败! 虫虫心痛的想着,那么,她多次坏过他的事,他会怎么对她,一样也杀了她吗?不,她不相信,他曾经那么温柔,怎么会对她下得了手。可是现在,如果她不防御也会死于绿光之下,他哪有半点顾念到她。
那边杀神一般的,真的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吗?但如果不是他,那声音,那强横的法力,那银色的光芒和黑色的雾气又是什么人才能有的?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白沉香暴喝一声,与哈大叔一左一右,似是心意相通一般,同时对花四海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瞬时,两人的周身都被光焰所笼罩,人影不见,地面上卷起一股炽烈的风,把寒气一扫而光。虫虫以前听哈大叔讲过,那是强行提升真气之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孤注一掷,也是强弩之末,倘若一击不成,被对方缠住,就会油尽灯枯而死。
「八剑弟子,陈兵牧野!」白沉香的声音从光焰中传出。
八个人均是一凛。
他们在剿灭鬼道的助力后并未撤阵,所以抵挡绿光箭时相对轻松,只是他们都被宝鼎的威力骇住了,一时没有想到要如何出手,白沉香这一句好像点醒了梦中人,八人一起动了起来。
这剑阵他们只学习过一次,在战场上从未没有配合过,连练习也欠奉,大家在慌乱之中,脑筋居然都还清醒,生涩勉强的按照心法和步伐摆阵,等做完这一切,机械的一抬头,蓦然发现剑阵的上空出现了一柄巨剑,九色彩珠爬满剑身,光芒直冲入暗黑的夜空,映得星月无光,引得风雷阵阵,对着那团黑气呈力劈之势,看来分外骇人!
不仅他们,全场的人都惊呆了。
怪不得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这八名年轻弟子本来修为尚浅,但天授神剑联合在一起,就产生了撼天动地的巨大威力。天门弟子见到这情景当然兴奋异常,魔道中人却是惊恐万分。
「王,撤退吧!」孙二爹也忍不住大叫。
花四海没有回话,刀朗却大喝一声:「南师弟,攻鼎!」
此时他正与魔道三人组纠缠在一起,无法抽身,见八剑弟子配合一次「陈兵牧野」就成功,分外惊喜,可又见他们茫然不知所措,各种气劲互相冲突抵销,明白他们是配合不熟练,不知道要如何发挥这攻击剑阵的最强力量,于是大声呼唤墨武。
墨武听到师兄的指挥,呼喝着召唤回那对在半空中盘旋着的铁笔,乌光掠下时又力克两名魔徒,之后随着墨武腾起的身体和真气的引导,直冲小鼎而去。
虫虫只感觉手上的力量被剑阵带动得后仰,知道巨剑已经扬起,就要劈向花四海的方向。
要亲手杀死他吗?虫虫的心瞬间成冰!
3-31 小心花四海
如果天空是屋顶,那么就在巨剑和小鼎接触的一刹那,屋顶彻底碎裂了,张牙舞爪的淡蓝色电光把天空分割成许多块,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咔」声。地面上狂风乱舞,强力气流仿佛要把人生生撕扯开,深得不见底的穹幕夜色中似有狰狞的黑洞,无数道急速乱窜的彩光全部被吸上半空,吞噬得干干净净。
两强相遇,剑销鼎落,由此而产生的巨大力量把八剑弟子远远的摔了出去,陈兵牧野剑阵告破。实际上,未受到这激荡之气影响的人根本没有,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被黑气包裹着的花四海更是被击飞到撒星殿处,撞塌了一个屋角后才颓然落地。
他没事吧?!
虫虫被摔得七荤八素,心里却惦记着花四海,勉力撑起身子,惊慌地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可眼光所到之处却见所有人都在努力站起来,那个可怕的小鼎就落在场地中心,无光无声,平凡陈旧,似乎每个人都伸手可得。
「快抢回宝鼎。」有个声音微弱的在虫虫身后响起,扭头一看,是重伤的刀朗师叔。虫虫这才发现她摔落的地方离小鼎很近,身边是燕二师兄,可是他伏在地上不动,似乎摔晕了过去,隔鼎相对的是黑武师叔和六师兄温道乙。
苍穹师叔和桃花师叔的魂魄在鼎内,必须取回来!
虫虫想着,看了一眼远处也在挣扎的黑影,咬紧牙关站起来。摇摇晃晃向小鼎走去。要拿回来!要拿回来!苍穹师叔和桃花师叔的命就在一线之间!
那小鼎静静地卧在地上,半点邪气也无。虫虫忍耐着膝骨的软弱,手臂上似有热流缓缓淌下。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看着小鼎在眼前一寸寸放大,直到她可以触及。
她弯下身子,颤抖着伸出了手,手臂却似乎断了一样使不上劲,时间和空间都在无限拉长,手指和小鼎的距离一丝一毫地接近,眼见就要摸到了,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片亮银色。
「师妹小心!」身后才清醒的燕小乙大叫一声。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虫虫急缩回了手,感觉一股凉意掠过皮肤,只见锁麟龙抢在虫虫之前,「嗖」的一下把小鼎卷走了。
虫虫转头望去,见花四海已经早别人一步站起,虽然还是隐身在黑雾之中,但锁麟龙却已出手。不过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些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捉不住。似乎是有些陌生的气息环绕在她身边。
正发愣的时候,锁麟龙又动了。这次,却是冲着虫虫而来。带着无比的残酷之意,没有半分怜惜。
他要杀她! 虫虫瞬间明白了花四海的意图。他居然要杀她!难道是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了他的狠决?还是因为他已经杀红了眼,认不出她是他曾经拼命保护的人?
锁麟龙是超级法宝。使用它的人是绝顶高手,所以做为天门派低级弟子的虫虫虽然进步神速,但终究是敌不过的,甚至她连反应也来不及做出,眼见那片蜿蜒的银光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心中悲凉万分。
他要杀她!那么她就死在他手上又如何呢?梦想彻底破碎。在这个始终陌生的世界生存又有什么快乐?说不定,这样她又可以穿越回去了。在她的世界。虽然一切那么纷乱自私,虽然绝没有这么多出众的人物出现,至少,那里是和平的、文明的,那里的男人不会因为她是敌对派别而随便宰了她。
她等着死,居然没有一丝恐惧,或者因为制造死亡的是她所爱的人,或者因为这爱情的程度远超过了她的想像。只是这时,有一个人从她身侧飞扑过来,把她护在身下,而锁麟龙则结结实实地直接打在那个人的后心上。
那人痛叫一声,一口热血直喷在虫虫的后颈窝中。
「二师兄!」虫虫惊恐地叫,蓦然发现舍命救她的是燕小乙。而这时,并未缩回的锁麟龙第三次卷过来,还是对着虫虫,似乎有着无比的仇恨,欲杀她而后快。
虫虫被压在燕小乙身下不能动弹,依旧无法躲避,只是这时墨武师叔已经站了起来,挥笔迎向锁麟龙,口中大叫着:「还我师兄师弟!」
尽管墨武师叔不顾性命的想救回同门,但当笔端的乌光与锁麟龙的银光相交之时,还是立即被撞得粉碎。他之前就受了伤,为了引导巨剑与小鼎相撞更是透支了体力和法术,此时连一合之力也没过,就被逆袭之力击中前胸,鲜血狂喷的倒了下去,伤上加伤,失去知觉。
锁麟龙在空中拐了个弯,角度巧妙的横扫过来,尖啸着,意要把倒在地上的三人全部消失!
白沉香想救、竺竹岛主想救、南明大师想救、哈大叔想救、刀朗师叔想救,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被巨力震翻的众人离得较远,真气也未凝结起来,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只有摔倒在墨武身边的温道乙可以。
向来温各迟钝的六师兄此刻尤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跃挡在了锁麟龙面前,似乎没受什么伤似的,身手灵活,真气充沛,天魂剑劈空斩气,威风凛凛,一个人就把左突右转、翻腾盘旋的锁麟龙封得死死的,让它连退也追不回,缠死了花四海。
他在八剑弟子中悟性最高,天门心法已经修到了第二重,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连白沉香也被巨力震得不起,他却可以平安无事?而且就算花四海受伤,但四大高手也拿不下的人,为什么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这很奇怪,可虫虫却没有时间想这些,只努力从燕小乙身下爬出来,见他浑身绵软,下巴和衣襟上全是鲜血,面色却苍白如纸,似乎骨头弄断,话不长久一样,大滴泪水忍不住落下,急道:「二师兄,你怎么样?二师兄你别吓我!和我说话!」她不敢晃动燕小乙,手都不知道要抚摸他哪里,只跪在他身边哭。
燕小乙似乎听到了她说话,眼皮一动,微微睁开了眼:「好师妹——别哭——你要——你要小心花四海。」
虫虫大恸,酸楚之气和惊慌全憋在心口,除了抽泣,一个字也说不出。
「师兄知道——你喜欢他。」不知道燕小乙为什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说这些,「上回去聚窟洲,师兄——师兄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告诉师父,因为我听道乙说过——他舍命救你。我想,我想——」他说了两个我想,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回头再教育我,好不?」虫虫泪流满面,「你现在不要说话,等我叫五师姐过来救你。」
「不,听我说完,不然——没机会了!」燕小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捉住虫虫的衣袖,「我想——他是真心对你,虽然仙魔恋不被允许,可是师妹你既然——爱他——终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今天他这样——」说着,他拼命吸了几口气,继续道:「他不顾念你一分,只怕不是真心,不过是一时动情,所以你要振作,离开他,不要受伤害,也不要让他祸害我们天门派,祸害天下苍生。师妹,你要听师兄的,不要执迷不悟,毁了自己,听到没有?可惜师兄不能保护你了,但愿师父能很快寻到下一任断水剑剑主。」最后几句,他说得无比连贯,之后头一歪,再没有声息。
3-32 修罗微芒的不安
虫虫吓得大叫五师姐。
她从小到大没有看到过亲近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就连父母去世,当她看到时,活生生的人也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之后就只有照片陪她了。
所以当她眼看着有她所珍视的生命在面前消失,那种惶恐是没办法形容的。
此时,战场上的人差不多全缓过神来了,温道乙依旧和花四海成平局之势,神勇非常。
白沉香略看了看刀朗和墨武的伤势,就携竺竹、南明大师和哈大叔加入了战团。
一时之间,花四海身边险象环生,另几处的魔道门徒也处于绝对的下风,苦斗不止。
容成花落听到虫虫的哭叫,迅速赶到这边,手边没有银针,先以一道真封住燕小乙的灵台,让他魂魄不失,之后麻利的检察他的伤势。
「五师姐,二师兄怎么样?」虫虫急问。
容成花落见她神色焦急,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有心想骗她,可就是说不出口,只为难的摇摇头。
二师兄伤得太重了,如果桃花师叔在就一定有救,但是师叔的魂魄被吸走了,而她的医术远远不够,因此一切都是未知,现在的二师兄生死各半,要看他的造化。
或者,死亡的几率更大一些。
虫虫从五师姐的神色中就知道二师兄不乐观,一颗心一直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二师兄是为救她受的伤,而想杀她的人却是她一心爱着的。这让她心如刀绞。气愤、伤心、绝望、被背叛的痛苦一起涌上心头,使她的血像火一样燃烧,想冲上去刺穿那团黑雾。眼睛对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弯身拿起跌落在地面上的却邪双剑,虫虫不顾五师姐的阻挡冲了上去,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渡海人再度喊道:「王,再不撤退,我们就走不了了!」
花四海此刻正陷在重重危机之中,这一次他虽然还是没有回话,黑气却蓦地一缩,看样子是想听从劝解,逃离云梦山。
白沉香怎么肯放过他,与其他人将他紧紧围住,怒喝道:「花四海,你既敢攻来,还想着能离开么?留下命来!」
花四海冷笑三声:「本王的命由本王做主。白沉香,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于我,我就算不能赢你,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离开么?」说着暴喝一声,身外黑气蓦然向四周扩散,地面上瞬间刮起阵阵凛冽寒风。
在场的人都是经过一番剧斗的。真气与法力、体力都消耗得厉害,没想到花四海最后一击如此猛烈,尽管都拼了命在抵抗,却仍然被风气压退了好几步。
而就在这几步的空间,已经足以使花四海腾身而起,找出一条离开的通路了。
「魔头休走!」温道乙大喝一声。不顾死活地去追,灭魂剑的剑光暴涨几丈,刺入黑气之中。
半空中传来一声痛哼,力战几大高手也没有受伤的花四海终于被刺中,一蓬鲜血连同一个小小的铁盒从半空中掉落。
同时,冰魔刀的银色弧光也掠了下来,击中温道乙的前胸,让他重重摔了下来。
白沉香上前几步,接住掉落的温道乙,哈大叔则接住那个奇怪的铁盒。
他一探自己六弟子的气息,知道他只是闭过气去了,并无大碍,当下把温道乙往南明大师怀里轻轻一推,抬脚便要追去,却被南明大师一把抓住手腕,「白道兄,穷寇莫追。」
白沉香心中又怒又痛,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了,看着云梦山绝顶像经过一场大难一样,满目疮痍,门下弟子伤亡惨重,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白师兄,南明师兄说得对。」竺竹插口道:「魔道大举来袭,只怕他们还有后招,唯今之计,先要稳住为上,以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为我仙道造成更大的损失。」
白沉香本是性烈之人,但他终是一门之主,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刚才是一时情切,现在略微平静下来,明白他再愤恨也要顾全大局,当下强压下心中的痛怒,略想了想道:「那就请竺竹岛主和南明大师在山上搜寻一下我门中伤重的弟子,抬到虎曲堂去。那是我桃花师弟的住处,药石俱备,疗伤方便些,玄乙你来引路。」说到这儿,想到苍穹和桃花的魂魄被装到鼎里,肉身也还不知道在何处,心中大痛。
天门派位列仙道三大派之首,自六道大战后,还没输得这样惨过,被人偷袭了驻地,死伤了那么多人,而罪魁祸首却施施然走了。
虽然从他身上掉落一个铁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虽然魔道也损兵折将,但毕竟战斗是在天门派的地盘进行的,况且魔道中人狡猾之极,小喽罗虽然死伤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却都在花四海离开后跑光了,一点不带迟疑的。
「帝乙,你去击响千里传音鼓,通知其他仙道门派,魔道已然不宣而战,让大家严守门户,提防他们再度偷袭。」说完,又转身对哈大叔说:「老黑,你与我去修复外围结界,加布岗哨。」
指挥好一切,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他的七弟子呆呆的站在那儿,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顾虑到她,只是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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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窟洲,修罗微芒。
巨大的黑石殿孤独清寂地伫立着,有哪神殿一样俯视着大地。从没人敢靠近这威严的地方,它的孤独就像它的高贵,不容任何人接近和沾染。
花四海静静的坐在空阔的大殿一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
从沧海岛回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疗伤。因为西贝一向不喜欢修罗微芒,所以跑回家养伤去了,这里就更只有他一个人。
这孤独,他习惯了。其实他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独自待着,灯火也不点燃,只有黑暗和偶尔的光影。只是现在他忽然感觉这样并不那么舒服自在了,只因为他的心乱了,因为有个丫头像野草一样,铲平了,就又在他心田中冒出来。
有时,会感觉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那丫头会出现在每一个角落,人不在,却陪着他,让他感到轻松、快乐。
水心绊他狠心拿回来了,可是他却仍然受她的影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和她心意相通,时时感受到她的想法和心意,虽然模糊,却又真切。
她的思念、她的悲伤、还有她的愤怒与绝望。
可是为什么?她是那样快乐爽朗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情?难道在他闭关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不确定了,不安了,决定走出黑石殿去看看。
3-33 他所有的爱
在黑石殿门口,花四海俯视着脚下星罗密布又井井有条的建筑,那大片大片的白石组成的阵法,谷中的青翠、谷外的森然,魔气弥漫的苍穹下,是他的领地和臣民。
他略一沉吟,然后拈了个法诀,伸指一弹,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焰立即消失在黑夜之中。片刻,一团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弯身行礼,正是头首分不清,正反不得辨的暗处。
「本王闭关之时,外界可曾有要事发生么?」他问,冷冽的声音比山风还悠扬。
暗处窒了一窒,没有回话。
花四海的眉头皱了起来。暗处从来没有这样过,什么时候都是问什么答什么,有什么话让暗处对他都不敢言明?难道虫虫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和他魔道有关的吗?
「别让我问第二次。」他说,不怒自威。
「鬼王借魔兵攻打天门派,只怕——这时候该回来了。」暗处战战兢兢地回答,全身紧绷着,等待魔王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魔王没有动,只是面色白了,眼神却亮得可怕,只沉声问:「哦?这是谁允许的?」
「此事是在王和西贝军师回来之前决定的。」暗处的头垂得更低,黑色的模糊身影有些萎缩。
「凤凰。」花四海轻轻吐出两个字。
飒的一声,一阵山风吹来。暗处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感觉空气中杀气弥漫,骇得人连气也喘不上来。被风拂动的一草一木都散发出酷烈之气。他感觉得到,王,要发雷霆之怒。禁不住瑟缩着后退了两步。
他并不知道,他说的话一字一句敲在花四海心里,让他感觉有一只鬼爪蓦然抓紧他的心脏,惊痛一直从心口船到四肢百骸。
凤凰!
他不在的时候,魔道中的事西贝会做主,倘若西贝也不在,做主的就是凤凰。暗处虽然没有说出借兵给鬼王之人的名字,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敢?!纵然他回修罗微芒的时候是重伤,急于去黑石殿疗伤,但为什么凤凰不向他回抱?居然只字不提!如果他知道了这事,一定可以及时阻止!现在,那老鬼要回来了,他就算立即赶到云梦山怕也来不及了。若鬼王败了便罢,若是胜了——
他不敢想!
那老家伙的功力和他在伯仲之间,此番偷袭,天门派怎么抵挡得住?天门派被剿灭,于魔道是有利的,但全天下的人死了都没有关系。虫虫可怎么办?虽然他进境神速,但临战经验缺乏,而鬼王做事一向凶残绝灭。虽然多年蛰伏,但照他以前的行事方式来看,所到之处,必鸡犬不留。
她,会如何?
惊恐。从未有过的惊恐贯穿了他的心脏!原来恐惧是这个滋味,让他心头冒着冷汗,浑身的力量全部失去,只觉得心上有一只重锤猛力的砸着。一锤见血,两锤现肉。三锤后就只剩下麻木和捕捉不住的害怕。
她会死吗?他心里唯一留恋的一点点温暖会就此消失吗?
一瞬间,两人自相识以来的情景,一幕一幕在他心头出现,让那麻木渐渐变成无边的痛,一点点把他割开。从不知道,是这样在意她的,从不知道,不能失去她。
腰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此刻却又有暖流缓缓流下。没愈合的部分再度崩裂,可是他浑然不觉,因为心里的痛已经模糊了肉体的感觉。
「把凤凰给我找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重得仿佛可以压倒千山。
暗处应了一声,急忙躬身退下,不大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明白,今天回话的人幸好是他,倘若是凤凰,只怕此时已经命丧当场。
当凤凰做出借兵的举动时,他是劝过的,可是她是那样坚决,让他一度以为凤凰手上有魔王令,不敢再说什么。现在看来,魔道将再也没有女军师了。
他犹豫了下,想起平日里凤凰的诸般好处,暗一咬牙,改变行走方向,直奔客舍而去。那是魔道招待来客的地方,虽然修罗微芒鲜有外人进入,但偶尔来客都是住在那里的。包括鬼王,包括西贝军师。
王闭关在黑石殿,西贝军师可是在家养伤的,所以早一步知道鬼王借兵的消息,提前几个时辰回到总坛。西贝军师一回来就找到他,说如果王要找凤凰,就要先通知他,否则凤凰命难保。
当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
王和西贝军师的交情与众不同,假如凤凰有一线生机,只有西贝军师可以救她。虽说凤凰仗着王的信任做出了忤逆王意之事,完全是罪有应得,但共事多年,他也不想看凤凰被打得灰飞烟灭。
「小暗,是王要找凤凰吗?」还没到客舍,西贝军师就迎面走来,看来伤势恢复不错,只是略有憔悴。
「是。」
「我明白了,你这就去找凤凰,但是动作稍微慢点,给我一柱香时间。王那里——有我。」西贝肃着脸,难得这么严肃。
暗处应了一声,人影慢慢隐没不见。
抬头望了眼山顶巍峨雄伟却又凄清冷寂的黑石王殿,西贝叹了口气,身形一晃,飞临山顶。修罗微芒有罡气,只有王和他才能飞行,暗处能移行换影,旁人只能用走的,他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时间差而已。
几个时辰前,在家养伤的他和贼小心姑娘办理那十间店铺的交割事宜,当他想找孙老板帮忙的时候,才得知他做为鬼王所借之兵去偷袭云梦山天门派了。
当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可已经没有办法阻拦,只好急速回到修罗微芒,准备做些亡羊补牢的事。凤凰,怕是不能待在魔道了,他只希望可以保她一条命。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情份,不是能随便割舍的。
女人哪!当被妒忌蒙蔽心灵的时候,多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极其愚蠢的事。凤凰想借刀杀人,岂不知会送自己上了黄泉路。
虫虫倘若死了,难道小花就会爱她吗?
「小花。」他轻唤了一声,看着他的朋友,他的上司,魔道的王,笔直的站在风中,身体紧绷,怒火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和心灵,连他周围空气都是热的,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你来干什么?」他冷得像冰,眼神却似火。
「求你放凤凰一条生路吧。」他叹了一声,放软了语气。
小花发怒的时候,就连他也要小心翼翼才行。凤凰说得对,魔王拥有无上的力量,可以毁天灭地,一旦走火,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从没有这样怒过,可是现在,不同了。
「给我个理由。」
「一千年。这个理由够吗?」
花四海僵硬的脖子略转,侧头盯着西贝,「这不是理由。没有人敢伤我的——」他的话嘎然而止,因为他差点说出「我的女人」四个字。
什么时候,他在心中已经把虫虫当成他的女人?那属于他的、长住在他心里的、不能让任何人碰触和侮辱的存在。他所有的爱。
开始时的恐惧、方才的愤怒,此刻的震惊,化为一股无法抒发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脏,似乎要冲出胸膛。他猛一挥手,一道劲力自掌中而出,身后的黑石殿登时塌了一角,大块的巨石从山顶滚下,仿佛天也裂开了。
3-34 度日如年的两天
「小花,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关键是要看看虫姑娘怎么样了。」西贝连忙说话,试图弱化一点花四海的狂怒和不安。
花四海没有回话,眼望着深蓝苍穹上的点点繁星。
他难道不想吗?从他听暗处说到这件事,就恨不得立即飞到云梦山,看看那丫头是否无恙。
只看一眼就好,不用说话,不用她发觉,只要看到她平安就行了。
可是他不能。
鬼王非要借他的魔兵攻打天门派,摆明会冒充他,所以现在天门派与魔道势同水火,他若去,只能让虫虫无法在仙道立足。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解释无济于事,他也不屑,所以,尽管他心里闷烧着一团猛烈的火,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的双脚像钉子一样立在当地不动分毫。
假如虫虫以为鬼王是他,会恨他吧?这样也好。恨他没有关系,欲杀他而后快也没有关系。只是在他为她安排好退路之前,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不要掺和进这场无谓的争斗之中。
凤凰为什么这么做,鬼王为什么这么做,他心里清楚得很,可是西贝说得对,他暂时不能杀掉这两个人,前提是虫虫没事。
「他们一回来,立即禀报我。她,关起来!」他简单地说,之后转身走向黑石王殿。
他必须一个人静一静,平复心绪,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现在他开始相信「克星」一说了。因为一遇到虫虫的事,他的心就全乱了。
西贝当然知道「他们」和「她」指的是谁,看花四海语气松动,连忙追问:「倘若虫姑娘安然无恙,『她』要怎么办?『他们』又怎么办?」
花四海脚步不停,只冷冷甩下一句话:「别让我再看到「她」,否则本王绝不容情!和「他们」继续合作,直到打上天道为止!」说到这儿,他忽然站住了,「你最好祈祷没事,不然——」
花四海不用说,西贝也明白结局是「血洗」二字。
那是小花一贯的作风。动了杀机就残酷无情,没人可以阻拦,所谓联盟的利益,他也不会顾忌,他就是那样狂傲冷酷的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资本。
目送魔王的背影消失在黑石殿中,望着沉重的殿门紧紧关上,西贝暗叹了口气。
小花又回到他内心的黑暗之中了,而他还要处理这些复杂的事情,只希望虫虫不会有事。不要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隐约中,他觉得虫虫会平安的,因为他的心虽然乱,却没有悲伤。
虫虫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这证明她是他命里的人,不管小花多么爱她,她也必会和他有所关联。
她若出事,他不可能没有感应。
小花,也是和虫虫有感应的吧?不然不会闭关得好好的,突然跑出来问鬼王借兵的事。
只是小花的心已经乱了,理智、冷静、思考这类东西已经远离了他。
而现在,也只有等了。
这一等就是两天。度日如年的两天,之后渡海人等人带回了消息。
此一役不能算胜。因为天门派掌门突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两名强援,天门派一个不知名的守林人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可怕是八剑配合后产生的巨大威力,这对鬼、魔两道的震慑是无可言喻的。而且鬼王所取的宝物失了一件,魔道的伤亡比较严重,鬼兵更是除了鬼王外,全军覆没。
但此役也不能算败。毕竟天门派损失一半的战力,八剑弟子也伤了一个,有可能性命不保,这等于毁了八剑剑阵的威胁,极大的削弱了仙道的力量。幸运的是伤者不是七弟子姚虫虫,她只是受了些外伤。
直到此时,西贝的一颗心才安全落入腹中。
他打发渡海人去向小花禀报事情,让他去做倒霉蛋了,自己则来到囚禁凤凰的地方,放她出来。
「王,肯宽恕我了吗?」凤凰问。
西贝苦笑一声,算做回答。
两日不见,凤凰已经憔悴不少。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揣测小花的心意吧?可惜从以后,魔道再不是她的容身之所,她纵然可以独活得很好,终究也要江湖飘零。
「王要杀我?」凤凰白了脸,与其说怕,不如说是绝望。
「离开吧,永远不要让他再看到你。」西贝有些怜悯,有些不忍,毕竟有千年情谊在。可他却也明白,任何人做了任何错事都要付出代价。一千年的忠诚抵不过一个「爱」字,那个字一旦动了,就大如山岳。
「不,我不走!」凤凰抓紧了牢门上坚实的铁栏,泪水滚落,「我不能离开他,没有他,我不能话!」
「何必逼他杀你。」西贝不去拉和凤凰,他这辈子也不会对女人动用暴力。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凤凰自己明白过来,她做的事于公于私,都是对这千年情谊的极大背叛,何况她还是假公济私。
她既做了,就应该明白后果,一向冷酷的魔王肯放她一马,已经仁至义尽。
「他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我!」凤凰喃喃地念着,泪水不断,「鬼王要取的宝物,对王攻上天道大有助益,我们两道既然联盟,我借他魔兵,纵使有过,错不至死。」
西贝略摇了摇头,看凤凰要辩解,干脆想点破这一切,让她死了心,于是顺着话题问:「只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鬼道没有鬼兵吗?」
「鬼兵还在冥界,仙道和人道的细作都在盯着。鬼王要取天门派的宝物,必须偷袭才成,怎么能随便调动鬼兵。聚窟洲和风麟洲离得近,渡海人又每日摆渡,行动起来不为人注意。我这样做,是欠了考虑么?」
「回来的消息说,鬼王这老混蛋一直冒充魔王,身藏在黑雾中不出,连武器和说话声都仿冒,摆明是要栽赃陷害,他带的又是我们魔道中人,外人岂会不误会魔王?你一向精明谨慎,为什么没想到这些?」
「凤凰疏忽了,知错。」
西贝吁了口气,「凤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如何瞒得过我?鬼道并不完全可信,可你却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你不是疏忽,你是想借刀杀人。你以为虫虫在云梦山,想借机除掉她,对么?或者你还和鬼王有协议,借他魔兵,他必把姚虫虫杀了,可有此事?」
凤凰腾地站起来,急急反驳,「没有没有!我是为魔道考虑,不是为了私利。」
「是与不是,我不想与你争论,千年的交情,你我心里都清楚。」西贝叹道:「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让魔道的弟兄们去送死,倘若你不离开,又有何面目留下?不要执迷了,小花于你无情,就算你杀尽天下女人也是一样,何况,小花心里已经有了人,那是你除不掉的。」
「不是不是不是!」凤凰激烈反对,可是言辞无力,只是一味否定。
「凤凰啊,离开吧,也许远离这是非,你会看得更清楚。别逼小花杀你,也别逼我去问鬼王。那老混蛋随时会为了利益出卖你,我若想知道细节并不难办到。」说着,他走上几步,温柔的为凤凰抹去脸上的泪痕,「在茱萸镇时,你中了孔雀的迷魂术重伤于我,之后中了龙老大的控心术重伤小花,其实你根本没有中招,你只是想杀姚虫虫,不惜让我犯险。凤凰啊凤凰,我不说出来,就意味着我真的会受骗吗?」
3-35 钥匙没了
「西贝,你说的什么,我不懂。」凤凰的眼泪止住了,但脸色更白,人像透明的一般不真实。
西贝的神色还是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却有着万分的痛心:「凤凰,你非要我说出来吗?当*****被孔雀所迷,随他重返茱萸镇,其实你是装的。孔雀是什么妖力,就算他再擅长迷惑,又怎么能迷得了你?为了取得孔雀的信任,你不惜对我痛下杀手。或者你以为我不会死,可是我怎么会防备你,真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千年来我对你备加呵护,可是你不顾我的生死。凤凰啊,你可知当时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失望?」
「西贝——」凤凰浑身冰凉,本想死也要死在修罗微芒,可是此刻却感觉没有面目再见到西贝,想尽快逃开。对别人,她没有怜悯,可是对西贝,她始终有一份歉疚。
这么多年了,她伤心寂寞或者受伤之时,都是西贝在帮她。她对王的情,西贝看在眼里,从来都是他安慰、劝解着她的。但她却——
西贝背过身,似乎看着凤凰就无法说下去,「为了男女之情,你背叛魔道,为龙老大守阵,你以为阵虽凶恶,但小花总能脱身,却一定会治死虫虫。你没想到他们二人可以为对方舍命,结果阵破。你当时慌了,怕小花怪罪,于是只好继续装下去,没想到这次你真的着了龙老大的道,为她所控。不过,只怕你也不是完全迷失了本性吧?你只是想看小花是不是顾念你。结果又如何呢?你害他自斩自身,到现在伤也好不了。你觉得这是他对你有情,所以更想治死虫虫。因为那样他就是你的了。可是凤凰,情之一物是半点勉强不来的。你守了小花千年,他于你无情,那就是永远不会改变。你不是不明白,但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凤凰半晌无语,一千年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
她好恨哪,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王虽然不会爱上她,但也不会爱上别人。王就还是她的王。西贝也是她的西贝。那女人闻得到西贝的本命香,就连西贝,不也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吗?
姚虫虫有什么好?简简单单俘虏了魔道、甚至全天下两个最好的男人的心?难道只是命运?难道只是缘分?就算到现在,她仍然憎恨那个女人,总觉得自己做错的,只是选择了愚蠢的方法,而不是不该做。
「以前为什么不拆穿我?」她的心纠结关,解不开。
「我希望你会回头,既然你在假装,我也装作不知又如何?何况。你以为小花没有疑问吗?」
「我是为了魔道。」她机械地说,虽然心底那片私心尖锐得无法忽略。
「走吧。」西贝只有两个字,沉重无比。
凤凰左右看看。这石屋,这牢房,甚至一根稻草都是她亲手建起来的。如今王为了一个女人居然狠心赶她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悲哀却让她再没勇气站在这儿。
也许,以后她可以回来,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后!
她一咬牙,猛地站起,魔道女军师的决然再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对她的心血所营造的魔道总坛再不看一眼。
西贝心中有些不安,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凤凰啊,她只怪小花赶她走,不想想魔王饶她一命的恩情。她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想到自己所想的,不明白那个以冷酷著称的人,实际上最是重情,他的冷漠只是掩盖他柔软的最佳方式。
「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与此同时,远隔死海的凤麟洲云梦山上,同样有一个人要被赶走,同样也是女人,不同的是名叫姚虫虫,要被赶去的地方是昆吾连天洞。
「师父,不要这样,我说的是真的,你听我说,就几句话!」姚虫虫扯住白沉香的袍袖,最后干脆再度抛弃礼仪,拦腰抱住师父,好几个人生拉硬拽才拉开她,好像她要和白沉香生离死别似的。
「那天攻上云梦山的人不是花四海,你放我下山,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虫虫叫得声嘶力竭。
白沉香冷哼一声,完全不予理会。
虫虫没办法,只得放弃挣扎,这才被放下来,沮丧的站在撒星殿角,等着天门派议事完毕,她就会再被关到那个山洞中。
来犯的敌人走后,经清点,天门派折损了一半人手,重伤在身、法力尽失,需要个百八十年才能修炼好的那算幸运的了,死去的,就再追不回来。
其余的人也都挂了彩,在白沉香的带领下,重新修复了结界,修缮了房屋,清整了被打倒的花草树木,排好值班巡山的次序,又派人再度以千里传音鼓联络仙道各派,最后再去疗伤。
折腾完这些事,已经是两天之后,大家又集中到撒星殿,商议下一步要怎么办?这是天门派自六道大战后吃亏最大的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压抑着说不清的情绪,大殿内的气氛沉闷极了,直到牛师伯提出要联合仙道杀到聚窟洲,找花四海报仇。
虫虫本来也怀疑是花四海的,当时心都要碎了,不过冷却了两天,她发现了很多疑点,因此当牛师伯这么说的时候,立即反对。白沉香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她关起来思过。
其实,这也不能怪白沉香,天门派损失惨重,他的心里最不好受。
苍穹师叔的肉身在密水幽潭边找到了,他的乾坤碎玉壶还装着酒,被丢弃在草丛中。桃花师叔的肉身就在北玄天小道外,四方扇也没丢。刀朗师叔和墨武师叔都是重伤,此刻连议事大会也参加不了,各自在自己的住处疗养。
燕小乙生死未卜,至今昏迷不醒,若不是南明大师以一粒佛珠镇在他头顶,只怕凶多吉少。因为失去了断水剑和燕小乙,八剑剑阵是再用不成了,对天门派损失巨大。白沉香多年心血,指望着能斩妖除魔的秘密武器就此告破。
最意外的是,杨师伯一支的主事者王平也在这次偷袭中遇难。
天门派上一辈掌门,白沉香的师父,当年把两把钥匙分别传给了白沉香和杨伯里,也就是虫虫最讨厌的杨师伯管理。那位尖酸刻薄的杨师伯被虫虫失手打伤挂掉后,钥匙就传给了王平,这次白沉香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要取到另一把钥匙,好打开天门派的密洞,看看上一代祖师留下了什么秘密。
王平这一死,钥匙的下落就失了。
白沉香当场就感到大事不妙,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看,密藏钥匙的暗门被破坏了,自己那把钥匙也踪迹全无。当下,他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立即返回到发现苍穹师叔的密水幽潭边,冒奇寒潜入水底,发现水底洞天的苍茫洞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到现在,所有的事就明白了。
3-36 这个劣徒啊!
简单的推测一下,当日发生的事就全清楚了。
当时是半夜,天门派的人除了巡山弟子全都睡了。偷袭者法力高强,轻易破解了半山的结界,打死巡山弟子,到了云梦山绝顶。
他们先是取得了王平的钥匙,然后找到白沉香秘藏的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密水幽潭下的苍茫洞,取走了上代师祖遗留的宝物。
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却撞上了酒醉的苍穹。
苍穹向来好饮,经常喝醉,醉后最喜欢在密水幽潭边静坐。他无意间堵住了偷袭并夺宝之人,当然试图阻拦。可是对方实力远高于他,他又因醉着,不能完全发挥法力,只能拼命出声示警,结果被对方用宝鼎吸走了魂魄。
刀朗和墨武事后证实,确实是听到苍穹的长啸才从梦中惊醒。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桃花,因为他有夜半研药的习惯。他听到示警当然立即冲了出来,但没有防备之下,又被法宝摄走了魂魄。
宝鼎是天门派之物,偷袭者初用起来必定不能连贯,或者催动此鼎对法力消耗过大,所以他眼见天门派做出反应的门人越来越多,干脆收起宝鼎,招来潜藏在四周的手下,与天门诸人开始了混战。
天门派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度处于下风,好在不久白沉香等三大高手就回来了,没有让天门派遭遇灭顶之灾。
偷袭者被围困,不得已以祭出宝鼎,这次他用得熟练了一些。可是苍穹再度示警,所以宝鼎之光只伤了功力弱的人。但每个人都看到了宝鼎的威力,假如那人以后能够运用自如;假如宝鼎能够修复那小小的瑕疵,对整个仙道都是巨大的威胁。
事后白沉香回忆起来,天门派的创派祖师鬼谷子确实有一件法宝叫混沌两仪焚心鼎,但此宝自他老人家仙去不知所踪之后,就再没出现过。白沉香这一代人都没见过此鼎的模样,可苍穹既然喊出了名字,一定是偷袭之人说出的,让苍穹听到。
水下的苍茫洞空了,可以肯定宝鼎就是从其中拿出的。也就是上代掌门封存的,但上代掌门那么郑重其事的要白沉香在感觉「必要之时」才可拿出宝贝,难道宝贝仅仅是威力巨大那么简单吗?和十洲三岛的命运有关联吗?从偷袭者怀中掉出的铁盒又是什么宝贝呢?
白沉香小心翼翼地打开看过了。
盒子里有一颗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小圆球,豌豆大小,看起来乌沉沉的毫不起眼,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特异之处。但这「豆子」既然被这样郑重其事的深藏着,相信一定大有原因,所以仙道三大派的掌门一合计,决定让竺竹岛主把此物带到隐流去。因为若再有人意图偷取,找到沧海岛就很难,岛上的防守又被天门派高,这样的话「豆子」更为安全。
而那些被石化的天门弟子都被极其小心的放置在虎曲堂暗事里了。刀郎和墨武及众弟子都在那里养伤,顺便可以守护。南明大师仔细检查过,那些石化弟子的魂魄都被封了,并没有死。如果找到适当的办法,他们还可以回复从前,但肉身摔碎了的,就不能再挽救了。
「掌门师弟,你倒听听你的宝贝七弟子说的是什么话。那天偷袭的,不是花四海又是谁?」牛师伯名叫牛明利,本来就不喜欢虫虫,本次遇袭,他门下一支伤亡惨重,自然不依不饶。
白沉香冷哼一声,没有好脸色给他。
平日他和杨伯里作威作福就算了,毕竟杨伯里做为上代掌门所锁钥匙之人,地位相当于副掌门,自然要谦让三分。现在杨伯里死了,牛明利失了靠山却愈发摆谱,在与偷袭者的对战中习惯性地躲在别人身后,这会儿又义愤填膺的向前,凭的是什么?
修仙修仙,杨牛两支弟子却修得自私自利、虚伪狡猾,修的又是什么?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个掌门也有责任,平日对这些所谓的长辈太纵容,只顾着提升本门的武力,训练八剑弟子,却忘记仙道之一道最主要的是心修了。
再说,这桩事关系到天下大势,并不是天门派与魔道的私斗,他作为一派的掌门,自然顾忌的事情多些。他心中悲愤,却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怎么能为了报仇之事动用整个仙道之力?
目前魔道的势力如日中天,仙道本来就处于弱势,况且和人道的联盟未成,此时主动与魔道争斗,简直愚蠢之及!
「掌门师弟,你着是什么态度?难道花四海欺侮到头上,我们也无动于衷么?就算你有全局的考量,但你的弟子处处维护那魔头,这有怎么说?」牛明利有点恼羞成怒,但知道左右不了白沉香的决定,又恨虫虫反驳他的判断,所以拿虫虫开刀,「现在你宝贝老七的来历还不清楚呢!哼,本来我们天门派平平安安的,她一来,各种事情就相继出现了。我从来对她都很怀疑,现在看这情势,天门派中必有内奸,否则外人怎么攻得进来,要说起来,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她!」
呀?这混蛋师伯!她还没说出怀疑呢,他倒来编排她了!
虫虫大怒,但看周围人的脸色,还真有不少信了牛师伯的话,至少是产生了怀疑。话说,这些事情是凑巧了有一点,而且她的身份不能明说,也无法解释,在他人眼中和花四海又关系暧昧,也不怪别人不能信任她。
毕竟大家只是同门,人心隔肚皮啊!
这么想,抬头一看,正见白沉香的目光扫了过来,眼神中满是威胁,意思是不让她多嘴,但却没有半点怀疑。不禁心头一暖。心想这个师父还算不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果然是当领导的派头。再看看其他八剑弟子,也是一脸回护她的神色,更加感到开心,笑眯眯的回望过去。
她也不想想,现在全场悲愤,她这样欣慰的笑容显得多么突兀和可疑。
果然,牛明利眼尖,大声道:「你们看看,她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还说不是内奸。」
「贼喊捉贼。」虫虫心想着,不过没想到一个没有控制到,这四个字从嘴巴迸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对白沉香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就发出声来了。
白沉香闭上眼睛——这个劣徒啊!
3-37 辩方第一律师
目无尊长东西,你说的什么?」牛明利气坏了,差点跳脚,「蚂蚁你说,是谁教你这样没大没小的?」
虫虫看了一眼白沉香,见他紧锁眉头,倒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心里明白师父被这牛师伯也气坏了,这两天又心力交瘁,干脆让她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大体的人。
老而不死谓之奸,不过再如何厉害的词锋也抵不过一个「理」字,何况从现代而来的她是天门派第一吵架高手。
「你是想引诱我说,是我师父教我的吗?你想借此诬陷我师父教徒无方吗?」虫虫走上前一步,「我虽无知,屡犯门规,可是杀敌时却奋勇当先,总能将功补过。你呢?你教育出的弟子呢?」
谁都知道牛师伯一门武力最弱,每回出事都是缩在最后的。但大家都不好意思指责出口,哪像虫虫这么坦白直率。
牛明利气得直抖,怒道:「你少来挑拨离间,我们天门派再不会上你的当!你若不是奸细,为什么你一来天门派就屡次犯险?你处处回护花四海那魔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长了眼睛,这还用我说么?」
虫虫挺直腰杆,从气势看要多正气就有多正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一点小小的巧合,也能衍生出这么大的罪过。牛师伯,你也太高看我一只小蚂蚁了。难道没了我,十洲三岛就会太平吗?你所说的一切不过从中揣测,又有什么证据?」
「哼,还用证据吗?你和花四海眉来眼去,互相勾结就是最好的证据!」
「谁说对魔道的人一定要横眉立目?天下就一定要通过争斗才能安定,不能和平解决吗?」虫虫大声说出她的心声。她要和平。不要战争,除了个别狂人别有目的地,战争对谁有好处呢?
她这句话深得南明大师之心,不禁轻诵了一声佛号。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美好愿望,以目前一触即发之局,和平解决怕是很难了,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只听虫虫又道:「说到推测,我倒很怀疑奸细很早就混进了天门派才对。」
「无知小儿信口雌黄,你是故意混淆视听!」牛明利激烈反驳。因为他觉得虫虫在暗指他,至少是撇清了入门之间最短的她自己。
虫虫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道:「如果要抓奸细,就要先从这回天门派被袭这件事开始查。假如苍茫洞失窃与云梦山结界轻易被破都是奸细所为,那敌人肯定知道很多我们天门派的秘密。我师父这天门派正宗嫡传的掌门都不知道洞中有什么宝物,敌人怎么知道?他还知道密洞的方位,知道两把钥匙掌握在谁的手中。还有,我师父几百年都没动过那钥匙一次,敌人怎么会清楚我师父保存钥匙的位置?这不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潜伏才能侦查到的吗?牛师伯无赖我是奸细,可曾想过本派被袭时,我还和我师父在路上呢!」
大家一听都觉得有理,白沉香也蹙紧了眉,留心起虫虫的话。他开始以为这劣徒只会胡闹,没想到她也会很清醒的分析事情。他并不知道,虫虫在养伤的两天里已经想了很多了。
「奸细不一定要亲自上场,通风报信就行了。」牛明利强词夺理道。但随即想起做奸细确实要长期潜伏才行,不禁咽下了后半句废话。
哪想虫虫却点头道:「牛师伯说的也没错,奸细并非要亲自出手。但是有一个细节,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王平不是在对战之中遇难,而是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似乎在他还没有防备的时候,钥匙就不抢走了,人也被打死。全天门派的人都知道,因为我误伤杨师伯的事,王平恨我入骨,试想如果我去探听他的钥匙藏在哪儿,他会告诉我么?由次判断,这奸细一定是和王平熟悉之人。」
「蚂蚁说得对。」一边的竺竹忍不住插嘴道:「奸细一定是潜伏云梦山多年,并且是不为人注意的存在,会是谁呢?白师兄,你有没有贵派的名册,看有什么人没在伤亡名单上,却突然消失了的,那人一定逃不了干系,除非他还待在这里。」
白沉香摇了摇头。
清点人员的事他已经派五弟子做过了,就连摔碎的石身也是拼凑好了安葬的,并没有什么人失踪。他的五弟子做事一向细致妥帖,绝不会疏忽,难道奸细还在他们中间吗?
想着,目光在殿中一扫。结合虫虫的分析,还真觉得牛明利最可疑。可他又知道奸细绝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师兄,因为他连做贼也不会有胆量。
牛明利看到白沉香的目光,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是我!不是我!掌门师弟你绝不可被你的小徒迷惑,她这全是揣测之词。她是为了那个魔头——」
「你说我是奸细,说偷袭者是花四海,又哪点不是揣测呢?」虫虫打断他。
牛明利一听到「花四海」三个字,登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当时偷袭者自称花四海,而且法术武功都是那魔头所独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的锁麟龙有假吗?他的冰魔刀气呈银弧之光,那有错吗?况且掌门师弟和南明大师、竺竹岛主三人联手也拿不下他,除了那魔头,天底下谁有那份功力。掌门师弟,当时你没感觉吗?」
三大掌门对视一眼,觉得牛明利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毕竟他可以假冒,法力是做不得假的,一上手就能被对方探得清楚。
「蚂蚁贤侄,你有什么话说?」南明大师怕双方吵起来,连忙控制一下局面,引导双方有理说理,不要逞无谓的口舌之快。
虫虫胸有成竹,还礼貌的向南明大师施了一礼道:「没错,花四海法力高强,这我也是见过的。可是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家不知道有这样一位高手存在,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不存在。难道今时今日就不可能有一位从为露面的高手突然冒出来吗?况且,他既然口称自己为花四海,自报了家门,为什么又要用黑雾隐藏起来,这不是矛盾吗?」
做为「辩方第一律师」的虫虫说得有理有据,一直支持大家认为偷袭者就是花四海的理由忽然有些不真切了。也许这些疑问有人想过,但没有人有虫虫的心,坚定地向着花四海。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误会大魔头,她也选择相信他!
3-38 尖锐的指控
「那他的形貌、武功、声音又做何解释呢?他的冰魔刀虽然一直隐在雾气中没出,锁麟龙可是出现了的。」牛明利道:「还有,你们没注意这次是谁跟着那魔头来的吗?渡海人夫妇和那个孙老板都是魔道中成名的人物,甘于这样给人驱使,不是那魔头,谁做得到?」
「那不是锁麟龙!」虫虫冲口而出,「我——好几次从锁麟龙下逃生,那感觉不对的,一定是其他武器幻化而成。」
其实,她近距离接触过锁麟龙几次。那法宝是极有灵性的,因此虫虫对它有独特的感觉。它每次扫过来时,虽然会带着魔功所特有的冰寒之感,但那冷不会让人厌恶,清清爽爽的凉,好像薄如冰刃的风划过皮肤,高贵、骄傲、不屑在某个地方停留,一掠而过,若要杀人,敌方连痛苦也来不及感觉就会死去。
而那天,「锁麟龙」则带着阴森之气和湿黏感,让她烦心欲呕。当大家都说偷袭者是花四海时,正是这个假锁麟龙上的气息,让她开始怀疑,然后一点点小细节全暴露了出来,使她确定这不是她的心上人。何况,情人之间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也许会在慌乱中一时认错,但回味起来,真假立辩。
只可惜,她不能以「情人论」来为花四海辩白。
「现在你说什么都成啦,反正大家都是推测。」牛师伯门下一人道。
南明大师口诵佛号,岔开可能导致无谓争论的话头,问:「蚂蚁贤侄,你坚称偷袭者不是花四海,除了武器的感觉,还有其他吗?」
虫虫重重点头道:「我觉得任何事情都要符合情理。不合情理的事就肯定是有问题的。花四海是什么样的人?多么狂傲!既然如此骄傲,他又怎么会屑于卑鄙,他会做偷袭的事吗?就算他偷袭,会隐在黑雾中不显身吗?他和人对攻,从来以强对强,为什么冰魔刀一直不出?还有,他是那么寡言少语的人,那天的话不是多了点吗?」回忆起来,那天他光是笑就有好几次。可是她那么缠他,一回也没见过他笑。
「至于说渡海人等人,则更是最大的漏洞。」她继续说:「魔道门规森严,谁不知道魔王令不出,不能有人言退,大家想想,那天战斗的时候,有多少人叽叽歪歪的说要跑路?魔道和鬼道联盟,难道不可能是鬼道借的人马?那个偷袭者谁也不怕,单怕我六师兄。难道不是因为我六师兄手中拿的正是鬼魂的克星天魂剑吗?」
虫虫一口气说完,慷慨陈词,说到后来有些激动。险些没说出:他的腹上受了那么严重的刀伤,不会好那么快,怎么能带人到天门派连番剧斗?而且他对她那么好,几次舍命相救,离开她时还在莫嗔泽中留下脚印,怕她迷路,这份温柔细心,怎么会一转眼就要杀她?就算人格分裂也没那么彻底的。
最真切的是,那天她确实感到了偷袭者对她几次三番的浓烈杀意。为什么?
在场的人被她的话震住了。本来心里已经形成的想法这时候全体动摇,只有牛明利还在喋喋不休的纠缠于假花四海的体貌特征和声音。
「这个问题老衲倒有个解释。」南明大师插嘴道:「听说无穷山上有一种古怪的虫子。这事,白道兄可有印象?」
白沉香吃了一惊:「南明大师说的是——那种双生的虫子?」
南明大师微微领首道:「正是此虫,老衲也是才想起来,真是罪过。此虫一名多心,一名多形。多心虫可潜入人的内心,探知别人心里秘密,多形虫可以模仿出任何人的外形和声音。只是如果对方是高手,就会被识破。倘若偷袭者真是假冒花四海,必是怕被人看出,才在身外布上黑雾结界。」
「如果真有此虫,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定是有人操控多心虫探知了钥匙和宝贝的秘密,多形虫假冒了花四海——也不对,师父并不知道宝贝的事,再说多心虫定潜不进师父的内心啊。」温道乙看看手中的天魂剑,喃喃地说。
在无穷山时,八剑弟子见识过花四海的法力。仔细回忆一下,那天和偷袭者过招的感觉确实不像那魔头,对方劲力阴柔,不似花四海的刚猛无匹,带着有去无回般地霸道。
「就算偷袭者不是花四海本人,但魔道鬼道既然联盟,他肯借兵出来,也与他同来无异。总之,这魔头是本派死敌,再见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牛师伯不死心地道:「说起内奸,我倒觉得有一人值得怀疑——」说着,目光一转。
众人转头一看,见哈大叔沉默的站在殿角,就算对着这种诬陷,仍然一言不发。
多尖锐地指控啊!
虫虫的怒火涌上心头,恨不得掴牛明利几巴掌。这个姓牛的,为什么总是要无事生非呢?没错,从表面上看哈大叔最可疑。他早就拜入了天门派门下,平时行事不为人注意,和所有的人都关系和睦,但这就证明他是奸细吗?为什么不说那是他的善良?
「魔道突袭,我天门惨败,原怪不得旁人,所以免提报仇之语。我们修仙,修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道法自然、天下苍生八个字而已。难道还修来了好勇斗狠吗?」一直沉默的白沉香开口了,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吵吵嚷嚷的众人全体闭嘴,「但是十洲三岛有难,我仙道护土为民是份内之事,与魔道之冲突也是为此而起,所以仙道会联合起来,免得生灵涂炭。无论对谁,都是一心为公,偷袭者是不是花四海那魔头有什么关系?本门并不针对于他,但他若挑起征战,我天门派全体上下义不容辞。」
「师父——」
「蚂蚁,你不必证明那魔头不是偷袭之人,因为那无关紧要。」白沉香打断虫虫,又横了一眼欲再放厥词的牛明利:「奸细一事再也休提。本掌门多年前确实被多心虫攻击过,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此虫已经绝迹多年,未曾想居然被人再找出虫卵培育了出来。是我疏忽了,这也才有今日之祸,等十洲三岛平静,本掌门必会自罚。现在,还是大局为重。老黑——」
「师兄——」
「蚂蚁交给你严加管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黑,一切尽在无言,「不要让她乱跑,再酿出当日的惨事来。」
哈大叔点点头,走过去一把捉住虫虫的手腕。虫虫下意识的挣扎,却根本动不了,只好像小羊一样温顺,心中各种念头丛生。
「其余人等各自回去勤奋修炼,真到了魔道率鬼道攻来的一天,天下苍生要靠我们来保护,因此不能有半点松懈。」他说着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垂首施礼,因为那意味着白沉香宣布散会了。
3-39 哈大叔的故事
撒星殿内只剩下仙道三大掌门时,竺竹忍不住问:「白师兄,奸细不抓了?这样不是太不安全了吗?」
白沉香叹道,「奸细之事是一定要解决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大家互相猜忌,会令我天门派形如一盘散沙,只怕外敌未来,自己先败了。再说,与我同辈只有二十几个,每人都有嫌疑,却也每人徒弟众多,不能轻易怀疑,明抓是抓不到的,要暗中察访才行。」
「所以白师兄慌称受过多心虫的攻击?让大家暂且放下此事对吗?」
白沉香点点头:「不过一夕之间,天门派风雨飘摇,有奸细在我天门派潜伏多年,我居然没有发觉,真是愧对师门,愧对天下。」
「阿弥陀佛,白道兄不必自责。」南明大师道:「此人处心积虑,还不知是何形态,一花一木也可藏身,此回他行迹败露,行事也会小心,依老衲看,一时不会出问题。倒是白道兄心胸宽广,收留了黑魔头这么多年,现在让人抖了出来,只怕他再难容身了。唉,人之偏见,比千山还难移啊。」
白沉香长眉一紧,:「他既入我天门派,就是天门派的人,我绝不会不给他一席之地,负责以后哪还有魔头会改恶向善呢?渡人向善,不是我仙道之本吗?」
这么说着,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师弟被小鼎吸走了魂魄,从他们的肉身上看,应该魂魄未灭。可是那偷袭者为什么要摄走他们两个的魂魄?难道真刑他说的要四个护鼎之灵?
倘若这样,苍穹和桃花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唉,也许对方会把他们当诱饵,到时候又要怎么救回他们呢?
………………………………………………………………………………
「哈大叔,你在紫竹林外布了结界吗?为什么我出不去?」
哈大叔没抬头,仍然细心地照顾花田,呵护着那一丛像蝴蝶兰的娇艳花朵,「丫头,时间还早,晚餐再等会儿吧。」他答非所问。
虫虫站了一会儿,踱到了竹屋对面的绝壁处。
她,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也曾经到过那边的山顶,并不通往她的世界。如今就算能回去,她还舍得下吗?为什么她要从那个世界穿越过来,难道只为了爱上一个人,在没注意的时候就刻骨铭心,然后却因为所谓的动荡局势而失去他吗?
再回头看看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壮实身材,一样的温和敦厚,但是感觉却不同了。他的眉梢眼角有着残留的英武之气。这位最亲爱的大叔,天门派对她最好的人,这个世界第一个接纳她并安慰她的人,居然也是魔。
她和魔有缘吗?为什么爱她的,她爱的,全是魔?既然如此,她为什么糊里糊涂的做了剑仙,有那么多师兄弟,还有白沉香给她如此温暖的亲情。让她左右为难?哈大叔身在仙、魔两道,感觉也很分裂吧。那他又为什么从魔道进入了仙道呢?
就这么连续三天,哈大叔除了给她煮饭,督促她修炼外,连睡觉也在花田了。直到第三天晚上,虫虫再也忍耐不住,准备和哈大叔好好谈谈。
「想知道我为什么弃魔投仙是吗?」虫虫还没说话,哈大叔先开口,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小块田埂,还细心的清理了一下地面,免得虫虫被硬土尖石扎到。
虫虫罕见的沉默不语,只静静的坐下,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哈大叔伸手捡起,目光如水地凝视着,之后轻放在花根处。
皎洁的月光倾洒了下来,照在哈大叔的身上,给他的全身似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花影摇动着,花香轻送着,这一切都使他不再是那个平凡无奇的守林人,而是温柔的、深情的、满怀心事的魔头,曾经绝然霸气,如今却困在一个陷阱里。
可是,他并不想逃。
「大叔给你讲一个故事。」哈大叔缓缓地道:「希望你听了,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
虫虫一瞬间有些害怕,她虽然很好奇哈大叔的事情,但感觉也许那个故事会改变她的信念,忽然不想听了。
可是哈大叔没等她回答就说了下去:「我原本是魔,但这不是我选择的,只能说是天意。六道大战,人道贡献最大,因为抵抗魔、鬼、妖三道而伤亡惨重,几乎灭绝,直到一百多年后才恢复了一点点生气。当时我十四岁,是一个砍柴为生的孤儿,从没想过会修仙修魔,唯一的愿望只有温饱而已。
有一天我上山砍柴,因为追一只野兔子而来到一个从没有到过的隐秘地方,那里的树木遮天蔽日,昏暗得好像地府。我胆子一向很大,所以一直闯到了密林最深处,发现了一个被三块有灵力的巨石卡住的魔头,其实细看起来只是一团黑色的雾气罢了,但因为光线不足,我初看时还以为是蜂巢。
他说他叫地羁魔,在六道大战中被仙道打落在此地,一直被困着出不去,现在他就要死了,临时前想晒晒太阳。
呵呵,一个法力那么大的魔头,这时候居然脆弱到连这最微小的愿望也达不成。我虽然怕他,却又可怜他。他说这地方是有结界的,你一个普通的少年居然能闯进来,一定是天意满足他的最后愿望。他说上天还是有情的,只希望对『那两个人』不要太残忍。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里一直考虑怎么才能把那些参天巨木砍掉一些,好让他晒到太阳。他说你没有法力是做不到这件事的,不如我做你的师父,把我的魔元和毕生魔功给你,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我一听他的话非常高兴,因为平时受人欺侮,所以很希望变得强大,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他说你要记得你是我魔道的人了,其实魔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道乃五道之本,只不过大家所修不同而已。他被灵力困着,不能施展魔功,但可以散功或者传人。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从那一天,我成了魔。不过别人要苦修几百年的功力,我一瞬间就有了,得来的那般容易,因此得意洋洋,志得意满。我初得魔功,不会运用,但是感觉自己力大无穷,一跃能有数十丈高,本来千难万难也砍不断的巨木,此刻在普通柴刀之下犹如小树枝一样不堪一击。
我师父晒到阳光时开心的哭了,但是因为失了魔功和魔元也即将死去。他说你以后要勤奋修炼,不然魔功会渐渐散失,不能为我所用。我答应了,然后问他的仇人是谁,虽然我们只做了半柱香时间不到的师徒,但他永远是我师父,我想为他报仇。
他说不用报仇,这里面本来没有仇恨,只有牺牲。但是牺牲要靠卑鄙和忌妒才能促成,就变成了仇恨。」
3-40 第一场仙魔恋的男主角
这是什么意思?又是牺牲又是卑鄙和妒忌的。这和六道大战的因果有关吗?虫虫渐渐被哈大叔的故事所吸引,心中想道。
哈大叔抬头凝望着星空,叹息道:「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再也来不及说什么,只要我好好活着,不要滥杀无辜。我埋葬了他,对着他的坟起誓,从今后,魔道将有一门名为地羁,做为他对我恩德的纪念。
接下来的几百年,我就在修炼和行走之间渡过,慢慢的有一批人开始追随我,地羁门逐渐强大。因为修了魔,我的外表年龄成长缓慢,当成了一方霸主之时,不过二十多岁的面貌。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心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只对魔道被压制在苦寒之地,而仙道和人道占据十洲三岛的灵山秀水觉得不公平,于是四处寻找仙山,想抢来作为地羁门的总坛。
结果,我看中了云梦山。
那时候掌门师兄,也就是你师父还是天门派的大弟子,脾气暴躁易怒,闯祸无数,让师父云深头疼不已。嘿嘿,想来你们师徒还真是有些像,不过掌门师兄自本门上派高手尽数失踪后,一夕之间挑起天门派重担,变得沉稳持重了,若不是你气他,他的真面目我几乎忘记了。」
「我哪有气他?明明是他不讲理,有事没事就骂我。」虫虫忍不住咕哝着辩解了一句。
哈大叔半转过身,爱怜地抚了抚虫虫头上那永远也长不长的红发,「无论如何,你激发出他的本性,让他发泄一下也好。天门派多灾多难,他一个人撑着,实在不容易。可是当时他也是个率性而为的年轻剑仙,遇到任性妄为的我,一仙一魔连翻剧斗,互有胜负,居然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来。不过我着魔一样的想抢云梦山为地羁门的领地,所以和天门派的矛盾无法调和,自然互为敌手。有一次我又带人去攻云梦山,但这之前不久,我师父云深。当时他还不是我师父,无意间找到了本门创派祖师鬼谷子的师弟华显子制造的五件宝器——」
「花仙子?」虫虫听到这名字差点喷出来,「他参加六道大战了吧?」她以前听说过,前世因果镜就是这位前辈制造出来的,当时就觉得这人搞怪有趣,没想到连名字的谐音也如此逗笑。
哈大叔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点头道:「参加了,只是不幸阵亡了。」
虫虫叹了口气,惋惜无比,心想假如这位祖师还活着,一定和她很合得来。
「不过这位师祖生前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锻造的武器非圣即灵,是六道中人趋之若鹜而欲得的。我师父云深得到这五件宝器自然高兴非常。要知道对于修炼的人而言,法器是十分重要的。因你师父性子猛烈,所以把无双杖传给了他。逍遥连环索给了刀郎、乾坤碎玉壶给了苍穹、霹雳铁笔给了墨武、四方扇给了桃花。」
「我说呢,明明是剑仙却不用剑,原来他们本身是用剑的,但现在最常用的反而是法器了。」虫虫道。
「是啊,你没见过你师父那天用烈焰剑九式吗?也是很厉害的,可惜他手中之剑很一般。总之,那次你师父新得无双杖,用来虽然生涩,但功力暴涨。一下就打伤了我。他想活捉我,关我个几百年,磨掉我的魔性。我却不肯就范,拼命逃跑,结果误入紫竹林。」
说到这儿,哈大叔忽然停住了话头,眼睛望向那处绝壁,眼神被月光映得清柔极了,似乎要滴出水来。
「那时候紫竹林还没有被开垦,下面是荒地,上空有天然罡气,不能御器而飞,唯紫竹灵气四溢。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用尽最后的气力,借助紫竹的灵力布了结界,让你师父追不进来。那边——」他一指虫虫掉下来的绝壁处,「原来那里有一条非常细小的瀑布,像一条白色缎带一样挂在青藤之间,很是美丽。只是后来——她离开后就干涸了,再也没有一滴水,所以我在那边填土种花,好像她就在那儿。」
虫虫心里一揪,听哈大叔提起「她」,心中有疑问却又不敢为,只好等待着。见哈大叔就这样凝望了绝壁边好一会儿,神色又是温柔又是哀伤,半天才说出话,似乎那些尘封的往事全哽在喉咙,要费尽力气才能从心中吐出来。「当时我失血过多,想到瀑布边喝点水,没想到她从天而降,掉进了池水之中。」
虫虫「啊」了一声,恍惚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第一天见到哈大叔时,他会那么迷惑,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无理由的对她那么好。也许,只是因为她和哈大叔的「她」是从一个地方突然掉在他面前的,勾起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回忆。
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哈大叔微笑着道:「那天花四海上山挑衅,我准备到山前和大家一起应战,正和花朵告别时,你突然出现了。我——还以为时光倒流,终于可以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一个机会,我就可以重新选择。这次,我绝不会再选错了。」
「哈大叔——」虫虫叫了一声,因为哈大叔语气中的悲伤,忽然不忍再听下去。
「丫头,你知道为什么你师父和我,那么坚决反对你和花四海那魔头接触太多吗?」哈大叔不理虫虫,似乎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的伤口和他几百年的痛苦。
虫虫茫然摇头。
「不是因为刻板的教条,不是因为仙魔之间的对立和偏见,而是因为仙魔恋没有好下场。那不是凡力可以扭转的,是天意,是劫数,你师父事实上很疼爱你,他不想你落得我这样凄惨下场!我也一样。」
「她是谁?」虫虫终于问了出来。
「她叫蝶翼。你师父最宠爱的师妹,了不起的医仙。桃花是她最小的师弟,医术完全传自于她。」
「她怎么样了?」她哆嗦着再问。
谁会想到最不起眼的哈大叔是第一场仙魔恋的男主角呢?可是这爱情只怕是悲剧收场。虫虫心里有些害怕,但那个答案却正是她最害怕的。
「她死了。五百年前化为了一捧劫灰,就埋在你落下的花丛下面。我怕她孤单寂寞,所以日夜在这里陪着她,种满了这状似蝴蝶的花,我叫他们蝶翼花。」
虫虫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没有言语,但她的心里的火却烧得她连呼吸也痛。她不想听下去了,不想听什么仙魔恋没有好下场。可是她又不得不听,假如她的爱伤害了花四海又怎么办?
「我已经爱上他了,爱到骨子里了,抽不出来也停不下,怎么办?」她冲口而出。
哈大叔无奈地闭上眼睛,「丫头啊,我早就有预感,但一直不愿意相信,可惜你终究逃不过情劫。花四海虽然是个魔,却也是顶绝天下的男子,爱上他很容易。可我要你听听我的故事,然后再决定是不是继续爱下去?是不是不惜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也要爱?或者愿意让他像我一样,在无尽的痛苦和孤独中活着!」
3-41 早知道不爱她了
未等虫虫答应,哈大叔就说了起来:「当时蝶翼是要在绝壁上采一味珍贵的草药,并不知道竹林外发生的事。我刚才说过,那时的紫竹林有罡气,她不能御器而飞,所以是用自己的手脚辛苦爬上去的。但因为我利用紫竹的灵气布结界,竹林震动,她才从上面掉下来。当时的我已是惊弓之鸟,感觉到她剑仙的气息,以为是你师父派人来围堵我的,想也没想就是一剑,斩断了她一条手臂。」
虫虫「啊」的一声,没想到仙魔之恋是这样的开头。
哈大叔脸上露出痛悔的神色,似乎几百年前的心疼还在,「没错,我们的故事是以我伤害她为开始。但是当时,我一剑挥下后就已经后悔,因为她完全没有反抗和攻击的意思。她就站在浅潭之中,没有哭也不叫疼,清澈的水,白的衣,红的血,那样无辜。
我愣了,她不说话,只是迅速为自己止血,然后就昏倒了。我本想让她淹死在水里算了,但一想我的伤不轻,如果不静修些日子,恐怕逃不出你师父的追击,于是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准备拿她当人质。哪想到她醒后,居然对我这个伤害她的魔头说谢谢!」
哈大叔露出浅浅的笑容,又是苦涩又是温柔,似乎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深爱的女子,「她和你的性格完全不同,你活泼、热情、率真、胆大包天,而她却是个很安静的女子,虽柔弱却又坚韧。在她面前,似乎连风也吹得轻柔了似的。她似乎从没怪过我伤害她,把她当成人质。在她心里,只认为仙魔对立,我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她的话很少,可是我却很多嘴。其实我平时也不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对着她就想说话,而且把我从没对人说过的话全说了——我的身世和经历,我那只相处不到半天的师父。在她面前,我似乎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头,还是那个砍柴为主的淳朴少年。
你师父天天在竹林外大发牌气,可又打不开结界,只威胁我说敢动他师妹一根头发,就让我化为劫灰,永世不得超生。可我哪里只是动了她的头发,我虽然对她以礼相待,但却也斩下了她一条手臂。她身子弱,在那个几天里一直生病,我嘴里说怕她死了再没有人质,实际上是不想让她死去,所以顾不得伤势还没好,每天强行输魔气给她渡命。
大概是这行为感动了她吧,每当这个时候,她也会讲点她的事给我听。我这才知道她是在快病死的时候被师父收养,师父和师兄倾尽了力量才救回她的小命。她之所以修医仙,也是为了先救己再救人。她从来没有下过山,所以不理解人世的险恶。心性纯得像云梦山绝顶的冰雪一样。
就这么一呆十几天,我的伤好了,应该立即离开,回到地羁门中,可是我却舍不得了。因为不知不觉中我把心牵在了她身上,割舍不开。虽然我们在竹林中的地位是对立的。可这十几日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从没有那么平静和安宁过。我发现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隐居在深山,一潭溪水和几亩田,竹屋和妻儿,日子就这样恬静的过。
但我知道不能留下,结果还是咬着牙离开。我以为分别会让我渐渐淡忘,可是相信我,真正相爱的人分别,不但不会使感情转淡,反而使思念更加强烈。所以我常常偷跑到云梦山,只为看她一眼,有时会送一条小花,或者我觉得好看的竹叶给她。她开始时漠然以对,后来终忍不住与我来竹林相会。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的事很快被发现了,于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不仅是仙道,连魔道也反应激烈。当时六道大战虽然已经过击几百年,但人们对于六道间的来往远没有今天宽容。你能想像得到吗?当时就算我放手,仙道也要追剿我而后快,而众多魔道的人更要杀掉蝶翼来洗刷耻辱。在他们眼里,一个魔怎么可以爱上低贱的剑仙?」
虫虫静静听着,似乎能想像当时的情景。
她和花四海相遇是在六道大战的千年之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暧昧不明。但就算如此,她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何况当年的哈大叔和蝶翼师姑呢?那一定是非常非常艰难的。
不过哈大叔的表情并没有多么痛苦,只幽幽地道:「那时候,天地之大,已经没有了我们容身之地。你师父来找我说,假如我放弃,我的命他不能保证,但蝶翼的安全天门派一力承担。我若是真的爱她,就应该放她一条生路。
离开蝶翼,我是犹豫过的,虽然不舍,却真的不想害了她。可是她说,我名为蝶翼,你却斩断了我半边翅膀,怎么能扔下我不管?我既倾心于你,早就对不起师父和师兄,可又怎么回头?
于是,我们决定私奔。
那段日子真辛苦啊,可我却奇怪的安心,大概因为她在我身边吧。两人在一起,哪怕是东躲西藏,哪怕是没有一天可以平安渡过,日子也过得甘之如饴。但是我们没想到的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仙魔两道的追杀,而是天劫!」
「天劫?」虫虫讶然。
她听哈大叔说起那段被追杀的日子时,语气虽然平淡,但想来一定是极为艰苦的。此时见他神色突然紧张起来,还有些恐俱,心也跟着松紧。
「天劫是应地劫而生,因为仙魔相恋,不容于世,违背天道,所以才产生的劫难。那是自然之力,没有任何人力可以抗衡,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当天雷过,应劫之人就化为劫灰。」哈大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当初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当时我们被仙魔两道的人逼到一处山谷,天雷来了,那气势似乎要把山都劈成两段似的,没有人管我们,只看着我们像历劫的妖,逃避着根本避不开的命运。我眼看避不过这一劫,就咬牙对蝶翼说:你走吧!回到云梦山去,就算我万劫不复也不后悔爱上你。
她摸摸我的脸没有说话,眼神在我脸上转,真是温柔,似乎要把我刻在眼底心头一样,然后真的转身走了。如果我能明白她当时的眼神就好了,可是我不明白,我只心碎着要永远分离,不明白她居然提起所有的仙力,引天雷击中她自己!」
虫虫听到这儿又是一声惊呼。
只听哈大叔道:「刚才我说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选错了。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说再有机会还是会和她在一起?还是说我会为她做出牺牲?都不是啊,丫头。不是那样的!我想说的是:早知道我就不爱她了。那样——她就不会死!」语毕,这曾经的魔头黯然泪下。
3-42乱拳打死老师傅
「哈大叔,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虫虫抓住哈大叔的手臂,声音哽住了,说不下去。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这个故事让她的心也混乱着。
仙魔恋的最大危机是天劫吗?那是无法逃脱的吗?只要爱上自己的对头,结局就是死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选择放弃吗?
这里的老天是怎么回事?它管得也太宽了,为什么不给别人一点点自由!
「丫头,不用说了。」哈大叔拍拍虫虫的手,「大叔的选择已经做出,结局也已经没办法改变,可是大叔希望你不要错。你要知道,死的一方固然化为了劫灰,而生者却要面对永恒的孤寂,那比死还要难受。丫头,你不要走大叔的老路,要回头。听到没有?要回头!」
虫虫的心极度反抗着这种说法,可是理智却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紧紧抓着她的心脏。
假如她的爱会害死花四海,或者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还——要继续爱他吗?
哈大叔轻轻放下虫虫的手:「丫头,我要走了。」
虫虫一片茫然,「走?要去哪里?回竹屋吗?」
哈大叔苦笑着摇头,「我要离开云梦山天门派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黑魔头,此处便再没我容身之地。几百年来我一直伪装成看林人,忘却昔日的叱咤风云,只是想安静的守着蝶翼,让她不寂寞。当年你师父冒天下之大不韪收我入门下,用仙术帮我改头换面,也不过是为了成全我对蝶翼的一片心。本来我是宁死也不愿意泄露身份的。可是那天倘若欧文不出手,天门派就有灭门之危,所以我只好辜负掌门师兄的善意和宽容了。丫头,你要好自为之,以后倘若再闯祸,大叔不在你身边,你——」
「哈大叔,你不要走。你是天门派的恩人,他们不会赶你走的。」虫虫看得明白哈大叔眼中的绝然,心急叫着。她想伸手拉着哈大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根本不能动了。
「呵呵,他们是不会赶,掌门师兄也会庇护于我。但人心叵测,谣言甚于杀。掌门师兄给我了这么多年的安静生活,我怎能让他为难?以后一定有很多诽谤和中伤,掌门师兄做为仙道之首,一定会两难。」说到这儿,哈大叔仰望星空,微叹了口气,显得无比悲凉,「我做了太多的恶,又毁了天下至善的人,原本就该受到惩罚。其实老天已经待我不薄,让蝶翼爱上我,让我可以在这里陪她。我已经把她的劫灰所化的花种拿走了,天大地大,会有我容身之地。丫头,想大叔的时候就来照顾一下花田,天长地远,也许还有相见之日。」
「哈大叔你不要走!哈大叔!」虫虫泪流满面,未经过死别,这场生离已经让她无法忍受,「我师父不会答应的,你私自离开,他铁定大发脾气。」
「丫头,千里搭长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任你多爱、多舍不得,到头来不过是分别。我们修仙修魔,就是想逃开这一切,既然做不到,也只有看开了。」哈大叔摸摸虫虫的软发,「我给你留了十日吃的东西,你乖乖待在这里修炼,倘若再度爆发六道大战,你强一分,便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过几天掌门师兄会来看你,这结界从内外均可打开,你耐下心,不要总那么毛躁躁的。至于其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虫虫一眼,「你自己来决定,只盼你不要伤心痛苦,不要后悔。」
说着,又看了虫虫一眼,然后猝然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任虫虫如何哭叫也不回头。
望着哈大叔壮实的身影在竹林中消失,虫虫伤心极了。
欢乐趣,离别苦,果然如此。
哈大叔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接纳她并爱护她的人,在她的心中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如今就这么离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叫她怎么能不留恋呢?
再静下来想想天劫的事,虫虫继续心乱如麻。
要怎么对花四海呢?继续去追他还是放弃?假如她放弃,依那魔头的冷漠个性,应该不会来找她,这样不是一了百了吗?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能被理智战胜的感情就不是真感情,无论她举出多么可怕的例子,想像出多么可怕的未来,她还是无法放弃他。
九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道结局是被烧死,可还是奋不顾身地扑进火焰里!
为什么她的爱情就那么难呢?情两难,心也两难。
犹豫不定之中,她忽然想起那首歌《死了都要爱》。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爱不用刻意去安排
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穷途末路都要爱
不极度浪漫不痛快
发会雪白土会掩埋
思念不腐坏
到绝路都要爱
不天荒地老不痛快
不怕热爱变火海
爱到沸腾才精彩
她不放弃,她要试试!如果真的有天劫,了不起她也学习蝶翼,保全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是。那个大魔头性子冷漠,未必有哈大叔那样极致的伤心,也许难过一阵就会忘掉她。
而她爱过这一场,也不算白来这个神魔的世界一遭。
她要爱!
下定了决心,哈大叔困住她的法术也消除了,虫虫积极地修炼起来。她要出去,她要去聚窟洲见花四海,她要阻止十洲三岛的大战,她要给自己、也给那个大魔头一个机会!
她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渡过了脱胎期和换骨期,再往后应该是洗髓期、练精期和悟道期,一般人往往要修炼几百年才能做到,对于她只怕要快得多,也许是火箭速度,只要她肯用心。
她明白自己并不是所谓道术奇才,不过是因为体内那倒金光神气的关系。这就好像别人要一点点存钱买东西,而她本来就怀揣巨额财产,也许多到连白沉香也没有,她只需要认准要买的东西,然后想办法把钱拿出来就行,根本不需要漫长的存钱过程。
直到现在,她终于相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偶然,她在旅行中遇到的那个古怪老者仿佛是要引导她进入这个世界似的。
他还摸过她的头顶,当时只感觉凉凉的,也许这金光神气就是那时候进入她体内的。
修炼之时,只感觉时间很短,十天时间不过是一闭眼就到了,这是姚虫虫的相对论。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期了,只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不做点事情就无法发泄似的。于是连忙洗了个冷水澡,找到她放在竹屋中最好看的衣服换上,然后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也没忘记把哈大叔留下的好吃甜饼包上十几个,最后不伦不类的身着古装,却背着双肩背的牛仔包跑到了竹林中。
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像是要私奔逃家的女子。不过她更莽撞一些,因为她不知道那位还没与她私订终身的「公子」会不会「收」下她,反正她是早「订」下他了。
走到竹林边缘,她这才想起她根本不会破结界,何况那结界的力量相当强大。但她这个时候又想起一首歌,名字忘记了,但歌词很励志:这是一句好话再试一下,一试再试试不成,再试一下……勇敢去试不要怕,再试一下!
她在脚上绑好白色离奇鱼,抽出却邪双剑,一边唱着,一边伐木一样对着结界劈砍。
她姚虫虫还就不信了,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她就用蛮力,一定可以打开结界。
3-43 我要给他机会
却邪双剑的紫青光芒横切竖掠,虫虫累得满头大汗时,才看到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这证明结界正在消失。
她收起剑,还没有抹掉额头的汗水,眼前就忽的窜过来一条黑影。这黑影动作之快远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个正着,那东西还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好沉好沉!不过入怀热乎乎的,手感不错,还有一条湿热的东西在她脸上舔来舔去。算了,随它吧。
「阿斗,你胖了好多啊!」虫虫双臂酸痛,不得已放下怀中激动得发抖的小家伙。
蜗斗是神兽,生长极其缓慢,可它虽然还是小狗的样子,四爪胖乎乎的,神态幼稚,但真的长了好多肉,光四只小腿就够一顿狗肉火锅了。
「没良心的臭丫头,不负责的主人,就知道阿斗,难道我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吗?」一个声音指责道。
虫虫这些日子就没彻底开心过,此刻听了这声音,心情突然开朗起来,一弯身抄起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东西,一边放在脸上蹭一边说:「万事知我想死你了,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放开!放开!」万事知挣扎了两下,想摆脱虫虫拿它当绒毛汗巾,又是擦汗、又是擦狗口水的恶劣行为。不过它鸡小力弱,挣脱不了魔女的掌控,最后只能随她去。
它不肯承认自己见了主人也是高兴的,高兴到可以随她折磨的地步。果然是奴隶啊,奴性真是强!被欺侮着,心里还很激动,差点落下两滴鸡泪来。
「那要问你的狗宝宝。」它故意恶狠狠地说:「你的路痴笨蛋六师兄丢了,我就说我们一起回云梦山等你。免得张郎找李郎,两郎都不见。可是这只死狗,一路上东玩玩、西转转,就是不听我的指挥,结果一直耗到这个时候才到!你得说说它,哪有这么不听命令的!」
「阿斗——」虫虫威胁性的目光扫过去。
阿斗似乎明白万事知在告状,显得有些惭愧,吐着舌头哈气,看起来像是谄媚的笑。一条尾巴在地上摇来摇去。虫虫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本就没什么火气,现在对着阿斗超可爱的模样哪里摆得起主人的架子,只捧着万事知一通乱吻,发出mua-mua的声响,害得一只鸡再度发出杀猪样的叫声。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坏事去,装备得很整齐啊。」万事知率先发现虫虫一副逃家地模样。
「既然回来了,跟我走一趟吧。」虫虫不想在这里解释,「反正我是做一件大好事去,而且非做不可——」
「劣徒!又要去哪里生事?不准下山!」没等虫虫说完,突然传来白沉香的声音。恍然间,虫虫还以为万事知模仿师父的声音捉弄她,但随即发现白掌门真的大驾亲临了。
虫虫对白沉香的存在反应相当迅速。向侧面跳了一步,半转过身,正对向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但脸色阴沉的白沉香。
「师父我——」
「废话少讲。下山的事再也休提。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老实待在云梦山,别逼我把你关起来。」不等虫虫说话,白沉香断然拒绝。
「老黑呢?」他四处望望,有些恼怒。
黑师弟对虫虫太纵容了,慈母多败儿。这比喻虽然有点不恰当,但整体上就是那么个意思。
「哈大叔走了。」虫虫黯然。「他说不想让你为难,要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
白沉香没说话但负在身后的手掌握紧了,心下惨然。他承诺过老黑,他答应过师妹,可是终不能给他一个安身之所,他这师兄可是白当了。
「你是要找他去吗?不必,等天下太平,为师自会派人去寻他。」他微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
但虫虫下面的话再度让他差点当场暴走,因为她毫不掩饰地说:「我不是要找哈大叔,我是要下山去找花四海。」
白沉香怒火狂炽,这个劣徒,为什么一意孤行,难道她要步上蝶翼师妹的后尘?难道她已经爱上了那个魔头?难道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还是什么也扭转不了了吗?他把她关在竹林十几天了,心生怜意,这才到此地来看看她,哪想到又遇到她耍花样。
一瞬间,愤怒、悲凉、急切、疲惫和深切的无奈一起涌上心头。
「不许!你给我立即回绝顶去,敢踏出云梦山半步,我——我——」
「我不是找他去谈情说爱,我要劝他放弃挑起六道大战。」虫虫很认真地说,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从没有这样认真过,「师父,咱们仙道不能总是备战,为什么不想办法谈判?为什么不给和平一个机会?」
「从没有过机会!他毕竟是个魔头!」白沉香怒道,抬步一跃到了虫虫身边,紧紧抓住她手腕,绝对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听到这话,虫虫的眼睛立即湿润。这些观念、这些想法是多么不公平!为什么六道的两大阵营要彼此对立?尤其是花四海,为什么被想像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她知道他不是,却从来没人想要了解他。她知道要六道和平共处是千难万难的,但至少也要为此而努力啊!
「魔头怎么了?他受伤也会流血,被欺骗也会愤怒、失去所爱也会伤心的!他本质上不是人吗?为什么他所修不同,就不能被信任,不值得被争取?全天下的人都不理会他也没关系,至少我要给他机会!白沉香你放开我!」
「歪理!」白沉香听虫虫又直呼他的名字,就知道她要撒野,怎么会放开,「现在马上和我回山,再若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
「白沉香你不放开是吧?逼我使了绝招,你可别怪我!」虫虫咬牙切齿。
师父对她好,她知道。她也想做个乖巧徒弟,让他整天笑哈哈来着,不过她实在接受不了他的强制行为,他的牛脾气上来,一个字也听不进别人的。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她的,总以为她只会闯祸!
「你还有绝招!够本事啊!」白沉香冷笑,「你倒使出来给为师看看,你若真能从为师手中逃脱,我就——」
「别发誓,会天打雷劈的!」虫虫打断白沉香,然后单臂攀上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就亲了过去。
谁说绝招一定是力敌,不能是智取来的?白沉香为人端方,老古董得很,平时和他撒个娇,他的身体都僵硬得绷着,现在对他实施这种现代朋友间的吻脸礼节,他肯定不能接受。
不出所料,白沉香没料到这不知礼节的劣徒居然来这一手,大惊之下立即松开了手。
虫虫奸计得逞,在得意的奸笑声中,念动流星闪马的口诀,伸手抱起阿斗和万事知消失不见。唉,她真佩服自己的深谋远虑,学会了流星闪马之术,白沉香不知道她瞬间移行到哪里,肯定追不上她。
望着她消失个无影无踪,白沉香又气又忧又喜。气的是这劣徒居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招数,忧的是不知道她又闯出什么祸来,喜的是才十数日不见,她似乎已经轻松渡过了洗髓期和练精期。天门派自创派以来,能有这么快进境的,只有她一个,简直算是奇迹了。
只是,她为什么那么不听话呢!
3-44 事有轻重缓急
「小花,虫姑娘已经离开了云梦山,看样子是要来修罗微芒。」西贝柳丝闯进黑石王殿,甚至没有通报一声。
「咔」的一声响,在黑暗中静坐的花四海虽然身子没动,但手中握的茶盏却被捏碎了,破裂的瓷片割得他手中鲜血淋漓。不过这伤口对他不算什么,他也根本没有在意。
「照你的吩咐,我一直派人盯着云梦山,结果今天早上发现她独自下山,背着一大包东西,显得很仓皇,似乎是要私逃。」西贝继续说,「奇怪的是她第一次出现就在山脚下五里开外,之后每次现身都是在四、五里远的地方,而且她还在凤麟洲兜圈子,似乎是怕被追到。」
「她学会了流星闪马。」花四海皱紧眉头。
每回得知她的消息,或者见她,她的修为进境都大不相同。全十洲三岛死气沉沉,唯她生机勃勃,似乎每天都在变化和成长。只是这丫头为什么要私逃下山,难道有人冒充他攻打天门派的事终究连累得她不能在仙道立足吗?
「是啊。」西贝轻笑一声,仿佛感到很有趣似的:「不过她的『马』一跑只有四五里地,肯定是初学乍练,估计她坚持不了多久,还是要用走的,那可是挺耗功力的事。要派人接应她吗?」
花四海一抬眉,「你要她入了魔道?」
「这样不好吗?就把她留在我们身边,你可以随时见到她,我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她为什么能闻得到我的本命香。」
「不行!」花四海断然拒绝。
凤凰经营魔道总坛多年,人缘极佳,修罗微芒有不少她的嫡系,外人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定会把凤凰被逐出魔道的事算在虫虫头上,她来他身边无异于羊入虎口。他有大事要做,不能时时守护着她。就算他下了命令,也难保有人阳奉阴违的使手段。魔道中人大多随性,野性难驯,她还是呆在仙道安全一些。
对她,他不能有一点疏忽,因为那是他无法损失的。
再说她自己也未必愿意脱仙入魔,虽然见面不多。但他了解这个丫头,她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却极是重情,怎么会扔下于她有恩的天门派众人呢?
「那怎么办?」西贝双手一摊,「你来下命令吧。」
花四海沉吟半晌,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要把她怎么办?原来命中的克星就是这样的,总会让他为难,犹豫、做不了决定。
「不然把她关起来吧。」西贝仍然忍不住出主意,「鬼王就要到了,你有大事要办。如何?」
花四海想了想,「先派人拦着她,不让她上聚窟洲。」
「这个方法不错。干脆让渡海人不渡她过海,她还能怎样?」西贝手中之扇敲敲额头,「我怎么忘记这道天堑了,虫姑娘可真有本事让我乱了心。」
花四海微微摇头,「这办法不行。她会想办法逼迫渡海人渡她,不然可能会冒险飞渡。」
「这么乱来?」西贝想想,不禁点点头,这事像是虫姑娘办得出的。
「所以——尽最大努力拦她,拦不住的话就抓住关起来,一定不能让她来修罗微芒。」
「关在哪里?」
「你家。」
西贝愕然,之后苦笑点头。他家里全是女人,而且都是被他调教得不生事、能和睦相处的女人,他的府宅也没人敢闯,把虫姑娘放在他家是最安全的,小花考虑得真周到啊!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看面前这位从小到大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以冷酷著称的魔王,谁能看得到他温柔细心的一面呢。
见花四海不再说话,他立即去办这件事,然后叫人回家做准备,因为他觉得魔道的属下们是拦不住那位诡计多端的虫大小姐的,只怕他十之八九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了。
……………………………………………………………………………………………………………………………………
虫虫感觉很奇怪。
离云梦山后不久,已经有好多魔道门徒拦她的路了。是魔道就要和仙道宣战了?还是有人要阻止她去见花四海?想来想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在一路之上,对方似乎不敢伤她似的,打斗中她往往只守不攻,占了很大便宜。
她本来就感觉自己的功力又精进了,手持却邪双剑并不落下风,现在采用这种无赖的打法,哪有人克制得住她。
是花四海不想见她,还是凤凰这死女人在阻挠?
唉,她空有金光神气,却不能完全驾驭,人类脆弱的身体让她无法日夜兼程,还得像一般商旅般晓行夜宿,幸好天门派的人被她绕晕了,没有追来,不然她可是风箱里的耗子,两面受烧。
现在她坐在客栈中,又想起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一把抓过趴在饭桌上大吃的万事知,「你不是号称万事知吗?为什么六道大战那么屁大点的事,你却不知道?还有脸活着吗?」
「主人,请保持淑女形象,不要口吐秽语。连『屁』字都说出来了。」万事知一嘴是油,也不挣扎,反正也被虐待惯了。叹,奴隶的命运啊!
「我说了我淑女值为零!」
「那您现在要去见心上人了,至少得装一下。」它已经无奈的接受了虫虫爱上花四海的现实,因为虫虫说引来天劫也不怕,作为奴隶,它还有什么好说的,「另外我有脸的很,那是在我出生前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很正常。」
「你不是说话了好几千岁吗?」
「我只是小小的夸张了一下。」万事知大言不惭,「再说我孵化的过程极其漫长,如果算我还是一个蛋时的岁月,我确实几千岁了。」
虫虫心中有火,听它狡辩,气得要拧它的脖子。
万事知见大事不妙,连忙道:「主人,你不要急。你想,诺大个十洲三岛,知情六道大战的人居然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一定是个秘密,六道之间一定有为人不知的约定,哪那么容易探听得到呢?我以前说过,被神气阻隔的事,我不会知道。当年六道密谋时,一定会做防范的,对不对?」
虫虫一想也对,可心里烦恼不减。如果不知道当年的秘密,又怎么进行她的和平之旅呢?万事有因果,没找到「因」,怎么调和那个「果」?
「不过,我可以提供一条极其有用的信息。」万事知卖了个关子,但一接触到虫虫恶意的眼神,马上坦白道:「北山王的王宫有一册书叫《始书》,上面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事,主人如果有本事偷出来,不就可以了解了吗?」
「真的?」哇,意外之喜!
「骗你的话,你烤我的鸡翅!」
「那你不早说!」虫虫白了万事知一眼,放开它,改把脚边的阿斗抱上膝头,一边轻轻抚摸,一边思考。
如果万事知所说是真,不是为了应付她而瞎骗的,她有必要到北山王宫走一趟。但是那本书这么隐私,只有万事知这种神鸡才知道,北山王一定很小心的看管,不会随便给她看的,就算她偷进王宫也未必找得到。
这又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她现在要先去见花四海。倘若说动了他,两人一起到北山王宫去,有他在,能把王宫翻个底朝天,什么书找不到?
3-45 三角方块叉
正考虑怎么把花四海拉去北山王宫,就感觉一道凛冽的剑气从窗外激射入内,杀气十足。
为了避过这一剑,虫虫直接从桌边摔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住,并没有忘记护住万事知和阿斗。
然而没等她弄清是怎么回事,第二道、第三道剑气又连续袭来,一样是杀招。
如果是以前的她,这几招铁定让她完蛋大吉,不过她轻松渡过了洗髓期和练精期,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小命仍在。
只是对方咄咄逼人,剑气纵横交错,片刻时间客房内就已经千疮百孔、泥沙俱下,只怕再这么下去,整间客栈也会塌了,而虫虫不得已在房间内抱头鼠窜,狼狈之极。
「还有后窗!」被她紧抓在手里的万事知倒还清醒,提醒它这位临战经验极其匮乏的主人。
虫虫心里一亮,立即照办,「嗖」的一下从后窗跃到小巷之中。脚一落地,随手扔下阿斗和万事知,抽出却邪双剑,堪堪挡住了对方直袭向她心房的剑光。
只见屡下杀手之人卓然而立,夜风和剑气吹得她长发乱舞,衣裙飘飘,美则美矣,可惜脸色阴沉,被忽明忽暗的剑光一衬,好像是从地狱里来的索命冤魂。
「凤凰!」虫虫惊怒地叫道。
怪不得有人会袭击她,而且招招要置她于死地,原来是这个女人!
从凤鳞洲到聚窟洲一路走来,虽然屡次有人拦截,但那些人全体不会主动找上她,更不会袭击,只是阻拦而已。而且很小心的避免伤到她,凤凰可就不同了。
凤凰恨她,虫虫是明白的。凤凰要杀她而后快,虫虫也是明白的。因为她们是情敌,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
「本事啊,功力见涨,可惜你今天死定了!」凤凰收起剑式,横剑于胸。她的姿态优雅、面容美丽,却因为眼神疯狂而变得狰狞。
「你来杀我,你的王知道吗?」虫虫小心戒备着。
「哈哈,我道是因为什么,原来你就是仗着王的庇护才有恃无恐。」凤凰冷笑,「如今我已脱离魔道,再不受他管束,可以杀尽我厌之人!觉悟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杀了我,他也不会爱你。」虫虫心里盘算着怎么跑,故意激怒凤凰。但她的离奇鱼没有绑在腿上,还有东西放在楼上的客栈中。
这会儿一个人影也没有。大概此地的居民早就习惯了仙魔互斗,所以藏起来不露面,她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好办法。
「你说什么?」凤凰暴怒。手中软剑的剑光如游蛇一样吞吐,似乎要吃人。
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又听凤凰说脱离了魔道,虫虫心中惊讶,扬起了下巴,「你知道吗?你对他那恶心的崇拜目光和日本女人一样,过分卑微,没有自尊。他那样高傲尊贵的人如何会爱你?忠诚和勤奋都不能得到爱情,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温暖、去贴近他的心灵。」
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但太文艺了,话一出口,虫虫自己的牙齿差点酸掉了,她姚虫虫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话了?
一定是到了这个世界水土不服。
再看凤凰倒是没被这话毒倒,只是更加愤怒。
「谁会爱上一条狗?除非是我的阿斗。」她补充了句恶劣的话,酸碱中和,以保住牙齿。
凤凰气得七窍生烟,再不想和虫虫废话,暴喝一声,软剑的剑光一时激起十数道,全数攻了过来。
虫虫早有准备,不过她虽然进境快,比起凤凰还是有相当的差距,所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若不是她手持神剑,狂怒下的凤凰乱了方寸,再加上阿斗听到主人夸它值得爱,兴奋之中左冲右突,时时喷出一两口火来,只怕十招不到,虫虫就在劫难逃了。
但就算这样,虫虫也是左支右拙,险情不断,上下通路均被堵住,慢慢就被逼到了后巷的死角。
冷笑声中,凤凰一手持剑,另一手从腰间拿出纤尘无影镜祭上了半空,让其光芒笼罩在虫虫的头顶。
虫虫只感觉全身的关节一凉,再也动弹不得,斜眼向两边看看,阿斗和万事知也和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一人两兽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像动态的雕塑。
「哈哈,我的宝镜除了能让敌人无所遁形之外,还能定身。」凤凰狂妄大笑,「你不是很会说吗?现在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唔唔唔——嘴里说不出,只能哼哼,心里却大骂。罪过罪过,虫姑娘不说脏话,但是——你奶奶个三角方块叉地凤凰!
「我一直不明白,你用什么迷惑了王呢?脸蛋?身材?学识?还是巧嘴?」凤凰背剑于后,一步步慢慢走近,神态傲慢又阴森,「他为什么不爱百鸟之王的凤凰,却爱一条泥里翻滚的虫子呢?」
她捏着虫虫的下巴,迫使两人目光相对。但她至少有一七五高,虫虫这一六五不到,且浑身僵得像石头样的人被拉得脖子像断掉一样疼,感觉颈椎都要脱位了。
「我得实话说,你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这对丹凤眼倒是很媚,不知道我挖出来会怎么样?」凤凰用一种轻浮的语气说着。
如果她不是这种情况下暴露了性格中的阴险和凶残,哪有人会知道,魔道优雅美丽的女军师会是这副德行呢!
果然女人只有在女人面前才会毫不掩饰自己。
三角方块叉!
「要不就是这玲珑身段迷了王的眼睛,那么卸了你两个膀子呢?再割了你的舌头。」凤凰继续说,「你说,王还会迷恋吗?也许看你一眼就吐了吧?呵呵,别瞪我,你是说王会给你报仇,杀了我是吗?告诉你,我不怕,哪怕我化为劫灰,也不能让你落到好处。我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
说到后来,她突然凶狠起来,十指如钩,对着虫虫的双眼抓了过去。
虫虫吓得差点昏过去,在变成盲人之前就先挂掉。千钧一发之机,一直保持张嘴姿势的阿斗忽然喷出一小团火来,大概是一直哽在喉咙中的。
凤凰没有防备,火一沾身就引燃。
惊叫声中,她忙于灭自身之火,手掌暂离虫虫的面门。
不过火势有限,转眼即灭,凤凰虽然衣衫和乌发都烧焦了,但抬起头时,眼中杀机凌厉,显然要立毙虫虫于当地,不再和她废话。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个男人高声喊道:「属下参见魔王殿下!」声音又是尊敬、又是惧怕。
虫虫和凤凰都是一惊。
不同的是,虫虫是惊喜,凤凰是惊惧。
「大魔头你快来啊!」虫虫心里喊着,眼中瞬间闪出泪光。
凤凰则呆楞了一秒,之后恨恨的腾身而飞。
说是不怕他,可是千年来的积威却在,终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他的意志。她逗留在凤鳞洲就是为了杀掉姚虫虫,可王却一直追到这里,看来她还要远远的逃。
3-46 离他又近了一步
凤凰的纤尘无影一收回,虫虫立即行动自如了。
她兴奋的循声跑过去,却没有看到花四海的伟岸身影,只有另一个魔道的男人站在空荡的街道上,面容虽然长得凶恶,但眼神却很善意。
「你们的魔王呢?」她失望极了。
「王并没有来,属下这样做,是为了让凤凰军师——不对,是吓凤凰这个女人离开。」那男人恭敬的说,居然自称属下,似乎已经把虫虫当成魔王王妃了一样,让她心中小小暗爽一把。
「是他——让你们保护我的吗?」她再问。
那男人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才说:「并非是王的吩咐,我是为了报答虫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答案让虫虫太意外了,她一定确定以及十分肯定没见过这个男人,从哪儿去救人家的命?
「你认错人了吧?」
「属下并没有认错。」那男人忽然施了一礼,吓了虫虫一跳,「我乃是七十二地煞之人,前些日子王要统一魔道,我门门主认事不明,拒不归降,结果被王阻杀于流洲的山底巨窟。王盛怒,本欲不饶恕我辈中人,上虫小姐适时的一声呼唤,救了我们一众人的性命,属下万死不能报答。」
虫虫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有做过这等好事吗?可记忆中实在没有这一幕。
那男人见虫虫错愕的神色,再度解释道:「这回我们出来执行王命,是西贝大人告知我们此事。七十二地煞门人无不感念小姐恩德。西贝大人言道,当日小姐以半个水心绊为媒,阻止了王的雷霆杀意,才救了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
啊!那半个水心绊能传话吗?!
虫虫差点冲口问出,好在成功的把这问题留在了喉咙以下,免得显得过分白痴。她并不知道那能动的宝贝还有这种功效,可是这样一来,她以前每天晚上对着水心绊说的话不都给那大魔头听去了?她那些可笑的小事她对他的思念,甚至——还有一些色话。
这实在是亏大了,他知道她心底所有的秘密,她却不知道他的。原来那有手机的功能,早知道拼死也不让他取走了!不行,哪天一定要找补回来这个场子!
那男人见虫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为了魔王的阻止令而生气,忙道:「虫小姐不必挂心,王对小姐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听了小姐的劝,留我们一命。这次王不让小姐去修罗微芒,只怕是另有深意,毕竟山雨欲来,小姐在路途中难免会遇险。」
哇勒?果真是他派人一路拦截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仙魔两道的恩怨所致,还是他不想见她?就像在古怪山、莫嗔泽中他突然走掉一样。
可是,他越不让她出现,她就偏偏要找上他。
现在已经不是两人之间的事了,一切都关系到十洲三岛的和平。她这一路走来,虽然人道的普通百姓还没有感觉,依旧平凡地生活。她却看出局势已经紧张起来了,就连北山王的军队也开始调动和集结。
「那你要拦我吗?」虫虫歪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又施一礼,「没有人敢违背王命,可是虫小姐法力高强,属下实在拦不住。虽然失职,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虫虫「咭」的一笑。「你这人很聪明啊,回头我要和你家魔王好好夸奖你一番。」
她卖了个顺水人情,那人却相当高兴,第三次施礼道:「小姐还请快快移架,凤凰那女人虽然被吓阻了一阵,不过她心思缜密,只怕不久就会发觉破绽。如果她追回来,属下能力低微,虽愿拼死保护小姐,但若伤了您一丝一毫也是罪责。」
那人连拍马屁,虫虫倒也挺开心的,不过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心里明白现在不是享受吹捧的时候,当下也不多话,连忙跑到客栈中,取了自己的东西和离奇鱼,和那人道别后离开。
流星闪马之术很耗法力,运用不熟练的话就加个「更」字。她之所以改为用腿走路,是因为前些日子为了迷惑师父的追兵绕了他多弯路,这几天实在扛不住了,连御剑飞行也做不到。
不过此刻为了逃避追杀,加上休息了几天,将就着也能运用,反复折腾了十多次才到达死海岸边,还要背着行李,抱着胖得成圆球状的狗狗和小鸡,最后累得恨不得学习阿斗,吐着舌头才能顺过气。
不过她运气好,正好赶上渡海人的船要开,连忙大呼小叫地跑过去。
「老渡你给我站住!」她自来熟地叫,「快带我过海。」
她调查过,大概因为鱼嫂的关系,在神秘人偷袭天门派一战中,魔道三人组出功不出力,没有杀伤天门派门人的性命,所以并不是她的仇人,相处起来自然得多。
渡海人正忙着准备摆渡事宜,没看到虫虫过来,现在听到她的喊叫,心中哀叹一声,心想别人都逃得过这为难,假装遇不到就行了,他却没有机会实施三十六计中最上等的策略。
他得到了王命要阻止虫虫过海,不过他现在无法揣摩王的心思,王表面上似乎对这位虫大小姐很排斥,但实际上任谁都看得出,这死丫头在王心中的地位有多么与众不同,所以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事先他和老孙商量过,老孙告诉他,戏还是要做的,但绝对不能伤了姚虫虫,否则他的前景就是化为死海上的肮脏泡沫。
「这个给你。」他真发愣,虫虫已经跑了过来,随手扔给他一条墨绿色、编织奇特的草编发带,「我出来得匆忙,没带银子,可本小姐是大财主,绝对不白坐你的船。这是西贝死狐狸的信物,找他要帐去。」
渡海人下意识地接住头带,认出确是西贝军师独有之物,又呆楞了一会儿,在虫虫的催促声中,忽然举浆向她打来,势头虽猛,带着呼呼的风声,却未用真正的劲力。
虫虫吃了一惊,本能的抽出却邪剑相挡,剑光也自然溢出,不过在浆剑相交的瞬间,渡海人突然像被剑气所伤似的,身子向后疾飞,摔在地上,还吐出一口血来。
「臭丫头,你法力精进,难道我就怕了你吗?老渡我今天宁死不渡你过海,你要杀便杀,我要皱一皱眉头,就不是魔道的好汉!」渡海人的破锣嗓子叫得整片沙滩都震动了,似乎怕人不知道他被天门派的低级弟子给打伤了一样。
虫虫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剑。
她有那么厉害吗?还是神剑的威力让她完全发挥出来了/但随即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肚子里暗笑渡海人演戏夸张,实在没什么天赋。
「你不渡我,老子就御剑飞渡,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损失了秘信,不知道身为魔道好汉的你担待得起吗?」虫虫很配合的装出有正事要办的样子,也不想点新花样,又拿秘信来说事,创意缺乏。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有秘信了不起吗?就算你仙道诡计多端,于我魔道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渡海人「艰难」地爬起来,还咳嗽了两声,这番做作害虫虫差点没道德地笑场。
但她,终于还是登上了船,踏上了聚窟洲的土地,离她心里念着的人又近了一步。
3-47 咫尺天涯
以前她找过孙二爹打听过修罗微芒的地点,但这猥琐大叔不肯告诉她。
现在她已经把快活林盖到了修罗微芒脚下,所以她变着花样打听快活林的去处,轻而易举的知道了那地方叫白石山,因为山上的石头都是白的,远远看去,云雾缭绕中的山体像是冰山。
冰山男配冰山地,果然那大魔头注定是魔道中人。
虫虫想着,理也不理孙二爹在后面叫嚣要抓住她,却始终不挪地儿的废话,向修罗微芒进发。
她交替运用御剑飞行和两腿走路,因为流星闪马实在是使不出了。
她连夜赶路,然后又走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到达了一个全聚窟洲最繁华的所在,那是在税官马有喜和有有钱庄老板监造下的快活林、漂亮的快活林、她的快活林。
十洲三岛的建筑速度不知道比她在现代时快多少倍,反正她看到眼中的,已经是一条集餐饮、娱乐、购物于一体的商业一条街了,全聚窟洲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交易。
人道的商贩哪知道十洲三岛的危局,天色虽晚,却仍然开心热情地做着生意,为未来而奋斗奔忙。
神魔妖鬼都说人类庸碌,可在虫虫看来,人类的生活虽然简单平凡,但因为没有改天变地的愿望,反而轻松快乐。
「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虫姑娘。」一个声音在虫虫耳边响起,鼻音浓重。嗓音略有点沙哑,性感极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何况他人未到,那股奇异的冷香已经缠绕在了她的周围。
「干什么,死狐狸,要打架还是要拦着我的路?」
虫虫转过身,正看到西贝向她走来,身上的纯白袍子上绣着艳丽的花朵,长发松松地拢着,在人群中如此耀目,让人一下就把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他天生尊贵的气息令周围的人自动为他闪开通路。
「打你?我怎么舍得。若是伤了一根头发,岂不是让我心疼死。」那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肉麻,反而让虫虫无比受用,因此对他笑吟吟走过来的举动没有提防。
「到我家玩玩吧?」他伸手抓住虫虫的手,自然极了。
「不去,我有事。」虫虫拒绝,想甩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似乎与西贝的连在了一起,挣脱不开。
「死狐狸,你太狡猾了,居然施展美男计。趁着我欣赏你的美貌,正感觉赏心悦目的时候,突然使阴招制住我!」虫虫气坏了,既然甩不开手,就在西贝脚下狠狠踩了一下。
西贝疼得一咧嘴,然后又觉得好笑。
他这么多女人,大概只有这只小虫会这么说话的。又骂他死狐狸,有说他美貌。
怪不得小花一头扎进她的情网中,因为她总会让人感到意外。为人直接又简单,让待在她身边的人轻松又快乐。
「说说,今天闻到我身上有味道了吗?」他试探着问,脸上却还是温柔的笑意。
「切,臭死了。」虫虫一只手被捉着,只得用另一只手夸张地掩住口鼻。「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羞,意味悠长。」她把自己对这香味的感觉说出来。
上回无意间闻到了西贝身上的香,这回相见似乎感觉又清晰了些。她这曾经研究过香水的鼻子还很灵敏,而且体会也深。
不是——被阿斗传染了吧?
她不明白这番话对西贝的心理影响,只见西贝笑得有点虚弱,于是借机奋力挣扎,没想到这死狐狸虽然看着像走神,但手下却毫不含糊,她还是动弹不得。
「你抓着我不放到底要干什么?」她挫败地问。
「没事,只是到我家坐坐。」
「告诉你哦,别抓我做了你的姬妾,本姑娘宁死不从。我才不要一个妻妾成群地男人。」
她直率地说,然后别过头去,似乎和西贝说说话都会毁了名节似的。她其实并不讨厌他,隐约间还有三分喜欢,她只是忍不住要和他对着干,就像对白沉香一样。
西贝仍然微笑,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突然抚上她的面庞,「我遇见你太晚了。」他说得很认真,「但是天命难违,谁知道结果呢。」
「我才不管天命,我只管我的心。」虫虫想甩开头,又觉得西贝的掌心细腻柔和,并不觉得难受。
「可惜小花从不顾忌自己的心,他甚至都不看一眼。他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其实却是背负命运最重的人。」西北忽然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
「你放开我,让我来想办法。我要为十洲三岛的和平努力,他内心的黑暗我也可以战胜。」
「哦?好大的目标。」西贝轻声道,凑近了虫虫的耳朵,「但是我身为属下,必须执行王命,所以你非要去我家不可。放心,我不收你做姬妾,那样太委屈了你,但小住几日是一定的了。」
他带有奇异冷香的呼吸喷在虫虫的脸上,使她忽然有些害羞,但一想到花四海的决绝又忍不住伤心。
她那么想他,可他却拒而不见。
「他为什么不见我?」
「他有他的理由。」西贝说着,略用力一拉,虫虫身不由己的被他牵着走。
如果说前面拦截的人都阳奉阴违地执行着王命,凤凰是欲杀她而后快,西贝就是最忠实的执行者。
因为他了解那个大魔头的心,而且实力也高出她太多,还用了突然袭击的办法,一举就治住了她,让她连提防和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怎么办呢?眼看就要见到那魔头了,却横生枝节。
难道他们就这么无缘,就要这样擦身而过吗?
「你怎么在快活林蹲着?」她想不出办法,只好多说点话掩饰心中的失望。
回头一望白石山,见山脚下的快活林烟火气十足,热闹非凡,却那冰山依然森严寂寞,丝毫沾染不到人间的气息,就像他。
「我算准你会来这个地方看看的,毕竟这是你的杰作,可惜才开业没多久,你的本钱都没有回来,看来十洲三岛首富的名号还要我担着。唉,真是累人。」西贝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
「我是猪。以后请叫我猪。」虫虫气愤愤的,却是对自己。
她怎么忘了西贝的足智多谋了?如果她不是四处乱逛,直接上白石山进入修罗微芒该多好。
但,只怕那边也被西贝安排了人手了吧。她以为那魔头就在那儿,她可以随时见到,哪想到咫尺天涯。
看着虫虫乖乖的,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眼圈却红了,西贝有些心酸。
他果然晚了一步,所以再没有机会,但是本命香一说又如何呢?而如果小花见到此刻的虫虫,会心疼的吧?
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路,就像手挽手散步的情侣,其实却各怀心事。之后他们坐上西贝提前预备好的马车,回到了他的豪华宅邸。
西贝安排虫虫住进了他静修时所住的园子,因为那里绝对没有姬妾会随意闯入,而且也是最舒适和安静的,之后在园外布下了结界。
他相信虫虫绝跑不出这个园子,但某人是不是会闯进来就不知道了。
假如某人能够忍住不来,那就还有救,否则就证明已经泥足沉陷,再也出不来了。
他在园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月亮出神,过了好久才叹息一声离开。
而在他才离开后不久,一条黑影就出现在园外的假山上,然后轻易打破结界,犹豫了半天,终是进入园中。
3-48 做梦,还是个春梦
此时,虫虫已经睡着了。
这些日子来她太疲倦了,不仅是生理上,心理上也是备受打击和折磨。所以当她看到高床软枕,吃到美味的饭菜点心,闻着淡雅的熏香,甚至被五、六个丫环伺候着香汤沐浴后,倦意如同潮水,渐渐淹没了她的一切感觉。
明天吧!现在先歇一歇,明天再继续努力!她在现代时,从没有这样用心争取过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各方的因素慢慢把她逼到了风口浪尖,迫得她不停的向前走。人前生气勃勃,人后还是很累的,所以要歇一下,只歇一下就好了。
她慢慢进入梦乡,并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人悄悄潜进了她的房间,站在床前,安静地看着她。
她瘦了很多啊!
花四海想着,有种不明的情绪揪着他的心脏,也许,那就叫做心疼,一种他从不熟悉的情绪。她的下巴变尖了,脸庞就显得愈发俏丽,可是他却更喜欢她圆圆脸的可爱模样,气色鲜活得像苹果,让人看着就感到快乐。
从这丫头能这么快一路走到修罗微芒,可见他派出的阻截兵力并没有尽职尽责,这也就是说,他心里有她的事实,再也隐瞒不住,她的前途因他而变得凶险。所以他要加快步伐,把她像珍宝一样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让十洲三岛的动荡不能波及到她身上。
也许,该让她去他的出生之地。那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西贝一找到虫虫,就派人送来了消息。西贝这是在告诉他,虫虫是绝对安全的,让他放心。但他也明白这家伙的另一层意思,他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在用这种方式来揣测他的心意。
他来,证明他放不下她;他不来的话——可是,他终究是来了。
他本不想泄露心意,也不想向这温热却又混乱的情绪低头,可是一向隐忍强硬的他竟然做不到。他独自在黑石王殿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屈服了。他对自己说:等这丫头睡着,他只要看看她是否无恙就好。
花四海走上两步,细细看着虫虫的睡颜。心中柔情四起,不禁露出难得的微笑。这丫头睡得好香,看样子是那种一睡起来就很难叫醒的人。自己一向少眠,倘若能天天这样静静看着她,带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永世不出,该有多好。
可就在这时,心底又传上一阵刺痛,好像谴责他忘记自己的使命一样,逼得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大魔头。」睡梦中的虫虫含含糊糊地叫着,鼻子皱了一皱,似乎很心酸。
站在床边的花四海半俯下身,轻轻抚开她的红色乱发,触碰着她的脸颊。只感觉入手略有潮湿,不知何时,虫虫在梦中流下了眼泪。
她在做什么梦?为什么看来这么不安稳?他的心又松了起来。手中留恋着她的面庞,冷不防虫虫翻了个身,把他的手压头下,一只手抓住他的大拇指,脸在他的掌心舒服的蹭了蹭,叹息了一声。
花四海想抽出手,可又怕吵醒虫虫,只得弓着身子坐在塌边。一手撑在她身体的另一边,近距离地看着她,连她的呼吸也搅进了他的,听她呢呢喃喃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简直可爱死了。
现实里不能相见,也许在梦中可以。
他忽然产生一个念头,隐约恍惚间,自己好像是会一种叫入梦术的东西。怎么会这种法术,是谁教给他的,完全不记得了,他只是会用而已。似乎有一个人,对这种术法的操纵更加厉害,但他也记不起那人是谁,似乎非常亲近。
只是现在他顾不得回忆那人是谁,只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手的食指中指合拢,轻点了下虫虫眉心,提防她醒过来,另一只被压在她头上的手慢慢上扬,把她的身体揽在怀中,念动咒语,缓缓合上双目。
片刻的黑暗后是刺目的光明和他不能适应的喧嚣。这是她的世界吗?原来她是来自于这里!花四海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街道相当宽,而且异常平坦,两边的房子高得像小山,一楼的店面镶嵌着透明的琉璃,从他站的方位就可以看到里面。街道上,带轮子的巨大铁箱飞速来去,男男女女都奇装异服,没有任何忌讳和防备的走在一起,许多男人和女人之间还勾肩搭背,有的甚至还——亲吻!
怪不得这丫头那么大胆,原来在她的家乡,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他心里念着的身影。人太多了,他不喜欢这里的热闹,这让他头疼,但是这丫头既然在梦中都在这里徘徊,显然她是爱的。
她似乎属于这里,并不是十洲三岛的人。假如有一天,她回到这里怎么办?他还找得到她吗?
这让他忽然有点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那将是他们永别之日,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不能让她走,必须让她留在十洲三岛!他暗暗发誓。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在东张西望,身上穿了件白色的裙装,两条胳膊和白生生的大半条腿全露在外面,引得他心跳。随后又有点恼怒,她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给别的男人看到!
但立即,他又哑然失笑。
这是那丫头的梦,来往的人只是模糊的影子,天地间只有他们存在,只是那丫头被迷了眼睛,看不到他。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从身后挽住她的手。
「虫虫。」他吐出两个字,柔得像是叹息。
梦中的虫虫正惊慌地走着。
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有着说不清的悲伤,感觉死去般难受,仿佛她的整个生命都成为了枯槁。
有一个人,她应该拥有的,可是她丢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要找到他啊!可他是谁?他叫什么?为什么一想到他,心酸得连跳动也不愿意,只想陪着他一起沉寂。
正急得要哭,忽然手被人握住了,有人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一瞬间,她的心好像照进了阳光。是他啊,花四海,大魔头。她刻在心里的人,怪不得即使忘记他的名字,他的面貌,心里的感觉却还在。
想也不想,她扑进那个人的怀中,死死搂住。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她落泪,全数擦在他胸前。
「我在这儿。」他答。
回答得还真是简练哪!虫虫满足地叹口气,见他的衣襟敞开着,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皮肤挨着皮肤。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哆嗦了一下。
「放开吧,大庭广众之下。」冷漠的声音居然有点扭捏,好可爱啊。
「才不要,这是在做梦,没人会看到的,只有我们两个。」虫虫冲口而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知道此刻是在做梦,可她就是感觉身在梦中。
花四海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入梦之术破解了。
四处一看,周围还是虫虫梦中的景象,随着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摸。最后猛力一扑,居然把他扑倒在地。场景快速转变为小河边的草地上。
「我以前想像过和自己的心上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定浪漫得不得了。」她说着,笑眯眯的好开心。
「你这是看星星吗?」某色女正全身趴在他身上,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我又没说一定看天上的星星,看你眼睛里的不是一样?」虫虫解释,心想既然是做梦嘛,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又不用负责任,于是干脆伸手把花四海的腰带解开。
花四海的衣服本来就有点像日本的家居男式和服,只凭一根腰带拢住,此时腰带一解开,衣服差不多算脱掉了。好在他不像淫荡的日本人,和服内只穿内裤,所以目前只是半裸。
不过这一刻,虫虫多希望他学习一下淫荡的日本人民啊。
「虫虫,你要做什么?」花四海很有反应,却不得不忍住,他甚至被虫虫闹得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若不是天上飞过一只五颜六色还飘着飘带的圆形东西(虫虫梦中的热气球,上面挂的条幅是:花四海,我要吃掉你!),他差点以为这是现实。
「我要做春梦。」某色女大言不惭地说:「以前朋友们聊天时都说做过,只有我没有。她们还嘲笑我白痴,说连狗都会做色梦的。今天我就要做一个,然后回去和她们吹,说和我在梦中XXOO地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F4见了他都不敢见人,布拉德皮特见了他差点撞墙自杀。」
「爱克思爱克思欧欧?」花四海不明白她的词汇,不知道和那个「欧窝」是不是一个意思。
「就是卸了妆干大事业。」虫虫很耐心的教导,「就是做夫妻。」说着翻下花四海的身体,在他漂亮的六块腹肌上咬了一口,满意的听到他不可抑的呻吟一声。
「我听草草师姐说,男人的肚子不能随便碰,会有反应的。果然啊。」 虫虫惊喜的叫,然后有点发愣。
草草师姐是谁?感觉这名字很熟悉似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不过管它呢,现在反正在做梦,等醒了以后再想不迟。
想着,她又跳上花四海的身体,坐在他腰上,「好,我现在正式宣布,花四海大魔头是我的人了。我现在要吃掉你,从亲嘴开始。话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上回教人家亲嘴,都没教好,现在补课。」她俯下身体,吻了上去,不容他有半点逃避。
花四海明明知道是在梦里,可是他的感觉却那么真实。周围的场景变为了到处都是白色装饰的大房子,有烛光在闪动。身下的床相当柔软,虫虫的衣服少得不能再少,小舌头好像游鱼一样在他嘴里乱撞。
他入了这丫头的梦。本想,温馨一聚,稍解那刻骨相思,哪想到真的给她带到了春梦之中,恍如迷失了自己,只随着她的感觉和渴望走。
抬起手,摸到她光滑的腰肢,他的理智瞬间崩溃,把她抱紧在怀里。这是梦啊,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她皮肤的质感和热度却是那样清晰,让他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就再也分不开了。
回应着她的吻,他反客为主,越吻越深,多日的相思、想念、苦苦压抑的热情全在这一吻中爆发出来。
如果,这是现实中,他能这样抱着她,吻着她吗?
「虫虫!」他轻喊着她的名字,听她像小猫一样呜呜着说:「大魔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心底的话,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话让虫虫心悸得要停跳了。好久了,就等他这样一句话,原来他说出来是这样的动听。虽然是在梦中,可她仍然感觉幸福极了。八爪鱼一样攀紧他,极度渴望成为彼此中的彼此。
春梦嘛!就一直体验到底吧。说实话她知道下面的程序是什么,可惜不会做,只是诱惑着他的欲望。
花四海几近疯狂地踩躏着虫虫柔嫩的红唇,一手奋力撕开她身上那件几乎算是没穿的小上衣。才要吻上去,就看到她的身体呈现出透明的红,身边的景色也模糊了起来。不禁心里一凛。
这是梦,他进入了她梦境。虽然意乱情迷,被她主导,可是他的魔气毕竟远高于她的法力,这样下去,她会死在梦中,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这儿,他咬紧牙关推开她,双掌先合后分,让黑暗再度来临。睁开眼时,还是那个房间,怀中的虫虫急促的呢喃着,双手真的是伸进他的衣襟,死死的抱着他。
千年来,他遇事从来处变不惊,如今却慌乱异常。他的欲望差点杀死她,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从未这样清楚自己的渴望。
不能放开她!就算用抢的,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轻轻挣脱开虫虫的搂抱,放她躺回床上。想俯身吻她,结果还是停留在距离她的嘴唇半寸的地方。
「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你。等我,等我做完我的事。」他低声道,又凝视了她好久,才咬牙离开,连回一下头也不敢,生恐再作留恋。
床上的虫虫难耐的翻了一个身,梦中灰蒙蒙一片。奇怪的是,迷糊中的她也感觉梦醒了,梦中人已经远去,她只得睁开了眼睛。
真的是梦啊,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春梦所造成的热火还在她身体里烧,嘴唇有些发疼,他的味道还在。她坐起来,四处看看,没有别人,但气息却暧味着,似乎他真的来过。
可是——他怎么会来?他不是不见她吗?还费尽心力让人围追堵截。
不过这回真是可以吹大牛了,这春梦做的,太真实了,可惜还是差一步没有吃掉大魔头。她苦笑着抖了一下凌乱的被子,忽然发现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水心绊!她的心狂跳不止,一下跳到床上,顾不得光着脚站在地上有多么冰凉。
啊,他来过!他来过! 梦中的他是真实的,他入了她的梦。在梦中,他说爱她!
虫虫握紧水心绊,泪水滚滚而落,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快乐。
也许他还没走运,去追他吧!她快速跳到床上找衣服穿,门却被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3-49 意料之外的人
虫虫听到门响,以为是花四海,惊喜的转过身来,没想到撞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披头散发,神情狰狞的脸,同时一股阴寒之气迎面扑来。
「你是谁?快滚出去!」她浑身的警觉神经立即全体反应,反身抽出却邪剑,指着来人。
「这才几个月不到,就不认识我了吗?你难道没有夜夜做噩梦,梦到我来索命吗?」来人的面容奇异地变幻成一张老丑的面孔,之后随意单手一挥,一个小型结界迅速形成,阻隔了房间与外界的联系。
这功力与花四海相当,显然是一个绝顶高手。
因为房间被意科之外的人闯入,虫虫本来有些心慌,此刻定晴一看,不禁倒叹了一口冷气,「杨师伯!」她向后退了一步,被床塌一绊,坐了下来,「你不是——」
「是啊,我被你打死了。」杨伯里冷笑,伸手一指,指尖立即激射出一股劲气,打在虫虫的手肘关节处。
虫虫疼得惊叫一声,却邪双剑落地,想站起来,两个膝盖又是一麻,不过眨眼功夫,已经成了废人一样,根本无法反抗。
她慌忙低头看看身上,见自己虽然穿的是雪白中衣,但古代人比较保守,她所裸露的只有双脚,不会引起这老家伙的淫念。如果这本该死了的人对自己起了歪心,她宁愿咬舌自尽。
还好,她在杨伯里眼中只看到了对她的厌恶和憎恨。
「是你偷袭天门派的!」在两人互瞪,正试图以眼神杀死对方时,虫虫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杨伯里嘿嘿冷笑,「聪明!可惜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你为什么偷袭天门派?我虽然得罪了你,可我师父待你不薄,其他弟子又尊敬你,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你简直不是人!」虫虫想起师门中人的惨死,想起四大师叔两个受伤,两个被拘去了魂魄,花四海还差点蒙上不白之冤,心中愤怒之极,一时倒没顾得害怕。
杨伯里冷哼一声,傲慢地道:「天门派是什么东西?早在白沉香入门前,我就已经拜入天门派门下潜伏了。你这贱人不是自恃聪明吗?倒说说看,我本是哪一派之人?」
虫虫看着这个老猴子一样的卑鄙小人,心中虽恨,表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脑子飞速转着,想着要如何脱身,此刻听杨伯里问起,心里那许多困扰她多日的线索全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答案:「你是鬼道之人,到我们天门派卧底。就是要找到本派剑派祖师鬼谷子留下的宝贝!」
「哈哈,真不错,果然被你这贱人看穿了。不过,你觉悟得太晚了。」
「这有什么难的?」虫虫扬起下巴,「你冒充花四海,不是为了栽脏嫁祸。是因为天门派的人认识你,所以你才故弄玄虚。你不怕任何人,却怕了我六师兄的天魂剑,难道不是因此天魂剑专门对付魑魅魍魉之类的鬼物吗?你能随意变幻面容,这说明你不是实体,不是鬼道之人又是什么?」
「慌张之下还能分析得这样清楚,怪不得白沉香要悉心栽培你这个贱人,果然有点门道。」杨伯里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不过当*****得意洋洋,还以为除掉了我,可曾想过,当时我已经获悉了天门派的秘密,正好借你之手脱身。哈哈,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不是你,我怎么能死遁,终于脱却那身皮囊的束缚,重归我正道!」
虫虫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拼命克制,还露出一点点「天机不可泄露」式的微笑来。这可是得自白沉香的真传,此表情能让对方摸不着头脑,继而保证自己还有逃命的机会。
当时她打伤杨伯里,害他重伤不治,虽然心里害怕,却也有些疑惑。那时她是受了伤的,而且分外疲惫,能用的力量都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就算使用了神剑,也还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而杨伯里的功力再差,好歹也是一个千年老白痴,真气防御什么的总会有点,怎么会那么菜?随便一下就完蛋大吉了?
其实不仅她有疑问,白沉香也有,可是杨伯里的尸身确实死得透透地,连魂魄也不见了,桃花师叔亲自检验,又怎么会有错?所以大家都以为是事有凑了,于是虫虫成了杀害本门长辈的原凶,被好多人骂为大逆不道。
但是,如果杨伯里是鬼道中人就另当别论了。修鬼道之人自然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魂魄,法力高的就更是让人难以发现,听杨伯里说话的意思,当年他进入天门派做奸细,早就借用了别人的肉身,所以断然丢弃也没有什么不舍。
只是他做了千年的奸细,这番水磨的隐忍功夫倒确实让人佩服。这也说明,他有大阴谋,千年之前就在谋划的超级大阴谋,所以他才这样忍得。而且从他的实力和举动来看,可以断定他在鬼道的地位一定不低,再加上他这个时候出现在修罗微芒附近,难道——
「原来你是鬼王!」
「又被你猜中了!」杨伯里一抬手,手臂暴涨,鬼爪直接掐住虫虫的脖子,「不过白沉香那死小子私心太重,你杀死师伯,他居然偷放你跑路,害我今日亲手来杀你。」
「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非要杀我而后快?」虫虫呼吸困难,但嘴上仍然不服输。
杨伯里冷笑道:「你从天而降,我怎知你不会坏了我的大事?我不是花四海,狂傲得视天下为无物,不去理会你这意外之力。想我以鬼王之尊,亲自潜伏在天门派中当细作,自然容不得一点差错。况且,你这丫头让我生厌,杀之痛快。」说着手上加劲,「放心,你会死得魂魄无存,我鬼道是不会收你做弟子的。」
虫虫登时呼吸困难,微弱地挣扎根本不起作用。难道就这么死了?她不相信!她姚虫虫历逢多少大难,绝不会轻易死去,而且是死在这种卑鄙恶心的家伙手里。
汪——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接着是什么东西撞在结界上的声响,原来是睡在隔壁的阿斗和万事知感觉到了什么,过来解救她了。阿斗很敏锐,花四海来,它知道那是主人的心上人,所以没过来打扰,而杨伯里是魂体,阿斗一时没有感应到。
杨伯里反应奇快,咒骂声中身形如一股灰烟一样消失,再回来时,屋外再无声息。
「老混蛋,你把我的狗狗怎么了?」虫虫大急,心中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把阿斗和万事知卷进来。
杨伯里大怒,疾飘过来,狠狠打了虫虫一个耳光,「不过是一只尚未成型的神兽和一只怪鸡,也配我一杀么?姚虫虫啊姚虫虫,你多么幸运,居然让我老人家来亲自杀你!」
虫虫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昏倒,嘴角溢出了血迹。
3-50 大魔头是大情圣
他有阴谋!大阴谋!
他放弃鬼王的地位,在天门派卧底千年,耗费这番心血,不可能只为了得到那几件法宝,一定是为了权势地位一类的东西,比如称霸天下什么的。电影电视中,这种情节看得多了,但没有一个有他这么狠,能忍耐这么久。
那几件宝贝说不定是他夺取天下的关键所在,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隐藏多年,在得知宝贝的秘密后立即舍弃肉身。也许他的魂体就没离开天门派,一直筹备人手,等待机会。另外,去抢宝贝的当天,他还不肯泄露真面目,说明天门派中还有他布下的棋子。
谁呢?
王平!一定是他!他死得奇怪,又是杨伯里亲传的弟子,说不定也是鬼道之人。他此时肉身虽死,但魂体肯定在云梦山游荡,等着和这老混蛋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天门派!
怎么办?要怎么办?
她自己命在旦夕,天门派也岌岌可危,也许,也许杨伯里连花四海也不想放过。他不是龙老大,不仅更为阴险狡诈,还很隐忍,可怕的是他的法力与花四海也在伯仲之间。
大魔头也有危险啊!如果花四海挡了杨伯里的路,这老混蛋一定会暗害他的。他法力强大无边,但驾不住阴险小人在背后下刀子,况且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这不等于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吗?
焦急和心痛使她再不能保持平静,奋力引导金光神气冲击关节处的僵硬感,可惜一点作用也没有。杨伯里的法力远高于她,其他的东西可以投机取巧,法力却不能。如果她能或动还可以稍微抵抗,但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她左手握紧,生怕水心绊被发现。
那水心绊可以传音于花四海,可惜杨伯里设下了结界,花四海接收不到她的呼唤,只有想办法让杨伯里不在此处杀她,走出结界就好了。杨伯里能卧底千年,装得法力低微到谁都可以欺侮,一定是小心谨慎之人,从这一点下手。就会有生机。
「哈,你想在西贝的地盘杀我?他何等聪明,你能掩盖得住罪证吗?假如知道我死于你手,你猜花四海会放过你吗?还会和你联手吗?说不定灭了你们整个鬼道来替我报仇!」虫虫扬起下巴。
眼神要保持坚定,略带一点胸有成竹,但不能有威胁和挑衅的意思。她对自己要求道。可是她发现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果然演员不是谁都能当的。
杨伯里连连冷笑,眼神充满了鄙夷,「花四海法力绝伦,我就会怕了他吗?嘿嘿。当十洲三岛尽在我手之时,区区一个魔王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不对付他,只不过是因为我要借助魔道的力量而已。」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不过你说得也对,大事未成之前,小心为上。在这儿杀了你,还要想办法毁尸灭迹,实在是麻烦。不如——我把你扔到一个别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看可好?」
虫虫装出害怕的样子,但是不说话,心里转着弯,打算着一会和怎么通知花四海。
他,赶得到吗?
「你似乎不想向我求饶?」杨伯里有点怀疑。
「求饶有用吗?」虫虫想办法让声音变得颤抖,「但你不能杀我。否则花四海和白沉香——」
「抬出他们两个来吓我没有用!不过这两个人可真是疼你,只要你死了,这两人心伤心乱,又互相怀疑,这时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为我所乘啊。哈哈哈哈!」
她有这作用?这老家伙原来不只是为了私怨而杀她,还有其他目的。真阴险!
「你这贱人为我所厌憎,我早就想杀你而后快,可你的用处很大,当然要杀在最合理的时间。没想到吧?你纵然千般不愿,却也是我手下的一招妙棋!」
「切,少做美梦。我师父和大魔头全是做大事的人,会为我一个人而乱了方寸?」
「你就是一文不值,我也照样杀你,所以别白废口舌了。」杨伯里阴冷的目光扫在虫虫的身上,「情之一物最是毁人不倦,花四海本来强大到让我无机可乘,但他却为你这贱人动了真情。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不动情则已,一动便是天翻地覆,你无缘无故失踪,他怎么会不乱?假如我再传出一点和天门派有关的流言——他焉有不上当之理?可惜啊可惜——」他咂咂嘴,「这魔头一世英名,却尽丧你手。你若是个绝世美人倒也罢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值得他掏心挖肺。」
「要你管!」虫虫听到他贬花四海,也顾不得装害怕了,怒道,「人在做,天在看,哼,你当心被揪出狐狸尾巴,遭到花四海和我师父的双重追杀,那时你就知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好处!」
「天?老子就要做天!」杨伯里走过来一把抓住虫虫的肩膀,变得尖利的鬼爪刺入了她的肩骨中,疼得她大叫一声,杨伯里却哈哈大笑。
「自从你从云梦山跑出来我就知道了,一直派人跟踪你。你这贱人自恃聪明,可曾发现你的行动尽在我的掌握吗?我高看那魔头了,我还以为他不见你,就是要斩断情丝,没想到那魔头居然是个大情圣,趁你入睡,偷偷来看你,可见相思入骨,以他那样的法力,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尾随。」说到这儿,他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那麾头用入梦术和你相会,你两个奸夫淫妇,在梦中也不知做了什么,做出种种淫荡之态,太也恶心。」
虫虫涨红了脸,随即大怒,感觉自己的隐私被偷窥了似的,「你就是想恶心,还没人要你呢!你看你这造型多么可怕!脏归脏,脏得有型才叫帅,您这副打扮,和丐帮的没区别,简直一个老叫花子,也亏了你在狰狞中还带着几分猥琐,搭配得真是天衣无逢!」
这老混蛋,居然把人家两情相悦说得这样不堪。不过从他的话里,虫虫确定花四海对她情根深种,只觉得心中甜蜜,一时情绪混乱。
杨伯里一怒之下又甩了虫虫一个耳光,害她两边面颊都高高肿起。她哪受过这等气,在现代、在十洲三岛都没有过,眼泪立即涌上眼眶,但她咬着牙就是不哭。
「你还说不怕大魔头,别让我笑掉大牙了。」虫虫这时也顾不得不能激怒杨伯里了,瞪大眼睛道:「如果你不怕,为什么不趁他意乱情迷之时杀了他?别说你是为了魔、鬼两道的合作。如果大魔头死了,魔道群龙无首,你不是能施计吞并吗?」
杨伯里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因为虫虫的话正戳中了他的痛处。
当时花四海的灵识进入虫虫之梦,他知道那是除掉他最大劲敌的最好机会,几次想突袭,终于还是不敢。那发自心底的恐惧令他不愿意面对,此时被虫虫说出,只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他手上用力,鬼爪刺穿了虫虫的肩骨,鲜血染红了半边她的白色中衣,可虫虫硬是一声不吭。
他恨恨地笑:「别逞强,到了你的死地,你就知道什么是怕了!」
3-51 多好的长眠之地啊
说着,杨伯里挥手掐诀,虫虫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定睛细看时已经身在屋外的半空中。
地上,阿斗和万事知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死未卜。
他大概怕惊动他人,虽然到了外面,却还是在两人身外结成一个小结界,直到远离西贝的豪宅才敢放松,自身也恢复了原型——格外宠大的黑色人形物体,青面獠牙,眼珠血红,和中国传统民间故事所描述的夜叉恶鬼差不多。
虫虫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夹在肋下,四肢软垂着不能动,好不容易苦熬到杨伯里撤掉结界,立即松开一点手心,大叫道:「鬼王,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杨伯里不说话,只是手臂一紧,虫虫疼得差点吐血。
「你跑到西贝家,掳了我去,难道是要挑拨天门派和魔道的关系,你好渔利吗?」她故意大喊大叫,「你不能杀我!否则我师父和花四海一定不能饶你!如果我师父知道你就是杨伯里,知道偷袭天门派的是你——」
「哼,我会怕他们吗?」杨伯里终于忍不住反驳。
虫虫不知道花四海来不来得及救她,但想借着这个水心绊传递心声,万一她真的活不成,至少不要让花四海和白沉香中了鬼道的圈套。
「你带我去哪儿?」她再度大叫,因为杨伯里飞得极快,她看不清地面上的景物,「你要我死,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
「你倒自己想想,哪里会让你永世沉默不出,没有人找到你的尸体,没有人追得到你的魂魄,哪里又是最大最安静的坟墓呢?」
他说得那样恶意,虫虫吓得一激灵,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死海!你要把我丢到死海里去!你这混蛋,这么狠的事也做得出!」
「感谢我吧!我让你与万物同朽,安安静静地没人打扰,多好的长眠之地啊。」杨伯里低头看了虫虫一眼,感觉心中痛快之极。
是人就知道死海有多么可怕。掉下一根羽毛也会沉入海底,无意中落水的人,无论是仙是魔,无论多大的法力,也从来没有出来过。
掉进死海就意味着永远被关在黑暗之中,也许连轮回转世也是奢望。在十洲三岛的人眼中,那是永恒的死亡之地。
虫虫是真的怕了,她实在没想到杨伯里会想出这样阴损的招数。
死,她当然怕,但她在这个世界修炼了法术,心中以为可以保住魂魄,但时候日日夜夜跟着大魔头在,好歹不算太惨。细想想还有点凄美浪漫。
可被扔在死海里就不一样了,那他们将天人永隔,再不能见面。就算她化为死海底的一团烂泥,情况也不会改变。
「我不要去死海!你想别的办法杀我,多残酷都行,你就是不能把我丢进死海里!」虫虫大叫,连嗓子都喊哑了,泪水涟涟。
杨伯里得意地笑道:「小贱人,你也知道怕,可惜今天由不得你了。别急,就到了。」说着提高速度,转眼便来到死海上空。
虫虫挣扎不了,喊叫不出,握着水心绊的手掌满是冷汗,眼前是黑滔滔的死海之水,身后花四海的身影还未出现,心中的绝灭感比死亡更可怕。
「再看一眼生前世界吧。」杨伯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未等虫虫说话,忽地放开了胳膊。
虫虫尖叫一声,从高空中落下,就像从她的世界掉到这个世界那回一样,没有一点依靠,周身全是虚无感,眼前的黑水越来越近,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像是地狱入口,耳边的风声呼啸着,头顶是杨伯里得意的大笑。
这混蛋!连将死之人都要欺骗,说让她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可是却马上把她丢下来,害她不能拖延时间。
手紧紧地握着,她就要孤伶伶地死在海底,再也见不到那个大魔头了,永远沉没在黑暗之中。这水心绊是她唯一的纪念,会让她的枯骨记得在某一天,她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也被一个人深深的爱过。
这样活了一生,也算值了吧!
「嘭」的一声,她落入水中。
冰凉的海水刺激得她格外清醒,没有感觉一点高空落水的疼痛感,只觉得周围全是超强的吸力,拉扯得她东倒西歪,被海水中的旋涡越卷越深,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别了,她最亲爱的花四海!别了,这个好玩又可怕的世界!
半空中的杨伯里看着虫虫随着一串气泡没入水深处,心中无比舒畅。
自从虫虫的出现,他没来由的憎恨她,现在终于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还能借机无限花四海,激怒白沉香,实在是一举三得。
正要仰天长笑,倜然感觉一股杀意欺身而近。
那杀意如此凛冽、绝然和愤怒、挟裹着强大无匹的力量,骇得他双腿一软,差点掉下云头。本能地微一侧身,就看到一团黑雾瞬间到了他面前。
慌乱之下,他心胆俱裂,因为花四海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防御,三招之内必死无疑。
这魔头怎么会追来?难道他的行踪败露了吗?为了杀那个小贱人,自己的命也要搭上吗?
眨眼间,他心中闪出无数个念头。可那团黑雾却没有停留,疾掠过他身边,像流星搬直落入海中,毫不犹豫。
他愕然,之后感到右臂剧痛。他没有血,但身上的黑气散了一部分,再也无法聚起,一条右臂被擦身而过的花四海生生砍掉了。
「花四海啊,花四海,你果然是个多情种子,居然陪那贱丫头赴死吗?」他咬牙切齿地道,急忙施法以保证那股冰寒之气不会侵蚀身体的其他部位。「为了追上她,你都来不及杀我吗?呵呵,我鬼王大人用一条手臂换了魔道魔王的性命,简直是意外之喜!如果知道你对那贱丫头如此情重,我早就这么做了,何至于等到今天这么麻烦呢!」
他又在半空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回走,手臂处的疼痛不同寻常,似乎他已经被霸道的魔气所伤。
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魔、鬼两道的合作暂时会出现一点问题,可他除掉了最大的劲敌和最让他感到不得安宁的女人,以后的事就容易多了。
十洲三岛的天下将属于他,那是六道大战后他就应该得到的结果。
他谨慎地向四周看看,鬼目只光所到之处,连一只鸟儿也没有,这也就是说,他做的这些绝没有人看到,,魔王和天门派八剑弟子的死因可以随意由他编造和利用。
哈哈,这一招棋还真是峰回路转,给他了从没想过的惊喜结局。
他志得意满的离开,不知道在死海的岸边的一块巨石后面,一只眼神聪慧的小毛驴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
「这老家伙实在太阴险了,我们妖道一定不能着了他的道。」它喃喃自语,「不过姚虫虫死了也好,至少小九命不会再天天想着她、念着她、四处寻找她了。」
3-52 黑海中的光明
追随着一点小小的汽泡,花四海直入死海深处,没有丝毫的犹豫。
入了虫虫的梦后,他确定自己是想把虫虫留在身边的,可是他才回到修罗微芒就听到虫虫的示警。他大惊,立即追了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万幸的是,那丫头在梦中对他上下其手,因为拉扯他的衣襟,而使他遗落了水心绊。否则,她会一个人孤单的长眠在海底深处,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从此永远失去她的消息。
对他来言,那结果似乎比死更可怕。
死海的海水有一股强大的吸附力和席卷力,好像是各个结界交集的结果,他在此处用不上力,也来不及细想,只是拼命快速向下,只希望追到虫虫,挽着她的手。
四周漆黑一片,是最彻底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是一颗被埋在土里的种子,不过种子在土地中是温暖的,海水却是冰凉。
不仅看不到,他还感觉不到虫虫的气息,所凭的就是水心绊传来的微弱心声。
「大魔头,能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她的心声借着水波激荡在他心底。
「这才开始呢?哪就能称为一生呢!」
水心绊可以互通心曲,但他一直以来只是听虫虫单方面诉说,因为虫虫做这一切是无意的,所以那些话听来格外动人,但他从不回应,今天是第一次。可是,他希望她可以听到。
「等我。倘若我不能救你,至少我会在。」她再次以心传音,顺着感觉出的方向,疾速下潜。
一丈、一丈、又一丈
忽然,他惊喜的感觉到了一丝热力,冰冷海水中那么一点点暖,于是立即追了过去,循着海流异常的流动,一把抱住虫虫。
抓住她了!终于!一瞬间,他的心里平静了。
虫虫本来在绝望的下沉,感觉死海似乎没有底一样。如果照平常来看,她早就因窒息而死了,不过再这生死一线之间,她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内息。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似乎是在体内循环了起来,并不需要借助正常的人类方式。
不过,这并不能让她好受一些。如果死透了就算了,这样活着却要孤单一个人,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还不如死了。
正绝望着,心里就听到花四海和她说话。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幻觉,或者海中的恶魔鬼魂什么的拿她寻开心来着,但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骄傲和不容拒绝,是别人无法模仿的。
他终于听到她的呼唤了吗?
她狂喜,继而大惊。她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如果那意味着他伴她一起长眠,她自私的心还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不过,当花四海把她抱在怀里,这点点自私立即被海水冲得不见踪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四肢紧紧攀上他的身体,非要和他一起同朽不可。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她说。
咦,她并没有发音,为什么会说话?
愣了几秒才知道那是心语,大概因为有水心绊的缘故,两人之间不必语言就可表达。那她以前多傻啊,还每天对着水心绊说话,浪费那么多口水,其实只要想一想,他就能明白。
那,她有时候——非常偶尔的——是非常自然的对他性幻想的时候,他也知道吗?
这想法让虫虫吓了一跳,心神不定之下呛了一口水,内息循环瞬间告破,无法呼吸令她在花四海怀中挣扎起来。但这不适的感觉只是片刻,因为两片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冰凉的魔气迅速把她岔了的内息导正。
刚能喘过气,虫虫马上产生了一点其他想法,如影随形的回吻了过去。而花四海,没有片刻的拒绝。
两人继续下沉,但一场渡气的行为却转化为了缠绵的热吻。虫虫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光神气慢慢从周身溢了出来,渐渐把花四海身上美丽的银光融为一体,凝成了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把两人护在其中。
死海之水继续旋风一样搅动着,但触到那团光便滑开了,变成一条彩色水带,水藻一样缠绕在两人周围,照着吻得热烈的二人一下沉到海底,陷入流沙一样的淤泥中。
光华还在闪烁,但虫虫和花四海却待在黑暗里,但因为两人都在,心心相印,所以并不觉得可怕或者绝望。
「完了,我们被活埋了,果然仙魔恋没有好下场。」虫虫叹了口气,但声音却很欢快,「咦,我怎么能自然发声了?」
「这大概是一个什么结界。」花四海沉声道。
两人目前被各自身后的压力迫得紧紧贴在一起,加上刚才毫无预警却又发自心底的热吻,他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可惜这是被埋在一个海洞之中,如果是在个亿 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他就要——
「什么结界,明明是一个泥坑,你们十洲三岛的人说话就是奇奇怪怪。不过你别担心,我保护你。」虫虫因为和花四海在一起,特别开心,也不觉得被埋着有多可怕。
她用力挤了两下,落下两滴泪水,感觉泪水流到了额头上,判断他们是大头朝下被埋的。
「我们现在是栽在海底的,想要出去就要向脚的方向爬。放心,我以前学过雪崩自救,这方法很科学。」
花四海微叹了口气,心道这还用说么?他早就知道他们是头朝下的,虽然这地方一片漆黑,感觉不出方向,但他也不会被迷惑。不过,虫虫煞有介事的样子怪好玩的,所以他并不说破。
「你想死还是想活?」他问。
「那要看你是死还是活。」虫虫回答得无比自然又理所当然,不知道这答案是死海黑暗中的亮光,照得花四海心最底最深处都亮了。
「那你不要挣扎,我试试看这传说中无法令人生还的死海真是能困住我么?」他定力一向奇佳,不过这丫头刚才偷袭过他,这会有再他身上动来动去,实在太考验人。
「你忙什么啊?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好歹一起说说体己话,然后才想办法嘛。人家好不容易和你独处,你不要忙着离开。」
独处?被困在这里叫独处?花四海不说话。
「其实我对你很不满意。」虫虫突然道:「在古怪山、莫嗔泽,你为什么突然离开?还有,我之前做了个怪梦,后来听杨伯里那老家伙说你用了入梦术,为什么你宁愿入我的梦也不要和我相见?你伤了我的少女心,说吧,要如何赔偿我?」
她真的把这困境当成了两人约会的秘密地方,也不管这困局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管能不能脱身,居然在这个时候说情话来。
「你要我如何赔偿你?」
3-53 身世
虫虫故意想了一想,其实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只要我救你三次命,你就告诉我你的身世是什么。」 虽然看不见,但她凭感觉准确的在花四海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窝在花四海怀里,在任何地方都绝对不亏待自己。
「如何?」
「如何!难道你装做不知道吗?那,大魔头,我和你算算?」虫虫不容花四海抵赖,「在无穷山,我救过你一次命,对吧。别反驳,沉默就是承认。」
「好吧。」某人很无奈。
「然后在茱萸镇,我又救了你一次。这事距离今天还很近,你总不会忘记吧?」
「那也算?」某人继续无奈。
貌似那天是他拼命想救回落入龙老大之手的某虫,但某虫在战斗中很仗义的出手,结果还被妖气闭了自己的气息,害他要亲身背负了她到古怪山、莫嗔泽去取玄黄珠。其实,她不出手,他也可以应付,但看在她这份心意上,承认第二次「被救」吧!
「至于第三次——」
「有第三次吗?」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不然这丫头尝惯甜头后,以后天长日久,如何是好?
「没有。」某虫很老实的承认,居然没有胡搅蛮缠,颇让花四海意外。
「那就是说,三次之约没有实现。」
「是啊,所以我才需要你报答我,赠送我一次救命次数。」
赠送?!这样也可以吗?头一回听说救命之恩也可以赠送的。不过,好吧,谁让他对她就是硬不起心肠,总是让她成功赖到呢。
花四海想着,心里平安喜乐,忘记了一切争霸大业,忘记了心中那个模糊又坚定的目标,忘记了时间所有的东西,在死海海底,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居然生平第一次这样轻松惬意、自在舒服。
此时如果不是在黑暗中,虫虫会看到他冷峻的脸正微笑着,别有另一番的迷人气质,说不定又会口水连连,色心大动。
「好吧,赠送一次。」他微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果然是魔道的魔王,够大方,守信用。」虫虫开心之下捧了花四海一句,「那么现在左右没有什么事做,我就用这三次救命之恩换一个故事,属于你的故事,行吗?」
花四海沉默了,但身体还是柔软着。这证明他并没有介意虫虫的问话,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虫虫并不催促,只安静地等着,双手环抱着花四海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气。这下,花四海的身体倒僵硬了起来,不过却开了口,「我的故事?虫虫,我并没有故事,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并且只为了未来的某件事而生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缺乏故事。」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让人听不出悲喜,但虫虫却深刻地感觉到他的那种无奈和迷茫。是啊,他虽然是强大的魔王,天下无敌,但谁能想到他也有无法扭转和违背的事呢?
「说说也好啊。」虫虫调皮地用自己的鼻子触碰花四海的鼻尖:「我想知道我爱的人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过我只是要求你履行承诺,假如你不肯,我还一样爱你,并不逼你。」
她说得非常大方,但花四海才一放松,她又恶劣地说道:「但是魔王殿下,我要提前说明,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就会想起你的不守信。假如你娶了我,过上这么百八十年,我一和你吵架就会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抖出来晒晒。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会对他说:宝贝,你别看你爹好像很厉害似的,其实当年啊——一下省略十万字。」
「我说过要娶你吗?」花四海哭笑不得,心里却有着小小的快乐。
「你是没说,可是我对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总要负上一点责任,我天门派可都是守信用的好人呢。」她说起当年混赖挑逗花四海的话,使两人都想起相遇、相识、相爱的经过,感觉不可思议之下,不禁全笑起来。
「你的笑声很好听,可惜我看不到你的笑脸。」虫虫叹了口气。
她的惋惜之感让花四海起了纵容之心,哼了一声道,「都说死海是万葬之地,只要掉进海底就出不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否真是如此。等着,我不信天下有能困住我的地方。」
他说着默运魔功,稍离开了虫虫一点。哪想到虫虫立即慌乱的把他抱紧道:「不要转移视线,现在我们在说你的身世问题。再说,如果我能看到你笑,你却离开我,还不如我看不到你,但知道你在这儿,你抱着我,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她一向精灵古怪,但这话却说得很痴,因为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花四海听得心里一热,感觉心软得无力跳动,很想说出自己的感情,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假如没有那场强行的分离,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心;假如没有那场梦会,他不会做出决定;假如没有杨伯里这没人性的把虫虫扔下死海,他不会这么快承认自己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得那么悲伤?
稍稍松开她一点,他用吻来代替他的回答。每次有亲热之举,这丫头总是很急切,让他也随着她热烈,但这次他却极尽温柔缠绵地吻她,舌尖轻轻浅浅的抚慰,细心妥帖、但又有一丝一点的温柔,把他的爱意全部表达出来,让她不要害怕。
「色诱没有用。」当花四海放开虫虫,她喘息着说,「我虽然让你亲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还没忘记你承诺过的事情。以后有了宝宝,我要告诉他,他爹曾经想用这招让他娘屈服,但他娘英明神勇,除非再亲九九八十一遍,才有可能忘记——呃,三天。」她精明地算计。
花四海再度微笑,明白虫虫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慢慢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真的并没有什么好说。我是个一片空白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是一片迷雾海,名叫四海。」
「啊,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虫虫大为惊讶,来十洲三岛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没听过这个地方。
花四海点了点头,发现他想起了往事居然不很烦恼,和平时忆起过去时完全不同,也许这是因为有了虫虫的关系。
「你的爸爸、妈妈呢?不会也记不起了吧?」
花四海「嗯」了一声,「我没有父母,我出生时就躺在一条巨大花朵的花心中,醒来时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小童。那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伤心花。我生于花心,长于四海之滨,所以我叫自己为花四海。」
3-54 错了!全错了!
「四海?伤心花?」虫虫头一回听说这个,分外好奇。
「难怪你没有听说过,四海是一个单独的结界,游离于十洲三岛之外,与迷雾森林相连,那是我自己的地方。」花四海轻轻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以白石山修罗微芒做魔道的总坛吗?因为四海的入口就在白石山后山的迷雾森林中心。它其实并不是海,只是个大得没有边际的湖泊,水不动、风不吹、没有声音和一丝人气、终年云雾与瘴气缭绕、从没有人出入过。
所以那时,我总感觉我其实是个亡魂,生前犯下了天怒人怨的天大过错,不然为什么要独自被关在那里?虽然四海之滨非常美丽,但那也是最深的地狱,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你绝不会是罪人!」虫虫听出花四海语气中的落寞,连忙打断他,心疼地抱紧他的脖子:「就算你是全天下的罪人也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也会爱你。以后不管在多么可怕的地方,我都会陪你!」
没有人生来就是冷漠的,想想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睁开双眼的一刹那,脑海中没有任何回忆,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在冷雾缭绕的巨大湖泊上漂泊,连呼吸都会有回声,那种恐惧是没有人能体会的。可是没关系,以后有她,花四海就算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她也会陪他一起去。
花四海轻抚着虫虫的头发,心中的感动化为千丝万缕的温柔。他知道虫虫会做到的,可是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当时我只想出来,却又认不得路。只得坐在伤心花上,四处乱闻,日复一日。」他继续说,「四海上到处都是这种血红色的、颇像莲花一样的花朵,我所到之处,花就奇怪的枯萎了,只有托着我的这一朵依然盛开着。至于它为什么叫伤心花,我不知道,只是心底就涌上这个名字。可是,我差不多把四海转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出口。我绝望了,一度想跳如湖水中杀死自己,看我还能不能再死一次。但就在这时,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缕漂亮的黑气引着我走出了这个结界。醒来后,我照着梦示的路线走,果然走出了四海,从迷雾森林到了白石山。从那一天开始,我修魔。」
「为什么不修仙?」虫虫遗憾地说。假如他修仙,他们之间就没那么多障碍了吧。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有三件法宝了——冰魔刀、锁麟龙、水心绊,而且身上就有魔功的底子。和伤心花的名字一样,我天生就知道他们的用处,天生就是它们的主人。我修魔,也没有师父,心中就知道要如何修下去。」
「也许你的前世就是魔道中人,被坏人害死了,这一世注定要成王的。」虫虫试图安慰他,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些不安。
花四海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忘却了一切前尘往事,只是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好像出生前就被刻在了心上——打上天道,杀死宣于帝!」说到这儿,他声音转冷。
宣于帝?天道之王姓宣于吗?他和北山王一样是复姓,是不是也和北山王一样蛮横霸道,伤害过花四海的前世呢?原来这就是他非要挑起六道大战的原因,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生而注定的前程。
虫虫想着。
到现在她再不能说让他放弃的话,既然这是他生而就有的愿望,一定有其理由,她怎么能阻止?一个人心底的愿望是无法违背的,可是她想知道原因,想化解这段恩怨,要怎么做呢?
假如她能做到,以后他一想起她,就会想到她的大方、她的聪明、她的善解人意,就会加倍爱她。现在辛苦一点,却换来从奴隶到将军的人生,实在和划算。
「这就是我盖通天塔的原因。」花四海继续道:「我小时候无意间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只要找到迷踪地,在上面盖一座通天塔,就能从十洲三岛直通断了一切与人间联系的天道之路。我花费了近千年的时间才找到迷踪地,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迷踪地既失,我只好用另一种办法打上天道,那就是统一六道,让魔道占据十洲三岛。那时,就算天道的地位再超然,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
虫虫「啊」了一声。
错了!全错了!当初为什么要破坏花四海盖通天塔的行为呢?她也好,白沉香也好,那时只是想力抗魔道,以免魔道危害天下苍生。哪知道正是因为阻止了通天塔的盖成,才迫得花四海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打上天道。
原来正是他们的好心,把十洲三岛推向了战争的边缘,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所谓正义与邪恶之分,才造成了未来的生灵涂炭。原来这就是好心办坏事,这就是所谓固定观念形成习惯性错误。
可是天道和仙道、人道是一派的,就算通天塔盖成,魔道直接打上去,不会造成十洲三岛的动荡,但天道有难,仙道和人道还是不能袖手旁观,她照样会卷进征战之中,他们照样是对头。
说到底,是花四海内心深处的愿望不好。他已经转世重生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新的人生?!有那么大的仇怨吗?那究竟是什么?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任命运把他逼迫进了绝境,却默默忍受着,倔强着不肯回头,她从刚才就没停止的心疼加剧了。
西贝说得对,花四海果然是背负最多命运的人,所以她要帮他分担,「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我发誓不会让你难过的。」她轻轻亲亲他的脸。
「能吗?」他叹息了一声,「我不能把你卷进来。所以我想让西贝陪你去四海待些日子,等我杀了宣于帝,立即就来找你。」
咦,这是求婚吗?先让伴郎把新娘送到家乡,然后他再来?听起来不错又轻松,她非常乐于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她既然爱上他了,又怎么能让他独自面对这既定又未知的命运?
「不,我不走。我可也是六道的一份子呢。」她对她亲了又亲,,「再说,我要找出你的身世之谜,我觉得那可能是和神秘的六道大战有关的。我要知道我爱的人究竟是谁?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的身份,但我要帮你推倒心里的山。」
「虫虫——」
「嘿嘿,不要以为我很伟大哦,我是怕和你在一起,我那师父犯起牛劲来不肯善罢甘休。如果他一直追杀我们,你虽然不会输给他,但我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哪!好歹他也是我师父,虽然我以气他为乐。」
「我倒同情白师父。」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滥好心。」虫虫咬了花四海的耳朵一下,感觉他一哆嗦,「等咱们脱困,我要把那天梦里没做完的事做完。」
花四海说起自己的身世和心中目标,心本来重新变冷,但此刻又被虫虫的话逗笑了,霎时忘记这些烦恼事。他一向冷漠霸道,还从没有人说他滥好心的。
「那个干涉你迷踪地之事的人是什么样的?」虫虫突然问。
花四海见虫虫这么好奇,就详细描述了一遍,只听虫虫惊叫道:「天哪,就是他把我引到十洲三岛来的!」
3-55 男人如狗
敢情这—切都是安排的。
可是那个是人好心还是恶意?假如他老人家是老天爷派来的使者,那她和花四海的缘份也就是姻缘天注定,所谓上天安排的最大嘛,那她就不客气地笑纳这大魔头了。
但愿这不是个阴谋,让她心碎的阴谋!
「那你的金光神气——?」这是花四海最为疑惑的地方,以虫虫的修为来看,她不可能有这样强大淳厚的真气。
「也是那个怪老头给的。」虫虫毫不隐瞒,「那时候我刚被炒了鱿鱼,而且看中的——」她本想说看中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她失业加失恋。不过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遇到了花四海,她才发现她以前相男人的品味有多差,真丢人哪!
那男人的皮相连白沉香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和残花败柳更是没得比,心胸、气质、勇气、尊严、忠诚全体缺乏,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也许是因为现代男人的这些基本品质已经完全退化了?
「看中的?」花四海皱了皱眉头,感觉出虫虫的弦外之音,心里格外不爽。她喜欢过别的男人吗?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完全属于他,否则他就要去宰了那个男人。
「看中的一条小狗。」虫虫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很孤单哪,所以想养一条小狗来陪我。可惜,让别人给买走了。它可真不会挑主人。」
她这也不算胡说八道吧?在现代时,她常听已婚的姐姐们说:男人如狗。就是说男人这种动物和狗有许多相似的习性,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如狗忠诚。至于狼样的男人,勇敢、有血性、对配偶极度专一,在都市中是找不到的,哪怕是狼狗呢,都很难啊。
到十洲三岛前,她一直试图寻找一条「狼狗」,遇到了花四海,她好像捕到了一头狼王,再回头看以往的生活,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和可笑。她居然为了那样的男人伤心过一阵子。或者说伤了自尊吧。
花四海听到虫虫说也是孤儿,不禁对她又生出几分怜爱,抱得紧了一紧。
这男人外表冷酷无情,一旦动了情也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哪! 虫虫开心地想。以后要擅加利用这一大优点,肯定会博得很多的宠爱和纵容。
「以后,如果你喜欢,我们养几只好了。」他极度爱静,可是为了她——算了,了不起他给自己布下隔绝结界,看不到听不到就行了。
「养什么?哦,你说狗啊。那还不如让孙二爹来变,肯定善解人意。」虫虫嘻嘻哈哈地说。
花四海脑子里闪出客栈老板那苦瓜似的脸,忍任笑道:「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啊,你是说炒鱿鱼的事和怪老头的事。」虫虫是打岔大王,说没两句,就把刚才的事忘记了。多亏了花四海提醒,于是继续道:「炒鱿鱼是我们那儿的方言,意思是被老板辞退,也就是工作丢了,没有赚钱的地方了,会饿死的。」她故意说得很惨。果然感觉花四海的呼吸一窒,似乎很心疼似的。
「我们那个地方和十洲三岛不同。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都要工作养活自己,也正因为如此,男人有的权利女人都有。现在——大概女人还要强势一点。」她解释。
「我倒是听说过女儿国,什么事都是女子做主的。」花四海答道,语气里颇不以为然。
女儿国?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过男人哪!都是如此。就算优秀如花四海,也对女人和男人平起平坐不能理解,甚至很排斥。不管他,只要他落到她的手心,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调教他。
「我的家乡不是女儿国,它和十洲三岛一样是个世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唯一比十洲三岛好的地方是衣食住行都比较舒服方便而已,其它的没有区别。对了,还有一点,就是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像西贝那样的,被称为重婚万次的平方,是要被枪毙——不是,是会被砍头的。」为了防止被花四海打岔,虫虫干脆一口气说完。
花四海还是似懂非懂,不过他入过她的梦,所以理解的难度不是非常大,再说他也并不感兴趣。不管她为什么而来,怎么来的,他既然决定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就完全不在乎。
「你来自另一界?」
「另一界!」
「在你们那儿,西贝为什么会被砍头,就因为女人多?」他有点好奇,生平第一次。
「是啊。」虫虫答,心里却觉得西贝不但不会被法律制裁,还可能会更加如鱼得水。
在十洲三岛,他看中一个女人就得娶回家去,一直锦衣玉食的养到死,而他不过是一时心动,过后往往连名字也记不住。但在现代,一夜情多的是,凭他的皮相和风度,不用花钱,有的是女人扑上来倒贴。
「在我们那儿,男人娶了两个老婆就要去蹲监狱,你——不会向西贝学习吧?先问清楚最好,我的爱是有尊严的,不管我多么爱你,哪怕为你去死也甘愿,但我绝不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的爱是唯一。」虫虫借机诱供。
花四海是一诺千金的人,只要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她提前设好陷阱,如果他肯跳,她会用一生的爱来报答他。谁说陷阱下面就一定是杀人机关,也可能是蜜罐子。
花四海想了半天,倒不是对答案犹豫,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擅甜言蜜语,事实上遇到这种他很陌生的事,他的嘴是很笨的。磨叽了半天,才说出七个字:「我怕吵,一个就好。」
哦也!正解!
她运气可真好,钓到这样的极品男,他居然还只要她一个。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不仅热乎乎的,还是她最喜欢的馅。
不过,她来到十洲三岛,真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开心的是,既然是注定,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在一起;担心的是,她的爱情假如是一个计划,那么这爱情真实吗?会不会有一天,像它突然来临一样突然消失?
花四海不接受她时,她紧追不舍,现在他全然接受了她,她却又感到不确定了,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幻。
她又想起那个山洞,她旅行中「无意」间进入的山洞。她看到一个古装老者,整个人道骨仙风,智慧而慈祥。当时她想,这个旅游区的人文景观开发得不错,连专门与人合影的活动布景都找得那么好看,于是追着那老人要合影留念。
那老者笑而不答,只露出白沉香式的「天机不可泄露」的微笑,然后转身钻进一个内洞。她以为照像的美景在后面,就跟了进去,结果一直走到洞底。那老者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金光神气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输入了她的体内,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当时她面前挡着一块石头,她以为是石门,于是一推——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
到了十洲三岛后,她一直装失忆,这件事从没对别人说过。此时详细地告诉花四海,只感觉他身子一僵,连忙问:「你怕我是天道派来的奸细吗?」
「我不怕。」他平静的声音中有一丝紧张,「我担心你会突然回去,让我找不到你。」
3-56 哪来的绝美小正太啊
这可是花四海说过的最甜的话了,让虫虫心里一阵柔软。不管了,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她是爱他的,这是最真实的感觉。
才想说两句话,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委顿在花四海怀里。
「怎么了?」花四海一惊,没等虫虫回答,伸手一探她灵台,感觉她的气息在迅速衰弱,不禁心中疑虑。
想必这死海之底对虫虫还是有影响的,毕竟她修为不够,虽然身负金光神气,最近进境也神速,却还是不能完全融合,所以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否则于她大损。
「我没事啊,只是头昏,大概是饿的。」虫虫定了定神道。和大魔头在一起,虽然饿死也心甘,但是能不饿死,能好好的活着,能和他回到他的出生地去,还是挺不错的。
「去找吃的。」他回答简练,又回到了那个冷漠强大的魔王模样。但他为她温柔过,这说明了一切,「拉着我的手就好,不要乱用神气。」他嘱咐,之后一臂放开虫虫,另一臂抽出冰魔刀撑地,一点点向脚的方向挪动。
四周的力道像是活动的,随着花四海的肌肉用力,变幻着角度,像强力胶水一样粘在两人身上。如果是以强对强还好办,这种柔劲包裹着两个人,让他有劲使不出,每挪动一寸都异常艰难。不过虫虫的衰弱几乎是突然到来,他怕影响她的身体,咬着牙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身上的汗水把衣服全湿透了,更沾湿了她,才在一种突然的虚空感中,从海底淤泥中钻了出来。
海底,仍然是漆黑的,但两人的真气凝成了一个金银相交的气罩,护住他们陷落的地方,也照亮了方寸土地,各色水流被渡上了两色光芒,游鱼一样飞舞游动。
「好漂亮。」 虫虫坐在花四海怀里,因为从淤泥里解放了出来,头晕感消失了,但那种突然的无力感还在。她看看两人,身体居然没有弄脏一分,只是花四海的衣服因汗水而紧贴在身上,看来非常健美。
「我们往那边走走看。」花四海向左前一指。
死海海底的水流情况,让他确定这里是各种结界交接之地,所以才水沉至此,一根羽毛也会被吸下来。倘若不是两人的真气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凝成了抵抗各力的光罩,他们可能真的会丧命于此。
这是巧合还是姻缘,他不去想,只希望两人间这种奇异的互补真气能带他们走出死海。
相处短暂,可是他希望未来长远。
「好啊。」虫虫也不问要去哪里,扶着已经站起的花四海的腿也站了起来。
两人试图走了两步,感觉力量必须往一处使,否则就会摔倒。这情况怪好玩的,有点像在现代时做的游戏。两个人绑住腿,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到达目的地。
走了几步,花四海停住了,一方面让气喘的虫虫休息一会儿,一方面再度感觉一下周围的情况。
到处是结界,可惜都抓不住,这混沌一片中,各结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想要逮到一点缝隙是很难的。但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可以带虫虫出去。
「这边的气息很清新啊,好像才下过雨似的。」虫虫指了指前方一团金色水流说。
她目前感觉不太舒服,不过她不和花四海说,怕影响他的心情和判断。本来她以为能在海底和花四海与万物同朽也不错,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一样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生的本能是首要潜力,她刚才想得太简单了。能死在一起固然是不幸中之万幸,不过能找到幸福不是更好吗?跟大魔头过一场很长很长的人生,破坏杨伯里的阴谋,找回师叔的魂魄,想想,要她活着完成的事还真多。
花四海提神细看,发觉虫虫的感觉很准,心中一喜,伸臂把她拢在身后,甩锁麟龙出真气罩。
锁麟龙一出,立即沉在海底。他施出魔气,力透这法宝之上的每一环,使锁麟龙能勉强飘浮在水中,用心观察它被哪股水流所吸引。
伏在在四海背后的虫虫忍不住探出头来看,见他英挺的侧脸没有一丝恐惧和犹豫,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骄傲之感。也只有他才能带她出这永恒的死亡之地吧?也只有他的强大和意志力才有这种可能。她运气可真好,选中了这样一个有担当气概的男人哪。
「抱紧,绝不能松开!」花四海忽然说。
虫虫听话的抱紧他的腰,绝对的信任。就见他缓缓抽出冰魔刀,对着锁麟龙被水流吸得翘起的部分,一刀力劈了过去,同时迅速收回锁麟龙。
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水底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亮光,好像两人身在一个厚重的壳中,突然要破壳而出一样。水流剧烈的震荡着,巨大的撕扯力把真气光罩击碎,但因为花四海站在虫虫的前面,挡下了大部分力道,虫虫因而安然无恙。
接着,她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被水流甩动搅拌得七荤八素,她只是拼命抱紧花四海,发誓宁愿牺牲生命也绝不放开他。
花四害稳稳地站在虫虫之前,锁麟龙把两人的身体紧紧捆绑在一起,让他可以腾出双手握紧着冰魔刀,看准时机,以刀光劈水光,把水流渐渐凝成一处的撕扯力击得粉碎。如果让水流合数为一就意味着死,他死没关系,但绝不能让虫虫受到伤害。
在人与自然之力的抗衡中,「啪」的一声巨响,水流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撕开一样,漆黑中露出一片莹蓝之色,两人被巨大的力量推挤到了裂口处,身不由己的被抛到了半空,之后水流之力骤然消失,双双掉落了下来。
半空中,花四海猛一拧身,横抱起虫虫,稳稳落地。
「这是哪儿?」虫虫愕然问。
眼前的景色是她从没有见过的,虽然她并没有走遍十洲三岛,但却敢肯定。她觉得所有描绘美景的形容词都不能表达此处的美丽,云梦山本来极美,可和此处一比,总有些山野之气,不像这里那么——那么——玉树琼花、山秀水润、云雾缭绕得宛如仙境。
她只想喊一句,春天来啦,鸟语花香啊。
不过,使劲闻了闻,感觉这很仙气的烟雾有点奇怪,怎么有点烟熏火燎的味道呢?
正想着,就听到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男人手拿一把扇子,从一个山洞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脸都是泪水。
他年纪大约只比九命大一、两岁,长得极为清秀儒雅、骨感的高个子、面庞却格外温柔,身上穿了一件式样简单,但又极其华贵的白袍子,整个人给人感觉平易亲近之极,却也尊贵雍容之极,总之他是任何事物正反两面的奇异组合。
哪来的绝美小正太啊!虫虫想着,分外好奇。
3-57 哦买糕的!
六道目光遇到一起,美少年是意外、虫虫是好奇、花四海是冷酷如刀的威胁。
「你是谁?」
「你们是谁?」
美少年和虫虫差不多同时问出口,花四海则是放下虫虫,一手按住腰间的刀。
虫虫一拉花四海的手臂,怕他吓到这看来很纯洁的孩子,「我叫姚虫虫,是天门派的弟子。他——他是我蝙蝠(BOY FRIEND男朋友的英文,谐音蝙蝠)。呃,就是说他是我的——还没过门的良人、外子、当家的。」这边的人是这么说吧。
嘿嘿,当家的。听来好像是嫁给他做土匪婆。
「哦,天门派啊。」美少年露出恍然和友好的神色,把扇子别在腰上,拢了拢散在颊边的长发,姿势真是优雅闲适,让虫虫瞬间以为是西贝易容的。
「你知道?」
「我知道啊,仙道的门派嘛。」美少年暖暖地笑。
一边的虫虫看到美色当前,只觉得赏心悦目。所谓阳光少年,眼色忧郁就是这样的吧?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冰山男。
帅,真是帅啊。她要爱死了。依偎着自己所爱的人,看着美少年在眼前走来走去,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不过,你叫什么名字?我都说了,你也得说啊。」虫虫追问。
「我叫淳。」
哦厚,这名字还真有古意。虫虫打量了一下美少年淳,继续问道:「这里是哪儿?」
「我家。」淳简单地答。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虫虫,目光有些凌厉的审视。但这神色一闪即逝,眨眼间又回复到那个单纯淳朴的少年模样,「你们是怎么从天而降的,我家上方有结界,除非是走大门,不然是进不来的。」
虫虫看了一下花四海,见他一言不发,似乎在注意周围的环境,当下半真半假地道:「我们不小心掉到死海里了,然后被水流扔啊扔啊的,就掉到这里了。我还奇怪呢!」
淳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几秒才说话,显得很惊讶,「死海是永恒死亡之地,掉进去的人还没有生还的呢。」
「凡事有例外,你看我们不就生还了吗?不信咱们握握手,绝对是热乎的。」也不知怎么,虫虫说着说着就走到淳的身边了,才一伸手,只觉得后衣领一紧,被花四海提了回来。
他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触碰,就算这少年在虫虫心里只是个漂亮的孩子也一样。不过,他这番吃醋表现,还有那超强的占有欲,都让虫虫有点窃喜,这证明他超级在乎她。
看虫虫看穿着中衣,光着两只白生生的脚,花四海皱皱眉头,脱掉自己的靴子和外衣给她穿上。当握住虫虫的脚时,只觉得入手冰凉,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等他看到虫虫肩头的伤时,眉头皱得都拧在一起了。
「这伤是怎么回事?」他问。
死海海底昏暗,虫虫身上的血又被海水泡得变成淡淡的粉色印迹,他一时没有看到。
「没事啦,皮外伤。」看花四海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虫虫连忙道:「被那死老头抓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要担心。」她依偎在他怀里,温柔地笑着,努力平息他的怒火。
花四海恨不得立即把杨伯里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小小的鬼王居然敢伤害他的女人。但他又深知现在不是时候,无奈地俯头轻吻了一下虫虫的头发,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好像她娇弱得站不住似的。
一向冷漠的他做这一切全是情不自禁,虫虫作为现代的人,对这种程度的公然亲昵也不觉得什么,倒是淳脸色微红,尴尬地站在那儿,转身也不是,继续看也不是,只低下了头,连耳朵也变成了粉红色。
小正太好可爱哪!
虫虫失笑,忙拉回话题道:「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死去的僵尸。淳你不要怕。」
淳点头道:「我知道,你们身上有生气,肯定是活生生的,我只是想像不到有人能从死海中逃生。死海是俗称,那里原来叫混沌界的,听说天地始分之时,有一块地方没有分开,每一界的界眼都被纠结在那里,有无法突破的天地之力,不管此次是你们的造化还是能力,能逃出来真是奇迹。」
「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真多。」虫虫赞了一句,「刚才吓了你一跳吧?不好意思哦。不过这里既然是你家,我们也不好不请自来,你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我们立即离开。」
淳摇摇头,很认真地道:「既然来了,多住些日子也没关系,反正我家大得很。」
其实虫虫正有此意,只是没好开口,此时听淳这么说,立即眉开眼笑,抬头看看花四海,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花四海有些犹豫。
他不想待在这里,这里虽然花团锦簇,一派和平安详的气象,但毕竟是陌生之地,这个少年举止间也透着古怪,想必不是凡人。
可是,见虫虫满面风尘之色,憔悴不少,知道她最近太过奔波,劳心劳力,分外辛苦。再者,她的伤也让他揪心,必须找个地方看一下才好。
「那就叨扰了。」他做了决定。
淳笑笑,「这有什么,我还想听听死海底是什么样呢?回头讲给我听啊。来吧,多在我家住些日子,最近十洲三岛不太平,住到我家是最安全的。冰冰、雪雪——」说完,立即喊开了人。
「你家也在十洲三岛上?」虫虫一颗心终于落地,她一直害怕和花四海又穿越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不过既然死海海底是各界界眼的聚合点,那如果她想回现代是否也可以再那里找到通路呢?但那里界眼众多,根本无法区分,他们到这里也是随机的选择,只怕想认出回家的路是不大可能的。
淳又喊了半天,也没见那个什么冰冰和雪雪出来,听到虫虫的问话,回答道:「当然是十洲三岛上,不然你以为是哪里?」
「那你家到底是在十洲三岛的哪一部分?」
「祖洲,北山王宫。」淳淡淡地答。
这回答让虫虫大吃一惊。
这里难道就是北山王宫?她一直想偷偷潜入北山王宫找那本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书,之前还发愁要怎样才能进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从死海海底给甩到这里来了。
可是,这名叫淳的少年说这地方是他的家,还随便招待别人住下,难道他是王族——是北山王的儿子?!
正想着,就见远处跑来两名一身白衣,头束金环的美貌少女,见了淳立即福了一福,道:「王,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们吗?」
虫虫更加大的吃惊了。难道北山王逊位,传位给儿子了?
「你究竟是谁啊?」她冲口问出。
美少年回过头来,脸色天真温和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尊贵霸道,「我是人道之王北山淳。」
哦买糕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3-58 暂不杀
虫虫瑟缩了一下,不想留下了。
她无所谓,毕竟人道和仙道是联盟,北山淳不会加害她,说不定还会好好款待。但花四海是不同,他是魔道的魔王,人道和仙道的对头,如果这个外表俊美纯真,但实际上深藏不露的北山王要暗害花四海可怎么办?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很大。花四海是什么人?冠绝天下的男子,就算北山淳没有见过他,从他的气势和举止上也猜得出来。第二次六道大战一触即发,杀了魔王等于釜底扣薪,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遇到他落单的时候,不动手的是傻瓜。
想到这儿,她又向前走了一步,试图挡在花四海面前,但立即被花四海拉了回来。
「原来是北山殿下,失敬。本王花四海,今日打扰,日后大驾路过修罗微芒,魔道定有回报。」他稳当地说着,没有一丝慌乱和犹豫。
北山淳半转过身,骄傲的眼神对上花四海的。片刻间,两道之主心力交锋了数次。
最后,他一笑:「魔王大驾光临,我北山王宫上下荣幸之至。冰冰,带魔王殿下和姚虫虫小姐到须变阁去,本王随后设宴为两位洗尘。」他话说得漂亮,举止端庄柔和,但眼神却清澈冷冽。
「多谢。」花四海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强势,只略一点头,「不过虫虫身上有伤,须一安静之所修养数日,承蒙北山殿下肯给予一地之安,感激万分。别的,就不麻烦了。」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冰冰,传王命下去,不经许可,须变阁不许任何人出入,日常起居饮食侍候,你亲自来办。」他吩咐,因为语气随意平和,反衬出优雅的王者风范。
那个叫冰冰的白衣少女应了一声,对虫虫和花四海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前方带路,神情间十分恭顺。
花四海再度对北山淳略一点头,表示致谢,然后拉着虫虫的手,抬步而去,根本不在意自己背后的空档全留给了本应该是敌人的北山淳。
虫虫心里砰砰乱跳,要不是因为花四海在身边,早就吓得飞奔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这里对他而言是龙潭虎穴,却悠哉游哉得好像到了江湖朋友家。她想问他要怎么办,但抬头看到他刀削样的侧脸异常平静,心中登时感到安全。有他在,她又怕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对低头看来的花四海漾起一大朵微笑,温柔的情意在眼神中交会,两人之间再不用多说一个字,只跟着带路的冰冰转过一处喷泉,隐没在扶疏的花木之中。
身后的北山淳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柔和面色变得严肃,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
今天的事太出于他的预料了,魔王和仙道的小剑仙同时掉在他的花园里。对于姚虫虫半真半假的话,他选择性相信。但对花四海,当两人一照面的瞬间,他就已经认了出来。
人道虽然孱弱,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于十洲三岛上的大人物,尤其这位强大无匹、可以毁天灭地的魔王,他怎么会不好好了解呢?他的画像、他的行动、他身边的人和近日动态,甚至他最近宠爱什么女人,都有细作定时向他汇报。
原来姚虫虫就是魔王迷恋上的女人!
此事虽然还没有传开,不过他今天自己亲眼目睹,总算是相信了,之前他还以为是细作误报。堂堂的魔王殿下,以冷酷无情著称,居然会爱上一名天门派的低级剑仙。
听闻姚虫虫不过是中上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她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娇媚和活力,甜美又率真,眼神敢与男人对视,确实和十洲三岛的女子大不相同,也难怪魔王会迷上。看到魔王情不自禁的关心她的伤势,深情款款,再看两人十指相扣的离开,他坚信这女人是魔王最大的弱点。
倘若魔王真的爱姚虫虫,不会不顾忌到这种亲昵会带给她的危险,但他有恃无恐,大概是想告诉旁人,动了姚虫虫,他魔道必与其没完没了。
哼,他会怕吗?
其实在邀请他们住下的瞬间,他动过杀机。那个女人毫无戒心的跑来跑去时,他有的是机会。可是魔王的魔气一直不动声色的缠绕在她周围,他不能轻举妄动。而他的目标,也并不是她。
要知道魔王一死,十洲三岛的大患就解除了,他可以安然治理这个地方,他的威名也会大盛。可是他杀气一出,立即被他的魔气所封,两人虽然没有动手,但眨眼间神战了数次,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因为——他没有把握。
魔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听说他曾一人下九幽,追剿数万叛军。听闻此事时他并不相信,但现在他相信了,因为当魔王的背对着他时,以他的功力,居然找不到下手的半点破绽。
为了目前不平静的局势,他的大军调集到了十洲三岛的各处,王宫附近守卫不多,如果战起来,他无法实施人海战术来以众敌寡。他自己并不怕魔王,也不怕人员损失,怕只怕搭上整个王宫也拿不住他。倘然误伤了姚虫虫,看魔王眼下对她的迷恋,肯定会倾魔道全力来围剿人道。
他若向仙道救援,仙道很可能会袖手旁观,因为这个姚虫虫是天门派白沉香最宠爱的弟子。如果真到了这个局面,他将腹背受敌,北山一族危矣。
想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关键,一人竟牵扯了仙、魔两道的力量,也许还要算上妖道。
所以,他决定暂不动手,让魔王和姚虫虫在王宫内多住些日子,暗中派人监视。他要看看魔王和姚虫虫的情谊到底如何?要看看他们突然至此是否确实是意外?还要想出一条妙计来巩固人道的地位,如果大战来临,他要保证人道获得最大的利益。
人道中人没有法力,没有修为,历来被其他五道看不起,视为猪狗粪土,仕人鱼肉,但他一定要扭转这个事实,因为人道是五道之本,因为人道是在他北山淳的统治之下,他要人道和其他五道可以平起平坐,甚至俯首称臣。
「雪雪。」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名稍胖的白衣宫女立即应了一声,跪倒在他脚下,但他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还是他自己亲自监视吧。魔王的法力如此之高,只有他出手才能不被轻易发现。
他抬头看了看这有如仙境的园景,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这花园样的地方不仅是他的王宫,还保存着六道大战的秘密,更守护着十洲三岛的安全。
毁之,天下尽毁。
3-59 她打算行动了
须变阁是一个清静雅致的地方,似乎隔绝于北山王宫之外。
但虫虫的心却不安定,虽然除了冰冰小心谨慎、细致周到的侍奉着他们外,包括北山淳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这小小的别院,虫虫却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监视着。
北山淳面目绝美,看来性格温和,但他的眼神深不可测。虫虫开始时的感觉并没有错,他是各种矛盾事物的综合体,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其实她并不担心自己,担心的只是花四海。
他相当于住在敌人的老巢里,于他而言,四处皆是危机,不知道为什么却还能那么安详笃定。或者这就是最强者的风范,因为实力的超强,就把任何危险视若无物,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不像她,每天坐立难安。
奇怪的是北山淳一直没有动作,两个男人都沉默着,表面上一团和气,但虫虫感觉得到那种暗潮涌动的气息,越是平静,越是骇人。
「北山淳为什么还不动手?」虫虫坐在花四海怀里,差不多是咬着耳朵问。
「他要动手做什么?」花四海一手环抱着从早上就赖在他怀里不动的某人,一手举盏品茗,气度沉着,一点儿也不慌乱和紧张。
虫虫意外地瞪着他,有点气他明知故问,之后又舒服的叹了口气,更深的窝在他的怀抱里。
这几天来,他就是这种状态,身在北山王宫等于身在风口浪尖,可他就跟待在自己家里一样闲适自然。不过虫虫虽然紧张,但也感到异常幸福,好像已经嫁给了他,和他过着家居生活似的。
他是沉默寡言的人,可是他纵容她的吵闹与活泼,从没有过厌烦的神情。有时,他看书或者静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外物,但当虫虫冒失的撞伤某处,疼得轻轻吸气,他会皱紧眉头,看来很是心疼。有时,闲不住的虫虫拉着他在须变阁四处乱转,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说得口沫横飞、嘻嘻哈哈,他虽然并不搭话,但眼神温暖的望着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只要虫虫叫他,无论他在哪儿,无论他在做什么,他都会回应一声。
这让虫虫终于明白了「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天长地久,千年万载,也是不会腻烦的吧?不用每天谈情说爱,不用要死要话的纠缠,只要在一起,日常的琐碎也很甜蜜,日子一天一天流水样的过,积累起的就是生死不渝。
虫虫常常这样想着,非常希望现在十洲三岛就和平了,那她就会跟他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弄出一片桃花源来,生也好、死也好,总待在一处,永远永远不分开。
可是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是大战前的平静,这是幸福的预演,至于能不能实现,还要她努力!
「好奇怪,你是他的大敌,他居然盛情款待你。」虫虫担心有人窃听,说话一直很小声,「不可能是为了保持王者风度吧?难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唉,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花四海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的伤如何?」
「要不,你看看?」虫虫眨了一下眼睛,一脸小鬼样子,还有点暧味和挑逗。
她的伤在肩膀处,因为是鬼爪抓的,所以有阴毒,当天揭开她的衣服时,黑气已经弥漫到了胸口,据花四海说,她在死海海底之所以突然虚弱起来,和毒气攻心有关。
花四海给她拔毒时,她还以为和古装电视剧中的吸毒疗伤一样,颇有点难为情,因为她生皋怕痒,很怕在那么旖旎又严肃的场合笑场,那样就太不像话了。不过最后才发现,花四海的手离她的伤口还有半尺,就把那股恶心的黑气吸了出来,然后抖掌震碎。
这结果,居然还让她还有几分失望,看来她真是花痴得可以。
只是阴毒虽然清除了,她的伤口却非常深,几乎穿透了骨头,若不是之前死海之水封住了她的伤,后来花四海又每天以冰魔气为她镇痛,大概她疼也会疼死的。
「还疼吗?」他柔声问,轻抚了一下虫虫的头发。
虫虫摇摇头,「不怎么疼,如果你能给我讲个故事,担保就一点也不疼了。」
「胡闹。」他责备,但脸上并无责备之意,「至于北山淳,他不动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衡量。他是一道之主,顾虑自然多,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后果。现在,他没有把握,冒失动手只能付出惨痛的代价,还让其他几道渔翁得利,那是他所不愿的。」虫虫问他时他不说,这会儿倒细细解释给虫虫听。
「那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才是啊,万一他哪天有把握了呢?」虫虫攀着花四海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看她,重视她的意见,「我们天天呆在须变阁里,从没有出去过一次,虽然日子很幸福平安,可说不定北山淳已经部署了兵力。我知道你很强大,可是以寡敌众的话——」
「我不会让他有把握的。」花四海眼睛对着虫虫的眼睛,认真地说,「而且你也不用那么小声说花,北山淳自然会监视我们,可是有我在,他不敢靠近,自然也听不到咱们说话。」
「情话也听不到?」虫虫邪恶地笑。
「听不到。」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更亲昵一点,偶尔手挽手逛逛北山王宫什么的。我要在北山王宫找一件东西,但是不知道在哪儿,一直想探探路呢。」
花四海叹了口气。
她坐在他的怀里耳语着,还要怎祥才算更亲昵?
「你要找什么?」他问。
「我们天门派流落在北山王宫的秘宝。」她当然是为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可是她暂时不能和花四海说,怕他执着于打上天道、杀了宣于帝的事,害她不能想出化解恩怨的办法。
于是,她撒了谎。
万事知说北山王宫藏着一部名叫《始书》的书,记载了六道大战的秘密。照理,藏书的地点一定极为秘密,并且有重兵把守。这些日子来,她要养伤,还要假装老实以麻痹北山王属下,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寻找。
这两天,她打算行动了。
和花四海在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当然是甜蜜舒适的,可是他们好像坐在就要喷发的火山口上。再说,北山王宫外,鬼王杨伯里不知在搞什么阴谋,万一天门派和魔道被挑拨得打了起来可怎么办?如果双方伤亡惨重,结的怨就更解不开了。她虽然很想自私的只顾自己,可惜她做不到。
还是先解开这团乱麻吧,以后的岁月还长着哪!
一抬头,正看到花四海低头看她。四日相对,骤然撞出一团不可抑的火花来。不知道谁先开始,两头越挨越近,之后触碰、轻咬、深入、纠缠、四唇相接,越吻越热。
花四海一手抱紧虫虫,让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一手扣在她的脑后,沉醉在她的芬芳里。
这几天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虽然很想立即让她彻底成为他的人,但这是在北山淳的地盘,危机无处不在,他必须保持清醒,无时无刻的警惕着。可她却总是有意无意媚感着他,让他无法回避,继而无法自拔。
拼尽全力,他喘息着拉开她,看她眼神晶莹水润,美得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大魔头,你爱我吗?」她柔柔地问。
他望着她,那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眼看就要冲口而出,门却「咣当」一声开了,一个声音尴尬而羞涩的响起,「哎呀,失礼失礼!」
3-60 长生的寂寞
北山淳脸孔红红地站在门口,看来就像个正值青春期的美少年。
花四海放开虫虫,面不变色,倒是一向胆大妄为的虫虫涨红了脸,略有些局促。
被人打扰了好事,她当然有点气急败坏,有心想问北山淳怎么到人家的房间都不敲门的,但恍然想起这是他的王宫,他自然没有这个习惯,只得挫败地垂下头。
她犯了太岁吗?不能和大魔头顺顺利利上床就罢了,现在连听他一句情话都要被打扰,真是流年不利!
「北山殿下,何事?」花四海问,那化不开的冷重久回到他的眉宇之间。
北山淳双手乱摇,脸上还有些可疑的粉红,「没事啦,我只是想让虫姑娘给我讲讲死海之底之事,我好奇得很哪。」
「这有何难?」花四海转过身,对虫虫温言道:「你和北山殿下聊聊,我去去就来。」
虫虫拉着他的衣袖没松开,感觉他不在身边就不踏实。
「我只在须变阁中走走,你一叫我,我就回来。」他低声说给虫虫听,也是说给北山淳听。
虫虫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目送他的伟岸身影走出大门,又回头看了看北山淳,见他面容虽然稚嫩,但眼神好像包着一层水一样,悠远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虫姑娘对本王很好奇吗?」北山淳突然说,神色转变,骄傲尊贵,一份王者的气质逼人而来。
「你变来变去,我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你。」虫虫优雅地坐下,「你一会儿是个温和纯真、平易近人的少年,一会又是一个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王者,我不知道要对这两个中的哪一个讲话,混乱得很。」
不是她主动优雅,实在是北山淳派人送来的衣服太美丽也太束缚人了。她生平第一次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在花四海身边,但其实——她不得不说——非常不舒服,坐在他怀里也不能肆意妄为,还不如平时像个小破落户一样来得自然。
北山淳一挑眉,从没有人敢直说出对他的观感,这个天门派低级剑仙是第一个。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帅是帅得很,但让人心里不安,怕得慌。」虫虫一指北山王的脸。
北山淳笑了, 因为这话也是旁人第一次对他说。
不知怎么,他心情有些舒畅,仿佛有人帮他卸掉了铠甲,感觉一阵轻松,「本王只有一个,不过是不同的面貌罢了。比如你,在尊师面前和在魔王殿下面前,只怕是不一样的吧?」
虫虫抓了抓她那头大异常人的红发,没有说话,想起她对白沉香的态度,多少有点惭愧。
「我们北山一族虽属人道,但遗有异能,寿命大大长于他人。只是异能潜伏在体内,何时出现,我族人的面貌就停留在那时,不再成长。所以,我哪怕活到一千岁死去,也还是这副样子。」他说着叹息了一声,显得无比寂寞。
「青春永驻?买糕的,真是上天恩赐!」虫虫羡慕地轻叫一声。
唉,为什么她没有这个异能?不然不用天天研究柱子岛主的驻颜术那么麻烦。
北山淳不知道这个「买糕的」是谁?但是苦笑一声,「假如本王修仙或者修魔,这是个不错的天赋,可惜我身处人道之中,这遗传的异能还真折磨人哪。虫姑娘想,你所认识的、在意的、憎恨的、厌恶的人都一个一个死去,唯有你还活着,一批一批送走他们,那是什么滋味?况且,异能不知何时出现,倘若在稚儿之时就出现,那就永远也长不大。我有一个姐姐,停留在六龄之貌,还有一个哥哥,从出生就有异能了,永远是个婴儿之身。虫姑娘能了解吗,那是什么感觉?」
虫虫愣了,不知道北山淳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事实上连北山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心里话对一个敌对的女人来说,或许只是因为她直率地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
其实说了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偶尔能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也不错。那就一吐心中郁气吧,反正最后这个女人和那个魔头都要死!
「好像很惨的样子。」虫虫想了想,有点同情北山淳。
生离还是死别,哪一个更可怕呢?各个人都只是他的过客,走过了不能停留,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失去、失去、失去,这确实是件可怕的事。这样的人,应该不敢去爱一个人吧?明知道不过几个年光景就分别,谁敢付出真心呢?那份孤寂,确实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你可以和其他五道的人做朋攻,他们的寿命长,可以陪你。」她热心的帮着出主意,「或者你的家人可以陪伴你啊,你也可以和本族之人交往。」
北山淳的眼睛眯起,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道,「是么?做为人道之王,我可以吗?如果我所交之友是其他五道派来的细作怎么办?人心难辨,就算千年光景未必知底,不如还是我一个人好了。至于我族中人,本就稀少,散居在各地,彼此间又不能通婚,能有多少呆在身边?再说,倘若以本族为圈子,自我封闭,如何能统治十洲三岛?」
唉,北山淳真可怜,日子过得不舒心,怪不得弄成双重人格。虫虫暗自叹息着。还是她亲亲爱爱的花四海好,魔道的魔头,任意妄为,嚣张狂傲。人哪,永远都比任何物种束缚更多,活得更累。
「那你——没有妃子吗?」
北山淳谆摇了摇头,「我只有女侍,没有妃子。北山一族有训,非正妻不得生子。本王不想北山一族的异能再遗传下去了,我没有子嗣,一切就以我而止。」
他一会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为「我」,显然自己的认知也很混乱。不过他说的「女侍」大概就是床伴吧?那些女人只怕更加可怜。
「你不生小孩子,你的族人未必不生啊。」虫虫道:「不如想个办法解除这被诅咒的命运。」
,北山淳一凛,忽然觉得虫虫的比喻很恰当,「被诅咒的?是啊,果真如此。」他叹息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可是这命运是不可逆的,只有停止繁衍是最好的办法。有北山一族血统的人,如今只剩下我和我胞弟,其余姓北山的,全是赐姓,非我族人。他承诺不会留下子嗣,所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虫虫吓了一跳,「一族人只剩下两个了?你才说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
「除了渡过漫长的岁月,我族之人只有自杀或者老死才能解脱,而自尽之人都会化为灰烬,魂魄无存,因此没有人敢那么做。」北山淳面无表情的说,「但我姐姐四十岁那年爱上了我朝的一个将军,可惜那将军不可能爱上外貌只有六岁的女孩,于是她和我的婴儿哥哥商量,两人一起纵火烧了自己的寝宫,当然他们自己待在里面没有出来,了结了自己。」
虫虫捂住了嘴,拦住了惊叫。
那是怎样的绝望啊! 内心是个成熟的女人,外貌却是个孩子,没办法爱一个人,更没有办法被别人爱。这是什么变态的异能!那个婴儿状态的人更是可怕,心里什么都明白,身体却不能做主。
谁说长生不老是好事?长长的岁月要有人陪伴才活得幸福,否则就是坟墓,和死了没有区别!
3-61 彻底无情的人
只听北山淳漠然的继续说:「我小时候常常会做噩梦,半夜猛然惊醒,梦到自己异能出现,再也长不大。好在我是幸运的,十八岁那年,父王寿终正寝,我出现异能,被选为继位之人。就在那一年——我杀了所有的族人,除了我弟弟。」
他说得冰冷,虫虫不禁打了个寒战,无法想像面前这个美貌少年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虽然他的内心充满绝望,但这样屠杀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而他的态度却那样坦然平淡,好像在说日常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你很爱你弟弟?」他心里总还有一丝人性吧?
哪想到北山淳摇了摇头,「我们并不亲密,每个人都沉浸在异能不知何时出现的恐惧中。但是他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聪明,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北山王宫了。后来我找到他,与他约定都不会要子嗣。既如此,我又何必再杀他呢?」
虫虫无语,心中却觉得一定是北山淳杀不了自己的弟弟才肯放过他。北山淳这样的人,性格异常严苛,怎么会不斩草除根?他和花四海不同,他严苛的是别人,而花四海严苛的是自己,所以北山淳让她想远离,那大魔头却让她心疼。
「你觉得我很残忍吗?」北山淳见虫虫不语,突然问。
虫虫很直率的点点头,「非常残忍,要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由的,谁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你就算是人道之王也无权替代,尽管你觉得这是为了这一族人好也是一样。」
北山淳轻轻「哦」了一声,未置可否,温和的脸上,眼神有如一道冰线掠过虫虫。半晌,他忽然轻轻一笑,就像戏剧换了场景和帷幕一样,纯真善良的北山淳又出现了。
「我今天来可是想听听死海海底的事呢?怎么倒说起我自己来。」他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说话总是爱跑题,这么多年来也改不掉。你们在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虫虫的感觉相当分裂,甚至怀疑北山淳本身就是分裂人格。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脸,居然在精神上可怕的障碍。她心中叹息着,把发生在海底的事说了一遍,除了和花四花的旖旎风光外,其他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聊了半天,虫虫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北山淳的税官向仙道门派收税的事,她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记为天门派谋取福利,好好表达了一番这种税收制度的不合理、愤慨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北山淳皱紧眉头,眼神有些疑惑,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虫虫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白沉香一直分析说北山王收税到仙道是为了筹措军费,现在看来是他的大臣私下敛财,他本人并不知情。难怪呢,北山淳虽然看来古怪异常,却并不像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人。但是他的官史居然敢瞒着他收税,动摇国之大体,他实在是很失职。
「这件事本王会彻查的。」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动人,但虫虫只感到了强烈的杀意,有点后悔告诉他这事。
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虽然该死,但和北山淳眼中的冰冷相比,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些贪官很可怜呢?这些白痴,为了金钱,违背了他们这么可怕的王,后果只怕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对仙道各派的叨扰,本王也自会派人解释。」他继续说,眼神向门外瞄了下。
这个人是控制狂,从他对待族人和官吏的行为上就看得出来。花四海走开良久,北山淳无法知道花四海是否在做他控制不了的事,因而坐立不安。
虫虫本想立即叫回花四海,但她忽然想让北山淳难受,于是东拉西扯道:「那北山殿下,可不可以赐给我一个免税令牌什么的,下回再有人冒王命欺侮人,我们也好有个抵挡。」
北山淳平静的一笑:「这回已经是本王律下不严,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他笑得淡雅,但杀意越发浓烈,似乎整个房间都被寒意笼罩。
「可见为人王者高处不胜寒。」虫虫强忍着要跑开的冲动,一语双关地道:「永远有事情不在你的掌握之中,永远会有人做出你预料不到的事情。」
「是啊是啊。」北山淳微笑着眯起眼睛,也一语双关的道,「闭塞视听是为人王者之大忌,可惜本王只盯着天下六道,倒没注意身边了。幸好虫姑娘提醒,这可要记上一功。」说着站起了身。
虫虫知道他要离开,心里默叫了一声花四海。
只见门边黑影一闪,花四海立即出现,「北山殿下要走了?」他问,声音冷却沉着,似乎是散步归来般闲适自然。
北山淳点了点头,「本处虽为本王的属地,但毕竟是两位贵客所居,倒是我打扰了。告辞告辞,有什么不便之处,支会冰冰一声就成。」说着点头致礼,匆匆离开了。
花四海低头看看虫虫,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有着温暖的询问。
「没事。」虫虫摇头,「不过这个人可怕,你要小心。」她依偎在他怀里,心里隐藏的不安渐渐浮出水面。
论武力,也许十洲三岛没有人是花四海的对手,但他只是冷酷无情而已,为人却光明磊落,若论起阴险和残忍,他却差得远了。
不开玩笑地说,在这个很危险的世界,他需要她的保护。
「还要寻找天门派的秘宝吗?」花四海低声问。
一瞬间,虫虫犹豫了。
她想快离开北山王宫,因为北山淳让她害怕。她来了这个世界那么久,从没有那么怕过一个人。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语调轻柔的说话,但就是让人浑身发寒。想来想去,是他的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什么比一个喜欢控制而且彻底无情的人更危险的呢?
可是,十洲三岛和平的希望就在这儿。留下,花四海也许有危险,离开,他们就无法寻找到长久在一起的机会!
「我来帮你找。放心,他伤不了我,也绝伤不了你!」她没说话,花四海却似乎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
「没有可是。」他坚定沉稳,「他虽然监视着我们,毕竟不敢软禁,我们逛一逛北山王宫又有何难?」
「你要保证不会受他的伤害。」虫虫紧紧抱着他的腰,「你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有任何损伤。听到没有?」
花四海没有答话,只抚了下虫虫的头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又骄傲又温柔的情绪。他若与人为敌,天下间谁能伤害到他?可是怀中的女人这样紧张,不得不说,他从未感觉这么舒心过。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私语了一阵,然后决定晚饭后夜探北山王宫。
3-62 古怪的井
像一对热恋的情侣,虫虫挽着花四海的手,在傍晚的余晖中逛了逛北山王宫。结果发现这个地方美如仙境,令人流连忘返。而在仙境的正中央有一个如梦如幻的人工湖,湖中有座世藏宝塔,周围守卫森严,两位贵客无法入内「参观」,只是围着湖转了圈。
「你说这湖中会不会有食人鱼?」虫虫假装小声说话,趁机依偎着花四海道。
花四海从没听过食人鱼是什么东西,但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比较凶猛的鱼类。摇了摇头道:「水气中并无凶气,这是一弯凡水,但湖中有无机关就不知道了。」
虫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始书》很有可能就在这藏宝塔里,因为转遍了整个王宫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点。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她说,并没有控制声音,顺势坐在一口水井的井沿上,因为眼睛一直盯着湖对面的塔,差点掉到井里,幸好花四海拉着她。
他明白虫虫是要观察地形,因而配合的站在她身边,挡住身后的密林,也挡住监视着的视线。不过他不觉得那个藏宝阁能藏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北山淳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最的好、最珍贵的东西一定不会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这番欲盖弥彰不过是唬唬外人的,只怕北山淳自己也明白。
那个天门派的秘宝在哪里呢?为什么会流落到北山王宫里?虫虫这样做是奉了师命,还是纯粹是一时起意?仙道和人道是联盟,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说一声就是了,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很多的疑问,可是虫虫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不忍拂她之意。
他并不知道,虫虫的开心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藏宝阁,而是因为可以和他在一起,手挽手的走。至于走的是什么地方,天堂路还是地狱路,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内。
「这个井好奇怪啊。」虫虫抬头看了看花四海。
「怎么?」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和虫虫一起站在星空下,感觉心底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井不应该在这儿似的,怪怪的,好像里面有人。」她说着站起来,探进身子看井底。
井边湿滑,井台上全是绿色的苔藓,显然这口井并不经常有人来。
虫虫小心翼翼地望着一汪深幽的碧水,忽然打了个寒战,想起很多王宫处死宫女,或者人有遭到暗害时都是扔到井里。那种井中有人,并且窥伺她的感觉不是因为有——水鬼吧?
想到这儿,她惊得后退了一步,撞进花四海怀里。
花四海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一手搂在她肩头,半侧过身子也往井里看去。只觉得盈然水汽扑面而来,似乎沾湿了他的面颊似的。让他感觉太阳穴突地一跳,确实有些古怪。
「没事的,别怕。不过,天晚了,我们回去吧?」他皱紧眉头。
这王宫毕竟是北山淳的地盘,有很多秘密。他自己是不怕,但是带着虫虫,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虫虫感觉有点毛毛的,所以这回没有争辩,乖乖和花四海离开,心里想着明天白天再来这口井看看,虽然书这种东西是沾不得水的,但她的感觉一向敏锐,也许这井中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两人一路回到住处,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因为花四海在身边,虫虫的害怕感觉没有停留多久,而且有很强的满足感,所以很快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他们两个虽然住在一个卧房之中,但为了时时提防北山淳,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平常抱抱虽然多,亲亲都很少,唯恐干柴烈火的,一个控制不住就神游物外,给北山淳动手暗害的机会。
可是花四海却久久没能睡着,脑海中总是回荡着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水声,又像是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让他心烦意乱。直到后半夜,才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从来不会这样的,睡的时候就很沉,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好像是死亡。但是有一点点危险临近,他就会立即醒来,立即清醒到随时可以大战,绝对没有过这种昏沉的情况。可是今天,他就奇怪的进入了这种状态,虽然心里明白,可就是不能改变。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花园,但是非常荒败,有几个人或死或伤的坐在那儿,但是面目模糊不清。
「快走!快走!谨要害你!他要你去做那件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他喊。
谁?那是谁?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感觉有根剌从柔嫩的心脏肌肉中往外翻,疼得他冷汗淋漓,却毫无办法。他想叫虫虫,觉得她可以让他舒服一点,可是根本发不了声。
谨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他感觉说不出的愤怒,想要毁灭这世上的一切才能平息?
一着急,眼前的幻像消失了,忽然出现了四海之滨的景像。那是极度的安静,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看到一朵巨大的伤心花的花蕾远远的飘来,在四海之水中成长。似乎有许多年,花开了,花心中包裹着一个圆球,球破,七、八岁样子的男童出现,茫然的看着四周。
那是他自己。
接着,眼前又模糊了,他只感觉身体内的魔元剧烈的抖动,好像要压制住什么东西。那东西与魔元大不相容,可是却奇异的没有排斥,只是因为被压抑得太久,让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这是他的前生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伤心花中。那圆球看样子是托生之物,也就是说,他的前生死得一定很惨,肉身尽毁,不得不慢慢由魔气和被魔气所压的东西缓慢的凝结起来。
一瞬间,他忽然不想醒来了,因为他那忘却的前生,那些失去的记忆,那心中不停催促他打下天道,杀了宣于帝的念头,也许都在这个怪梦中会出现。
他想知道。
在他探寻了多少年未果后,在他放弃了多少年之后,他忽然又想了解那前生的一切了。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谜里,没有人愿意为一个不明白原因的理由而屠杀,特别是他感觉那是他的命运。
只是在这个命运里,有虫虫的位置吗?
3-63 又是阵?!
咔!
一声脆响轻轻响起,就好像琉璃碎裂的声音。
花四海蓦然惊醒,所有的幻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危机临近的感觉,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立即戒备起来。
他本就是和衣而卧,此时翻身而起,回头见虫虫睡得正香,就算万般不愿,也只好轻轻摇醒她,「嘘——别出声,快穿好衣服。」他低声吩咐。
虫虫有一个优点,或者是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在关键时刻非常清醒,不会拖泥带水,所以她问也没问一句,就迅速穿好衣服,握住了花四海的手。
「别怕,可能是北山淳在耍花样。」花四海感觉掌中的小手微凉,还有点抖,神色平静地道:「我小看他了,居然手脚这么快。」
「他要杀我们?」虫虫讶然。
就是这个北山淳,下午还和她谈论身世,一副内心苦恼、寻找知音的样子。虽然她不会以为北山淳是天真迷茫的人,但他变脸也太快了点吧!
花四海冷然一笑,「有本王在,由不得他。」说着把虫虫拢到自己身后,一掌拍飞厚实的雕花木门,凛然霸道,丝毫没有示弱之意,稳稳地抬步走到门边。
门外,一如平常般的寂静,但四周似乎总有些不可辨的亮光,好像有什么在暗夜中闪动。
「原来是个阵法!」花四海轻喃,「北山淳,你就不敢面对面的与本王一战吗?」
又是阵法!虫虫躲在花四海身后偷看,心中满是无奈。以前在茱萸镇已经这样被困过一回了,现在又来?!不过也难怪别人,大魔头的实力强大到如此地步,别人不用阵,又怎么拿得下他?可是用了阵就可以吗?
「战,也可智取,并非只能力敌。」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花木丛中传来,接着一个人影慢慢出现,身上一袭白衣,走得近了,北山王绝美的脸上微挂着一丝笑意,宛如画中人,举止优雅雍容。
「无所谓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花四海的身体站得笔直,冷冷的。
「倒不知道魔王殿下会卜卦?」北山淳笑得温暖,可眼神中杀机四伏,「那么结果如何呢?」
「你输。」两个字,说得平淡,甚至没有语气,可是却那么笃定,不容人有一丝怀疑。
北山淳依然微笑,内心却怒火熊熊。他自视甚高,一直想领导被五道看不起的人道主宰十洲三岛,觉得自己是人间绝顶的人物,最受不了花四海那种骄傲冷漠、视天下于无物的样子。偏偏花四海的这种骄傲不是流于表面,而是从骨子中散发出来的,让他总是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对花四海起了必杀之心。假如说开始时的杀意还是为整个十洲三岛的局势考虑,那么现在已经掺杂了私怨在其中。
「这是什么阵?」虫虫轻轻一拉花四海的衣袖。
「灭绝。」
灭绝?不是灭绝师太创的阵吧?话说这阵的名字这么煞,是否真的厉害到灭绝人性?虫虫仰头看了看花四海,两人心灵相通,花四海微一点头表示回答。
「不愧是魔王殿下,自己手下的功夫路数尽皆了然于胸。」北山淳赞扬,但脸上全是轻蔑,「近日本王收留了一名风尘异士,她本就是魔道中人,还是重要的人物呢。可惜魔王殿下无情,逐她出了魔道。你说巧不巧,你们掉进我的花园的当天下午,她就投诚到了我北山旗下。」说着,略一侧头。
他的身后本来什么都没有,但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眨眼间多出一条人影来,好像一直是潜伏在他体内的,此时被释放了出来。
适应了黑暗的虫虫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高而苗条的身材、美丽的容貌、及腰的长发披散着、饱满的额头以珠翠围绕,正是久违的凤凰。
凤凰被逐出魔道的事,虫虫并不知道,所以一时之间非常吃惊。花四海倒是很平静,几乎是面无表情,完全无视凤凰的存在,那种无爱也无恨的神情更是伤人。
凤凰本有几分情怯,此时见到花四海的脸色,不由得又羞又愤,按捺着心虚和恼怒,死死瞪着花四海和虫虫,见虫虫的手紧紧抓住花四海的衣袖,而花四海一副细心呵护的样子,满腔的爱变成了彻骨的恨。
其实北山王和魔王所说的话并非是全部事实,当时她偷袭姚虫虫未果,居无定所,北山王的人找到她,意图招安。她一直犹豫,不愿意背叛魔王到底,但前几天北山王派人来说王宫中有她熟识的贵客。她好奇之下前来,正看到魔王和姚虫虫的恩爱场景。
之前,她已经注意到了北山王暗中调动部属集结在王宫附近的行为,如此一来,她终于明白北山王是要对付魔王,也明白北山王是要借她之力。
她挣扎过,但心中的执念最终占了上风——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她宁愿杀了魔王,自己陪他赴死,也绝不让姚虫虫那四女人风流快活!
「我说大魔王。」几秒危险的静默后,虫虫终于开口说话,「你不理会那个女人是对的,她的爱太自私,相爱不成就是仇敌,真是不成熟的感情。不过你现在还有机会,你一掌拍死我,她一定立即反了北山殿下,到时候你就可以『力敌』了。」她吐了吐舌头。
「有本王在,谁动得了你。」花四海仍然面无表情,「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本王也不会动你一指。」
宾果!答对了!她要的就是着句足可以打击到凤凰的话,无论她在布阵方面多么强,只要搅得她心绪变了,他们就有机会。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阵法。这话,是谁和她说的?而且,大魔头这话说得真甜哪!
抬头一看,果然见凤凰的脸色比北山淳的袍子还要白,本来美丽的脸却变得狰狞。
「虫姑娘好聪明,会用攻心之计。」北山淳暖煦煦的声音响起,「本王最喜欢聪明的姑娘,不如我改日找人去天门派提亲,娶你做了北山王妃如何?反正本王还没正式的王妃呢,并不委屈你做侧妃,虫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给人做侧室呢?」
话音未落,虫虫只感觉花四海的身子一僵,似乎有怒气要发作,连忙握住他手,「谢谢北山殿下抬爱了,可惜我的心让魔王大人拿走了,他只要不还我,我就只爱他一个,就算是活龙转世,我看都不看一眼。」
切,北山淳会反攻心计?可惜比不上她情比金坚,肢体语言胜于一切。想到这儿,她忽然从花四海身后走出来,攀着他的脖子,在他坚毅的唇角用力一温,发出好大「吧哒」的声音。
「工作需要,革命需要,可不是我在这生死关头还色你。」她肚子里道着歉,眼神瞄了一下敌方二人。凤凰自不必说,看起来像是被打击得要死去了,北山王满脸通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飘。
呀?这是什么路数?难道这个城府很深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面虎怕看人家亲热?这是心理障碍还是精神发育不健全,话说他也是有很多女侍的人,为什么怕这个?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她看过一个电影,其中有个人叫永远不死,怎么也死不了,结果却被男女间肉麻的话恶心死了,也许北山淳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她因为工作和革命的双重需要,又亲了花四海一下,再一下,再再一下……眼角余光扫向北山淳,见他根本转过了身,连忙放弃这甜蜜的工作,「大魔头,快上!」
哪知道花四海没动,也没有低头看她,只轻轻地道:「笨丫头,他们在阵外,我们已经被困了。」
啊?!原来这样。怪不得周围闪闪发光,是结界壁发出的光芒啊!
凤凰大笑道:「果然是我的王啊,连我这小小的伎俩也瞒不过您。我只当您不会注意到我的修炼,却原来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什么你的王,明明是我的魔头。」虫虫回嘴道,「你们两个小人,就会躲在结界外面逞威风,有本事进来见个真章。北山殿下,本来我瞧你长得那么好看,以为你至少会保持一点王者风度,虽然我的魔头是你的对手,可此时两道还未交恶,你又以好客的姿势收留了我们,怎么可以半夜偷袭,不宣而战?这简直就是阴险、两面三刀、不配你王者的地位。」
北山淳回转过身,略怒道:「魔道生事,危害天下苍生,倘若魔王伏诛,天下大定,我使用什么手段又有何干?」
他说得慷慨激昂,似乎是说为了百姓,任世人唾骂也没关系。可虫虫却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原来他是要杀花四海而后快,她怎么能允许?!
「那现在怎么办?打又不打,杀又不杀,难道想困死咱们?」她是问花四海,眼睛却望着北山淳,想看他还有什么破绽,不过只见他丰神如玉,堪称完美,哪有机会让她可乘。
花四海长眉一轩,「此处风景不错,有结界在外守卫,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我道是什么凶险的阵式,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你把门都打坏了。」虫虫叹了口气,「不过算啦,我是能和男人同甘共苦的女人,不像某些女人,把自己的占有欲当成爱情。没有门,就当是喜欢吹风好了。要不,大魔头,你把屋顶也打个洞,咱们睡觉时可以看星星。」
她不过是说说,哪料到花四海立即一抬手,须变阁最好的一间客房的屋顶瞬间消失,灰石泥沙俱落在北山王和凤凰所站之地。但并没有打到他们,只是碰到了结界壁,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北山淳对这突然袭击根本不反应,安之若素,那份定力真是上佳,着实令人佩服。一边的凤凰却是吓了一跳,明知道碎石打不到她,却惊叫一声,跳到一边去,非常狼狈。
「我的王,您只知道这个阵法,可知道它为什么叫灭绝吗?」她凶狠地说,但眼睛却不敢直视花四海,只是瞪着偎在花四海怀中的虫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虫虫早死了一百次了。
「说起来,此阵也没什么特殊,只是外围由我寻觅多年而得的八只天角木犀镇住,如封似闭,没有半点缝隙,随着日出日落,还能把阴阳二气聚拢其中,渐渐形成天下绝杀之气,之后阵中所有的东西都会被融为飞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凤凰继续说,「魔王殿下虽然修为高超,天下第一,可是却无法抵御这自然之力,不出三日,你们会——」
「我们会融合在一起,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再也不分开。」虫虫接口道,表现得毫不在乎。
刚才她以为是要开打,所以故意激怒凤凰,现在虽然知道两人是被困,这是一场消耗战,但仍然忍不住想气死这个得不到魔王之爱就变节的女人。
回想一下在无穷山,花四海就是力抗自然之力,当日受了重伤,绝不能让他再来一次了。如今凤凰已经疯了心智,说出的话恐怕不是吓唬他们,所以一定要尽快想个好办法离开才行。
「果然情比金坚,只是不知道金子化成金粉会如何?」北山淳冷笑,转身施施然离开,头也不回,修长的白色身影渐渐融于黑暗。
这几天他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早就把精锐部队调到了王宫附近,然后布下了凤凰这招棋。凤凰这个女人精研阵法,只可惜花四海手下强手太多,她又驻守修罗微芒,很少施展。他打算着让凤凰先困住花四海,万一花四海破阵而出,也必定耗费了不少精力,他再与之对战,再加上他精锐部队的帮助,定可胜利。
他并不怕花四海,但还能清醒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会轻敌。
「此阵能困魔王多久?」他问跟过来的凤凰,见他眉目间全是落寞和痛楚,还有几分不甘,不禁有点可怜她。
「如果没有人拔掉天角木犀的话,阵不会从内而破,就算王——他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是一样。」
「放心,置放天角木犀的没人能看得到。」北山淳胸有成竹。
凤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那就好,除非——」
北山淳停下脚步,眼神中露出置疑之色。但凤凰摇了摇头,把心中人的名字重又埋在心底。北山淳见她不愿意说,也不继续追问。
还能有谁会来呢?魔王和虫虫是从死海海底冒出来的,他们失陷在此处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3-64 消息传出去了
可是这消息就是传出去了,三天后,魔军逼近北山王宫。
凤凰有点坐不住了。
她很怕西贝会来,因为在这世上,她唯一亏欠的人就是西贝,而且他一来,她的阵有可能保不住。她、西贝和魔王三人从小在一起长大,魔王性格冷漠,很小的时候就不苟言笑。她虽然从小就爱他,却不敢接近他,只远远的崇拜着、仰望着、爱慕着。
相反,她和西贝很亲近,相处起来就像亲兄妹。每回,她研完了什么新阵法就会兴奋的和他聊起,所以每一个阵的特点和破解之法,西贝都知道。别人破不了她的阵,西贝却能。
如果他真的来,她无法面对他,也保不住这个阵。
不过幸好,北山王的前哨暗探传来消息说,魔军的首领是马小甲,凤凰的一颗心才算落地,但同时也有些奇怪,西贝为什么不来呢?如果知道魔王失陷的消息,他为什么不来解救?
但她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多想此事,只一厢情愿的认为西贝是要驻守修罗微芒,因而派了马小甲前来。
更奇怪的是,天门派白沉香率旗下六名弟子先一步来求见北山王了,说是听说他的七弟子误闯北山王宫,令天一是来向北山王赔罪,二是要领回这劣徒好好教训。
北山淳自认为困住虫虫和花四海之事绝不会被外人得知,因此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只好咬牙坚称,天门派的小剑仙并没有来访北山王宫。
对付魔道还好办,就算撕破脸也不过是提前掀起六道之间的争端,可天门派是仙道之首,与人道毕竟是联盟,不能为了一点小事产生芥蒂,影响六道之间的均势,所以他只好借着白沉香没有证据而抵赖到底。
但是,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经常站在灭绝阵外观察,见花四海在阵内结上了另一层防护结界,保证他和姚虫虫没有受到灭绝阵中绝杀之气的伤害。但此阵确实非常厉害,因为除了那间被保护的、屋顶消失的房间附近,阵内所有的生物都已经死亡,花草枯萎、鸟兽鱼虫失命,阵中全是死气与烈气,过几天,只怕动植物就成灰了。
阵中的二人倒是很能苦中作乐,他每回来,都会看到姚虫虫说说笑笑的,有时候不知为了什么还能笑得前仰后合,似乎非常开心。而花四海虽然不经常答话,但总会有些肢体反应以证明他在听,或者说在欣赏自己女人的活泼爱闹。
为什么他们可以面对死亡还保持平静?虽然魔王强大,但三天来,那个防护结界明显已经衰弱了下来,范围也在减小,这说明不出几日,花四海的魔功就顶不住阴阳二气形成的自然之力了,可他为什么看来一点也不焦急,也没有任何自救的举动?他是绝望还是胸有成竹?
还有,被围的消息不是花四海传出去的吧?他魔力无边,也许有什么千里传音之法。之前他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就在王宫外围的地面之下,埋有当年六道大战后,天道留下的无数镇元金钉。
那些金钉虽然肉眼不可见,但钉上的法力却在王宫之外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法力之网,纵横交错,阻隔着宫内宫外的联络,任何信息都必须通过最通常的方式送进送出。如果被困的消息是花四海传出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北山殿下,我的人来了么?」正苦恼她想着,突然听到花四海冷冷的声音传来。
即被发现,他干脆大方现身,「已经快了,但不知魔王殿下还能坚持那么久吗?灭绝阵真是厉害,虽然杀人速度稍嫌缓慢,可却是万物难逃,就算是魔王殿下也一样。」
「急什么?能否支持得过去,三日之内必有结果。」花四海仍然不带半分情绪,只是一伸手挡回了一颗要探出的头。某虫听说敌人来挑衅,忍不住想要钻出来看看热闹。
目前的情况多紧张,她不是不明白,但既然花四海不动声色,她也要配合演好一出戏才行。北山淳说过,战,并非要力敌,也可斗智。在她看来,战也并非只是斗实力,公关和迷惑工作也是战的一部分。
「我只好奇一件事,魔王殿下是怎么通知的你的人呢?不是本王夸口,若不是通过王宫的出入口,一只蚊子都不要想飞出去。」北山淳道,「不知魔王殿下肯否直言相告?」
「这有何难?」花四海从房间内走到门边,看到他的防护结界已经追到了台阶处,略一皱眉,「本王早就注意到王宫周围的纵横之网,但此网西强东弱,东边角门外三丈便无阻隔。凭本王之臂力,扔出一枚石子绰绰有余,并不需要法力。没有法力,此网也不会有反应。」
话到此,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北山淳立即明白,花四海是以特殊的手法把法力和要传递的消息疑结于石子之内,将其丢出网外,然后他的人就会明白他的处境,接到他的命令。
这魔头的心思其实很缜密,平时万事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他懒得去布置和筹划。而且他现在虽然说得轻松,但要做到他所说的事,也必须他这样的法力才行。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看清了这魔头对姚虫虫的爱之深。因为这魔头不仅招来了魔军来协助自己脱困,一定还着人通知了天门派,不为别的,只为给姚虫虫多一层的保护。有白沉香在,谁敢轻易动姚虫虫呢?就算他有点闪失,白沉香也会死保自己的弟子。
哈哈,看来这魔头把姚虫虫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啊!这么说的话,只要制住了姚虫虫,就抓到了花四海的软肋。
「是我疏忽了, 或者是魔王殿下实在高明!」他微笑,「没想到本王和魔王殿下的第一战拼的是耐心和时间,看看是此阵先化了你们,让我不战而胜呢?还是你耗到援兵来救,让我们大打一场。但,本王会拖住白沉香,阻退魔军。他们找不到你,又如何解救?你最好耗得久一点,太早死了,也配不上我的谋划了。」
「不劳北山殿下费心。」花四海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防护结界的边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一套,本王也会。魔军虽然未到,但北山殿下又怎么知道解阵之人不在这里呢?」
北山淳大吃一惊,脸色微变。
花四海不是会耍诈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已经有人潜进北山王宫了。想杀掉花四海和知情的姚虫虫,他不能把事情闹得过大,而且他也没有把握,而利用凤凰的阵困死此二人是最好的办法。假如此计不成,虽然他没损失,但此事就瞒不住了,很难善后。
才想到这儿,就感觉眼前景物恍惚,他心念急转,向后闪出十余丈。
这是阵破的标志,看来他和花四海对决的一阵不可避免。
3-65 上上之人
「北山淳,接本王一招!」瞬间,灭绝阵破,但花四海并没有撤掉防护结界,只是自己破界而出。
他左手一挥,银光闪现中,锁麟龙凭空出现左手中,宛如一条被囚困很久的蛟龙,按捺不住欲遨游九天的兴奋,对着北山淳的方向疾掠过去。
北山淳早在破界之初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而花四海还要分神维持防护结界,以保护虫虫不受伤害,这一击未尽全力,所以北山淳才得以躲开,但他身边假山却轰然倒塌,周围花木均成齑粉,四散飞扬。
这一攻的威势令北山淳骇然,可他是人道之王,如何能退?
「穷奇!」他大喝一声,指掌结着法印。
眨眼间,平地刮起一股强力旋风,带着浓烈的腥气,一头异兽出现在北山淳身后的半空中,外形就像一头巨牛,却长着一身刺猬似的毛,出现在半空后仰天嚎叫,声音就像是凶猛的獒犬,震得在结界中的虫虫都耳鼓发疼,更不用说整个北山王宫尽皆震动。
身为人道中人,当然不会有其他五道的修为法力,可是北山淳既然能管理十洲三岛,率领凡人和其他六道抗衡,没有点异能,或者不拥有什么神器神物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养了这种以人为食的召唤神兽还是大出他人的意外。
这神兽的样子如此威猛巨大,是以多少人喂养才修炼成的呢?! 而随着北山淳单掌一挥,这个叫穷奇的东西从半空中居高临下,猛扑向花四海。
花四海略抬着头,稳稳地站着不动,锁麟龙就握在他手中,等穷奇跃到了无法再近的距离时才再度挥起,这法宝发出灿银光芒,宛若游龙般昂首攻向北山淳的神兽。同时,弧形短而杀意浓的冰魔刀气也自他右手而出,直劈北山淳。
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但北山淳见机很快,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剑,荡出一团紫色剑光,挡在自己身前,勉强抵挡住花四海的冰魔刀气。
可是他虽然聪明机智,身有异能,还训养有异兽,算得上十洲三岛一等一的高手,却怎么是花四海的对手?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银光只被略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破紫光,北山淳长剑崩断,胸前门户都笼罩在冰魔刀的光芒之下。
北山淳闭上眼睛,心中长叹一声。终究,要死在这个魔头手中,他甚至没有过到三招,竟惨败如斯。
他当然知道花四海是十洲三岛第一高手,大概除了隐居不出的天道之天帝宣于谨,没有人可以单独与之为敌,但两人从未交过手,他之前又困了花四海三天,这魔头为了保护自己和心爱的女人不受阵中绝杀之气的伤害,耗费了不少功力。
这些提前做的功夫,令他以为能与花四海一战,哪想到他错估了形势。而他是一道之王,王做错了事的结果就是死,因为那是对所有臣民的承诺,是为人王者的责任,所有人都能投降,唯独他不能。
只是他不甘心哪,因为这不是真正的战,只不过三招,他就败成个死局!
然而,想像中的刀锋并没有穿透自己的身体,讶然睁眼一看,满目落英缤纷,好似一场花雨从天而降。
因为他的败落,穷奇消失了;对面,花四海笔直地站着,手握冰魔刀指着他的方向,却没有动手,只皱着眉道:「西贝,为何?」
北山淳一转身,没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人隐藏。
为什么,为了扭转人道先天的劣势,他训练神兽、寻找神器,今天却发现他在宫中,原来是坐井观天,真正的高手来袭时,他竟然没有还手之力,连潜伏之人都发现不了。
人道,真的这样不堪一击吗?
远处一片没有被毁的花树丛中,有一人施施然走出来,微卷的散发松松绑在脑后,身着颜色素雅却又绣着繁复花朵的长袍,手中握着一只花,脸上笑着,眼神却复杂,似有一丝隐痛似的。
「王,何必这么直接?」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一样这样称呼小花,可是北山淳算是外人吗?
「为何?」只有两个字扔过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询问之意。
「虫姑娘,可好?」西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四海,望着结界内紧张观战的虫虫。
虽然没有北山淳那样绝美年轻的面孔,优雅的举止似乎也差些,但他举手投足中的随意、尊贵,他的温柔、他从心底而发的善意,都使这本该你死我活的夜变得不同,似乎那些被剑风刀气杀死的花草都要活过来似的。
「死狐狸,我没事。」语言虽然不太友好,语气却有着见到好友般的开心。
西贝伸出手,似乎要抚摸远在几丈开外的虫虫的脸,但却停在半空,无奈地笑笑。目光掠过花四海似乎冒着黑色火焰的眼睛,终于知道是无法忽略他的问话的。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我的皇兄是吧?我虽然修魔,人性还想保留一点,希望王您能够御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全愣住了。
虫虫惊得张开嘴,像一条咬了钩的小鱼;花四海的刀虽然还指着北山淳,刀气却弱了;北山淳更是惊讶。他是有个弟弟,可是自从多年前一别,他们就再未见过,当时他才十八岁,弟弟还只是个十四岁少年,难道眼前这个看来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就是北山王族除他之外的另一个?!
「说说。」花四海又说,还是简洁的两个字。
「难道我会随便认哥哥?」西北袍袖一扰,那条当做武器的花立即隐没不见,「我本是上代北山王之幼子,名叫北山意,只是我早就自愿脱离北山王族,入了魔道。」
「你现在是北山意还是西贝柳丝?」花四海面无表情的说,但心里却一丝小小的不安。
西贝,他唯一的朋友。
可西贝的话让他安了心,「北山意死在他十四岁那年,现在站在这儿的是我西贝大官人。」她的唇角边挂着微笑,一丝苦涩若有若无的,「记得当年吗?我们第一次见面——」
花四海没有回话,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些久违的记忆。
白石山上,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好奇的望着一个光着身子在石上静坐的男孩。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没有。」
「我送给你一身吧,这样会被人笑话。」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决定做你的朋友,朋友不穿衣服,我当然也会被笑。放心,我从家里出来时带了很多钱,我们两个人花好了。唉,你别走啊。」
「别跟着我。」
「你多大?」
「再跟着我,我打你。」
「我七岁,看你好像也是七岁,原来我们一样大。」
「——」
「我叫——西贝柳丝,你呢?」
「花四海。」
「你是哪道的人?」
「魔。」
「那我也入魔吧。只要你不打我家里的人,我就不会背叛你。我多好个人哪!」
「想起来了吗?」西贝站在北山淳和花四海的中间,「我没有违背誓言,但我有我的为难。无论他做过什么,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你入了魔道?」花四海还没有答话,北山淳忽然厉声问,「你居然帮道魔道攻击人道吗?看来是你破了这阵,救出这魔头。知道吗?再过几天他就会被阵困死,十洲三岛就不会再起杀戮,你这样做,有何面目见北山一族的祖先?」
「切,别说得好听了。西贝不是差点被你杀了吗?既然如此,别再提什么天下和平了,他是他,你是你,倒是他对你以德报怨,救了你一命。西贝啊,没想到你是上上之人。」
3-66 虫虫是猎物
轰隆一声响。
几个人都不禁抬头望向天空。
两道敌对不可避免,北山淳打算先下手为强,暗害花四海,而且他也这么做了。依照花四海往常的脾气,是必杀北山淳的。可是现在既知道北山淳是西贝的哥哥,他如何能当着西贝的面动手?
三个男人心中各自打着算盘,只有虫虫注意到了这奇怪的天象。
虽然天色已近黄昏,但却晴朗得很,怎么会突然打起雷来?虽然旱雷也是一种自然现象,但虫虫还是觉得这情况有些异常,因为半空中不止有雷声滚过,云朵也翻涌着,好像喷水池中的喷泉,又像是煮开了锅的水,还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快看,那是什么?」眼看一朵云迅速变成了灰色,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虫虫惊叫道。
三个男人这才注意到这些「末枝小节」,一起抬头,就见灰云像是被什么推动一样,从天空中极快的降下,临近地面的时候,忽然分解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雨滴」,直落到地面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不是下雨,是冰雹!」虫虫重新判断。
「天道的草木兵!」花四海纠正她。
随着他的话声,滚落在地上的「冰雹」纷纷冒出白烟,瞬间就织出了一层烟幕,当烟幕淡去,虫虫愕然发现须变阁四周站满了身着坚硬藤甲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手上的兵器闪闪发光。
「原来是下兵马俑。」虫虫很无厘头地喊了一句。
花四海不明白兵马俑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是天道的草木兵,电光火石间,只随手解开防护结界,一伸手把虫虫吸到自己身边。
虫虫没有提防,吓得大叫,幸好下一刻落到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补偿了一下她脆弱心灵所遭受的创伤。
「天道怎么出现了?他们来掺和什么?」西贝皱起了修长的眉,非常惊讶。
自上次六道大战之后,天道避居天界,断绝了一切与十洲三岛之联系。没有人知道去往天界的通路在哪里,所以花四海才会追踪了这么多年的迷踪地,才会在无穷山盖通天塔,因为那是已知的、唯一通往天界之路。也所以,在失败后,他不得不搅起十洲三岛的战势,以逼天道出手。
可是十洲三岛还没有大乱,天道就沉不住气了吗?草木兵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小花会冲口叫出?
回答他的是「咚」的一声,不知哪里传来的鼓声响了。
那些草木兵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样,齐刷刷行动了,从四面八方向攻了过来。奇怪的是,它们不攻击北山淳,只是针对其他三人。
北山淳也不知道天道怎么会突然现身,但是他心思转得快,看到草木兵不攻击他,就知道天道是与人道、仙道仍然是盟友,因此再不理会这里的事,转身速速离开。
这些草木兵是阻止不了花四海的,和这魔头交过一次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但草木兵无知无觉,是高明的法术幻化,能拖住花四海的脚步,他要趁这个机会调集人道的精锐之师,并且说服白沉香联手抗击魔道魔王。
天道的人虽然还没有露面,但这些草木兵的出现表明了天道的态度。既然天道决定与人道、仙道联手,那么就算花四海强大到可以毁天天地,他们也还是有胜算。
多年之前,六道大战中的两大阵营,不就是天、仙、人胜利了吗?至于他的弟弟,他既入了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儿,心中忽然有些很陌生的悸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西贝,见他挡在姚虫虫面前,连武器也没拿出来,只抱着手臂站在那儿观战,面容娴雅,举止雍容,确有北山王族之风。
这就是他的弟弟,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血脉相连之人,虽然多年未见,但一见之下,那亲切感几乎是瞬间到来,这就是血浓于水吗?可是,当他们为敌时,他忍得下心杀他吗?
想到这里,他有一丝犹豫,可是他不愿意自己这样,于是咬牙毅然离开,完全不管身后发生的事。
而对于花四海来说,这场战斗不难,可是太麻烦,他一向最怕麻烦,遇到麻烦事总是很难解决,现在这些草木兵像蝗虫一样,他被纠缠得暂时脱不了身。
「王,要我帮忙吗?」西贝轻笑一声,看花四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挥动手中之刀,那些草木兵真的如同被收割的草木一样,一排排倒下。
这些法术幻化的东西怎么能是魔王的对手,但它们胜在没有知觉,而且数量极多,就算变成了断肢残骸,又会立即恢复。一个草木兵被刀气砍成千段,散落在地上,但它很快就变成十个新的草木兵,继续攻击。就这样过了半柱香时间,他们边打边走,都到了藏宝楼附近,草木兵不但没有杀光,反而越来越多了。
「老实站着别动。」花四海简单回答,心中有些烦躁。
这些草木兵虽然不强大,但非常凶猛,虫虫得有人护着,以免万一有个闪失。他知道北山淳定是调集军队去了,他并不怕,可是不想在这儿耗时间了。
白沉香这个笨蛋,为什么还没有找到这里来?
「你不如把它冻住,然后击碎,那它们就不会再复原了吧?」虫虫在一边看得焦急,观察了半天后,不由得以一名天门派低级弟子的身份给强大到无敌的魔王来支招。
说到这儿,又想起自己的剑和神兽,拉着西贝的衣袖问:「我的却邪双剑和神兽呢?都丢在你家了。」
「放心,已经全交给令师了。」西贝一笑,「要没有这些信物,白道兄怎么会轻易相信我的话,知道你被关在北山王宫呢?」
「聪明哦。」虫虫听说却邪剑和阿斗、万事知没事,心情大好,对着花四海叫道:「大魔头,你也放聪明点啊,试试我说的招数。从物理学角度上讲,改变内部结构是最好的办法。」
花四海「哼」了一声,对虫虫说出奇怪的词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很不喜欢虫虫夸奖别的男人,不过还是依照虫虫之言,以锁麟龙带起冰气,把草木兵冻成形态各异的冰柱,等冰魔刀气过,那些草木兵果然粉碎,再没有聚起。
他心中畅快,不由长啸一声,左手锁麟龙,右手冰魔刀,片刻间就间草木兵尽数消灭。
「旁观者清,这话是有道理的。」西贝敲着下巴,「小花最怕麻烦,一遇到这种事总是犯傻,用蛮力。」
西贝说得大声,花四海猛瞪了过来,他却并不害怕,虫大花痴更是只觉得花四海这样也帅、那样也迷人,连忙用手捂着嘴,提防口水流下来。
再细看,见花四海虽然不见疲意,但做了这番有氧运动,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虫虫立即效仿二十四孝女友,掏出一块绢帕,向他跑了过去。
她满心欢喜,西贝破了这个阵,让她感到阳光都温暖了似的,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块草木兵的残骸并没有化成粉末,此刻正迅速复原,向她扑了来。
「别过来!」花四海和西贝同声喊道。
她听到了,可是没反应过来,反而傻傻地站在了当地。
她看到花四海从来沉静的眼睛变得惊慌而紧张,向她跃了过来,可是他还没有到,虫虫就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她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口奇怪的井上,然后直接落水。
花四海飞身抢到,欲跳到水中救她,但他的双脚却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那口井凭空消失了,似乎一只不怀好意的巨兽,张着巨口就等着猎物,一旦有东西入口,它立即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虫虫,就是这个猎物。
3-67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知道这算是哪种类型的霉运,她为什么总是会往下掉?
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掉崖穿越,然后是掉进死海海底,现在连井底也要来一回。
她以为自己会溺死,因为那口怪井的井口很窄,而且她掉落的一瞬间,感觉到这口井扭曲变幻,指望大魔头救她,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到的,指望自己游泳坚持,又怕在井中翻不过身。
可是再度出乎她预料的是,那井中之水好像天上的云彩,是一层一层的,穿越了大约七层水层,下方就是实地,而她,就落在坚实的井底。
当然,还是屁股着地,比嘴啃泥那种惨状稍微好一点点。
她大声痛叫,觉得尾骨好像粉碎性骨折了一样,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躺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无数金星、银星才消散,再活动一下四肢,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八剑弟子都有剑主印迹,别的师兄弟们的剑主印迹全是在手臂,或者肩上,唯独她的在下三路,而且是非常有碍观瞻的屁屁的。因为哪印迹很像是彩色纹身,她有时候安慰自己,时髦的人都是把纹身纹在上臂部,而且这东西不痛不痒,不耽误吃喝,干脆完全无视就好了。
可是现在,那个印迹忽然火药味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伸手一摸,并没有流血,但是手感热烫极了,她差点把身体扭成两段,才看到那一寸大小的扇形印迹变成了深桃红色,好像屁股要着火。
不是她中了什么妖术,要自焚吧?
虫虫吓了一跳,连忙贴紧石壁给屁屁降温。但是——看到?活动身体?石壁?
她这才注意了到了周围的环境,没想到这口不起眼的水井井底真是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大而干燥的石室。可是,她落下的瞬间明明感觉是黑暗一片的,难道这油灯是高级的热力感应灯?!
想起灯,她不由得感叹她的阿拉灯和蓝蓝镜放在了随身的包裹里,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被师父搜去霸占。如果爱两个宝贝在,再加上阿斗和万事知帮衬,她也不会这么迷茫的站在这儿,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静下心想一想,情况很明了——她是掉在怪井里了,而且从原路已经出不出,她必须自己找出路。但是这里这么古怪,说不定有北山王宫的什么秘密,她应该顺道探一探,不能白一趟,所谓贼不走空嘛!
沿着圆形石室走了一趟圈子,什么也没有发现。井壁光滑,但是没有苔藓等物,像是人工打磨,暗道开关一个没有,也就是说,没有出去的路。
难道她从此就要帮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吗?可是只怕连这些也做不成,因为这里并没有天,头顶是一片乌沉沉的水气,而且她也坐不下,尾骨疼得连弯腰都困难。
剩下的,也只有检查地面了。虫虫一瘸一拐的走遍每一寸井度,忍着疼用力跺脚,侧耳编辑细听,最后发现地面也是实在的,除了那个小石凳。
她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那小石凳发出的声响证明它不是石头的,而是一种金属。她戒备地围着这个小石凳,不, 应该说是金属盒子转了几圈,心想死就死了吧,她歹先挪开这东西看看。
奇怪的金属盒子一尺见方,半尺厚,颜色是和井壁一样的土褐色,看起来秀沉的样子。虫虫费力的中蹲了身子,绷紧手臂肌肉,运了半天气,奋力一掀——
啪的一声和哎哟的惨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这不是设陷阱害人嘛!虫虫心中暗骂,仰面朝天地躺在地面上,胸口压着哪个金属盒子,像一只翻了壳的小乌龟一样,半天也没爬起来。
从外观上判断,这个金属盒子是很难搬动的,好是常识,或者说一般情况下都会这样,因为人是有目测感觉的。可是——可是这个盒子虽然是很重,大约三、四十斤的样子,但它却只是摆在地面上的,并没有和地面相连。
结果,虫虫用力过猛,不仅再度重创已经疼痛不堪的尾椎骨,而且胸口还压上几上斤东西,害她连呼吸也困难了。
再不能这么莽撞、这么想当然了。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种蠢事。
她躺在地上哀叹,要不是因为想到大魔头在井外会担心得急,她连爬都不愿意爬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就见金属盒所在之地有一个奇物的凹痕,扇形,和她屁屁上的印迹差不多。
咦?难道她掉进井里,别人却进不来,是因为她是八剑弟子吗?她从未想过那天授的八把神剑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开始觉得这一切也许都是注定,似乎有一只命运之手,引领她揭开层层迷雾。
不过这次她学了乖,没用硬力去拉、推、研究了半天,觉得这凹痕像是锁孔类的东西。而既然有锁、就要有钥匙,看看井中空无一物,只有这个金属盒子可能性比较大。
这东西很沉,虫虫一爬起来就放到一边了,根本没注意的过,这时候跑过去翻过来看,果然发现它的度部有凸痕,对比一下,正好和地面上的凹痕是一对,其实她刚才根本不必搬动这东西,只要转动就好。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她不搬开这东西,又怎么知道这里是巨型钥匙开关呢?
又仔细摸索研究了,发现金属盒子上面浅浅地刻有两个字。这两个字不是配套钥匙的一部分,是单独刻在顶部的。十洲三岛文字她一直不太认识。这两天在北山王宫闲着没事,花四海倒是变身为先生,教了她不少,虽然她更喜欢和先生复习一下接吻什么的,但好歹她也多识了两个字。
这个字——这个字——呃——好像是:「书」的字。前面这个字有些复杂,连志来念,大概是什么书。虫虫想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万事知说北山王宫中有一本《始书》,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事,这本书会不地就是呢?
想想,这本书一定极其珍贵,被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而且既然是这么神的书,肯定与正常的书不同,会不会就是这本?
她以指尖用力按着第一个字,搜肠刮肚的回忆脑海中有限的本地语言知识,最后终于记起这个字确实是「始」字,连在一起,这本书正是《始书》。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千寻万寻的书,她想找到的六道大战的答案,原来已经唾手可得,而她只不过是被推到井里而已。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在生福将就会有天生的机缘。
这本书的材质看来像是青铜,形状象一本厚厚的词典,翻到侧面一看,大约十几页的样子,但无论怎么用力掰也打不开。虫虫折腾得满头在汗,最后干脆放弃,心想反正她认识的字也不多,找开了也看不懂,不如先想办法出支,然后坐在大魔头的腿上,再鬃厮磨的一起慢慢读。
她小心的把《始书》对准地面的上的锁眼,然后用力推动。顺时针不行就逆时针,连转了七圈,忽然感觉一股狂风在井底飞舞,一处井壁像溶化了一样出现了一个人高的大洞,洞那边有光线。
她明白那不是普通的人类机关,而是个结界,连忙抱起《始书》,在这个结界关闭之前,跳了过去。
3-68 穹顶浮雕
结界这边,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大殿,几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给人感觉庄严神圣却又凄清冷寂,看来像一古老的西式神庙。在大殿正中的地面上有一个奇怪的水池,或者,那不是水池,因为水自身是不会发光的。
大殿没没有照明物,全凭水池散发的光芒,居然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虫虫刚才在结界那边看到的光线正是水池发出的。
《始书》是青铜质地的阅读物,死沉死沉的。虫虫刚才焦急之下还能抱着,现在累得手臂像要断了一样,一看这边摆明没什么危险,立即把《始书》放在地上,仔细打量起神殿来。
没有神像、没有那种高得变态的台阶、也没有门窗,除了那个水池外什么也没有,这个神殿明显是个倒扣的盒子,修正一下,这根本就是个神狱嘛。可是,这里关的又是谁呢?
虫虫溜达到那怪水池边蹲下来看,感觉池中的东西有点像水银。壮着胆子伸手一探,触感黏稠,还有一股隐约的吸力。吓得她连忙收手,只怕被什么怪物拉进去将她融化其中。
这水池太怪了,站在它旁边再感受一下,似乎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在往外抽离,让人难受之极又心慌万分,呼吸起来像心动过速似的。
不要探索未知领地,那意味着危险!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这个原则,何况是一向机灵,在逃之夭夭方面最有天赋的姚虫虫呢?
不过她的脑子太机灵了点,可是身体锻炼方面有些欠缺,何况刚才还大跌小跌的受了些小伤,行动不是很灵活。所以她又摔倒了,而且还是屁股着地,仰面朝天。
但是这次她没叫,而是震惊了。没想到,着神狱还有穹顶雕塑呢!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这浮雕栩栩如生,初看上去,还以为有一个妖女紧贴着屋顶伏着,正对着大殿中心的这个充满了不明物质的池子。
之所以说她是妖女,实在是因为她太美丽了,就算是个石头的塑像,她的美丽依然令人无法忽略、无法抵挡,这不是人类女子能够达到的级别。
自从来到十洲三岛,虫虫见过太多美人了,五师姐容成花落、凤凰、柱子岛主和全隐流姐妹,哪一个不是气死现代明星的美人。可当她看到这个妖女雕像之后,虫虫才明白了什么叫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那不仅是容貌的美丽,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不属于人间,就连虫虫这个女人看来都不禁为之倾倒。
她是谁?如果只是个雕像,为什么这样生动,好像石质的外表下有个活人似的。这又是谁雕刻出来的?那个天才的雕刻师心中为什么能想像出这样美的面孔,又怎么能表达得出来?
虫虫努力平静心绪,认真看着这个石头浮雕,越看越觉得这雕像生动得无法形容。那完美的身段、每一缕发,衣服上的每一个皱褶都被细细描绘,而她美丽绝伦的脸虽然没有表情,却传达出极度的痛苦——闭着眼睛,面容圣洁,连眉头也没有蹙起,那样安详宁静,但是却仿佛正忍受着非人的煎熬,千年万年也没有变过。
忽然感觉脸上有些湿,虫虫伸手一摸自己的脸,居然不知不觉中落泪了。
为什么会为个浮雕心酸呢?看那美人的样子,似乎是被什么禁锢在穹顶上,长发和衣服全向后张扬着,细一看,手脚和肩膀处被铁链紧锁,牢牢缚着。可是她美得太夺目了,虫虫竟然没注意到这些,更别提浮雕背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类似于鹅卵石一样的碎石了。
这个神殿,或者说是神狱,是为这美人而建的吧?似乎距今天年代久远了。只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要忍受这么可怕的处罚?可是,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说不定是上一代北山王逼婚未遂,继而陷害人家,把这美人关起来,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
想想北山淳的手段,虫虫愈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种背地下刀子的作风也是有家传的。北山淳曾经说过,西贝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王宫,看来真是万幸,好在他没有染上这种恶习,否则这世上会少一个优质男人!
还有,那些碎石也透着古怪,似乎有灵魂,让她感觉非常亲切,恨不得伸手摸摸,可惜又够不到。
虫虫叹了口气,瞬间展开了无数想像,脑海中也蹦出几个历史人物。听说中国南北朝时有个叫冯小怜的美人,北齐的皇帝上朝时也要把她抱在膝头。北齐亡后,有一个不知什么帝王的怕受不了她的蛊惑,过分沉迷,居然不从控制自身的色欲入手,却将冯小怜给杀了,连见一面也不敢。
这个浮雕上的美人不是因为自己惊心动魄的美丽而被囚禁吧?
可是「囚禁」?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难道她内心深处就觉得这美人不是死的,而是被生缚的,需要有人来解救吗?
想到这儿,虫虫艰难地爬起来,跑过去搬《始书》。
她想,《始书》既然能打开井底到神狱的结界,说不定具有一卡通或者万能钥匙的性质,所有的机关都能靠《始书》打开。反正这大殿中什么都没有,她也出不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好了。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如果浮雕美人真是个为祸苍生的恶魔怎么办?假如她真能把浮雕美人释放出来,她先被杀又怎么办?她冒失的这样做,只因为她心里有一种感觉,那浮雕传递给她的深刻的感觉——悲哀、渴望、和爱意。
她本能的相信,浮雕美人是善良无害的,她要帮她!
好不容易把《始书》推到水池边、穹顶浮雕底下,虫虫站在一边静静地看,发愁下一步要怎么做。此处没有机关,也没有暗示什么的,难道就那么大眼瞪小眼?!
啪哒!
一滴水从穹顶落到了《始书》上,因为大殿内过分安静,声音似乎放大了很多倍,吓了虫虫一跳。一抬头,骇然发现是浮雕美人落下了一滴泪。
她就说吧,这女人是被生缚的!就在这个大殿里,有一个被上代北山王禁锢的绝代佳人。他一定是得不到她,又不愿意让别人得到,可又舍不得杀了,于是就给活着做成石像了,被活埋在这个华丽的坟墓里。而这美人分明不是人类,所以要用《始书》这种神书来镇住!
她吃惊地抬头等着,浮雕美人没有再落泪,《始书》却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并且有各色彩光从书的四角溢出。同时,虫虫屁屁上的八剑剑主印迹忽然发烫,被火烧了一样的疼,好像响应《始书》的召唤,砰的一下把她拉得仰倒在书上。
就像盖章,虫虫只感觉凉森森的,热力瞬间消失,然后屁屁下传来一股推力,又把她弹了起来。回身一看,《始书》居然缓缓打开了。
3-69 双倍师祖
虫虫慢慢走了过去,好奇的跪坐在书前,见《始书》随着几色光芒的散尽,书页上出现了电视画面的一样的情景。看样子像是十洲三岛的某处,不过苍凉得很,除了如血夕阳和几根可怜的枯草,就剩下茫茫荒原了。
这是哪里?虫虫疑惑着,又等了半天,可画面却如定格了一般不动。她只得用力几掌,拍到书的侧面。以前电视机有毛病时,她就是采用拳打脚踢法,硬要一台快挂的电视机坚持工作了好几年,她穿越之前还能用。
「是谁开了始书?」画面没动,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虫虫一跳。
她左右看看,大殿内并没有人。
「上哪儿看,我在这边。」
虫虫惊愕的发现声音是从书中传出的,而且有一缕白雾正从书中升起,看来像是书被烧到了,但那雾只长升到一尺多高,然后就幻化出一个同样高矮的老头子来,穿得破破烂烂,一把花白胡子。
「你是谁?」她戒备着问,心想这老头子的模样看来不凶恶,而且个头也不大,打起来,她应该不会吃亏。以前她太依赖却邪双剑了,早知道练点空手入白刃什么的就好了。
「我是书魂。」老头子一扬头,好像很得意似的。
三角方块又的!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什么她那么倒霉,从一本神书中看到了一个老头子?而且卖相十分不好,《大闹天宫》动画片中的土地爷都比他可爱。
「你又是谁?是八剑弟子中的哪一个?」书魂突然问。
虫虫又是一愣,「你知道八剑弟子?」
书魂斥了一声,好像很轻蔑,「那是我在天门派的晚辈,我怎么会不知道?话说我制造了这本书,其机关就是八剑剑主之印迹,不是我夸口,除非是八剑弟子,不然谁也打不开这本书。小丫头快说,你是八剑弟子中的第几位?现在谁是天门派掌门,八剑弟子聚齐了吗?」
他一连问了好多问题,把虫虫问蒙了,一时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只听他口气很大,说起天门派的事好像很熟悉似的,又说他制造了《始书》什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冲口而出道:「你是花仙子!」
「什么花仙子,我老人家是华显子!」
虫虫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尾骨受伤严重,腰部给不上劲,没跳起来,但语气却兴奋极了,「你不是死了吗?」
「汉大没小的丫头,你究竟是天门派谁的弟子,你师父难道没教你要尊敬师长吗?居然给我『你啊你啊』的乱叫!」华显子似乎很生气,又看来没那么气,「六道大战时我是死了,可是没死透,以残破之躯制造了这本书后,魂魄只能委屈在这里做书魂了。你,小心点,这书要是坏了,我就会死透了。」
虫虫嘿嘿一笑,「双倍师祖大人,你不能太直率啊,否则会被人抓住弱点,你可就完蛋了,甚至变成人家的奴隶。你看,你若不说,我怎么知道毁坏这本书可以伤害你呢。」
「切,我说的只是理论。始书坚固得要死,你一个小女娃娃怎么弄得坏,我老人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不是疏忽,也不是直率,而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同时蔑视你、藐视你、轻视你!」他明明有点心虚,却说得大言不惭,正气凛然,逗得虫虫前仰后合的笑。
她以前听到这位创派祖师的师弟的故事时,就一直遗憾他仙去了,否则和她一定合得来,今天一见,果然没有预料错误啊。而且,这位老大人比她想得要纯真,属于在情商上有点问题的天才。
「你为什么叫我双倍师祖?」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虫虫抚了抚自己笑得发疼的肚子道:「我是白沉香的弟子,他的师父是云深,也就是我的师祖,而你是云深的师叔,可不是我的双倍师祖吗?」
华显子听了很高兴,「这个称呼不错,你这丫头还很聪明嘛。云深那小子我死看不上,脑筋僵,认死理儿,铸了多少大错,如今把自己都搭上了。都怪我师兄不会选接班人,他自己倒跳出三界,道法大成去了,一点不负责任。白沉香我没见过,老子在六道大战后就只在《始书》中容身了,这种晚辈无缘见我。你是他的弟子,他什么样儿?」
华显子肉身已毁,为制此书而法力尽去,只得作为书魂生存在于《始书》之中,六道大战后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师父白沉香现在是天门派的掌门,而天门派是天下仙道门派的首领。」
「这有什么稀奇,我师兄在的时候,天门派已经是仙道第一大派了。不过后来,云深他们不在了,这个姓白的小子还能守住江山,想来也很不错啊。」
「反正他是那种很严肃、很端方、外表文质彬彬,实际上性烈如火的人。」虫虫脑海中想着白沉香的形象,「唉,想想他怪可怜的,为了所谓大义,天天要板着个脸,只有对我才敢乱发脾气、时时暴跳如雷。」
「那你这丫头岂不可怜?」华显子很同情眼前这个红毛丫头。
虫虫很没有良心的点点头,其实可怜的究竟是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不过她马上导下话题道:「双倍师祖,既然您老人家是书魂,那快告诉我,这本书要怎么才看得懂,我想知道六道大战的秘密。」
「你知道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简称前因后果镜吧?」华显子答非所问。
虫虫点了点头。
华显子有点得意:「当时那镜子有三十多个,在六道大战之前,我送了每人一个,骗他们说是能增加防护力的。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听到过我的大名,我做的武器,没有一个人不想要的,就连冥王信都离难和天帝宣于谨都一样。」
「果然高瞻远瞩,原来双倍师祖在六道大战前就已经决定制作始书,所以那时候就发出前世因果镜来搜集第一手没有作伪的资料。」虫虫挑了挑大拇指,「这也就是说,《始书》是最客观公正,不掺杂个人感情和判断的绝世好书。」
华显子微笑点头,随即又露出戚然的神色,「也因为我这样做了,后世的人才会知道那场大战是怎么一回事,有的人多么冤枉,有的人多么令人发指。可惜当时我肉身已毁,现在又成了书魂,不能为世间人讨个公道。所以我制这本书时,定下了以八剑剑主的印迹作为开启机关的钥匙,因为我知道我天门派中人就算不聪明,至少不会卑鄙无耻。咦,你的剑主印迹在哪里?」
他问的这问题有点尴尬,虫虫没有回答。她总不能告诉这老头子,她的印迹在屁屁上,她是被书上的力量拉得摔倒了打开的书吧?
「到底怎么看嘛?」她有点发急。
「很简单哪,看图像就行。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讲解。」
虫虫大乐。不得不说,神仙社会的发达程度是远超于人类想像的。
这不,《始书》又给了她极大的惊讶。本来,她因为不怎么太认得字而担心无法了解书的内容,现在她发现,这本书是无需能源就可以启动的视听产品,只要长了眼睛,长了耳朵,智力正常就可以弄得明白。
何况,还配备现场解说呢。
3-70 冥王信都离难
六道大战的秘密,十洲三岛的前尘往事,连白沉香和万事知都不知道的事情,片刻后她就会全部了解到了。所谓事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她误打误撞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既能弄清了这一切,自然就能想得出办法解决。
到时候天下大安,歌舞升平,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她会把快活林经营好,做十洲三岛第一大富翁,然后嫁给那个天下绝顶的男人,没事饱暖思淫欲,从此王子和公主——呃——是恶魔与虫虫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哈皮安定!(Happy ENDDNG)
想到这儿,从不善于掩饰脸色的她眉开眼笑,「我们开始看书吧!」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过一次在看书时那么愉快的。
「慢来。」华显子双掌平推,尺把高的身子居然也施出一股力量,把虫虫伸过来的头挡住了,「《始书》放在这里许多年了,人世间沧海桑田,也不知光阴几度春秋,现在不急于一时就看,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是你师父的命令吗?」
眼看美好的愿望就要实现,这老头子却推三阻四的,虫虫急得不得了,可是又得指望人家来讲解,也不好太得罪,只好耐着性子道:「人道之王要暗害大魔头,我当然是很正义的帮助被欺侮的一方了,结果给个草木兵推到了井里。」
华显子似乎是吃了一惊似的,「宣于谨派了草木兵来吗?他可是起誓永不介入十洲三岛之事,还封了天界之门的。除非——除非那主儿复活了?!」
「哪个主儿?」他的神色奇特,引得虫虫也好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有不安。
华显子摇了摇头,「前世因果,你一会儿自会看到,不必我多说。可是天帝既出手,说明十洲三岛又要大乱了。唉,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吗?」
这个问题虫虫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半天才点头道:「目前没有,不过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表面上大家还相安无事,但背地里却暗中角力了。魔道、鬼道已经联手,但大魔头出了北山王宫后只怕联合不成了。人道和仙道也在联手,可是等我出了北山王宫也未必能联成。天道就露了一小脸,妖道群妖无首,总之乱了套了。」
她是指鬼王杨伯里把她丢下死海,花四海若见到他,不杀他都奇怪了,怎么还会和他联手?!而北山淳想杀了她,她拉着白沉香的衣袖抹点眼泪,白沉香只怕也会拒绝联手。只要六道不分为特别明确的两大阵营,她就能想办法和稀泥,最后把战事消弭于无形。
花四海失去了七岁前的记忆,只有心中一个强烈的愿望要打上天道,杀了天帝宣于谨。只要能拖得他缓上一缓,她就要想办法解开这个谜,解放大魔头沉重的心理负担。
有时候看到他逼迫自己,她很心疼。
不过,她虽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华显子却听得一头雾水,只听她一会儿说起哪几道联手,一全儿又说联手不成,只当这小丫头不懂天下大事,糊涂了,也没再追问,只道:「你说的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
「如假包换。」
「那他——平日的言行如何?用的什么法宝兵器?」
华显子对花四海那么感兴趣,虫虫有些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用的是冰魔刀和锁麟龙,至于他的人嘛,以冷酷无情闻名,行事狂猛霸道,典型的挡我者死的类型,其实如果不惹他,他并不滥杀。而且他除了统一魔道,貌似没做过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人家都说他是恶魔。」
「哦,那他——是和前生一样。」华显子愣了一会儿后低声道,脸上露出戚然又钦佩的神色,「这个人无论转生多少次还是一样的傲世天下,让人不得不低头啊。」
前生?!原来大魔头是一个大人物转生的吗?怪不得他会那么厉害,怪不得他心中有那么黑暗的压力。不过他以前遭遇了什么,让他转生了都忘不掉?
唉,真是想不开啊,既然转生了,就是另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背负前生的恩与债呢?
「他前生是谁?」虫虫问,「不要说让我过会儿看书,先透露我一点内容也没大碍。」
华显子本来就是想这么说的,但事先让虫虫堵了嘴,只得道:「他的前生是冥王,姓信都,名离难,当年的十洲三岛第一高手,冰魔刀出,四野震动,万魂朝拜,六道之首哪个不畏他三分,了不起的人物哪!」
呃,冥王?也就是管鬼道的?和她那个世界的阎王老子是一个官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曾有过这种感觉,看来当时她并没有错。
「那他为什么转生入魔了?」虫虫的心疼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早一点认识他。如果他们在他的前世就相识、相爱,她一定不会让他受伤害。听双倍师祖的意思,他的前生肯定被陷害和冤枉过。前世的事让他转生千年仍念念不忘,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所以我说让你一会儿看书,要知道这中间的事极其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华显子叹了口气,「本来我也不确定魔王花四海就是当年的冥王信都离难,但是你说起他的法宝和兵器,那就绝对错不了。你要知道,这种神器都是自认主人的,不管别人力量多大也无法驾驭,何况冰魔刀和锁麟龙都是天下至宝。话说回来,陈兵八剑也不是谁都拿得起的,你是第几剑剑主?」
「本小姐第七剑剑主姚虫虫是也。」虫虫逼迫自己开心一点,好有勇气继续了解多年前的秘密。
华显子「啊」了一声,显然非常惊讶,「你你你,没骗我吧,你居然拿得起却邪剑?」
「我我我,当然没骗你。」她调皮的模仿这位双倍师祖的语气,「不过要说明的是,现在不是却邪剑了,而是却邪『双』剑。我从藏剑石中拔剑的时候把剑弄断了,真是踏马蹄(他妈的之意),不是说这天授八剑神鬼不能动,天雷也伤不了吗?明显是谣传,一定是年代久远,锈掉了,害得我差点以毁剑之名被杀,最后还要割我的血肉才重铸成一长一短两把。」
「剑呢?你怎么不带着?」
「丢在死狐狸西贝柳丝家了。」
「死狐狸西贝柳丝是谁?你还认识妖道的?」
虫虫瞪了一下眼睛,「回头慢慢讲,这些人的关系复杂得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清的。」
「你又学我说话!」华显子对虫虫瞪回去,「一个姑娘家,叫什么虫虫,还姓姚,那个什么掌门白沉香的也没眼光,居然收你做徒弟。」
「本姑娘姓姚,不是妖。再说你自己还不是叫花仙子?乌鸦落在猪身上,咱们师祖孙二人谁也别说谁吧。」虫虫哼了一声,「哪是他要收我?他想收老子还不干呢!明明是却邪剑死气白赖要我做主人。」
她语气恶劣,华显子却不生气,只道:「我也奇怪啊,本来以为却邪剑是找不到主人的,因为此剑与其他六剑大不相同。而且,它本来就是两把,后来给强行融成一把,它在你手中折断,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耶,还有这典故?她白白背了这么久的毁剑之名,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听这位双倍师祖的意思,好像他知道陈兵八剑的来历,干脆借机打听一下得了。
或许,这和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有关呢?
而似乎,所有的谜底都将要揭开了。
3-71 没名子
「您知道这八把天授神剑的来历?」虫虫问。
华显子得意洋洋,「什么天授神剑,明明的我师父铸的,情况我当然全部了解。」
虫虫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八把剑是天门派、甚至整个仙道的希望,据说天生就插在云梦同脚下的藏剑石中,还有口号搭配:「什么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却原来也是凡人铸造的吗?可是,这八剑确实只有剑主驾驭得了,而且也确实神勇广大啊!
「说假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她恶意的诅咒,「我师父若听到你说八剑是凡品,一定和你拼命,顾不得你辈份多高。」
「小丫头,居然还咒我。」华显子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是却邪剑主,定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天命所归的人,现在听我说这剑是我师门之物,平白的从神仙降格为了凡人,恼羞成怒之下抬出你师父来吓唬我。」
虫虫被他说中心事,干脆瞪着一双丹凤眼跟他比眼睛大,用表情语言表达愤怒。哼,自从做了却邪剑主,四处被人捧着,如今猛然摔下来,大发脾气是应该的,一点也不可耻。
华显子看虫虫的样子,不禁失笑道:「我说剑是我师父所铸,可没说八剑是凡品哪。你也知道,天门派是我师兄鬼谷子创建的,但很久之前,我师父就住在云梦山了,我们几个入了师门也是住在那里。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天降八块巨石,后有霹雳轰击,八石中裂了七块,我师父本就修仙的铸剑师,所以就取出石心来铸剑,铸好后又插入裂石之中。当时我年纪还行小,云深那小子还没出生,更不说你师父白沉香了。后来六道大战,上派高手死的死,得道的得道,这事哪还有人知道,居然现在成了传说了。
「说了半天还是天授。」虫虫总结,反正原材料是天上掉下来的嘛。
「是是天上掉下几块破石,剑明明的我师父铸的,其中经历了多少波折有谁知晓,凭什么后人把这些功绩记在那个从来没露过面的老天身上?谁看到过老天的扁是圆?」
虫虫一想也是,不过她不想继续和这位双倍师祖争执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扯出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到时候鸡生蛋、蛋生鸡的没完没了,再讨论到生命起源,那非要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才说得完。她没有时间可耽误,外面的大魔头找不到她,说不定正急得在拆北山王宫呢。
不过,等等,他说裂了七块石头?明明是八剑哪!
她刚想问,华显子就继续说了下去,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这八块石头都有着天地间极致辞的属性,金木水火土、乾坤日月罡,铸剑必须依其属性而行,方成神剑,其中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当很容易吗?这八把神剑为什么只有剑主才能驾驭得了?别又说是什么天命,而是因为当年我师父有九大弟子,七名排名在先的弟子,分别帮我师父铸剑,我和鬼谷子师兄年纪尚小,又因为有一块石头没有裂开,所以被派去守石头。我那七个师兄百年间踏遍名山大川、幽谷深泽、寻找到配合石头属性之水火,之后又消费百年,搭配上我师父冠绝天下、超凡脱俗、震古烁今、惊为天人的铸剑技艺,总共两百年光景才成剑!」
「贵师是欧治子还是烛庸子?」虫虫胡说八道,把肚子里有限的古代名剑知识拿出来晒晒。不过双倍师祖大人对他师父的景仰果然中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居然一口气用了这么多四个字的形容词,好有学问。
「我师父没名子。」
「没名子?哪有人会没有名子的,就算没名子也有个姓氏,比如张铁匠、王师傅一类的。」
「我师父没名子!」
「没名子了不起啊,您老人家喊什么?」
「不是,我师父姓梅,叫瞑子。死不瞑目的瞑!」
哦,原来这么个梅瞑子。虫虫差点笑出来,这一派的人好古怪呀,一个没名子师父,还着一个花仙子徒弟,怪不他老人家要死不瞑目。
「小丫头,还笑,呆会儿你看书时我不做讲解,让你哭都来不及。」
「喂喂,你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虫虫忍住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剑的材料是天降神石,但却是梅瞑子老前辈和双倍师祖你的七位师兄铸就,否则就还是顽石几块,成不了气候,这总说对了吧?」
虫虫这样说,华显子心里舒服多了,「两百年铸一把剑,你当是说着玩的,多辛苦啊,把修仙的时间全用在了铸剑上,所以他们会早死,倒是我和鬼谷子师兄没有铸剑,道法上才有小成。可是结果呢,风头还让老天抢走了,我听着多生气!」
「嗯。回头等我出去就编一本小册子,争取做到十洲三岛人手一册,这样大家都记得梅瞑子老前辈的丰功伟绩了。」
华显子听了这话老怀大慰,满意的点头道:「你这丫头很明事理,看样子白沉香眼光不差。但是你要在书中记上一笔,我七们师兄为了铸剑,把自己的血汗都融于其中,所以只有他们遗失在民间的后代才拿得起神剑,那是血之印迹,可不是什么天命。」
「他们——不是投身铸剑炉,与剑融为一体,神剑才成吧?」虫虫愕然,心里想起干将莫邪。
「谁会为了铸一把剑去死,那是脑子有毛病。」华显子嗤之以鼻,把虫虫以前听到的伟大的铸剑故事全体抹黑,「只是剑石难以融化,我七们师兄难免受伤流汗,而这些人体之精全部飞扑于铸剑炉而已。」
「明白了,是遗传。」虫虫接口道,心想八剑好不容易聚齐,二师兄现在就成了植物人,师父分外沮丧,如果知道这剑是靠遗传之血来选剑主,再如果草草师姐为二师兄生下孩子,那么八剑还是可以重聚的,但她还是希望二师兄能醒过来。
想起燕小乙,虫虫心中一酸,连忙甩甩头,转开这情绪问道:「那我呢?为什么我可以拔出却邪剑?难道这祖先本来是这地主的?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就是要认祖归宗?」
「这个我也奇怪了。」华显子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刚才不是说了,当时那八块石头从东到西一字排开,只有第七块没有裂缝,我和鬼谷子师兄就坐在石边修炼、守石,直到七位师兄仙逝,七把神剑大成,南斗之星突然爆发星火,冲天的南斗之气掠过,正巧击中了第七石。
当时我师父天命也已将近,而取出的石心裂为两块,他费尽全身之力勉强把两块石头铸成一剑,言道些剑必先离而合,以身怀南斗生气之人的血肉为媒,神剑方成。所以我说,我们一直以为却邪剑主是不会出现的,因为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冥王身上自带北斗之气,而南斗之气怎么可能出现在人身之上?就算偶尔有南斗之气爆发,但若此气击中人身,那人必死,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似乎解不开心中难题,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认祖归宗,难道你不是十洲三岛的人?」
事已至此,虫虫把自己的来历干脆告诉华显子,觉得他会理解。果然,华显子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当虫虫是怪物,只是想了好半天,突然道:「我明白了,是我师兄接你来这里的。」
鬼谷子?天门派的创派祖师?道法大成而得道仙去的人?不再属于这个红尘之世,也脱离了十洲三岛的六道争斗、一个真正的神仙!
太棒了不!原来她是神仙引领而来的,真是可以得意的冒泡。
3-72 六道大战的秘密
华显子在那本打开的书上来回踱步,「我师兄为什么要你来这里?难道你身上有可以驾驭却邪剑的南斗生气?可是你怎么能有呢?」
「您问我,我问谁?」虫虫摊开手,「神剑既然是梅瞑子率弟子所铸造,那什么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也是假的喽?」
「谁说是假的,比珍珠还真。」华显子道:「八把剑成,又被插回了铸剑石中,非拥有特殊血统的人动用不了。而那八剑的属性相生相克,配合着我掌门师兄精研的阵法,八剑剑主在一起修炼个百八十年,定可天下无敌。」
百八十年?她和大魔头生的宝宝都能横打天下了。不过这主意好啊,既然她是天命的八剑剑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如她和大魔头早些生下宝宝,从小训练,让宝宝来替她完成使命。她只做着大生意,霸着大帅哥就行了。反正修了仙就老得很慢,几百岁还和十几、二十岁差不多,何况她还有柱子岛主精研的驻颜术。
想想就非常美好,老公是冥王加魔王,才貌双全的极品男,对她千依百顺;儿子是八剑剑主,未来的仙道总掌门,引无数少女竞折腰的美貌粉嫩小正太,对她惟命是从;她出门的时候,一手拉着一个,一大一小两个全属于她,再加上她成为十洲三岛的首富,哇卡卡卡,这是多么完美的人生啊!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夫复何求。
华显子在一边看着,就见虫虫脸上露出极其可怕而贪婪的笑容,忽然有点心里发寒,忙道:「你有什么功夫,给我练一下,我要判断一下,你是否是我师兄所引领。」
虫虫被他打断了遐想,好不生气,再说剑不在手,她哪会什么功夫,只得随便导着体内真气比划了两下,哪想华显子惊讶得要命,大叫道:「金光神气!我掌门师兄把金光神气给你了!你这丫头真是有造化,那可是我师兄多年的修为。他道法大成,远离尘界,居然把此修为传于你,你真是真是——」他真是讲不出来后面的话,嘴巴张成一个O型,又叫道:「啊,你果然有南斗之气,怎么来的?怎么来的?」
虫虫耸耸肩,不想回答他了。其实她自己也疑惑,她哪来的南斗之气,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普通,傻气呆气她有不少,有时候还有点二百五,南斗之气没听过。
「你不知道,当年六道大战之时,我掌门师兄闭关到道法大成的关键时刻,根本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事,但他之前就把天门派的事务交给了我和云深那小子。我沉迷于铸剑炼器,所以一切事情都是云深来做主。云深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轻信和受骗,偏偏还一腔热血,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华显子絮絮叨叨地说:「事后,一切都无法弥补,掌门师兄也道法大成,脱离尘世,但之前他来找过我,看过这本书,叹息道:天下为公还是念之私?只怕北斗死气重生,到时候生灵涂炭哪!说完,他就走了。」
「这就走了?!」
华显子点点头,「不过,我从小与师兄在一起,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一定觉得自己一心只为修道,没有阻止这桩错事,间接要负责任,这才去寻找身怀南斗之气的却邪剑主。一来可以八剑聚齐,倘若冥王复生,发出冲天之怒,有了这八剑,尚可抵挡,二来以南斗生气融合北斗死气,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那他怎么不直说,非要神神秘秘把我丢到这里来。」虫虫有点无奈,非常不喜欢修道之人这些「天机不可泄露」的作风。
「师兄得道,已经不属于尘世,本不该管这些凡俗之事,所以只是引领你,看你能不能改变结局吧。」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人家已经飞升了,不理十洲三岛的事,让大家自己看着办吧,为了方便,还从现代社会弄个苦力姚虫虫来。就知道那金光神气不是白得的,敢情早就打算让她做和平大使了啊。
这是她和花四海、或者说信都离难对了眼,产生了感情,倘若两看相厌,那不是推着她送死嘛。
「外面的局势真的大乱了吗?」华显子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抬着头看了看穹顶,神色从刚才的兴奋,迅速转化为忧愁,让人很难适应,之后长叹了口气道:「还是要来了吗?终于要再来一次了吗?我就知道,不合情理的事是不能长久的,就算掩盖得再好也是一样。」说着,身子往旁边一闪,那本虫虫惦记了许久的书,终于可以看了。
狼狼饿狗(英文很久很久以前的译音)。
十洲三岛一片混乱,各门派纷争不断,在不断的征战与厮杀中,六道渐渐形成,天下初定。但六道之间彼此不服,常因一点小事而争斗不止,互有死伤。这其中,天帝宣于谨,冥王都信离难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因而天、鬼二道是为强威。
信都离难和宣于谨虽然是两道之首,立场对立,但彼此间惺惺相惜,竟然成为了至交好友。为此,人道、仙道和妖道极为不安。因为这两道若联手,力量平衡必被打破,加上魔道的助力,其他三道有被灭之灾。或许有是因为感觉不安全,局势就更加混乱和危险。
而十洲三岛始分开地之时,不仅留下了混沌界,也就是死海这个清浊未分,但却是各界纠结之地,还有一处称为稳定之界,可它却偏偏由一块会活动的、后人称之为迷踪地的土地覆盖。迷踪地在,十洲三岛始得平衡,迷踪地失,十洲三岛倒转,人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迷踪地本来被一颗天地造化形成的、名叫七宝琼玉树的神树定住。树下是一空穴,与遥远的沧海岛绵延泉相连,树根的生机化为生气,可令精魄凝成人体。就像个流动水银形成的秤砣,绵延泉满,证明稳定之界一切正常,倘若泉水干涸,倒流到树穴之中,意味着稳定之界不再平稳,十洲三岛也岌岌可危。
神树所在的位置就是现在的北山王宫之中,但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野,只是每个人都知道此树绝不能触动,因此,虽然没有人看护,但神树却没有受到伤害。
只是六道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十洲三岛烽火四起,就在冥王信都高难正要娶妻之际,妖道和人道突然偷袭,冥王和未婚妻子虽然无恙,但鬼道损失惨重。
信都离难挥刀怒指天际,誓要报仇,冰魔刀带出黑龙气,连四周蛮荒之地都雷鸣震起,天地也似乎为之动怒,十洲三岛爆发了最大规模的混战。
3-73 六道大战的秘密(中)
利益纠缠、盟约复杂、六道中没有谁可以冷眼旁观,也没有一道可以全身而退,而冥王的暴怒使得本就是天下绝顶高手的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魔道的辅助下,把另四道打得退到祖洲。
大战使得天地震动,没人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七宝琼玉树倾倒,化为一捧玉粉,迷路地没了神树的禁锢,消失无踪,十洲三岛倒转,灾难降临。
是时,大地一片焦土,各种瘟疫横行肆虐,不时伴有天灾地祸,有修为的人尚可支撑,普通百姓便如野火之下的蝼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有死亡一途。不过数日,十洲三岛哀鸿遍野,而就算有修为的人,也不知道十洲三岛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是人间地狱,也许是所有人全成灰石,再无半点生机。
至此,六道才冷静下来,知道这样下去,天下再无幸理,于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六道放下纷争,希望联手解决此事。
他们在倾倒的玉树边布上层层结界,防止自然戾气的侵袭,然后坐在一起商讨对策。但这场商议其实只有四道,因为冥王信都离难没有来,而魔道的魔女罗刹被天帝宣于谨施法困于迷梦之中,闭目坐在一边,不知外界之事。
那四道的门主、掌门、道道、帮主共十几人都在怀疑信都离难忽然消失是什么阴谋,他们很愤怒,其实不过是恐惧,而信都离难其是在众人还在商议、犹豫之时,独自去寻找失踪的迷踪地了。
这是拯救十洲三岛最基本的办法,只是没有人行动,生怕在自己行动时,中了其他五道的圈套。五道虽然坐在一起商谈要事,但彼此间却没有半点信任,只有一向寡言的冥王信都离难做出了实质性的拯救十洲三岛的行动。
他以为是自己的震怒诱发了这场全体都不可回避的灾难,他要承担起责任,可他并不知道,人心叵测,人人惧他、怕他、提防他三分,他如此不声不响地离开,怎么会不让其他人怀疑?而在他辛苦寻找迷踪地的时间,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形成。
四道之不眠不休的商议了七日,一直找不出好办法,互相之间又开始争执不下,气氛也剑拔弩张。而玉树的树穴下,那似乎水银一样的液体已经溢出地面一大片,像一个小小的水潭一样,而且仍然在扩大,大家都知道这证明十洲三岛的情况在继续恶化,也许等那怪水不再溢出,十洲三岛就会毁灭。
这时候,一直微笑聆听众人争吵的宣于谨说出了一个举座皆惊的方案。
他说,玉树倒,迷踪地失,皆因稳定之界动荡而起,那是个扭曲的结界,但只要制造出一个天影穹顶,笼罩在树穴之上,找一个天下法力绝高之人,定形于天影穹顶,那他的法力就会与穹顶融合在一起,镇住稳定之界,树穴中水回流到沧海岛、绵延池,则十洲三岛之难解矣。
此话一出,每个人的心都动了。
谁都知道,天下第一高手就是冥王信都离难,只有把他定在天影穹顶,十洲三岛大难即解,而且,再没有人对六道形成威胁。
人人心里一本账,却没有人说出口,一边的宣于谨神色依然柔和无比,看来公正严明,甚至有些痛心不舍,但他要大家在掌心中写下一个字,然后凑在一起,共同张开手掌。
是!
十几只手掌,没有一个写着「否」字,每个人,都同意牺牲信都离难,定他在天影穹顶上,以解十洲三岛之危,也借机永久除掉这个敌人。就算是天门派的云深犹豫良久,最后仍然决定为了黎民苍生而牺牲一个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冥王。
困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拯救百姓;痛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大地清明;毁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天下太平!
再说,不是他们不肯为十洲三岛牺牲,而是他们没有那样的法力,不足以镇住稳定之界,如此,只能攻叹一声了。牺牲信都离难是必须的,难道不是吗?
没有人想到,被定于天影穹顶上的人并不会死,只是石化,他的灵魂和身体都要忍受着无尽的痛楚煎熬,那扭曲的结界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撕扯着他,侵袭着他,千年万年也只是千刀万剐的酷刑而已。
在宣于谨的筹划下,天影穹顶迅速成形,所谓人多力量大,何况这些人非仙即魔,就连掩盖天影穹顶大殿、大殿周围及大殿之内的七七四十九道冥阵也很快布置好了,剩下的,就只有引信都离难过来而已。
众人为难,唯宣于谨成竹于胸,走到一直闭目击者盘坐而睡的罗刹女身边。
大家商议此事,之所以不让她参与,只因为她一方面是魔道的魔女,法力高强、美貌无双的魔道之首,另一方面,她也是信都离难的未婚妻。
之前数百年,鬼道与魔道争斗得最厉害,直到信都离难和罗刹女成年,双方的师父知道再斗下去要两败俱伤,所以决定联姻。
罗刹女对信都都离难一见倾心,而信都离难醉心于修为,一切全凭师父安排,因此婚事一谈即成。罗刹女不仅绝色倾城,性格也是极为温柔,难得的是虽为魔道,心地却非常善良,和信都离难那样霸道的人相处,居然也安稳无事。
而就在两举行婚礼之时,不知道妖道和人道为什么会突然袭击,铸成了后来的灾难。
此时,宣于谨从罗刹女身上取出她的法宝水心绊,冒充她的声音,急唤信都离难归来。那边,信都离难才追寻到迷踪地的踪影,就听到罗刹女缝于他衣襟的水心绊的呼声,急回。
似乎,这一切都在按宣于谨的计划在进行,可是他不知道,罗刹女有一个自创的法术名为入梦术,也浅浅教过信都离难,所以虽然她为宣于谨法力所困,但仍艰难突破,传意给了就算没有入睡也能心感的未婚夫君。
其实在罗刹女被困之前,宣于谨假作无意的问起过信都离难的行踪,因他和信都离难是好友,罗刹女把爱郎的行踪告诉了他,可不知为什么,他明知道迷踪地正在寻找中,却仍然要执行那个残忍无情而且无理霸道的计划。
罗刹女知道信都离难再强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何况还有那四十九道锁冥阵,因此用入梦术阻止他回来。但信都离难明知道他不来,这些人就会困住罗刹女不放,他一生狂傲霸道,从不输于人半分,怎么会因前方是龙潭虎穴而遁避?
于是一场以寡敌众的大战不可避免。而另一边,宣于谨发觉了罗刹女暗中通知信都离难,干脆把她关到天影穹顶之下,作为诱饵。
冥王狂怒,誓要救出未婚妻,其势勇猛无匹,长驱直入,当场力毙十几位围攻高手的一半,另一半也都重伤,但这些人已经把他引入锁冥阵最核心之中,也就是天影穹顶之下。
3-74 六道大战的秘密(下)
此时,大量鬼兵从四野涌出,信都离难以为是手下前来救援,加之在车轮大战中法力消耗过甚,一时略有放松。哪知道鬼兵临阵倒戈,重创于他,与此同时,云深祭出了混沌两仪焚心鼎,宣于谨也祭出自己的法宝纠连锁。
混沌两仪焚心鼎是天门派创派祖师鬼谷子之物,纠连锁也是宣于谨密藏之宝,都是首回使用,法力无边。而信都离难被好友算计、被部下背叛、未婚妻被囚、自己重伤、以已敌寡、悍战十余绝顶高手、如今又蓦然出现两件异宝攻击他,再也支撑不住。
开天辟地般的撞击,小鼎出现了裂痕,但纠连锁却像一条章鱼,园形鱼连击中信都离难的胸膛,使他鲜血狂喷,而八条带着倒刺的铁索就如同八只爪子,分别从信都离难的手腕、脚腕、琵琶骨、胸、腹八处穿过,牢牢把他制住,使他动弹不得。
那样强悍霸道的人居然就这么被生擒,落得如此屈辱凄惨的地步!
这一场子惨战,各道高手只剩下少半,而且全部重伤,但终于抓住了冥王信都离难,大家挣扎着把带到天影穹顶下,正要施法把他定于天影穹顶之际,意外发生了。
被困于此的魔女罗刹突然摆脱了法术钳制,抢了昏迷的信都离难就走,宣于谨与云深率众在后紧追不舍,二人被迫到一处深谷。
魔女罗刹知道两人不可能逃脱,又无法取下信都离难身上的纠连锁,更知道冥王殿下宁死也不愿受人摆布,况且被定于天影壁就要承受千万年的酷刑,于是忍痛杀了未婚人君的肉身。
为防止宣于谨追杀利用,连他的魂魄也打散,只把他的真元、法力和一丝灵识,凝于自己精心培育的伤心花种之中,之后施展魔法,把花种、冰魔刀、锁麟龙、外加自己的法宝水心绊和魔道修炼至宝一起,丢进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四海结界。
信都离难将死之际,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他似乎知道罗刹女要做什么,却无力阻止,因此只说了一句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本王若能转生,定要打上天道,杀了宣于谨、救回你,仍然为我之妻。
接着四海之界关闭,宣于谨追来,却只看到信都离难失了魂魄和真元的尸体。
魔女罗刹傲然起身,愿以自身定于天影穹顶。她愿意忍受无涯苦难,只为给黎民苍生一个喘息之机,暂解十洲三岛的苦难,也为了要等信都离难回来,实现对她的承诺。
可她虽自愿,但法力却不足,于是天帝宣于谨舍命施展大功法,把那些背叛信都离难、叫嚷着取代他成为冥王的鬼道众高手化为无数黑沙,填补到定影壁上的空白。
至此,六道第一次大混战结束,迷踪地虽然一直没有找到,但因为魔女罗刹和众多鬼道被定于天影穹顶,镇住了稳定之界,树穴之水又流回沧海岛绵延池中,所以十洲三岛重新导正,灾难也慢慢过去了。
根本没有什么六道分为两大阵营,从来都是混战,但因为魔道和鬼道失了首领,而妖道的妖王出力最少且早就战死、所以在利益分配中所得不多。但妖道有妖界,鬼道有冥界,天道自有天界,所以只有魔道受到了最大的压制。
天帝宣于谨为将魔女刹和鬼道众高手定于天影壁,法力耗尽,没有千年修养不能恢复,因而关闭了天界之门。他临走之前,与六道大战中幸存的各道门派首领们立誓,绝不把六道大战的秘密说出,免得魔道、鬼道和妖道因为不服而前来寻衅,再度破坏十洲三岛脆弱的平衡。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知道这不是件光明的事,因为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宁牺牲了别人,还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但是沧海黄沙,光阴荏苒,时间抹平了一切,除了这本忠实记录的书,谁还知道那几千年前的秘密呢?
虫虫跪坐在《始书》前,浑身冰冷,就连血液和呼吸也是冷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书翻了十几页,场景人物不断变幻,耳边华显子的讲解之声也没有断过。她,终于了解了这一切。她曾拼命要得知的秘密,她曾以为可以化解的仇怨,她努力要到达的地步,今天,全部实现了。
可是,她忽然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因为她发现她并不想知道这些。
原来,她心中的不安是有缘故的,因为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当她解开一个秘密的同时,她可能要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是用一切也无法弥补的。
早知道如此,她还会这么做吗?
最后一页书上的画面不断反复闪回,她看到鲜血遍地,信都离难一声不吭,可是深黑的眼眸中有着那样被背叛的痛苦和伤害,被侮辱算计的愤怒和悲凉。
纠连锁穿透他的骨头和血肉,发出轻微却剌耳剌心的撕扯断裂声,他的血、他的汗汹涌而下,染红了眼前的土地。一个人怎么可能忍耐至此,倔强的不求饶,甚至不允许自己软弱昏倒?!
他要亲眼看着自己被折磨,因为他要把这一切刻在心里,就算肉身尽毁,魂飞魄散,就算失去前生的记忆,只有还有一点真元,一丝灵识,只要他可以历经千年而重生,他就可以加快起这一切,他就要讨回这个公道!记住这一切后,他才会昏倒。
虫虫的心,因为看到这一幕而碎成了粉末,锥心刺骨的疼啊,令她泪水滚滚,遍洒《始书》。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穿越到那个时候?!假如她在,她绝对绝地不允许任何人这么伤害他、算计他、利用他,绝对绝对不会容忍别人这样折辱他的骄傲、侵犯他的尊严!
她宁愿替他承受这一切。
这就是爱,不亲身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可是她明白罗刹女的心,因为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
抬头望去,泪眼模糊中,那个浮雕美女不言不语,脸上亘古不变的神情那么痛苦。她也在为那个男人心痛吗?心痛到忘记自己千年来所承受的折磨?
穹顶上的罗刹女是有生命的,不是一件死物,在等着她的大魔头花四海,或者说冥王信都离难的转世相救。罗刹女所做的这一切感天动地,况且两人又有婚约,故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花四海救回自己前世的妻子,杀了天帝宣于谨,然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大魔头,以前的冥王信都离难曾经对罗刹女说过:本王若能转生,定要打上天道,杀了宣于谨、救回于你,仍然为我之妻。
也许,连整个仙道也会被灭掉,因为这些人的前辈都曾那样伤害和侮辱过他。
那她呢?算什么?只不过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异类?除了那莫明其妙的南斗之气,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是他生命中的插曲和过客,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她只是一个引领他找回自己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里,遇到他,纠缠他,深深爱上他?然后在她无法离开他的时候,跳出来这样的结局?
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人家才是王子和公主。可是她那么爱他,揭开这个秘密时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瞬间,虫虫想毁了这本书,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独自出去,和大魔头继续在一起,永远不让他回忆起这一切,甚至想办法带他回到现代去。可是这黑暗的念头一起,她就开始憎恨自己。
假如那大魔头有一分爱她,也是因为她内心的光明,她的磊落与善良。她可以忍受一切,怎么让他鄙视她、轻贱她、恨她,毁掉他心目中的她的唯一美好?
可是,真的要学海的女儿,学那条悲伤的小人鱼,最后成全了别人,自己则化为海上的泡沫吗?
3-75 没路直接跳悬崖
「小丫头,你哭完没?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华显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大概以为虫虫是吓哭的吧。
虫虫艰难的合上那本书,差点砸到华显子,吓得他往旁边一跳,落在封面上。
「你要过河拆桥,杀了我老人家吗?」
虫虫不理他,先抬头看了看穹顶,面对着罗刹女那绝美而悲伤的面容,她忽然感受到恐惧。解救下这美人,她就会失去大魔头。就算他回忆不起前生,面对容貌和心灵都如此完美的人,是个人就会选择。
她不够美丽、不够温柔、不够牺牲、她拿什么跟人家比,就好像琼花术树对比路边小草,她会输得连最后的一丝尊严都不剩。
可是,解救罗刹女是大魔头的愿望。她,能不帮他吗?罗刹女能为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她为什么不能替他着想呢?即使,那意味着她的心碎,她的离开,可她她能能扭转什么吗?
唯一的,就是所做的这一切不让大魔头知道,这样他离开的时候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看,这多牺牲,多文艺,多么高尚,如此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在戏码到达高潮的时候,在大幕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微笑着翩然退场,风度好得无与伦比,崇高得连苍天都会感动。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用尽一切手段要夺得他的心呢?她真的会那么做吗?会死气赖的硬插一脚,破坏人家哈皮安定吗?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直接跳悬崖。现在先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再说,就算会输,意思意思也要光明正大的战一下。她可是八剑弟子,是魔王花四海看中过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这点勇气和觉悟?!
想着,她用力抹了一下眼泪,深呼吸了三次。
「你要做什么?」华显子一直偷眼观察虫虫,后来发觉她似乎不是害怕,而是伤心绝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后来又见她咬牙切齿的喘粗气,有点怕他这位双倍徒孙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要救她下来。」虫虫忍着心中的酸涩一指穹顶。
华显子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行不行,虽然我很同情这位美人,可是她下来,十洲三岛又会倒转,那样百姓还会如蝼蚁般死去,她这么多年的牺牲也白废了。你没看到那边吗?树穴之水已经溢出来了,现在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恶化都来不及,你还要火上浇油吗?」
虫虫不理他的激动,走到「水银池」边,问:「这里是通向沧海岛的绵延泉吗?」
「没错。」华显子点了点头,「想必隐流的首领把秘密一代代传了下去,现在的岛主一定知道绵延泉干涸,十洲三岛大难临头的事,只是因为那个誓言的关系,六道大战的秘密被隐瞒了。」
「双倍师祖你真聪明。」虫虫强颜欢笑,「可我没说马上解救罗刹女,我会想办法先到迷踪地,然后重新种上一棵七宝琼玉树,定在那儿不就得了。」
华显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踪地已经跑了,找不到了。而且,定住迷踪地的玉树是天地造化之物,你又去哪里再弄来一棵?」他当然明白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寻找迷踪地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迷踪地跑不出十洲三岛,就一定找得到。」虫虫握了一下拳,「至于七宝琼术树,我虽然没办法再弄一棵,可是你刚才没看到吗?玉树倒后,散了一地的玉粉,云深师祖用一个盒子收集起来了,或者,可以想想办法。」
「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华显子大叫一声,倒惊到了虫虫,「云深这小子郑重其事的把玉粉收起来,说不定有什么想法。这小子和我师兄很亲,也许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现在那盒玉粉在哪里?」
「还说呢!」虫虫叹了口气,「前些日子,鬼王杨伯里冒充大魔头偷袭云梦山,抢走了混沌两仪焚心鼎和那盒玉偻。幸好我师父拼死力战,结果杨伯里遗下了玉粉,只把小鼎拿走了。
华显子闻言又是啊啊啊的惊叫了半天,然后气愤地道:「怎么怎么不小心啊!混沌两仪焚心鼎是我师兄的法宝,很厉害的,但他说那法力太过霸道,一直不肯用,后来在六道大战中给信都离难力顶出一条裂缝来。哎呀,被坏人拿走可怎么办!唉,难道是天意难违?」
虫虫翻翻白眼,非常无奈。
这些古人啊,总讲究什么天意,什么规则,从没想过努力去争取一件情。十洲三岛的危难,全因为迷踪地的失踪,为什么几千年来,从没有人试图去找?为什么试都没试过就以为一定找不到?为什么会以为是天要亡十洲三岛,从没想过这一切只是人祸呢?
唯一寻找过迷踪地的就只有花四海,第一次在就要成功的时候,被那个阴谋破坏了,第二次他是要在迷踪地上盖通天塔,被她给破坏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从迷踪地上盖塔就可以找到去往天界之路?为什么花四海会知道这些?既然天界之门封了,为什么草木兵会降临在北山王宫?难道天界之门就在北山王宫内吗?
「玉粉又没有丢!」虫虫喝道:「老子不管天意,老子要顺心顺意!一定要找到迷踪地,重建七宝琼玉树,让十洲三岛别在翻来覆去的折腾!」
华显子听她「老子老子」的乱叫,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欣慰快意的笑容,「你这小丫头很合我脾胃,可惜我生前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不然一定要收为弟子。但是,杨伯里是谁?」
虫虫续无奈之后又叹了口气,「双倍师祖,你肩膀上架着的那个园形物体,难道不负责思考吗?我刚才说了,是『鬼王』杨伯里,而在你的记忆里,六道大战时有人叫这个名子吗?」
华显子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双掌一拍,虽然是魂体,却也发出「啪」的一声,「六道大战时,原来的人道之王叫杨伯里,当时被信都离难,也就是你说是那个什么什么花四海掌毙。你知道,不是死于冰魔刀下的人是不会魂飞魄散的,难道他自此入了鬼道,重新修炼起来?想当年老杨头虽然是人道中人,却是有异能的,否则也接不了信都离难一掌。唉,当年战后,那些重伤高手也没活多久,要不然就是修为大损,不然也不会没人注意到杨伯里的事。」
虫虫想想,也觉得是这样,而且好多解不开的谜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以前万事知曾经说过,现在的北山王族并不是六道大战时的人道之王,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以前的王族就是姓杨。但是因为年代之远,很少有人提起。想必杨伯里死于花四海、也就是当时的信都离难手下而不甘,偷入鬼道修炼,当上了鬼王以报复。
他因为参加过六道大战,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和细节,居然忍辱负重,隐藏了鬼道的修为,拜入云深门下。这不难猜出,他潜伏多年,为的就是夺取混沌两仪焚心鼎和玉树粉,也是为了等待机会以东山再起。
看这意思,他是要在重生后称霸天下,至于他为什么要那两件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一定是有阴谋。
刚才看书之时,虫虫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的人道之王居然是杨伯里,也非常震惊。可是六道大战中让她震惊的事太多了,反而这件事很一般。
只是不知道杨伯里两世中的长相不同了,为什么花四海和前世信都离难却长得一模一样呢?也许,是他心中要重生复仇的执念,令他的面容也没有改变。
3-76 北山淳是冒牌的
「有玉粉就有转机。」华显子有点兴奋的道,「我呆在这书里千年之久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重见天日。我师兄引领你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别有深意。」
「深意你个头,把我弄来的时候怎么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还有基本的人权没有!」虫虫有点气,感觉整颗心似乎都被割开翻转过来,把最柔嫩的地方暴露在粗砺的沙地上,只觉得疼,可是却说不清创口在哪里。
现在要怎么办呢?虽说打算找到迷踪地,重新种出玉树,但这只是个方向,具体怎么做,她一点儿主张也没有。忽然又想起那个小鼎,总觉得杨伯里肯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我苍穹和桃花师叔还被关在鼎里呢,也得想办法救出来才行。」
「那鼎的宝气很霸道。」华显子道:「所以尽管它是天下罕见的法宝。不过你也先别瞪眼睛,越是好宝贝,越是不好驾驭,就算老杨头潜伏在咱们天门派多年,会使用此鼎,也未必会修,我们只要在他领司出修复之法前抢回鼎就行了。」
「我们?」
「是啊。「华显子一脸想当然的神色,「我即找到我的双倍徒孙,自然要和你一起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又不是镇着稳定之界的材料,呆在这儿也是白搭。」
虫虫惊得嘴都合不上。华显子是书魂,是要附在书里的,难道难道让她天天背着这么重一本书吗?那她练乌龟功好了,反正和背个重壳差不多感觉。
「我也可以附在那个金色羽毛里啊啊。」华显子似乎知道虫虫心中所想,一指虫虫的脖子,之后没等虫虫回话就化为一缕白烟,冲了过来,一派强买强卖的作风。
虫虫只觉得脖子一凉,这位双倍师祖就已经在她颈窝处说话了。这让她分外不习惯,连忙取下,把那条万事知作为她奴隶的标志金尾羽项链缠在手腕上。
「你老人家说得容易,我现在连杨伯里跑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虫虫道:「奇了怪了,他拜入云深师祖门下时用的居然用自己的原来名子,也不怕被发现吗?」
华显子因为附身在金尾羽里,身子又小了,目前只有一寸大,立在虫虫的手腕上,「傻丫头,越是这样才越不容易被人怀疑呢?这个老杨头,实在阴险狡诈得很。唉唉,怎么这羽毛有小鸡味。」
虫虫不理会他的抱怨,只发愁道,「迷踪地我见过,虽然都说它跑掉后就再找不到了,但毕竟有些希望。玉粉应该在我师父手里,是装在一个铁盒里的,我辈份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但盒子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没错。但是如何才能重新种成玉树呢?」
华显子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道:「这要问问云深那小子。」说着,望了望穹顶。
虫虫非常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花仙子双倍师祖总往上看,难道是欣赏罗刹女的美貌?再说了,云深师祖和天门派上派高手在276年前集体失踪了,现在到哪找去。
忽听华显子道:「看到穹顶上那块最大的圆石了吧?就是云深那小子幻化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当初罗刹女虽自愿被定于穹顶,但因法力不足,宣于谨把鬼道一众高手化为了黑沙,帮助填补漏洞。可是天长日久,穹顶还是渐渐松散,云深那小子还真有济世救民的大无谓精神,居然带着天门派一派高手,自愿化为圆石,补上了穹顶之洞。」
虫虫「啊」了一声,没想到让白沉香困拢多年的本派高手失踪之谜,原来是这么回事,忙问:「你没有给他看书?让他明白他们当初那样对大魔头是多么残忍可怕,多么错误的事!」
华显子一撇嘴,「你当谁来都能看这书啊,只有八剑弟子可以。这事说到底,天门派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我也不想这秘密给出别人看到,损了天门派的名誉。当初我师兄要我和云深一起管理派中事务,我却沉迷于炼器的快乐,说来我也是罪人,当然要对外人拼命隐瞒才对。所以,别人到了这井下,看到的始书只是一块机关石头,只在在八剑弟子眼中过是一本书。而且这井也是当年六道后宣于谨布下的结界,如果有人落井,井口就会自动封死,一百天后才会重开。」
「这是干什么?想让落井的人饥渴而死,好保住此处的秘密啊。」虫虫嗤之以鼻。
「那有这么简单,宣于谨可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华显子道:「井一关闭,井内就有慢性毒气散发,到了百日,有修为的人会被化为一粒沙,去堵穹顶,普通人就变成清气了,井开之后散去。」
虫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堵住口鼻,怒道:「这是心思缜密吗?明明是阴毒,做事这么绝的,当心宣于一族到他这儿就再不能繁衍后代。」她尽量说得比较文雅,实际上是想说,做事这么绝,一定变太监的。
华显子看虫虫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现在防范也没用了,千年来,掉进井里的人和动物不计其数,哪有一个生还?再说了,你现在也不能走,要想找云深那小子问话,非要一点点用本派的传心术慢慢唤醒他才行。」
「就怕没等问他话,我就先挂了。」
华显子不明白「挂」是什么意思,但大体明白虫虫之意,得意道:「有我老人家在,你怕什么?包你死不了。其实若不是井闭,咱们也没有机会、没时间传心于云深,但这要靠你,天六门派的法术,我唯独不会这一件。话说,好多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子闯进来过,叫什么北山意,才几岁的小东西,就聪明得不得了。当时他是被他的哥哥推到井下的,我老人家看他哭得可怜,一时发了慈悲,护着他睡了百日,井开后给丢了上去。」
虫虫听到这儿,恨不得抱住华显子,使劲亲几下,可惜他是魂体,无法做到。原来西贝也掉进过井里,若不是双倍师祖,这世上就没有西贝了吧?那样,这世界该是多么乏味?是怎样的损失?
不过一想到北山淳,她又有点恨,「我就知道北山淳不是好东西,那么小就那么狠毒,把亲弟弟推到井里。哼,他倒是和宣于谨像是亲兄弟,办事总带着斩草除根的劲头。」
「人的地位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他们都是一道之王,自然残忍凶狠些,不然也做不到那个位置,就算做到,也管理不了。」华显子倒很淡然,「你也知道,北山一族本不是人道的王族,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他们一族本是守护南斗星的,后来沾满了俗世,抛弃了使命,结果受到了诅咒,异能一出就不能再长大。这对于人类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北山一族的王血是单传的,也就是说,每一代只出一个王,我想这就是那小家伙的哥哥要推他入井的原因,因为他才是这一代的人道之王,你刚才说的什么北山淳是冒牌的。」
3-77 始书的灰烬
惊啊惊啊惊啊,惊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不知道还会听到什么事。
原来西贝也是一道之王,只让他做个魔道的军师实在太委屈了。北山淳还说什么自己的弟弟自小离家,完全是被他逼走的。他那个王位还不知道怎么保来的呢。
而西贝,尽管心里明白这些事,却还阻止大魔头杀北山淳,尽了兄弟之情,可真是个温柔厚道的人哪。
「这小子被摔倒到井里时也不知道这个,我怕他出去后还是会遭毒手,干脆多事,告诉他,他才是北山王的王储,因为他身有异香,叫做迷情冷香,那是别人无法模仿的。还告诉他,如果有人闻到他的本命香,就是他命定之人。」华显子孤寂了千年,本身又是活泼爱说的人,此刻见了虫虫很投缘,因此话多得很,「然后我弄昏了他,让他把井内的一切都当做是作梦,只把我的话当成是梦中所感的。我这样做是为他好,如果他能记得这些模糊的梦境,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脉,如果能忘记,那就是造化了。但是,他不能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前调像莲花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那是迷情冷香吗?
虫虫听到这儿,蓦然感觉那香味又钻进鼻子似的,虽然麻木了,但还是更惊了一下,「可是双倍师祖,我可能闻到了他的本命香。不过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嫁给他?」这念头让她冒了冷汗。
本来,西贝是天下罕见的极品男子,可是她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大魔头,再也拿不回来了。但是命运又是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为什么要她遇到那大魔头,爱上他、深爱上他、继续爱他、不能再爱别人?
华显子也很惊讶,没想到虫虫能闻得到迷情冷香。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虫虫身上有南斗之气,不管这气是怎么到的她身上,在某种程序上,她就是南斗后裔,自然能闻得到那小子的本命香。
「是不是嫁给他,要看你的意思。」华显子挤了挤了眉眼,显得很暧昧,「作为守护南斗星的家族,他是你的守护者,至于是不是要『贴身』守护,要看事情的发展。我看那小子不错,长得好,心地纯良。怎么样?考虑一下?」
虫虫叹了一口气,没理会华显子的话,只觉得揪紧的心瞬间轻松了。西贝那么好,她不能伤害他。而爱,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爱了而得到不反馈,天底下所有的酷刑都不及上这更痛苦。
看她不说话,华显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前世因果镜,六道大战后就只剩下一个,被云深带回到天门派了,现在想记录什么可难了。」
虫虫刚想说唯一的前世因果镜日前在她手中,就听到耳国传来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样,井下大殿也跟着震动起来,吓了华显子一跳,连忙把身体缩进金尾羽中,「怎么啦怎么摔跟头?我们还没和云深通话呢!这是出了什么事啦?」
虫虫一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心脏,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抬头看了一眼穹顶上那个不动也不说的浮雕美人。
他要来了!花四海,也是信都离难。他要来了!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怎么办?难道三个人非要面对面,非要做出艰难的选择吗?没有办法回避吗?
她落井很久了,花四海在外面一定急坏了,这声音就是他强行寻找井之结界发出的。
「大魔头,我在这儿!」她想考虑好再做反应的,可是本能部慢快于思考,语毕,泪落。这样理直气壮的等待他,这样全心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只怕不会再有了吧?
没有水心绊,所喊的这一句也没包含法力,但两人相通的心灵好像能在瞬间共鸣一样,又一声开天裂碑的巨响,顶上「咔嚓嚓」的裂开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细缝,一缕久违的阳光薄刃一样泄进了幽暗的大殿之中,也照进虫虫的心里。
接着,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了下来,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虫虫不动,但金光神气自动涌出身体,在体外结成了防护光罩。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天影穹顶似乎与大殿的石顶不相关似的, 别的地方已经坍塌陷落,唯它还保持不变,浮雕美人和顶上黑沙、圆石也都没变。
「虫虫!」一声呼唤,是他!
虫虫不想哭,好尽可能微笑着见他,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回头,正看到冰魔刀的可怕气透隙而入,能自动辨别似的,绕开虫虫身边凡尺,带着刀主人本身的狂怒,把遇到的所有东西全部一斩两断,包括那本《始书》在内。
「啊」的一声惊叫,不是虫虫,而是华显子,因为冰魔刀上毁天灭地的气息,砍到人就会使其魂飞魄散,砍到有灵气的物就会使其化为飞灰,就算千古奇书《始书》也不例外。
「他的脾气和以前一样。」华显子哀鸣,那个「他」显然说的是花四海,「他转世时,罗刹女把魔道道宝给了他,怪不得他肉身尽毁、魂魄离散,居然还能在千年内恢复得如此强大。倘若他回忆从前,魔功与冥功融合,天下还有谁拦得住!」
虫虫不理他,两眼一直望着头顶越来越宽阔的豁口,见一条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那,因为逆着光,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整个人如神祢般威严高贵。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神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坚毅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对着虫虫伸出了手:「我们走。」他说,简单的三个字,那真挚的感情却如此动人心魄。
「好。」虫虫哽咽着,跌跌撞撞的跑向他,似乎晚一秒,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
而就在这时,那本即将化为灰烬的《始书》忽然凝成了一束灰色光芒,像是有着强烈的意识一样,蓦地向花四海打去。
当虫虫在自己眼前失踪后,花四海差点急疯了,带着增援来的魔兵和四道的精锐大军大战了三日三夜。
北山淳的军队,是在囚困他们时就已经调过来了,虽然全是由人类组成,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很不好对付;仙道的人来是在白沉香的带领下,想向北山王要回姚虫虫的,但花四海突然发了狂一样,此山淳立即暗示姚虫虫实为花四海所控,白沉香虽半信半疑,却不得已加入战团;鬼王杨伯里知道魔王未死,想起他在死海对姚虫虫所做的一切,心知没有幸理,干脆迅速投靠了北山淳,加入了围攻魔道魔王之列。
而魔道以一敌四,凭借花四海超群的实力和西贝指挥得当、危而不乱,不仅保持不败,还把北王王宫差点夷为平地,但却始终没找到虫虫的踪影。最后迫得花四海掘地三尺,把北山王宫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井之结界所在。
此刻见到虫虫安然无恙,花四海心中的欣喜战胜了一切。身后,有朋友帮他顶着,眼中,仅容下一个她而已,哪能提防突然袭来的灰芒?!
因此,什么反应都来有及了,就在虫虫的惊叫声中,那灰芒正中花四海的眉心,「哧」的一声消失不见。接着,一道可怕的血迹,蜿蜒着,顺着他挺直的鼻梁而下,两眼也迅速被血浸染。
他感觉头似乎裂开了,好像就要死去似的。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虫虫曾问他爱不爱她,此刻他很想回答她,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透过眼前血红色的帷幕,深深地望了虫虫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无心的爱意,内心深处冰融的温柔,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向后仰倒。千年了,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倒下过,现在却当着千军万马,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和知觉,仿佛又回到了昏睡千年的黑暗之中。
3-78 痴丫头
虫虫扑了过去,深刻的品尝到了心胆俱裂的恐惧感受。不习惯他倒下,那一刻,感觉要失去他似的。
不过西贝反应也很快,本来他是站在花四海身后,指挥着整个战局的,见魔王受伤,立即抢了过来,一把托在花四海的肩下。「后会有期。」他当机立断,不给虫虫哭泣和不舍的机会。
魔道对抗另四道,凭的就是魔王的天下无敌。如今他一伤,局势对魔道极为不利,倘若有一丝犹豫迟疑。就会被北山淳抓住战机,到时候他们一众人就陷入了危局。况且,目前虫虫在震惊之下没有反应,清醒之后定然和魔王难舍难离,那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被魔王强行打开的井之结界,他模糊中有些印象。似乎小时候被哥哥威胁生命进闯入过,但又感觉似在梦中。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把魔王背负在自己地身上,右手一挥,漫天花雨中,已经腾身在半空之中。
「撤回修罗微芒。」他吩咐。
马小甲没有应声,但已经依言而为,魔兵在他的指挥下进退有矩。虽退而不乱,人数虽少,但有攻有守,且战且退,四道联合大军。居然拦不住。
「北山意,你居然帮助魔道,毁我北山王族之基业么?」北山淳身着白色铠甲,向半空中一指。
眼看魔王就要被俘,却突然要逃走。四道中人有许多想要飞身追上,不过半空中落英缤纷。因为北山王宫中花草繁茂,更增加了西贝构柳丝此一法术的威力,那些美丽地花瓣看似轻盈,却如一张密实的网,阻得任何人也无法御器而飞。
「我不让他杀你,因为你是我的兄长。」西贝头也不回,「可是我也不能让你杀了我唯一地朋友。」随着话音,人已远去,马小甲率一众魔道门人也迅速撤离。
转瞬间,刚才还激战处处、血肉横飞的战场,此刻变成了断壁残垣、死伤遍地的荒败之所。一切就好像潮水来袭,来得快、也去得急。而且,每个人都看到地宫的入口,看到跪地痛哭丧着脸的虫虫。
「蚂蚁,不要惊慌,有为师在。」白沉香飞身而至,把虫虫护在身边。
他先是接到西贝柳丝的传信,说偷袭天门派的是魔道叛徒勾结外人所做,魔王并不知情,对天门派地损失表示歉意,然后说人道之王北山淳扣留了他的七弟子。
自虫虫走后,他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此刻听到了消息,哪有不立即赶到北山王宫之理。何况,魔道来送信的人还奉上了却邪双剑和一只病狗、一只病鸡,确实是虫虫一直带在身边的,它们身上明显有鬼道阴功的重创痕迹,由不得他不信西贝军师的话。
不过后来风云突变,北山淳说是花四海制住了他的劣徒,并要求联手对抗魔道,对此他半信半疑,虽然基于事先地盟约插了手,但一直没有尽全力。待到后来见花四海发狂似的把整个北山王宫的地面全掀起来,就感觉花四海是在找人,八成就是他的劣徒,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魔道一边,手下也偏了。
再后来,见花四海打出了个地宫入口,并冲了进去,口中还叫着自己劣徒的名子,然后突然昏倒,就猜可以是地宫中有法术机关。但他不猜到花四海英名赫赫,这回居然关心则乱,中了暗算。
此时见北山淳一边指挥部分人去追那肯定追不上的魔王一行,又指挥部分人守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地宫入口,连忙上前把虫虫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心中对这个北山王完全不信任了。
而虫虫因为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阅读《始书》,体力早就透支,又被各种意外打击,当见到花四海重伤地一刻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等白沉香过来救她,只叫了一声「师父」就昏了过去,由跟随师父过来的商帝乙背着,人事不知。
「白掌门请慢走。」一直蒙着面的鬼王拦住了欲走的白沉香,「今日与魔道大战,复工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今后要如何是好,还要从长计议。」
白沉香皱了皱眉。
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喜遮遮掩掩之人,再说,鬼道本是魔道的盟友,临到战场反戈一击,实在令人不齿。他不明白北山淳怎么能够信任鬼道,但他不想与之有瓜葛。
何况,这人的面目虽然认不太清,可他总是没来由的有一种厌恶感,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小徒受伤,恕我不能久留,先行告退。」他略一抱拳,「魔道一时半会儿攻不过来,北山王宫也需整理安顿,天门派就不叨扰了。告辞。」说着大步先行,走到北山淳身边时又客套两句,然后匆匆离开。
北山淳本做了挽留,但一来他的北山王宫已经成了破瓦烂屋,没地方招待客人、盟友,二来白沉香不信任了北山淳,自然不能呆在人家的地盘,三来剑仙们飞来飞去也方便,因此仙道一行人一直走出几百里,才留宿在一个小镇中。
虫虫醒来即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了白沉香的衣袖之上。白沉香见她容颜憔悴,一时不忍,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任好哭了个天昏地暗,神噎着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她被杨伯里扔入死海、她如何进入的北山王宫和六道大战的秘密。
白沉香也是有近千年修为的人,而且还是气度雍容的一派宗师,但这些大小小的震撼仍然让他目瞪口呆,脸上现出平时小八才会有的呆愣表情。
他想不相信虫虫所说的一切,因为实在太离奇,但《始书》虽然毁了,却有人证存在,华显子师叔祖的出现令他不得不信。虽然他入门时,华显子已经不在天门派了,不过他经常听师父云深说起这位制器的高手,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事实,不管这有多么艰难。
对于杨伯里的事。虫虫说得有根有据,有节有理,也容不得他不信。
原来。他心中的正与邪并不是绝对的,从某种程度上,天门派乃至整个仙道都欠了魔王花四海、或者说冥王信都离难。但尽管如此。他现在还是要率领仙道魔道为敌。因为若罗刹女若被救出,十洲三岛就会倒传,百姓就要大难临头。
毕竟他的「爱徒」说要去寻找到迷踪地的事还没半点影子,六道也没有彻底解决十洲三岛的危机。虽然这样做对不起那位善良又坚贞的罗刹女,却也只有请她再忍耐些时日。之前,魔王花四海若已记起前尘往事,也绝不能任他先下手。
听到这个决定。虫虫大为不满。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中,谁也不能任性,否则罗刹女千年的苦熬和牺牲全是白费。她的心地那样好,假如从酷刑中解脱后,仍是要面对哀鸿遍野,恐怕也不好受。
「我去游说花四海。」她带着私心提议。
「不许!」白沉香断然反对。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和花四海之间有情。若说以前还有怀疑。那么从虫虫跑出云梦山,拼命要还花四海一个清白,还有花四海在北山王宫中近乎疯狂的寻找虫虫的举动中,一切皆了然。
他一直提防仙魔之恋的发生,不是不相信魔王也会为了「情」之一字而深陷不拔。也不是为了门户之见,而是仙魔恋会引来天劫。
老黑和蝶翼就是先例,以前他失去过疼爱的小师妹,如今怎么重蹈覆辙,再失去心爱的弟子?
「可是他的伤——」虫虫冲口而出。泄露了她真实的目的。
「他的伤无碍,听你所说。一定是《始书》中的意念要令他忆起前尘往事。倘若他想起——」白沉香长叹一声,知道硬要拆散他们会令虫虫多么伤心,可是这恶人他不做,谁会来做?
虫虫低下了头,明白白沉香要说什么。花四海若恢复记忆,心中还有她容身的地方吗?
此时的华显子已经从暂时寄居的金尾羽中换到了一册书中,由白沉香早晚待奉,他在一边看到白沉香师徒的这番对答,再想起虫虫和魔王之间的态度,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插嘴道:「信都离难可以娶两个的——」
话一出口,刹那间招来另两个后辈的两对凌厉白眼,吓得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白沉香是不想让虫虫应了天劫,虫虫是因为从现代而来,有着独立自主的爱情观念,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否则宁愿远远离开,心碎一辈子。她的爱,有自尊。女人,也应该有自尊,这样才值得男人来爱。
「我只要看看他就好,然后就回来,保证听话。」为了见花四海,她第一次哀求别人。
白沉香坚决不允。
「师父,你为什么不明白呢?」虫虫耐心的解释,这一回没有采取忤逆地态度,「他若恢复记忆,并不只是改变对我的态度,以他那霸道绝然的脾气,他会不立即救出魔女罗刹吗?您刚才也说了,不能让他这么做,至少要等到我们找到解决十洲三岛危机的办法。可您是要和他武力对抗吗?是要搭上好多人的性命吗?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去劝他再等一阵子?师父,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他想得要死,可是我怎么会一味只顾自己,不为他,不为你,不为天门派的师兄弟们,不为那些脆弱的百姓着想呢?师父,您就让我去!你想想,如果他想起来,还会留我呆在他身边吗?什么天劫,那是根本不会出现的。」她不想哭,想忍住泪,可是却做不到。
白沉香半晌无语,最后摸摸虫虫那红色的柔软短发,「痴丫头啊!」
3-79 他的决定
三天后,身体恢复、心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虫虫光明正大的来到修罗微芒。
那是大魔头的驻地、他的地盘、某种程序上也是他的家。
虫虫一直想来这个地方,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踏到过修罗微芒的土地,这回算是奉师命前来,魔道的人也没有阻拦她,甚至马小甲亲自来迎接,这反而让虫虫忐忑不安。
什么时候,魔道和仙道这么友好了?还是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马小甲话很少,基本上问好几句才回答几个字,惜字如金到和花四海媲美的程序。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虫虫还是得知花四海已经清醒了,伤势并没有大碍,这几天一直呆在黑石王殿,从来没有出来过。
「不用通报一声吗?」绕过了一层层的防备结界,虫虫仰望着山顶那孤独森冷的黑石王殿,忽然产生了怯意,不想再向前一步,尽管是那么想见到那个心中的人。
「西贝军师有吩咐,虫小姐何时到,何时可进入黑色王殿。」马小甲答,神色间看不出一丝情绪,「虫小姐顺着这条小路前行即可,前方已无阻碍。」说着,向侧面跨了一步,巧妙的把虫虫让在了身前。
虫虫抬眼向上望去,只见一条小路笔直的通向山顶,现在的她距离那个传说中很少人能进入的黑石王殿,还有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非常近了,可是她却感觉遥远的心寒。
她向后退了一步,内心深处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很想转身跑下山,因为假如迹底不揭开,迹题就永远在那儿,她不会失去什么。但,她不能那么做,她只能强逼着自己煞住脚步,对静静等待的马小甲道了个谢,咬着牙向前。
姚虫虫,你要勇敢!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他、面对问题、面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结果!你一定要坚强。她对自己反复说着,脚步沉重的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她多么希望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啊!但无论多么长的路也有终点,尽管她走走停停,不断的迟疑,不远的距离从早上走到了中午,却终于不可避免的站在黑石王殿前。她面对着紧紧关闭的沉重的石门,鼓了半天勇气,用力推了下去。
没有想像中的沉重,大门开了。一缕午后的阳光紧随着门缝倾池了进来,在黑石地面上投下了一道剑光样的亮色。但这明亮照不到巨大而空旷石殿里面,也照不到最深处的黑暗。
这就是他日常呆的地方吗?这么冷寂、这样孤独、高高在上、却没有半点温暖。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隔绝在这里,拒绝一切的接近,难道只是因为他心中隐约存在前世的承诺,所以才抗拒任何人?
虫虫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只觉得踏入石殿的一刹那,寒意扑面而来,在正午的山路上走出的一层细汗瞬间被退回了毛孔,分外难受。
她紧张的向里走了两步,眼神扫过整个空荡荡的地方,终于发现有一个人就坐在大殿最里面的长石塌上,怀抱着冰魔刀,两条长腿一条屈在胸前,另一条长长的伸直,低垂着头,散着的长发遮住了脸,宽阔的肩膀有点绷紧,整个人如沉默的山岩,不动也不说,似乎有千年万年了。
虫虫的心好像被重击了一样,好半天没有跳动一下,之后又狂跳不止。
他起起来了!他想起了他的前世,想起了一切!那他现在的记忆中,还有她的存在吗?会不会忘记了今世,彼此要像陌生人一样对待?
「大魔头。」她试着轻喊。
花四海没有动,真的像一块黑色的冰雕。
「大魔头,你醒醒,是我,我来看你。」她有点急了。
终于,花四海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冷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声音中没有半分感情,「谁允许你进入这里?」
瞬间,虫虫浑身的血液全冻住了,任何的打击也不会比这一个更严重,最坏的预计成为了现实。他忘了她!他们之间的温柔、火热、亲昵、共同经历的生死,他全忘记了!
怀疑地瞪着他,想找出一点点往日的感觉,却半点也寻不到,他的眼神如此陌生,甚至还带一点点厌烦,似乎真的把她从记忆中全部剔除了。
她说不出话,震惊的站在那儿,脸孔雪白,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一切,是真的吗?
「别让本王再重复一遍。」冷漠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拒绝感直接杀死了虫虫心中的温柔。
「我是姚虫虫,天门派白——白沉香座下七弟子。」虫虫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中挤出来,每说出一个字,心就碎裂一块,说完这句,瞬间成灰。
他真的忘记她了吗?还是故意这样做,以成全对罗刹女的前世承诺?她半信半疑,也分辨不清,可是心痛却是双倍的。
「那么,天门派的低级弟子,来此何事?」花四海皱着眉头,「本王提醒你,这是最后一次,再随意闯入修罗微芒,杀无赦!」
「天门派恳请魔王殿下,暂时不要进攻北山王宫,我们会想办法找到迷踪地,解救魔女罗刹,魔王殿下可否同意?」悲伤、震惊、绝望,反而让虫虫异常清醒,还有点点愤怒,所以声音中有一股顶撞的意味。
他若杀她,她就死于他的刀下又如何?省得这些零碎的痛若。
而且他记起一切,就应该会去救罗刹女吧?那她不如开门见山的直说,至于以后怎么办,她现在乱得很,要离开这里后好好想一想。
「不行。」他生硬地说。
「可是如果毁了天影穹顶,十洲三岛会倒转。我知道你不介意天下苍生的生死,但罗刹女这么多年的苦不是白受了吗?」
「不行!」
「要不然,魔王殿下给个期限?」
「不行!」
「你怎么不讲道理?」虫虫有点火了。
「一千多年前,何曾有人给过本王机会,和本王讲过道理?」花四海冷笑,「提醒你,天门派低级弟子,本王是冥王信都离难,魔道的首领是魔女罗刹。」
虫虫的悲愤一直冲到脑门,失去理智的想上前质问,可是她刚才站得太僵,此刻一急,居然自己左脚绊右脚,「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花四海没动,但身体却异常紧绷,抓着冰魔刀的手收紧,指尖差点捏碎刀鞘,虫虫爬起来的时候正好一眼瞄到。
她一阵欣喜,然后悲伤,开心的是他没有忘记今生,悲伤的是他这种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
3-80 一切交给时间解决
他的演技真烂,而她也真是白痴。
他想起了前世,怎么就会自然忘记今生?当是电影《鸳鸯重温》啊。
而且,他如果真的忘记了她,以他的脾气,她进门的一瞬间就会被一刀两段了,哪能容许她在这里废话边篇,语气还很挑衅、顶撞?!
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那时对待强敌时才会有的状态,而她既然是天门派的低级弟子,用一根小指头就能随便捻死,犯不着如此戒备,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伪装、在撒谎、在和自己较劲。
而那名「天门派低级弟子」,是他对她独有的称呼,以前初相识时,他经常这样挖苦她。他既然记得住这个称呼,又怎么真的忘记了一切?
这番做作,不过是他在想办法拒绝而已。
其实他又何必如此?难道当她知道了他的决定,真的会为难他吗?
他是一诺千金、顶天立地的男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值得她掏心掏肺的爱。
她既然知道他的两难,怎么会逼他?
虽然她不准备放弃他,可在当前的环境下,怎么会不退一步,怎么会迫他立即做出决定?如果她这样做,不是在争取他,而是在推开他。
她在现代没有正式恋爱过,但这份情感的IQ和EQ她都有。
有的时候最艰难的问题,只有时间才能解决,所以与其纠缠,不如把一切交给时间。而且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绝不会让他一想到她就觉得烦恼和疲惫,她要让他一想起她就感到心疼和温柔。
不过,虽然理智令她如此思考,但痛苦却真实得很,并没有一分削弱。而且如果最终他仍然选择罗刹女的话,她的心碎也会清楚明白,逃不开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命运,但她逃不开的。
「大魔——」她及时扼杀了那亲昵的称呼,既然他在伪装,她干脆配合他,这样他的心里会轻松点吧?
「冥王殿下,我知道您英勇无敌,可是其他五道难道会坐视吗?毕竟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命。」她想把心思全放在正事上,可是看着那亲爱的脸庞,心中的酸甜苦辣都一涌上来,根本做不到,只得低下头不看,「到时候六道混战,殿下您好纵然不介意,只怕一时也难以完胜,到时候双方僵持不下,时间一样会耽误,魔兵也会折损不少。不如我们就订下个期限,如果在此期限找不到迷踪地,我们仙道就退出战局,不阻拦冥王殿下营救计划。」这是她和师父白沉香事先商量好的,如果找不到迷踪地,也为花四海减掉一个强敌。
说完,她静等反应,可是花四海没有反应,似乎这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她一个人。
偷眼一瞄,正对上花四海深黑的眸光,所有的心理上建设、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不见,真想扑上去,紧紧抱着他,说什么也不放开。
同时,一个疑问在心中升起。
他爱他吗?她曾经问过,可是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现在这样对她,是因为感情还是爱情?或者他爱过她,但面对前世的情缘,他还会继续爱她吗?
选择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爱谁。
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坚强、一会儿脆弱;一会儿愤怒,一会儿体谅;一会信心满满要争夺情郎,一会儿又失望沮丧,感觉世界末日末来监,虫虫患得患失,迷茫混乱,更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做。
如果他不爱她呢?这念头如此恐怖,害她不敢往下想。
两人就那么静默着,目光搅缠,说不清的情绪掺杂在一起,直到暧昧来临前的一刻,花四海率先动了,变冷的目光凝望着屋顶。
「看在你敢孤身前来的份上,本王给你个面子。一个月之内,本王不动,但这是最后期限,也不要指望本王会帮你。」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期限结束,仙道最好遵守承诺,不然本王就要踏平所有仙山!」
「谁要你帮!」虽然明白男人就应该遵守承诺,但花四海这样在意罗刹女,虫虫还是心中气苦,酸意阵阵,「不过你给的期限太短了,你当是找一匹丢失的马吗?一个月?迷踪地你找了多长时间?一的内能找到就已经是奇迹了。」
「一个月。」
「好吧,我让步,十个月。」
「一个月」
忍了。「八个月。」
「一个月。」
算了,不和小气的男人计较,「半年总行吧!」
「一个月。」
虫虫气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来时,好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哭,要坚强理智的面对感情的挫折,可是她好不容易做到了这一点,却被花四海气坏了,干脆站在那儿放声大哭。
哪有这样不计量的?她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一开始要十洲三岛和平就是为了他,现在要救出他老婆也是为了他。
自己做为一个小三,外貌、内心、家世、牺牲全比不上人家正牌的老婆,拯救了人家的正妻后很可能被遭遇到抛弃,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白痴的吗?可他现在居然一步不退。
看着虫虫大哭,花四海险得从长塌上跳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他做了决定,虽然不得已,但这却是唯一选择,因为他不能忘恩负义到那个地步。
可是看虫虫刚才的伤心、震惊,他心如刀绞,现在又看她气得撒赖一样的大哭,他多么想妥协,然而他能让步的也只有期限而已。
他也希望事情可以和平解决,但他不相信可以办到。
虫虫是一片好心,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找到了迷踪地,救出罗刹女就了结一切了吗?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呢?那些妄图称霸十洲三岛的人呢?还有那个表面上天下为公,暗地里自私自利的人呢?
这些人,哪个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剌?不欲除他而后快?他的强大,就是他的罪。
而宣于谨,他非杀不可,不然罗刹女这千年苦楚,他的痛苦转生,到哪里去讨个公道?不然这背叛如何得到惩罚?
虫虫是天真了一些,为什么连白沉香也这样想?
大概,他是想救出了罗刹女,六道间再没有争斗的表面理由,到时候他就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消弥危局于无形吧。
但他虽然也是好心,可惜却不了解人性之恶,那是最黑暗的黑暗、最肮脏的肮脏。
西贝如此,他也如此。兄弟、朋友,利益纠葛时,一样会背叛,唯一可信的就是他的心,他心中的人!
而有时候,杀戮和死亡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
3-81 我不爱你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他拼尽全力让声音冷淡着。
这两个月,大概人道、鬼道、天道会做很多准备,下很多龌龊的功夫吧。时间越拖长,对魔道与他越不利,他应该速战速决。但他的让步假如能使她开心,让她感觉有希望,也值得了。
若真到了生死对决的一天,他会想办法让她远离这残酷,只是那时候,陪着她的,将不再是他。
虫虫抹了抹眼泪,点头道:「一言为定。」
虽然两个月要找到迷踪地还是属于天方夜谭级的事情,但至少有了缓冲,花四海也让步了。
她向花四海走去,想抱抱他,不过她脑筋立即清醒,停住了脚步。
现在,他不属于她了,事实上,他从来也不是她的,只是现在她更没有资格。
「事情谈完,离开。」花四海打断虫虫的犹豫和沉默。
也是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也不能触碰。许多心照不宣的,也不必再说出来。那她,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纵然难舍难分,也没有办法,没有借口留下。
不如尽快去寻找迷踪地,早一天解决了这件事,也好尘埃落定。结局是好是坏放一边,至少让结局快点来临,免得钝刀子割肉一样难受。
深深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都融化其中,然后慢慢转身往外走。感觉心里有根弦,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延伸而扯得越来越紧,真到绷断,鲜血淋漓。
而前途的未知让这疼痛加剧,同时使她心头一热,忽然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因为我会当真的。」她面对身体仍然紧绷的花四海,「你有没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爱过我?」
好俗气的问题啊,可是有哪个女人不想从心上人口中知道呢?而且他既然「忘记」了今生事,这问题就显得更加白痴。
不过花四海没有注意到「失忆」的环节,沉默着,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到心中所想。
虫虫紧张的等着,期待着,但又有点恐慌。
「我不爱你。」终于,花四海艰难的吐出四个字,眼光却控制不住的在虫虫身上缠绵的流连,似乎要把她全部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
「我不爱你。」他机械的重复,一定一顿。
虫虫微笑了,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明白那四个字背后的意思,原来,他真的爱上了她。他爱她,甚至非常非常爱,只是,他不能。
「我不爱你。」他第三次说。
虫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柔极了的神色,「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在那层水汽后凝望着他,「可是我很爱很爱你,永远也不会变的。」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生怕一迟疑就成为了他的负担。
她一路飞奔着,跑到后来胸口像火烧一样的难受,居然记忆御剑飞行了。这回她出来,没有带她的大大小小的法宝神兽,只有那对却邪剑。
此时身边没人,心中又苦楚,虫虫干脆抱着那两柄剑大哭。剑身嗡鸣,似乎了解她的心意,可是分离在所难免,有谁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相见?即使相见,彼此间又是什么关系和身份?
酸涩如海浪一波波袭来,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只要心上的豁口存在,它就会不断侵袭。好半响,虫虫突感有异,似乎一直有个人守在她身边不远处,目光温柔地偷偷望着她。
她心中一喜,以为花四海终是舍不得她,抬头看到山路拐弯处的花丛有些抖动,想也不想的就扑了过去,看到个人形就伸臂抱住。
可是头埋在那人怀中,立即感觉不对。
抬头一看,即刻接进一双迷离温存的眼睛,被紧紧包裹其中。
他有着年轻帅气的脸,黑白相间的短发,神色间全是与她相见的欣喜,却没有一个字说出来。
九命!她的小九命!自从死海边的有间客栈一别,再没交谈过一句的九命!
神仙妖魔的寿命都很长,但好像从幼年到成年的生长速度并不慢,九命就和现代的少年一样,变化得超出了虫虫的想像,虽然还是有点瘦,但肩膀宽阔了,胸膛结实了,脸上的神气也成熟了些,不过很短的时间没见,已经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了一个年轻男人。
虫虫望着眼前的九命,先是有些失望,因为他不是她心中渴望出现的人,但这感觉马上被重逢的喜悦所取代,接着就是面对亲人时才有的放松感。而一放松,一直努力维持的坚强全面崩溃,心中的不安,对未来的恐惧、种种无可奈何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九命「唔」了一声,伸出手掌碰碰虫虫的头发,眼神温柔的好像阳光下的秋水,动作也很轻柔,似乎用点力就会碰伤虫虫似的。他这样的态度更增加了虫虫心中的酸楚,干脆拦腰抱住他,再度痛哭失声,把眼泪全抹在他的胸前。
借朋友的肩膀哭泣,在现代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虫虫忘记了这是在十洲三岛,这动作对九命而言是太亲昵了。
他涨红了脸,两只手不知道放哪里才好,才要轻轻落在虫虫的肩头和腰肢,身边就传来一声咳嗽,声音非常之响亮,震得旁边的花草都扑簌簌抖动,虫虫更是从九命怀里转过了头。
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漂亮的长睫大眼,不过脸太长了,嘴巴中还「突突」的喷着气,居然是一头油光水滑的毛驴。
但驴子叫的时候发出人类的咳嗽声,还真让人感到不正常。
「小九,这是跟你来的?」虫虫感觉这只毛驴有点敌意,问道。
在茱萸镇,虫虫虽然表面上失去了意识,但她有心眼可以观察到外界,只是比较模糊混乱,她只记得有这么一头毛驴出现过,却不记得是不是眼前这位。
「虫大小姐,我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妖医,还有幸医过虫大小姐的小疾。」毛驴口吐人言,「现在是我们妖王的贴身侍卫、专门的保健御医、外加首席军师。」
虫虫这才想起来,在茱萸镇上的确实与这头神气活现的驴子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妖王是谁?
难道,是九命?她那温柔老实、忠厚可靠、会做一手好菜、可不会说话的正太九命?!
3-82 九命的童年
在现代,她从来不知道动物能有表情,除了狗狗吐舌头的 点像笑.但自从有了万事知,动物有表情也不止是动画片中才有的事了,所以此时那驴子一脸不屑的站在那儿,虫虫并不意外,却有些恼火.
这可不是一个属下应有的态度,如果九命真是妖王,一定会被这驴子奴大欺主.如果他是挟天子以令诸候,把九命当个傀儡怎么办?这样一来,九命说不定会有危险,被利用完后就会被而杀掉.
不行,她得保护这个貌似对她抱有少年情怀的孩子.
可是,目前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得拼上小命才能赢得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有时间天天跟着九命跑?她的心里甚至没有一点计划,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和九命回妖界,帮他立了威,坐稳了王位再回来?!
「九命,你这是要去哪 儿?」她明知道九命不会说话,却拉着他到一边,远远地甩天那头驴子,先给它来个下马威,提醒它,它不过是个军师兼妖医,真正的妖王是这个帅气的\有为的大好青年.
九命笑着,很开心,似乎只要看到虫虫就感到幸福,不需要别的,对虫虫的问话,根本自动忽略.
「九命,我在问你话,回答我.」虫虫试图严肃点.
九命有反应了,但还是不回答,而是伸臂抱着她,还在她脸上舔了两下,又用鼻子蹭蹭她的脸.
又来了!真是被他打败了!虫虫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天,无奈得很,只得任他搂抱了一会儿,瘦高身体上的全部重量都挂在她肩膀上.不长时间,她的两腿开始打晃,只得伸手一扭九命的腰.
这小子身材好得很,没有半分肉,捏起肌肉来有些费力,但他还是一下子跳开了,疼得真吸气,可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揍,浑身难受.」虫虫瞪了九命一眼,然后拉着他的手又走开些,因为那头驴子假装吃草,慢慢凑了过来,想要偷听,「快给我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九命一指虫虫,之后拿起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梭,似乎这样以虫虫的手抚着脸极其舒服似的.
「你是来找我?」虫虫明白了九命之意.
九命点点头.
「你一直找我?『虫虫这才注意到九命脸上的风尘之色.
九命又点点砂,但迟疑了一下后,指了指自己,再回身指了指驴子.虫虫明白他是说一直要找她,但期间和驴子回了一趟妖界.毛驴说九命现在是妖王,所以他们一定是正了名后才出来继续找她的.
妖道不比其他几道,龙老大死后,群龙无首,不过让九命做了妖王,虫虫还是有点奇怪.要知道妖道中的狠角色多了,为什么推了九命当头头儿?不是像一样,推了这俱佳睡以也不懂的年轻人做帮主,只是为了让他顶下所有的罪,然后和花四海大战时送死吧?
花四海的前世信都离难,就是因为在娶老婆的那天,遇到妖道和人道的袭击而发怒,最后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想起花四海前生与罗刹女的姻缘,虫虫心里抽疼不止,但同时,她也为九命感到不安,偏偏九命一点也不担忧,只围着她转,一会儿拉她的手,一会儿又摸她的红发,那种幸福和愉悦如此真挚,纯粹发自内心令虫虫也从心底暖了起来,不忍心骂他.
毕竟被一个年轻有为\帅得冒泡的青年这样喜爱着是一件非常虚荣,并十分感动的事.
回头一看,那头驴子不死心的又慢慢蹭了地来,决定还是问问它,顺便探探它对九命的态度是如何的.
「我觉得应该让九命卸任.」她绕啊绕的,绕到毛驴的身侧说,「他还小,法力不足,恐怕不能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他做了错误的决断,以整个妖道也不利/」她试探,不放过毛驴的任何一个表情.
九命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听她这样说,连忙点头,眼中流露 出欣喜的神色,可见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妖王,肯定是被赶鸭子上架.
看他这副模样,虫虫登时起了大猫保护小猫的决心,不过话说回来,九命的性格温和纯真,对她又依恋,一点也不像猫.
毛驴非常严肃.
「虫大小姐,这是妖王的使命,不是说摔倒脱就能推脱的.我也心疼我王,也知道现在情况不稳,他当了妖王要担更大的责任,可是,他身体里流的血决下他是新一代妖王,没得选择.」
咦,原来是因为血统,她一直以为九命是一只孤独的小猫,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这一切,对他是福还是祸呢?
龙老大是上一代妖王,本体是一条蛇.蛇和猫除了在广东菜龙虎斗中上过一个盘子,就再没有一点相通的地方.更不可能是亲戚,那为什么龙老大可以当妖道的首领,现在又提什么血统呢?
她看了一眼毛驴,眼中的疑虑全部传达了出去.
毛驴叹了口气道:「既然我王这样信赖于,我也不必隐瞒,我王的父亲是六道大战时的妖道之主,可惜不幸遇难,那时候我王还没有出生,事实上他在猫后的肚子里睡了五百年,生出来后只有猫形,自老妖王去世,我们妖道的每个人都盼着新妖王的降生,一解我妖道群龙无首之势,虽然我们避居妖界,看似没有危险,但那是随时可以被闯入破坏的,而且妖性凶猛,没人约束,经常自相残杀.」
它说到这儿停住了,虫虫也明白了个大概.
在重视血统甚于\而且局势纷乱的时代,妖道中人一定都盼着新妖王的诞生,心中也一定渴望着新妖王的强大,好带领他们与其它五道分庭抗礼,也好使妖道内部安宁.
可是当他们看到新妖王只是一只孱弱的小猫,那种失望之后的愤怒是可以想像的,说不定还会欺侮这对孤母以泄愤.那些有野心的,更会想杀了九命,以踢天自己登上五位的绊脚石,想换天子以诸候的只怕,来摄政王那一套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唉,这小可怜,在他那还是一只小猫模样的童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被追杀?被轻视?被怨怪?被失望所包围,自己还要恐怕也会自责,在这种环境 下,它还能形成这样纯真善良的个性还真是奇迹.
九命「唔」了一声,脸上果然露出惭愧的神色,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隐痛也浸染在迷离眼神之中.虫虫没见过九命这样的神色,不禁心疼,摸摸九命的脸安慰.
3-83又是两难
只听毛驴继续道:「当时我妖道分裂为三派,有人主张应该重立妖王,有人认为应该等新王长大,也有人认为这样自由自在很好。说实话,和我一样拥护等新王长大的人实在不多,另两派则势均力敌,猫后为了保护新王,一直与各派辛苦周旋,而我王也慢慢化为了人形。只是——唉,猫后忽然因病辞世,龙老大那妖妇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几个被猫后临终托孤之人,怕保护不了我王的周全,这才让他逃走,在妖界之外暂避一时的。后来,你也知道了,龙老大强行登位,为人又霸道,更逼得我们无处容身。」
哦——
虫虫拖着长长的调子,也确实有恍然大悟之感,没有想到九命是被追杀的正牌王子,也没想到这驴子看来讨厌,却是忠诚于猫王猫后的托孤老臣,它这样说话,九命一句也不反对,至少证明它说的表面正确。
不过再想想,又有点生气,当时这毛驴骗花四海背她到古怪山、莫嗔泽去取玄黄珠,就是为了借花四海之手除掉龙老大,结果害得花四海重伤。但一想起那魔头为她舍命,两人之间的旖旎风光,可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责备的话没说出口。
毛驴在一边察言观色,很明白虫虫的想法,讪笑道:「龙老大又阴险又歹毒,我们这些托孤遗老实在无法抗衡,借魔王之手也是没有办法。而且在茱萸镇是龙老大的主意要对付魔王,我们事先可并不知情,她属于自作孽。当时帮她的人都是她的嫡系手下,让魔王一人尽歼,从事实上说,是魔王殿下帮我们剿灭了妖道的叛徒,我们是欠了魔王殿下一个很大的人情。可是,他拿走了妖道的聚妖旗,这个——呵呵——就不好说了。」
虫虫听它说得暖昧,立即大怒:「大魔头是多么骄傲的人,会为了个破旗子被你使唤吗?还不是为了——哼!」
他是为了她啊!
「是是是,虫大小姐说的是。」毛驴也不恼,仍然慢条斯理的说,「其实虫小姐也不是没有好处,那颗玄黄珠在虫小姐体内,现在您是百毒不侵的人,多加了好多修为,是,您不稀罕这些,不过天底下的事都是福祸相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虫小姐也不必再耿耿。可是说到这旗子,虫小姐可不可以——帮我们从魔王那里拿回来?」
拿?说得轻巧,不就是偷回来嘛!虫虫心里想着。
不过她还没回话,有人已经重重哼了一声,正是九命,只见他本来温和的脸露出怒容,英气初现,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年轻王子的高贵气派。他显然听到毛驴要支使虫虫做危险的事,以这种方式表示激烈的反对。
毛驴向后退了两步,不慌不忙,与其说怕,不如说是表现出尊敬的模样,「王啊,您现在虽然在我们几位老臣的拥护下成为了妖王,但根基不深,要想王位稳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尽快练成老王留下的妖猫天爪十一式,威震妖道;要么取回聚妖旗,这样才能服众,也才能安全。」
虫虫一听,觉得毛驴说得对,它还真是处处为九命想,但九命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伸出一根手指,同时把虫虫护在身后,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选第一个选项。
毛驴叹了一口气,「妖猫天爪十一式哪有那么容易练成的?而虫小姐如果肯帮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也知道,魔王殿下对早小姐——很是——那个友好。」
「我不会背叛大魔头的。」不等九命说话,虫虫有点怒了。
这毛驴,上回利用了花四海爱她之心,这回又要利用她对九命的怜爱,而且这么明目张胆,实在太过分了!
毛驴似乎知道她的反应,因此看来并没有受打击,只继续说了下去,让人觉得它是早就计划好的,「虫小姐,你可知道,那聚妖旗取不回来,会对我王造成什么影响吗?不只是他王位不稳的问题,还会危及到他的生命。」
「你吓唬我啊?」虫虫不信任毛驴,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毛。
只听毛驴继续道:「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虫小姐要了解聚妖旗的作用和使用方法,聚妖旗一开,天下万妖听命,就连妖王也要受制于此旗,要知道此旗可是天地始分时地大妖道所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洲三岛所有的妖,都是他的徒众,所以虫小姐明白了吗?聚妖旗对于妖王来说是多么重要,但如果要展开此旗,就必须要大妖道直系子孙的心头之血。」
虫虫一上惊,「你不是说要想展开聚妖旗,就要杀了九命吧?他难道是那个直系的——」
毛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妖道中凶恶的妖怪很多,却偏偏找猫妖做了首领,猫的话,无论如何也是算不是凶恶的,但是因为血统的关系而世袭王位了吧,九命的爸爸一定展得开聚妖旗,所以才会万妖顺服,但是九命的话——。
「不对啊,要心头热血才展得开,如果九命要用,难道也要搭上小命?」虫虫发现问题。
「他身有大妖道的血统,聚妖旗在他手中,自然可以展开,不用那么凶险。」毛驴一副受不了虫虫的样子道:「只是老王在六道大战中战死,聚妖旗就失踪了,哪想到落入了龙老大这妖妇之手,最后让魔王得了去。虫小姐想,如果魔王要有争霸天下的雄心,想要收服妖道,那么展开聚妖旗是最好的办法,当他知道了我王命之血可以开旗,会如何呢?」
虫虫愣了,原来矛盾和危险是在这里。
那大魔头本身并不在乎什么聚妖旗,他那样骄傲,从来不屑这些辅助性的东西,可是他要救回前世的未婚妻,要打上天道,那不是一人逞匹夫之勇能做到的,那是真正的战争,到时候他就需要助力了。
鬼道本来和魔道结了盟,但因为杨伯里把她丢下死海,在北山王宫一战时已经与花四海为敌了,投入了天、仙、人三道联合的阵营,如果大魔头需要助力,就只有妖道一道而已。
他有了聚妖旗,要想顺利收服妖道,确实有杀死九命的必要。
一边是她无怨无悔深爱的人,一边是不求回报、温柔地爱着她的人,让她怎么选?
为什么,总有最为难的事等着她呢?
(第三卷 完)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3) 作者: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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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4终)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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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6/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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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个我去年追了好久,现在看到结尾了。
-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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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6/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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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终于看完了,很好看,谢谢
-煮雪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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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0/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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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好看!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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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8/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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