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2) 作者:柳暗花溟

本帖于 2009-07-31 18:22:58 时间, 由普通用户 意随风行 编辑

 2-1 有奸情!

  钧天。撒星殿。
  天门派所有的人都聚集于此,不过大半的人因为才从无穷山回来,不是带伤就是脱力,所以没有平时的整齐有度,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神色驰憔悴而疲惫。
  这一次,天门派的人员伤亡不小,不过在和魔道的交锋中能以弱御强,还阻止了通天塔盖成,也算是胜利。
  尽管没有人知道魔道盖通天塔的真正目的,没有人知道花四海为什么要打通冥界到天界之路。
  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想:魔道就是邪恶的,他们这么做一定是要祸害苍生,破坏十洲三岛的和平以及六道本已建立了千百年的秩序。
  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天门派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都是靠着魔道的魔王拼着重伤已身才做到的,虽然他不是为了救了天门派而这样做,但天门派诸人沾了光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虫虫却记得,虽然回到天门派的驻地已经半天多的时间,无穷山上的一幕一幕却还在她眼前闪现。
  他始终不肯回头,重伤如此却不让任何人扶他一下,看似稳健、实则蹒跚前行,每一步都艰难得让她的心揪起来。
  那么多人簇拥着他,但他寂寞高大的身影却像画中的浓墨一样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如此的强者却因为所谓天意而面对失败,连空气都显得苍凉无比。
  可天意是什么?那么多组成天意的巧合是什么?他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此她统统不管,她现在只是心痛。一颗心牢牢系在那个不曾看她一眼地男人身上。担心他的伤势是不是过重,以至于白沉香和众位师叔伯商量了许久如何善后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有入耳。
  「七师妹、七师妹!」容成花落摇摇虫虫的手臂。
  虫虫一愣,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视线一片模糊,不知何时,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师父叫你哪。」五师姐容成花落很大声地提醒道。
  虫虫眨了一下眼睛,用力看向白沉香,就见他坐在石椅上,面容也很憔悴,想起在回山路上,大师兄曾经说过,师父在和魔的混战之中也受了伤。
  都这个样子了就回居处疗伤呗,硬要在这里先处理一些在虫虫看来一点也不重要的事,害得大家也不能休息,她也不能偷溜下山,去看看花四海怎么样了。
  她现在恨不得能立即飞到聚窟洲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蚂蚁,我们被困在塔内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白沉香皱眉问道,嗓门也很大。
  传入死结界内的声音很难消散,在结界外普通的敲打,在结界内都响得好像打雷,何况花四海那惊天动地的一劈。所以,结界内的人虽然护住了耳脉和心脉,听力也大多受损。
  像白沉香这样功力深厚的人倒没什么,但他为了让大家都能听到,也不得不放大音量说话,估计天门派这种「说话基本靠吼」的情况会维持一段时间。
  「蚂蚁,实话实说就可以,不用怕。」刀朗师叔看虫虫愣愣的不说话,温言道。声音虽大,但语气不疾不徐,整个天门派就数东师叔的风度最好,比白沉香还像一派宗师。
  虫虫没想到折腾了那么半天,天门派地全体「表彰大会」才进行到陈述事实这一阶段,于是简单地说了一遍当时在塔外的情况,当然自动省略了她拼死保护花四海,反而好心办坏事地情节。
  说到花四海的时候,她的眼睛又控制不住的蒙上雾气,站在一边的大师兄以为这个师妹在后怕,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但是他也不控制一下他那开山裂石般地神力,害得虫虫差点口吐鲜血,内伤不治。
  「蚂蚁做得很好。」白沉香看着一边咳嗽,一边躲闪大师兄魔掌地虫虫,赞许道。
  虫虫低下了头,看模样极其谦逊。
  白沉香很满意她的态度,以为她终究还是有点懂事的,可实际上她是心里难受。
  从道理上讲,为了阻止魔道打通冥界到天界之路,掀起腥风血雨,天门派的所有人都付出了努力,但阴差阳错之下,虫虫应该是首功,可这功劳是她从来不想要的。
  「不对啊。」大家低语了片刻后,一个人多嘴道,「天雷过后,塔并没有立即倒塌,这中间有半盏茶的空白时间,这其中发生什么事了?当时花四海是冲出了塔的,为什么蚂蚁没有提到?」此人正是那个讨厌的杨师伯一派。
  虫虫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回想起花四海为救她而拔出冰魔刀的一幕,心里忽然淌过一道热流,慢慢说出孔雀意图吃掉花四海的精元而攻击暂不能动弹的花四海的事。
  「呵呵,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是沉睡的猛兽也是不能靠近的。孔雀枉为妖道,却连妖的本性也忘记了。这年头!哈!」苍穹小声咕哝道,招来白沉香一对白眼飞刀。
  「还是不对啊。」那个人在杨师伯的授意下又道:「既然你说花四海不能动,孔雀在袭击他,那你在干什么?按说,当时这大魔头处于木僵状态,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你为什么不动手?好像自己还受了不轻的外伤,难道也雀妖胆敢同时袭击天门弟子和魔道魔王吗?」说着,眼含深意的笑笑。
  这话,听得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禁讥讽道:「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师叔,抱歉得很,我虽然入天门派不久,我师父倒没救过我乘人之危,在人家背后下手的龌龊手段!」
  那人被虫虫抢白一句,脸涨得通红,不禁瞄了杨师伯一眼。虫虫心中冷笑,心想早知道是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家伙在搞事。
  果然,杨师伯绷不住了,沉着脸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讲什么礼仪道德。我天门派是名门正派,可也没都教出你这样愚不可及的弟子!」
  「可惜您这位名门正派的长老却要靠那个邪魔歪道来舍命相救,否则你老人家一副忠骨,只怕早祭了通天塔了!」 虫虫冷哼一声,只觉得心里一片轻松。
  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终于为花四海讨了一点公道。
  撒星殿内顿时一片死寂,这是人人心里的一根刺,只是没有人愿意去触及,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钧天七弟子说了出来。
  不过卑鄙的人一般反应都快,所以杨师伯第一个回过神来,也不玩幕后指挥一招了,挺着瘦瘦的鸡胸脯道:「掌门师弟,你这个徒弟真该好好管教。你听听,她话里话外只是维护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依我看,只怕她与那魔头之前有些不清不楚!」
  呀?这死老头怀疑她和花四海有奸情?!
  如果真有就罢了,她不狂担了这个名!现在不是冤枉她吗?哪天给她惹急了,她就奸情一个给这死老头和白沉香看。

  2-2 这可能吗?
  「杨师兄,不好这么讲吧。」虫虫还没说话,桃花师步插嘴道:「蚂蚁虽然是却邪剑的命定剑主,但是并没有正式修炼过,那个时候自保是第一位的,以卵击石也于事无补,不如保存实力。」
  「桃花师弟,我知道蚂蚁嘴巧,很会笼络人心,但你们总是护着她,纵容她生事,就连掌门师弟也失去了往日的公平,这成何体统?诺大个天门派,总得有人守得严紧,否则邪魔没有从外面攻来,自己就先败落了。」
  杨师伯上前一步,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这个丫头本就来历不明,就算她是命定的却邪剑主,也可能是邪魔率先找到,染了魔心再送过来的。老黑不过是个看林人,又是一贯的滥好人,他怎么能分辨得出蚂蚁是不是妖女所化?掌门师弟轻信她倒也罢了,总不能对她的种种不合理的行为视而不见,不然我天门派毁于一旦可怎么得了!」
  哇靠!这死老头想像力丰富倒也罢了,居然还会危言耸听!不过他还真会找下嘴的地方,咬着她不方便明说的来历不放,搞得她好像是魔道派来的卧底一样。
  虫虫只觉得一股心火从肚子里一直窜到脑门,忧虑、愤怒、还有说不清的情绪烧得她大脑发热,又一次迅速进入不顾一切的状态,轻蔑地道:「杨师伯,顺口胡诌可是会下拔舌地狱的。你这样说我,可有证据?你为老不尊、心胸狭窄就是了,犯不着扯上天门派的安危。好像你多么高尚。你不过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挟私报复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要编排老子,也要费点口舌才好!」她不知道在这个剑仙的世界有没有地狱,只是挺直了脊背,像一只好斗地动物一样,满脸挑衅。刚开始还叫一声师伯,说到生气的时候,老子二字顺嘴就蹦了出来。
  她瞪着杨师伯,以为她这样恶劣的表现,一定会气得他抖得像半身不遂,可没想到这老家伙不怒反笑,冷 冷的、阴险的、还有点胸有成竹。
  这下虫虫开始纳闷了。
  难道她和花四海真的有奸情?真的有把柄落在这个老家伙手上?可是就算她能把春梦想像成现实,似乎也没有和花四海发生过什么太亲昵的关系。难道――曾经―――是不是――有过?但是后来她失忆了?
  等等等等――花四海曾经把手按在她的小腹和头顶,不会是那一刻被洗去记忆了吗?还是他根本抽走了她的脑蛋白?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叫《驱魔人》,里面的帅哥男主阮瞻,就是在吻了女主后又消除她的记忆,以免她受到感情伤害。
  但,这可能吗?
  这一刻,虫虫突然有些混乱,心里的影子一层层模糊了上来,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花四海早就潜伏在她的心底了,千年、万年。又似乎昨天才与他相识,更要命地是,她心里明明想着他,他的脸却再度变成浅浅的水痕,一闪就迷蒙了。
  他是谁?她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他们之前有关系吗?是巧合,还是前因后果?
  「蚂蚁弄断却邪剑,未必是无心,但掌门师弟既然信任她,我也无话可说。」杨师伯的话打断了虫虫的胡思乱想,「可是她这次去聚窟洲找真火石铸剑,整个过程我都详细了解过,这其中的花样可大呢。你们都觉得她是重铸神剑的功臣,事实上她不过是弥补自己的过错,戴罪立功而已,没有她的出现,也没有这场剑劫。」
  如果我没被扔到这个地方来,早几个月你就在花四海打上山门时被踩扁了脑袋了!
  虫虫柳眉倒竖,跳起来就要揭穿杨老头伪装的威严和大义,却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转头一看,是身体才恢复的墨武师叔。看着师叔安慰的温和眼神,虫虫咬着下唇,忍了。
  耳边听杨老头继续道:「刚才桃花师弟也说,蚂蚁没有什么法力,但她却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想那花四海是什么人,从他手上过的,怎么能留下活口?但这一路上,这魔头屡次放过蚂蚁,就连在死海边追击也未露真身。取真火石时,逍遥山的火洞中只有他们两个,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那样险恶的环境,蚂蚁怎么能做成这件事?大家想想,若不是有人要笼络人心,掌门师弟的几个弟子怎么能顺利完成任务?摆明是送出的大礼,为图以后的阴谋用的。这么不合常理的事,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为什么想不通呢?莫非蚂蚁会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
  老子为了修理这把破剑,为了逃命,几乎用尽了阴谋诡计,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做了,为此得罪了帅哥,违背了自己的真心,居然还被说成是无间道!
  虫虫从不知道被人诬陷是这样可怕的滋味,依着她的脾气,恨不得立即上前理论一番,但肩头的那只手虽然没有用力,却温暖安定无比,让她继续忍耐了下去。
  「杨师史,这世上有一桩事叫智取。」苍穹语气略带讥讽地道:「这丫头聪明机灵,难免怪招频出,花四海不把这天门派的小角色放在眼里,一时失手是可能的。他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和个小丫头斤斤计较,蚂蚁只怕是投机取巧才完成的任务。再说,她若真是奸细,剑也不用重铸了,还害得自己五痨七伤的,谁都知道我天门派失了神剑会是什么情况,用不着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吧。」
  「哼,苍穹师弟,你本是道学奇才,可惜沉迷于杯中物,现在连脑子也糊涂了。也许魔道对我天门派有重大阴谋,需要安插个钉子呢?」
  刀朗皱了皱眉,「杨师兄,这个指控罪名太大,不好凭空猜测。蚂蚁这孩子虽然胡闹,可是她身上的真气却是我们道门正宗,不露妖邪之色。师兄处处为本门着想,是本门之楷模,刀朗钦佩之极。可是现在魔道已退,还是先善后为好。」他语调平和,说得又有理,大家都不禁都在心中暗自点头。
  这一战,所有人的消耗都很大,就算是守山的墨武师叔一派,也为昼夜巡山而疲惫不堪。在场的人中有一半不相信虫虫是奸细,虽然另一半被杨师伯说得有点疑虑,但也觉得还是慢慢审议此事最为妥当。
  杨师伯见刀朗三言两语间就要轻描淡写的带过此事,连忙大声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出现在无穷山一战!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空中落石,花四海是怎么救的蚂蚁。还是西贝柳丝那个二魔头,伤了她的脖子还关心的去看,那奸夫淫妇的丑态,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这话虽然说的是事实,在不少人心中也是个解不开的疙瘩,但恶毒无据,而且失了言者的身份,就连一向憨厚的墨武也觉得过分了,不禁放下了抚在虫虫肩头的手。
  虫虫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气得头皮发麻,一步步走向前去。她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就连却邪双剑也感觉到了她的愤怒,发生嗡嗡的鸣叫。
  闹了半天,她还以为这是天门派表彰大会,原来是审判她啊。
  「杨师伯,我倒要请教一下,花四海和西贝柳丝,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奸夫?」

  2-3 靠,居然装上帝!
  「我师父只是提醒掌门,又不是对掌门不敬,倒是师妹你,这样说话真是以下犯上,这在本门可是大罪。」那个开始被杨师伯操纵的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啊,果然是有传承的,连杨老头教出的弟子也是一样会抓人小辫子。埋伏在一边,逮机会就咬人一口地毒蛇。
  可是大家即撕破了脸,虫虫也没什么好怕地了,挺直了脊背,大声道:「说起提醒,我也正要提醒我师父,这回无穷山决战,大家都挂了彩,为什么独有杨师伯没有受伤,是不是和魔道暗中勾结,背地里给天门派下刀子的?」哼哼,栽赃诬陷她也会,大家就比比,是淳朴剑仙世界里的老油条厉害,还是花花江山下的小白丁本事大。
  果然,这话让杨师伯吃惊不小。他身上无伤,在这样的激战中,实也是很大的疑点。他没想到虫虫会反咬一口,才顺过气来就大喊:「无耻小儿,信口胡言!」
  虫虫得理不饶人,继续道:「我信口胡言?你指责我地哪一条不是瞎掰地?却邪剑还不知道怎么断的,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手脚。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重新铸剑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狼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花四海勾结了,还睁眼说瞎话,硬说真火石是魔道送给天门派的大礼,你当魔道的人是白痴?你知道我们师兄弟三人取回真火石有多么不容易吗?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西贝柳丝一向对女人甜言蜜语,上来调戏我一下,你没给我撑腰就是枉为人尊,没一头撞死已经很无耻了,居然还指责于我,你要不要脸!」
  「哼,这不过是一出苦肉计,让你成为天门派的功臣,好顺利融入我门!」杨师伯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他的徒弟代为说话。
  虫虫冷笑连连:「苦肉计这么好用,你们为什么不用上一点?与魔道交手的时候只会躲在我师父和师叔身后,回到安全的地方就找碴,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哪安得什么好心。如果真要为天门派着想,怎么杀敌没见你们奋勇向前?我被伤得体地完肤,还要和花四海联手救你们这些没有贡献,只懂得吃白饭的人时,你们师徒在哪?我师父和魔道力拼的时候,杨师伯你又在哪?那时候把脖子一缩,安全了,现在又跳出壳来现什么眼?」
  「你――你个目无尊长地―――闭嘴!」
  「怎么,让我揭到痛处了?」
  「掌门师弟――你管――咳咳」
  「你管不管你的七弟子,这太不像话了!」
  「我有理走遍天下,你无理寸步难行。」
  「臭丫头,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死老头,你别以为我气不死你!」
  「你 ̄ ̄」
  「我怎样?」
  「蚂蚁,你不要闹了。」白沉香终于插进嘴了,这回没有喝斥她,而是一脸无奈和烦恼。他在山上修炼千百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都能处理得妥当,但对这般市井地吵嘴法,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看四位师弟,刀朗和墨武哭笑不得,苍穹和桃花却似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在庄严的撒星殿里做这番争执有何有妥。
  指望他们,看来是没希望了,他只好自己打圆场。
  「蚂蚁,为人要光明磊落,就算有什么事,说清楚也就是了,不要学市井泼皮,扰了仙山的清静。」
  「我哪有。」 虫虫长呼了一口气,凝在心里的郁闷舒缓了些。
  「还没有,这么大的撒星殿,现在还余音缭绕,师侄好足的底气。」桃花忍不住暗笑,但看到白沉香一拍石台,后面半句没敢说。
  「蚂蚁,你逞口舌之快,目无尊长,实在可恶。马上给我滚回住处,不得我允许,你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否则为师必会严惩于你!」
  虫虫想反驳,但看苍穹给她使了眼色,意思让她快走,只得撅着嘴冷哼一声,好大委曲似的往外走。
  杨师伯一看白沉香明摆着要回护自己的弟子,哪肯善罢干休,情急之下,随手抽出自己的剑向虫虫一指,「休走!」
  虫虫只觉得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地向自己后心袭来,急忙转身。
  不过这杨师伯虽然自私可恶,可也不是菜鸟剑仙,手底下有点功夫,虫虫没有提防,想躲避和回击都有点来不及,好在四大师叔全部心随意动,一同挥掌向杨师伯击去。
  他们只是劝架,并不想伤人,所以只是从不同方向架住了杨师伯的双手,让他不能动弹。而且他们都知道这个杨师兄最是记仇,又好面子,下手时很注意力道。不过他们忘记了,虫虫是个鲁莽的个性,出手时未必会考虑后果,现在是被袭击后本能的反应,结局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抽出却邪双剑的速度本来是慢了一步,但杨师析被架起的时机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机会,所以紫青两道剑光毫不停留地自剑尖激射而出,直冲杨师伯的鸡胸而去!
  「蚂蚁!」四位师叔同声惊呼,连收手也来不及,只能眼看着那道美丽的剑光变成杀人的凶器。
  这异变太快,虫虫完全没有意识,直到眼前红光一闪,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掀起,呯地一直摔出很远,却邪双剑脱手,紫青剑光顿失,嗓子眼儿一甜,生平第一次吐了血。
  她摔得眼冒金星,眼前只看到那个木乃伊似的老家伙像个破布袋一样挂着,因为四大师叔惊骇着没有收手,他就呈十字型挂在离地一尺的地方。
  靠,居然装上帝!

  2-4又关?!
  上帝的造型没摆多久,因为桃花师叔看到虫虫受伤,立即飘然而至,而由于架住杨师伯的四面之力突然抽走一部分,平衡遭到破坏,他差点大头朝下栽倒,幸好好朗一向稳重谨慎,伸手一扶,才让他安全落地。
  虫虫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有两根干燥温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桃花身上的草药香气扑鼻而入。
  「嗯,无碍无碍。」桃花微闭双目,平静地道:「不过是却邪双剑的反噬力震伤了你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真气逆流、经脉受损、加上你外伤未愈、心中郁郁,并没有太重的伤。」
  「北师叔,你确定我没挂?」 虫虫咳嗽了一声,嘴里泛着甜腥的血泡。
  好家伙!照他这么说,她应该是伤势严重,各脏器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他居然还说没事,敢情伤的不是他,他当然没事。
  虫虫边想边摸了一下下巴,入手鲜红,身前的石地上也有一摊血液,偷偷摸了一把身上,还好没有骨折,但受伤的那一瞬间虽然没有感觉,现在胸口却泛起了一阵阵的痛楚,就好像明千百根小针在刺,又疼又木。
  老子受伤了!这回是真正受伤了!真正的内伤!看那滩血,至少有200CC。
  「挂?」桃花取出随身的针包,飞快的取出几根银针扎在虫虫的穴道上,手法又美又准,而且神情闲适,好像这是在医院中,一名医道圣手,一边闻着草药香,一边缓声细语和病人了解病况一样。
  「就是死翘翘的意思!」 虫虫有点怒,因为胸中越来越疼了。
  桃花的嘴角微微一扯,脸上呈现了一种很恶劣地表情,顺手拿出一颗紫不紫、蓝不蓝的药丸,塞到虫虫嘴里,「你不会死的,那边 ̄ ̄就不知道了。」
  他闪开一点身子,让虫虫可以看到早就手忙脚乱成一团的另一边。
  虫虫看不到杨师伯的身影,就见他的弟子围着他大喊大叫,似乎情况十分不妙。而大殿的中央,白沉香笔直地站着,面沉似水,眼睛里好像烧着一团火,显然又要发飙了。
  「桃花师叔,你去看看那个老家伙死了没有。」 虫虫第一次在面对白沉香时有点心虚,平时怎么以气死师父为已任都没有关系,可她从没想过会亲手杀人。虽然这个杨老头很该死,她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让他再活受一会儿。」桃花轻轻地说。又磨蹭了半响,直到白沉香两道目光锋利得可以把一切物质切成两半时,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踱着悠闲的步子,蹭到了杨师伯身边去,全没有半分刚才来看虫虫伤势时的利落和关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桃花是医术超群的医仙,只要他出手,就算将死之人也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他一走到杨师伯身边,杨氏所有的弟子都自动闪开了通路,正好让虫虫可以看到那死老头真的和死了一亲,脸白如纸的盘膝坐在地上,一条命去了大半,东师叔好朗和西师师苍穹分别手护他前心和后心,似乎在帮他吊着一口气。
  刀朗递了个眼色给虫虫,让她趁乱先闪。
  虫虫别的不会,逃跑的功夫是一绝,可这次她伤得好像很重,虽然胸口的疼痛让桃花以药物压了下来,不过此刻她全身无力,还带着一身银针,只能慢慢向殿门口爬。
  爬两步,回头偷看白沉香,见他目光飘向杨师伯,显然在假装没有注意到她这只在地上匍匐前进的蚂蚁,正想窃笑一声,就见杨老头那名嫡传弟子突然从人群中窜出,跪倒在白沉香脚边,大哭道:「掌门,蚂蚁重手伤了我师父,此乃欺师灭祖的行为,求掌门作主!」
  白沉香心中长叹一声。
  这个劣徒啊!只要她出现,没有不鸡飞狗跳的时候,偏偏她屡立奇功,让他爱惜不已,不忍出重手责罚。可是他是一门之首,大家眼睁睁地看到杨师兄是伤在她手下,要他如何偏袒?
  不远处,就见那劣徒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东看西看,没有半点悔意。脚边,杨师兄的弟子哭得呼天抢地,一时之前,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哭什么?噤声!」墨武师叔大步走上前,踢了那名弟子一脚,「桃花师叔正在给你们师父疗伤,倘若在嘈杂之中岔了经脉,你要负责吗?」
  墨武师叔一向憨厚,此时发怒,另有一番威严,吓得那人立即止住哭声。虫虫偷眼一看,原来那人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哪有半点泪水。
  「掌门,弟子知错。」那人换了小小的声音道:「我是看罪魁祸首要跑,情急之下提醒掌门。」
  「她伤成这样,这又是在云梦山绝顶,能跑到哪去?」刀朗语调平和地道:「好生看着你们师父,其它的事,掌门自会处理。」
  「可是 ̄ ̄以下犯上,应当严惩。」那人低着头咕哝道。
  苍穹长笑一声,「原来真是有传承的,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就连替掌门信主这事,你和你师父也学个十足十啊!」
  那人本来就是跪在地上,低着头,被苍穹这么一讽刺,怕得差点趴在地上,一个劲念叨「弟子知错」,其它分支的弟子没有一个吭声的,可见这杨师伯平常多么招人厌,半分不得人心。
  刀朗看了看白沉香,上千年的兄弟,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因此向周围扫了一眼道:「这件事只怕是误会,掌门一定会秉公处理,别人不必多言。大家也看到了,开始只是言语争执,不过蚂蚁十分无礼,确实该罚。可是你们杨师伯教育本门弟子心切,出手管教,蚂蚁不明就理,以为是要被杀。她是本门中法力最低微的弟子,控制不住神剑之力,这才有了这场祸事,显然是无心之举。」
  「她杀死我师 ̄ ̄」
  「你师父不是还没死嘛!」苍穹打断杨氏弟子中一名壮胆发言者的话,「倘若真死了,再问蚂蚁的死罪不迟。你忙什么,难道盼着你师父死?」
  苍穹乱安罪名的本领比杨氏一支的人还了不起,那名弟子不敢应声,只听苍穹继续道:「谁敢说掌门不分,刚才若不是掌门跃到中间,以无双杖作盾,怎么能保住你们师父的命,怎么会让神剑的反噬力伤到蚂蚁。这不是已经算处罚于蚂蚁了吗?你们质疑掌门的公正性,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正在接受桃花师叔医治的杨师叔发出像风箱一样的粗重呼吸声,而平时看似最糊涂的西师叔压住了这混乱的场面。
  「掌门师兄,我看先把蚂蚁关起来,等杨师兄的伤情稳定了再做定论,可好?」刀朗稳定人心的声音在死寂之中响起。
  白沉香深思片刻,点了点头。
  虫虫无比悲哀。
  又关?!为什么又关她禁闭?为什么她到了这个世界,一直就不能自由!

  2-5逃跑大计
  昆吾连天洞的第五层再一次作为了虫虫的单人牢房,防止「?脱」的器具也还是那对高法术含量的连连看手环。而苍穹师叔把虫虫背到洞里后,找了快平整的石头让她倚着,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只拍拍她的头就离开了。
  虫虫无力地坐着,环顾着周围熟悉的环境 ̄ ̄空旷的石洞,蓝色的晶石,那块又高又薄的两界碑,这一切的一切,居然让她有回家的感觉,真是变态。
  桃花师叔不知给她吃了什么,她只感觉全身麻软,没有一点儿疼痛的感觉,只是用不上力,使出吃奶的劲也站不起来,只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测试着她被囚禁的范围,结果和以前一样,一到洞口就再不能向前一步。
  她只好滚到一块石头边,重又坐好。
  这么说,她又要呆在这里好多日子,一步也不能踏出去了。只可惜这回她没有准备吃喝的东西。但从好的方面想,至少也免去了凡人的三急。这么久了,她根本也没有学会辟谷辟水什么的,还是做为一个凡俗的人存在于这个剑仙和妖魔纵横的世界。
  上回被关到这里时,她只是害怕孤单和挨饿,但这回的心情却非常复杂,因为心里牵挂着许多事,牵挂着一个人。
  他怎么样了?
  她只伤了那么一点点,有桃花师叔那样高杆的医仙立即治疗还那么难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会是怎样地痛楚?西贝柳丝说他从来不肯让别人疗伤。那么他是在怎样地黑暗中忍耐着一切,默不出声?
  这个倔强的、冷漠地拒绝一切的男人哪!
  自从被师兄弟们强拖回云梦山,虫虫就一直打着偷溜的念头,她非要亲眼看到花四海才能让心情安定下来。
  是喜欢他,还是愧疚?要怎样从仙道的地盘跑到魔道的地盘?怎么样才能找到修罗微芒?她都没有想过,也无暇去想,她只是想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了。那个该死的混蛋杨师伯闹上这么一场,她不仅被关到更无法逃走的地方,还受了伤,连却邪双剑也被没收了。
  想起神剑离手的一瞬,她似乎感觉得到内心的不舍和呜呜的剑鸣。原来她真的是命定的剑主,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相信。
  怎么办?
  拼命保护天门派真的是对的吗?为了天门派而伤害花四海是值得吗?到头来,还被怀疑是叛徒!
  当杨师伯指责她的时候,虽然师父和师叔们为她说了几句话,但他们也不是完全地维护她,倒像是要息事宁人,而那些弟子中至少有一半是不完全信任她的,这让她感到分外委屈。
  早知如此,她为什么不奸情一下,也不枉她担了这个虚名,现在也不会如此后悔!
  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相信从天门派的人口中是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假如她询问,反而会落人口实,说她真的与魔道的魔王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事实上~~人家说得也对。她现在心里念的,脑子里想的,可不都是他吗?这,不也是牵扯吗?
  虫虫的心里被无数个念头搅得一片混乱,而且安静下来后,许多事就一再的清晰上演,让她更加混乱。而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桃花给的止痛药开始失效,胸口的疼逐渐蔓延了开来。
  肉体的痛苦、心灵的煎熬让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主人,谁让你乱折腾的,药效挥发得太快了,现在知道滋味了吧。」万事知责怪她。
  大家逃出生天的时候,万事知早隐了形,无比安静地呆在虫虫腰间的皮囊中。虫虫在地上又滚又爬的时候并没有解下皮囊,不过这狡猾的东西似乎预见到虫虫不会老老实实的呆着,所以早跑了。
  「哼,少理我,我被冤枉时不见你跳出来作证,我被我师父打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救我,死一边去!哎哟!」
  万事知还是黑乎乎的乌鸦模样,叹了口气道:「我作证?我不能暴露无遗,否则那个姓杨的肯定诬陷我为妖邪之物,我不但救不了你,反而成了打击你的罪证。再说,白沉香师兄弟几个是什么法力,我隐着身,还要把自己的气息和你融为一体才能躲过他们的耳目,我能说话吗?难道你想和别人分离奴隶?」
  「花四海也看到了你!」
  「他出身魔道,对我的接受度比仙道中人为高。我冷眼旁观,觉得他的身世一定离奇,因为他身上有奇怪的气场呢。不是我吹,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能看得出来。」万事知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件事,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还有啊,你要我给你证明什么?证明你拼了小命给魔王大人挡掉孔雀的百羽翠芒?」
  虫虫一想也是。
  不过她的疼痛呈放射状散到她的四肢,让她怀疑自己被打到心肌梗塞,强词夺理道:「你不会捡好听的说?」
  「我是天地神物,除了开玩笑,不能说谎!!」万事知啐了一口道:「你师父可没打你,你不要在心里给他乱安罪名。明明是你情急之下,控制不了力道,被无双杖一挡,却邪剑的反噬力才伤了你的。」
  「那白沉香也要负上一点责任,谁让他多事的?」
  「他不多事,让你当场打死那个姓杨的,难道你要给那老东西抵命吗?」万事知的鸡毛都支愣了起来,看样子是气的,「咱们主仆二人最好求天保佑,让那个姓杨的千看王八万看龟,能保住老命,不然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虫虫哼了一声。
  「你还哼,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在考虑你的人身安全问题。他若是死了,就算白沉香有心包庇你,就算四大师叔拼命保你,只怕你也会被扔到昆吾连天洞的最底层去受罚。到了那里,我包管你不出两天就呜呼哀哉。」
  「现在你要先要修正你的态度。死奴隶,你这么大声说话,敢情想当大老爷?」 虫虫气得一伸手,结果牵动胸中的内伤,疼得弯下了身。
  万事知扑棱着半跑半飞过来,啄了一下虫虫的衣摆还未道歉和安慰,然后道:「先安心养伤,然后要想一条逃跑大计备用,万一姓杨的不禁打,一下子就见了阎王,你就得快逃。」
  「你又知道!」
  「我是万事知,忘记这一点了吗,主人?」
  「那他~~花四海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惦记他。」万事知叹了口气,「我只知道这天下已知的真理和存在,并不能给您老汇报一切关于魔王的近况。所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仙魔恋没有好下场,我也提醒过你。」
  「我没有~~~恋他,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虫虫冲口而出,回答得太快,连她自己都觉得假。

  2-6什么世道啊这是!
  虫虫觉得万事知说的是对的,如果杨老头真的完蛋大吉,她一定会被陪葬,而且从到现在还没有人来看望和提审她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她有点怕,她只是本能自卫,不想杀人的,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想办法善后。可是逃跑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
  先不用说跑出后有多大的机率会被捉回来,单只是云梦山就有许多道防御结界,天门派弟子也分批逐次地巡山。她没有受伤时,没有带着都走不出去,何况现在还受了伤,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逃跑的办法,焦虑、担心、身上的痛一起涌来,尽管她极力忍耐,还是不禁轻哼出声,汗水也从额头一滴滴滚落。
  花四海~~~花四海~~~~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想象自己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从心理上减轻痛楚。正喃喃不停的时候,忽然感觉石洞中衣袂的风声惊动,一条人影向她这边疾飞而来。
  他听到她的呼唤,来救她了吗?
  虫虫勉强坐直身子望云,莫名其妙的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只看到一条黑乎乎的身影冲到她身边,却又蓦然停住了。
  她伸出双手,摆了个要求抱抱的姿势,那个忽的跳过来,一把将她死死的搂住。当那条灵巧温软的舌头舔到她的泪眼上时,她才发现这男人不是花四海,而是猫妖九命。
  终于有人抱着她安慰了。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对来者不是花四海的失望、对命运的惶恐、还有这么多日子来奋力求生的疲惫、似乎都在瞬间有了渲泄的出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九命被虫虫哭得不知所措,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些,但又细心的不勒疼她,鼻子在她那永远也长不长的红色短发上拱来拱去。
  这小正太猫妖身上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温柔气息,混杂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奇异的形成一种安宁的感觉,让虫虫哭得痛快淋漓,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毫无掩饰地软弱着,最后竟伏在他的怀里抽噎着睡了过去。
  醒来,不知天光到了几时,只觉得时间恐怕不短,因为九命虽然还保持着跪坐在她身边、拥抱着她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僵硬,显然坚持了好久。
  再看一边,一只狗狗蹲在她面前,见她醒来,汪汪叫了两声。尾巴狂摇,激动得直哆嗦。这明明是神狗嘛。狗的外形,狗的行为,狗的忠诚,偏叫什么蜗斗!
  「阿斗。」虫虫伸出手,想抱狗狗,感觉胸口的疼痛和闷胀稍减,大概是睡眠和休息起了点作用。
  可是她没能动弹,回头一看,发现九命一样抱着她不放,对阿斗怒目而视,看来这场猫狗大战远远还没有结束。
  而且,他的胡子没了,才几天不见而已。他居然修掉了那几根胡子,好像还长大了不少。那张帅气的脸上干净地很,更衬得那对迷离双眼像水波一样撩拨人心。
  这是男孩吗?明明是个年轻的男人,那妖类的纯真让他如此性感。
  「放开我吧。」她命令,不知怎么有点脸红,「去活动活动,你快石化了。」
  九命不吭声,无言的kang yi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手。
  阿斗欢叫一声,自动把脑袋送到虫虫手中,让她抚摸,之后跑远了一点,吐出一团小小地火花,在主人面前显摆它在没有火的情况下也能吐火了。
  年轻真是好啊! 虫虫感慨地暗道。
  不管猫妖和神兽本身的年纪多大,他们在自己的生命中都还都是青少年时期,学什么都快。哪像她,一把老骨头了。
  来回奔波,本就消耗很大,还被白沉香打得一条命去了半条。
  「万事知呢?」
  九命稍微活动了一个僵硬发麻的身体后,又回到虫虫身边,紧挨挨地坐下,抬头看了看两界碑顶。
  虫虫略有点近视,眯了半天眼也没看见,幸好上面传来了万事知的声音:「小九,我要下来了。」
  九命原地不动,只一伸手,一股气流像一条无形的鞭子一样,把万事知卷到了地面上,居然还很平稳。
  「你跑到那上面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的研究你跑路的事。」万事知叹道:「主人就可以呼呼大睡,还有美少年抱着,有神兽守在身边,当奴仆的就要不眠不休地为主人服务。」
  「别这样说话,像人遭人抛弃的怨妇。」 虫虫舒舒服服地倚着九命,手抚着阿斗那手感极佳的毛,「到底研究出来没?如果是出白工,哪有人同情你。」
  万事知哼了一声道:「以前你不会飞,连连看的母环只要摆到你拿不到的地方就行,现在你会飞了,白沉香在上面加了法术禁制,除了他独门的咒语,别人拿不动那母环,也解不开。」
  九命举了举手,万事知急忙扑棱起半尺高,阻止道:「小九你不要乱来,那禁制可以自动反应,你身上妖气浓烈,你这一出手不要紧,还想让臭丫头再加一一条收留妖邪之罪吗?」
  虫虫很泄气,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连连看子环,知道解不开咒语就离不开云梦山。杨老头如果死了,她一定会给他偿命,就算不死,只怕她也只受罚,看来她是不能留在天门派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可是要怎么办呢?
  摆在她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条比较激烈,那就是砍断手腕,丢掉子环,但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自动再套在她的胳膊上,让她还要来一回断臂之苦。这样是不行的,她怕疼,最近一直受伤,不能再自残了,一定要爱惜自己才是。
  第二条就是等人来探望她的时候,想办法套出连连看的咒语。这条听着很智慧,但做起来很难。因为不知道来者是谁?就算是知道内情的四大师叔前来,只怕当她拐弯抹角的问时,人家也不会上当。
  第三条就是修炼。白沉香设定的禁制一定是能困住她为标准,不会杀鸡用牛刀,过度浪费他自己的法力。所以,当她的法术突飞猛进,快速超越所设定的范围,她就可以摆脱连连看的禁锢了。
  对比之下,第三条虽然最笨,耗时也可能最多,可在目前的情况下却是最可行了。所谓不怕慢,就怕站,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倘若没等她练成,杨老头就挂了,她被杀的时候也可以表现风英勇一点。
  说做就做。
  虫虫随便交待了万事知等三个几句,就开始按照哈大叔以前教她的心法开始修炼。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用功,第一次修仙是为了得到一只马桶,第二次修仙则是为了逃命。倘若天门派的祖师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从九泉下反上天庭。
  问问老天爷,什么世道啊这是!

  2-7 傻孩子
  无论如何,虫虫是开始用功了。
  她是个很难安静下来的心性,不过一旦静下心来就比较忘我,典型的「不怕没有劲,就怕劲刚来」的德行,在没有出路之下,她往往能逼自己完成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在抓耳挠腮的打坐了半天之后,终于进入了状态。
  开始时,每当她运功就腹痛如绞,而且感觉身体内空空如也,花四海曾经带她找到的那条内息之河消失不见了。徒劳无功使她好几次想退缩,但一想到陪葬的命运,一想到花四海伤后艰难的脚步,就再度坚定起来。
  她想像自己灵魂出窍,变成了一个Q版卡通人物在身体内游走,沿着天门派心法所指定的经脉路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些伤痛就是泥塘,她轻轻地绕过、小心的治疗,一遍又一遍。
  如此不知多久,她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干脆把哈大叔教她的心诀扔到了一边,几乎是没有章法的,凭着本能和体内真气的自然引导,用那些零散的水气驱散疼痛,并凝成涓涓细流,流入各个大穴、周天、还有很多她不理解,也记不住名字,却好像天生就知道的地方。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修仙的正途,而且进境飞快。她只是细心体会着身体内广博的世界,第一次了解到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宇宙,奥妙无穷,奇幻无主。也许人类终其一生也无法了解。
  不过,她也并不想了解,只琢磨着能摆脱连连看的禁锢就是胜利。
  现在感觉一下,她的内伤似乎好了大半,内息运转得越来越熟练,山洞怪人给她的真气在缓慢地与她的身体融合,说不出的舒服,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修仙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不过是掌握一些秘密的方法,练熟了就好,一点不痛苦。
  除了 ̄ ̄她的胃火烧火燎地。
  她饿了。
  伴随她的意识,她的胃壁使劲的磨擦,发出咕咕的叫声。好饿啊!真的好饿啊!
  一转头,一只黑得像乌鸦一样的鸡、一只谄媚地摇着尾巴的狗、一个漂亮又强壮的猫妖少年坐成一排,辛只眼睛盯着她看。
  「过了多久?」她问。
  「差不多三天。」万事知回答。
  三天没有来看她吗?这证明杨老头大事不妙,但还没有死透,所以白沉香无暇顾及她!可是三天了她才感觉到饿,看来修练也有好处。至少新陈代谢得比较慢。
  「你们~~」
  「他们两个也修炼了一阵子,只有我当哨兵。所以到现在也无法清洁。」万事知有点愤怒地说。
  看到它的模样,虫虫想笑。不过还是先站了起来,阻止九命想「抚触传达我的爱」的行为,先试飞了一下。感觉不错,法力比受伤前还强点,能轻松跃到两界石的顶端。
  她知道没有咒语就解不开这对子母环,但想着能拿动母环就好,了不起她背着一大一小一起逃跑。可惜,连连看的母环还是牢牢地嵌地石碑上,纹丝不动。
  「主人,不要硬来!」看到虫虫捋胳膊挽袖子,摆出要拆了昆吾连天洞的架势,万事知急忙阻止,「你想让白沉香发现吗?快下来,继续修炼。」
  好吧,再修炼几天。虫虫落到了地面上,想着先弄点吃的才行。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看来她真不是当神仙的料子,老也忘记不了五谷轮回。
  看看四周到处是石头,没有一点吃的,目光不禁落到了那三只动物身上。
  万事知第一个跳起来,「你不是要吃我们吧。吃阿斗,吃阿斗,他没心没肺,而且肉多。」
  阿斗不明就里,吐着舌头哈气,那模样像是在憨厚的笑。
  切,把她姚虫虫当成什么人了,她是再饿,再没有人性,又怎么会吃自己人?!想起小时候,她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对亲手养大的鸡爱惜非常,鸡被杀后拒绝吃掉,虽然最后还是喝了鸡汤面。
  她得说,滋味很不错。
  「我不过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办法弄到吃的?」不知怎么,强烈回忆起鸡汤面的鲜美,虫虫看看万事知,咽了一下口水道。
  她闪烁的眼神吓得万事知一哆嗦,急忙道:「食物入腹就变成了秽物,影响修炼的。你不如快点继续,难道你不想知道花四海的死活吗?」
  死穴!这只可恶的鸡知道她的死穴。不提花四海,她的心就是自由的,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立马就被囚禁了。
  九命忽的一下跳起来,正当虫虫以为他又来缠她时,他却向洞口跑去。
  阿斗才要追出去,就被虫虫喝止了,「我来练功,你给我护法,万事知是只废物鸡,除了多嘴多舌,什么也做不了。」
  照理说,没有人会来昆吾连天洞,但她在修炼时,要提防杨老头的手下来报私仇。九命是秘密呆在她身边的,不能露面。阿斗却是公开的存在,它听得懂人话,会保护她。
  忍耐着饥饿,虫虫再度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在她看来,修仙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极大程序地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就像现在,胃口的kang yi 就不是很强烈了。
  这次又修炼了三天,但她自己没有时间概念,感觉只是一闭眼而已。
  醒来,眼前是一尾插在树枝上的烤鱼,因为已经冷了,有些腥气,但可以看出烹制得十分用心。同时,旁边有一只小竹筒在晃,散发着甘甜的水气。
  她拿过竹筒一饮而尽,接着向烤鱼发动了凶猛的、可耻的进攻。
  她从来不爱吃鱼,可是我饿急了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味,何况这烤鱼已经送到了嘴边,哪有不大快朵颐的道理。
  她已经饿了六天了,严格算起来,之前在无穷山也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倾刻间就吃了个干净,直到不死心的咬到一根白白的东西,耳边传来一声痛哼,才发现她连拿着树枝的九命的手也没放过。
  「你要吃猫爪子,也要先剁下来。」万事知嘲讽道。
  它已经清洁过了,又变成了小黄绒鸡的可爱模样,不过说起话来相当可恶,「九命肯定是中了邪了,对一个修仙者那么好,居然跑去密水幽潭给你抓鱼。他是猫妖啊,不但不怕水,居然还能忍住自己不吃,烤得香喷喷的,给你留了两天。」
  「我又想吃烤鸡翅了!」 虫虫瞪了万事知一眼,「你猜,如果我说句话,我家九命和阿斗会放过你吗?」
  她满意的看着万事知闭上嘴,紧张的躲到两块石头的缝隙中。
  「傻小九,等我们出洞就可以一起去找吃的啊,为什么跑去抓鱼啊,多危险。」她握着九命的手,歉意地抚了一下红红的齿痕,又轻轻摸了摸那张长得越来越引人心动的年轻脸庞。
  密水幽潭奇寒无比,以前是存放冰寒篮的地方,本门中予人重罚时,也会被抛入潭中受苦。潭水中鱼类极少,据说要水深之处才有。她不过说一句饿了,九命居然冒险去那里给她抓鱼吃,她怎么能不感动。
  他为什么喜欢她?出于动物本能还是寂寞?他似乎很享受和她肢体接触,又不带半分色情,难道真是肌肤焦渴症?难道是从小有什么遭遇让他如此渴望温暖吗?他的行为可不像一只猫!他一定是有秘密的。
  真是傻孩子!

  2-8 你快逃吧!
  九命不会说话,只唔了一声,已经变过声的他,十足十像个男人,而不再是个孩子,凝望着虫虫的迷离眼神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和温柔,害得虫虫突然有些慌乱,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我再试试~~解开连连看。」
  她胡乱指了一下,腾身跃到两界石上去,运用真气的能力已经到了心随意动的程序。不过她自己并没有发觉,因为她正在暗骂自己无能,居然让个小男生看到脸红心跳,实在太丢人了。
  看来在对付男人这件事上,她还需要刻苦的修炼!
  连连看的母环牢牢的嵌在碑顶,因为有白沉香的法术控制而重如千斤。刚才虫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动,因此这回她依然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体内所有的能量也调动到了双手,猛力一拉。
  只感觉手中一松,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脚下也空了。仓卒、意外、再加上还在胡思乱想,使她甚至没来得及运功自保,就这么直愣愣地从三、四米高的地方狠摔下来。
  九命惊哼了一声,疾跃过去,堪堪接住虫虫,而这位应变能力奇差的可耻修仙者,直到落入猫妖的怀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着手中的连连看母环,她不惊反喜地叫道:「啊,我解开连连看了」巨大而突然的成功感使她心情大好,顺手捏了一下九命的胸部。
  耶,这小子发育不错,不过瘦了些。相比这下,还是花四海的身体更有弹性,手感更好。
  「你那不是解开,只是拿下来而已。」专门扫人兴的万事知冷言冷语。
  不过虫虫不放在心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在法术上正正经经地战胜师父,虽然因为白沉香根本没有预见到他七弟子的道术水平会突飞猛进,这连连看上只承载了他的一丁点法力。
  但无论如何,这是虫虫不使用阴谋诡计也可成功逃命的案例,是使她信心爆棚的事件。
  「主人,我得提醒你。你就算决心背着子母环逃跑也没有用,这是白沉香的法宝,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召唤回来。你的行踪是没办法隐瞒地。」万事知又来泼冷水。
  「那又如何?我不能束手待毙,他喜欢追就让他追呗。」
  虫虫满不在乎地说,随后又有点沮丧,意识到她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其实并不完全。
  她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副画面~~~白沉香在绝顶上迎风而立,一派道骨仙风、正气凛然的模样。他潇洒用帅气的挥挥手,连连看的母环就嗖的一下回到他的手里,而被子环控制的一条小虫,跑到了天涯海角也会被拖回来。衣衫褴褛,脚步仓皇,一路跑一路喊:师父,请饶弟子一命!
  「不行!」她大声叫出口,「还要想办法。」
  「聪明的主人。」万事知调侃地说:「要想逃跑成功,必须彻底解开连连看,只拿到母环是没有用的。再说,没有熟悉山路的人带路,只怕你会迷失方向。」
  「你不认路吗?」
  「我虽然呆在云梦山几千年了,不过我只喜欢吃和睡,山路倒没注意过。」万事知懒洋洋地伸了伸翅膀。
  「既然走不了,你让修炼干嘛?」
  虫虫有点火了,想上去一脚踩死这只可恶的鸡,可是没能动弹。因为九命还抱着她,只要她不命令,他似乎很高兴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放。
  她生气地瞪过去,九命感觉到她的「杀气」,忙不迭的把她轻轻放在地上,而趁这个时间,万事知又重新钻回到了石鏠中。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它不过是怕主人焦虑,找点事情给她做而已。
  这臭丫头主人是个急性子,动作永远比脑子快,如果让冒冒失失地乱来一通,结局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可收拾。它相信白沉香不会让好不容易聚齐的八剑弟子损失其一,所以这六天来,它一直在编瞎话,等白沉香问起来的时候,要说得圆之又圆,给掌门人一个台阶好轻罚主人。
  就算不行,好歹也要想一条不用武力就可以逃命的路子,她怎么就不理解呢?
  不过,它也没想到她的进境是那么快。看她修炼的时候,身上会散发淡淡的金光,它吃惊不小,忽然意识到它的主人果然是天定的,因为她必不是凡人,任何初级修仙者的身上都不会有神光出现的。
  可是她有!
  它很兴奋,觉得这主人是可造之材,本打算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告诉她,培养她成为仙道第一高手,哪想到她根本没有成仙的念头,听说修炼不能有助于逃跑就来迫害它。
  天哪!为什么它有这样的主人!
  「你就不能淑女一点吗,主人?」见虫虫伸手进石缝中来抓,万事知做着最后的挣扎。
  「淑女是什么东西?」 虫虫故意摆出邪恶的笑容吓唬万事知,「就是那种明明恨得牙痒痒,却还要放过敌人的人?老子不干,老子要快意恩仇。九命,把这石头给我搬开。阿斗,把这只死鸡给我叼过来!」
  她一声令下,阿斗和九命立即执行,一只鸡则发出杀猪一样的声音抱头鼠窜,一时之间,山洞内追逐得不亦乐乎。其实阿斗只要吐一口小火花,万事知就会变成烧鸡,九命如果真用妖术,它也逃不了。但它们都知道虫虫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只鸡,所以只折磨、不伤害。
  不过也难讲,也许他们都和虫虫一样有着恶劣因子,只是为了追得开心的。
  正闹腾着,九命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是阿斗和万事知,齐齐警惕地望向了洞口的方向。虫虫侧耳一听,也听出一个人的脚步声急急的由远及近。
  她一挥手,不用吩咐,九命立即窜了几窜,迅速掩身到了通往下层的入口,万事知也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只有阿斗原地不动,身子绷得紧紧的,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阿斗,是我。不要吵!」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阿斗变威胁为摇尾,而虫虫也听出了来者是谁,心里一喜,几步跑到洞口,「哈大叔!」她叫道,声音有些哽咽 。
  六天了,终于有人来看她了!她就知道最疼爱她的哈大叔一定不会放她在这里受苦不管。
  「丫头,受苦了哈。」伴随着声音,哈大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看样子他来得有点急,额头上浮着一层汗水,身上还背着一个超大的竹篓。
  「进去说。」他显得有些神秘。
  虫虫是顺毛驴,别人对她好,她就特别乖巧,于是顺从地随哈大叔来得山洞深处。
  「丫头不要反驳,只听我说。」哈大叔伸手摸了摸虫虫的头发,「我知道是杨师兄的不好,可是你也闯了大祸了。你那一个打得杨师兄一直昏迷不醒,桃花师弟这么大的本领,用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醒转,只怕他耗不到今天晚上。」
  虫虫目瞪口呆,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她一直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连鱼也没有杀过一条的自己会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现在,你快逃吧!」

  2-9 花四海,我来也!
  逃?呃,她一直就是计划逃命的饿。可是事到临头,却忽然有点舍不得。
  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归属感,加入天门派后不是被关在紫竹林,就是被关在昆吾连天洞,有限的自由时间也在惊险紧张中度过,就连这座云梦山都没有好好逛逛,结交的人也很少。但四大师叔对她分外宽容,八剑弟子是真正拿她当自己人看的,哈大叔更不用说。
  他对虫虫的关怀和疼爱几乎是没来由的,自从她从天而降,落在花丛中,他就一直回护她,甚至用生命来保护她。不管这是为了什么,她如何能断然舍弃?
  如果她是个冷酷自私的人就好了。可惜,她不是!
  「丫头,这不是忧郁的时候。」哈大叔看虫虫不语,连忙劝道:「不是逐你出天门派,只是让你出去避避风头。放心,掌门师兄一定会想出妥善解决的办法,到时候你就能回来了。」
  虫虫为难地瞄了一眼双手。
  哈大叔这才看到连连看的母环被虫虫握在手上,吃惊不小,「怎么拿下来的?」
  「我使劲拉,它就掉下来了。」
  哈大叔愣了几秒,伸手摸了摸虫虫的头顶,随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好丫头,你是道术奇才,只要肯努力一点,将来的成就一定很大。但是你要记得,在外面这段日子千万不可荒废了,要勤奋练习。听大叔一句,乱世就要来了,你要够强,才能保护自己。」
  虫虫看私郑重地点了点头,实则根本没有多大诚意。她对修仙没有多大的兴趣,道术一说,差不多能唬人就得了。
  「连连看你不用担心。」哈大叔继续道:「大叔虽然法力低微,但上次你被禁足紫竹林时,掌门师兄倒是教过我咒语。」
  他说着。双手各握住连连看的子母二环,闭目默念。片刻,「咔」的一声脆响,子环从虫虫的腕上脱落,与母环牢牢吸在了一起。
  重获自由的虫虫一蹦三尺高,差点欢呼出声,抱着哈大叔的脖子,在他脸上美滋滋地亲了一口,没有被限制过自由的人是无法理解她现在这种畅快心情的。
  她的举动纯出自然,哈大叔倒也美觉得尴尬。只微笑着道:「丫头,别疯了。趁着现在全门的人都在忙杨师兄的事,大叔送你下山。」
  「大叔送我?」
  「当然啊,不然你怎么能突破防御结界和巡山的警卫。」哈大叔边说边解下身上的竹篓,「你的剑,云霞帔和一些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了,还有一点吃的,记得下了山就远远的走。不要贪玩,否则会被追回来的。如果事情解决了,我会求掌门师兄发天下帖,你知道消息后就可以回来。」
  「下山后,你要去哪?」哈大叔问。
  「去找花四海!」虫虫冲口而出,要闭嘴时已经来不及,并且不出以外的。在哈大叔脸上看道惊怒和意外地神情。
  「我跟他没有歼情,也没有仙魔恋。」虫虫双手乱摇,「我只是……他救了我们天门派,我想看看他伤势如何?做人不能那么没良心。他……救了我好多次。」说道后来,声音变小,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可是她说的明明是事实啊,为什么会感到心虚?
  哈大叔沉默无语,眼神分外复杂。饱含着许多虫虫所不了解的东西。半晌才缓缓地道:「大叔明白,哪花四海虽然出身魔道。却是个英雄人物,行事又乖张霸道,你以个小姑娘,难免会生出爱慕之心。可是虫虫,大叔知道你不是十洲三岛的人,又忘记了前尘往事,所以你并不知道,天门派的上一代也……结果……万劫不复。大叔不想你也这样,所以你不能去找花四海。倘若你不答应大叔,我宁愿代你受过,顶了杨师兄的一条命去!」
  哈大叔是极温和的性子,似乎永远不会发脾气一样,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全天门山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可现在他却一脸严肃,神色极为坚定,眼神决然,让虫虫悄然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天门派的上一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也又一场仙魔之恋?难道那场爱情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为什么哈大叔的眼睛里隐又痛楚的泪光?
  哈大叔事这个世界里对她最好的人,现在这么坚决要求她,她本该答应,可是一团热浪就是哽在她的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
  不见那个大魔王吗?从此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说话?真的相忘于江湖,仿佛从没有这个人出现过?她怎么做得到?
  从分别的那一刻,她心底得野草就在疯长,现在怎么能全部连根拨起?!她不想欺骗哈大叔,又非要去见花四海;她不想糊弄这个最疼爱自己得人,却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大叔,花四海几次三番救了我,不看看他是否海活着,就算让我给杨师伯抵了命,也不能安心。」虫虫的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九十九道弯,最后只能采取含糊之法,「我只是去看他一下,不会跟着他身边,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至于他会怎么对我……大叔,他是如此骄傲,肯定不屑于卑鄙,自然不会为难我,因为我可是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
  她说得肯定,其实是在玩文字游戏、钻空子。
  想那花四海一向独来独往,孤高冷漠,怎么会允许又女人「跟」在他身边?就算她要死缠烂打,只怕也会给踹到一边去。既然不可能的事,不如说给哈大叔听,好让他安心。
  她说的是「不跟在他身边」,可没保证不去见他,没保证不会爱上他。哈,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一个字又好多种理解,果然不是盖的。
  「虫虫……」
  「大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您也知道『恋』是两个人的事,您瞧瞧我这蒲柳之姿,花四海御女无数,怎么看得上我?拜托大叔,别打击我得自信了好不好?我不过是看看他,难道还是去向他献身?」
  哈大叔认真地看着虫虫,似乎在辨别她所说之言的真伪,一方面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传言那魔头冷心冷情,断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另一方面又又隐约的不安。
  这丫头行事独特,门户之见几乎没有,粗俗天真的性子很是招惹人喜欢。而情之一物,非人力可以控制,不然就不是真情,也不会有无尽的伤心人了。
  不放她走,只怕她会有血光之灾,放她走,说不定会有情劫,难道这丫头注定过不了这一难?
  正犹豫的时候,忽听洞外传来有节奏鼓声。哈大叔闻鼓声脸上变色,知道门派有大人物升天了。
  「大叔,出了什么事?」虫虫吓了一跳,抱紧哈大叔的胳膊问。
  这鼓声三长两短,不是杨老头真的三长两短了吧?
  「答应我,不跟花四海走!」哈大叔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不跟。」想跟也跟不了啊。
  「不能胡作非为。」
  「好。」先答应了再说,况且对这四个字可以多方面理解。
  「那好,大叔送你下山,千万记着回山的路,记着你是我天门派均天七弟子!」
  虫虫再度郑重答应,心里却热切地念着……花四海,我来也!

  2-10 加油,虫虫!
  虫虫带着一点冒险犯难的挑战感觉、一点越轨犯规的淘气感觉、一点大逆不道的叛逆感觉,直奔聚窟洲而去。
  居然,还很兴奋。
  不舍,当然还是有一点。
  而当哈大叔发现她此行还有一个妖道的美少年、一只会说话的小鸡跟着,吃惊之余更加不放心,若不是要施计引开追兵,差点直接送她到安全得地方。
  虫虫得伤势还未痊愈,虽然功力提升不少,但也不能一直飞个不停,幸好她自己飞一段,九命就会背着她飞一段,可怜阿斗还是一只小小的哈士奇,却不得不驮着那个大竹篓,给她当小马驹使唤。
  上一次去取真火石时,她是拼命要从聚窟洲逃到凤麟洲,这回却时相反,一人三兽一路狂奔,几乎没有休息过,只在临海城住了一晚。
  这倒不时虫虫良心发现,拼着会被逮回去得风险让手下休息一下,而是她要买点东西,打扮打扮。她一直梦想能在花四海面前漂漂亮亮的,却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她的要求降低了,只要有点人样就行,别总和丐帮小当家一样就好。
  到了死海边,虫虫总算松了一口气,能从死海上空飞跃的只有师父和师叔等几人,料想他们不会亲自下山追她。这就是说,只要她上了渡船就安全了。
  想到这儿,她摸摸衣袋中的船票,大步向那个竹筏似的烂船走去。老天爷真是疼她,他们赶到海边的时候,渡海人正要开船。
  「哇,有空位,最近生意步太好呀!」她一步跳到渡海人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这举止看在别人眼里,还当她和船老板是好朋友,哪想到他们是仇人。而渡海人眼中的怒火,只有虫虫才看得到。
  「别瞪我啊。来者是客,你得规矩不是有船票就会渡吗?貌似我没那么大面子让你破坏规矩。」虫虫把三张船票托在手中,「我给狗也买了一张,没话说吧?」
  渡海人是个拙嘴笨腮的,虽然生气上回让虫虫摆了一道,害得他夫妻二人和最好的朋友差点被魔王严惩,但他有誓言在先,人家又有船票,所以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不能痛痛快快一浆拍死这个印度阿三。只是一把夺过那三只自己亲手培养得青蛙船票道:「臭丫头,你不怕死。我为什么怕渡你?」
  「嘻嘻,孙二爹最近可好?」虫虫答非所问,一招手让九命和阿斗先上船。
  狗的恢复力是很好得,又容易兴奋,经过一夜休整,阿斗早就精神十足,况且竹篓已经到了九命身上,于是它欢快的一跃而上。对船上的人东闻闻,西嗅嗅,害得那些船客惊呼连连。
  九命没有动,警惕地守在虫虫身后,让她觉得无比安全。
  「老子不认识你孙二爹。」渡海人向左大跨一步,避开虫虫拉她衣袖的举动,既不想表现得如此亲热,也要防止自己一时忍不住,真的打死这个丫头。
  「啊,和汪老板绝交了?」虫虫慢吞吞的上船。紧挨着九命坐下。
  她当然知道到了魔道的地盘,她的脖子上就好像悬了一把刀一样,可是不见到花四海平安无事,她的心头就悬着一把刀,想来想去,还是感觉心灵比较重要,于是她准备使用诈术。
  「老汪?他怎么会是你孙二爹?」渡海人被虫虫说得有些发愣。
  他和汪老板相交多年,从没听说他有亲戚啊,而且还是仙道的人。不对不对。这臭丫头诡计多端,说不定是糊弄他的。啊,肯定是在说谎。汪老板怎么会姓孙?她居然连编个瞎话都不肯用心。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开黑店、卖包子的祖宗是孙二娘,他一个男人,自然是孙二爹。」
  「哼!」
  「你鼻孔出气儿是什么意思?」虫虫故意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理直气壮的样子,「快开船,耽误了我的正事,你担待得起吗?」说着拉了一下衣襟,故意露出一角书信,之后又慌忙掩盖,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了下。
  她这可是影后级的表演,昨晚在客栈的镜子前练习了半天,直练到动作和表情都自然而不夸张了才睡觉的。她在传达给渡海人一个信息——她敢大摇大摆的道聚窟洲来,就料定魔道的人不敢伤她,因为她可是代表和平的信鸽哪!
  无穷山事败,魔王为了救他们而受了重伤,他们感念魔王恩德,对天门派恨之入骨。只是照理说,天门弟子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独闯聚窟洲的,这个臭丫头怎么这么有恃无恐?难道她不是来捣乱的,真的有关于仙魔两道地正事要办?那样的话,可不能轻举妄动,应该活捉了她再说。
  想想可笑,他渡海人也是魔道成名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折腾得瞻前顾后,疑虑重重。
  渡海人沉默地撑船,心里想着应对之策,那边的虫虫倒很清闲,因为她早就打算好了,也和三个手下商量过了。
  她心里明白,就算她到了聚窟洲,也不知道修罗微芒在哪里。不如让人家捉了,直接送到花四海面前省事。她只要看看他就好,看到他平安,她就会想办法离开。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别人都当她是小白剑仙,总是低估她,而最近她的功力增长不少,她还有九命和两只神兽帮她,逃跑的机率是很大的。
  万事知觉得此计虽然冒险,但确实是很能唬人的,只是对这个一向乱来的主人非要深入龙潭虎穴极为不满。还嘲笑说,以为人家修罗微芒是那么容易逃跑的吗?必定困难重重,说不定是跑不出来,让人就地正法。
  可是虫虫见花四海心切,而且冒着生命危险去见自己心里记挂的男人,又刺激又浪漫,这感觉充满了她的心房,死与活的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就要见到他了啊!
  虫虫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毫不作伪的兴奋,看得渡海人更加纳闷,不明白印度阿三面对死亡的危险还这么开心干什么?
  「鱼嫂,我苍穹师叔问你好哪。」
  虫虫跳下船,故意提起绯闻一号男主角,突然想到,哈大叔欲言又止的仙魔恋有可能是说苍穹师叔和鱼嫂,不禁多看了女主角一眼,见她眼含春色对自己点头,她身后站着杀气腾腾的渡海人。
  「别多事,快去客栈骗人吧!」万事知的声音直钻入耳朵。
  虫虫也不敢惹得渡海人失去理智,连忙随着人流向黑店走,背上所有得毛孔都感觉到渡海人紧跟在她身后,连他的船都不管了。
  看来他是想到黑店再捉她,说不定还先拷问她一番。也好,和她设想的一样。
  加油,虫虫!
  她向前走着,远远看到黑店歪斜的矗立在乱石堆中,虽然是平常的样子,看来却感觉不对,整个屋宇给人以孤独和隔绝之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客栈,而像是森冷的宫殿。
  再看孙二爹恭敬地站在离店门很远的地方,还有不少魔道中人围着那个破房子周围,其中居然有那个右道首马小甲!
  「魔王到了!」身后的渡海人惊呼一声。

  2-11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虫虫转身就跑,却被渡海人抓住衣后领,拎了回来。
  她想过千百种和花四海见面的情形,独独没有猜到会在死海边的黑店里相遇,就像一对天涯旅人。对此,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本来是千想万想着要见他的,但在听到他已经驾临此处的一瞬间,却慌张地想要逃。
  「印度阿三,不是说有事要找我们魔王大人吗?跑什么!」
  渡海人一直怀疑虫虫使诈,现在看她要跑,立即来了精神,拎小鸡一样把虫虫抓起来往地上一顿。不过他平时的粗门大嗓这会儿压低了许多,显然不敢惊动魔王大人。
  「姑奶奶的大名叫姚虫虫,不是阿三!」虫虫奋力挣扎,奇怪的也不敢大声,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
  「我管你是阿三还是虫子,把书信给我!」渡海人低喝一声,伸手向虫虫的衣襟。
  虫虫大怒。
  当她的小乳猪谁都能吃的吗?今天只要渡海人敢碰到她的身体,以后无论多大的艰难险阻,她非要砍掉他的爪子。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两手碰砍一双!
  可是,古人的衣服真讨厌,为什么要把什么东西都往怀里塞?而且她现在被拎得双脚离地,根本无力反抗。
  眼看那只恶心的黑手就要抓到自己的衣襟了,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要侵犯她,只是想扯出那个露出一点边角的信封,她还是又踢又挠,挣扎得像一只被困的野猫。
  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跃了过来,伸手格开渡海人那只无礼的手,接着单手成爪,向他的咽喉狠狠抓去。黑白相间的衣服,晃的虫虫眼都花了。
  渡海人没料到会遇到攻击,脚下一趔趄,不过却没放开虫虫,另一手应招拆招。
  两人动作奇快,眨眼间「嘭嘭」有声的连对了三掌,至第四招时,来人已经欺近虫虫,拼着自己硬挨一下,也把她抢回,护在了身后。
  「九命!」虫虫一站稳就叫了一声,想跑到前面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却被他反手拦住,禁止她向前。
  他不会说话,可是肢体语言却表达得相当明确。他在保护她,像个真正地男人一样。虽然他只是个妖道少年。
  虫虫抓紧九命的胳膊,勉力看到他的侧脸,见他秀气的长眉紧锁,平时迷离的眼神此刻似有火烧,一条血迹顺着紧抿的唇角流下,看来有些触目惊心。
  「九命,你什么时候成了天门派的人了!」渡海人没想到九命会对他动手,怒道:「我倒不知道妖道和仙道联手了。快滚开。别耽误老子抓了这小娘皮给魔王审问。」
  「少废话,你打伤我家小九,姑奶奶和你结下梁子了,我会让你后悔得罪了我!」虫虫一矮身,灵活的从九命腋下钻过。掏出一方小绢帕给九命擦拭嘴角的血迹,「死船佬,六道的大事你能懂得什么,当一辈子苦力吧你!」
  再回头,感觉九命还绷着脊背,一副随时拼命的架势,不禁有些爱怜,轻声道:「小九咱们不理他,他是魔道低级弟子,不配和你我动手的。」
  渡海人听得这个气啊!他好歹也是魔道的成名人物,居然让个不着四六的白痴小剑仙这样编排,才要上去教训她一下,汪老板已经跑了过来,拦着他使了个眼色。
  虫虫一边给九命揉着胸口,一边狠狠瞪了过去,却一眼看到黑店二楼的窗边站着个人。
  瞬间,她感觉心像被一柄锤子狠狠砸到一样,血液都被挤到全身的血管中,心空得荒芜——那黑色的高大身影,不用仔细辨别也知道是谁。
  距离如此遥远,可虫虫感觉得到他的冷然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如遭雷击,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死了死了,现在看到他像触电,一定是爱上他了!常听人说真爱来临时会有这种感觉,可惜在现代社会热热闹闹的恋爱过几回,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和花四海在无穷山分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一直以来也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或者是她不敢想,直到见到他的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她爱上他了!
  原来,爱真的是一种没有缘由的东西,真是像闪电一样,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劈到哪个人!
  原来,她遭了雷劈!
  仙魔两道的鸿沟,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多大的困难。她也敢于面对。只是这太突然了,让她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傻呆呆的站在那,凝望着那黑色的身影,与那极冷,又夹杂着极热感觉的目光搅缠。
  不好,手有点烫!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放在九命胸口的手像被火烧了,急忙放下,好像做了错事被逮到的孩子。从黑店的角度看,她和九命的姿势像是拥抱在一起,花四海不是误会了吧?
  但是,他误会才好。假如他生气,证明他在乎她,如果不在乎,她就还要努力。
  她决定了,这个男人她看中了,那么无论怎样的阴谋诡计、使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她都要把他追到手!让他成为她的人!
  ……那就等着沦陷吧,如果爱情真伟大。我有什么好挣扎,难道我比别人差……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
  虫虫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歌,而且被这歌词忽悠得勇敢向前迈了一步。只是看到她动了,窗边的黑影却一闪,消失了。
  不是吧?这拒绝也太明显了,就算现代人脸皮都厚,她也是个姑娘家,受不了这个啊!
  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所以虫虫大叫起来,「花四海,大魔王,我有天门派掌门带给你的消息,你必须见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她见魔道的人呼啦啦一下围上来,吓得连忙抬出外交词汇,同时拔出却邪双剑,自然的和九命背靠背站好。
  哼,人家恋个爱就是鲜花烛光,她就要拼命,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花四海是如此难得的极品男人,那么大战一场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并不知道,其实这只是因为她突然大声说话,把站在黑店附近的魔道门人都骇住了所致。是人都知道魔王喜欢安静,他呆的地方连小声的嘀咕都没有,何况她这么大声嚷嚷。
  大家的行为只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慢着。」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虫虫的魔道门人中,有一人潇洒地踱了过来,正是右道首马小甲。
  「魔王在静修,不见外客,有什么,我可以转达。」

  2-12 见与不见,矛盾无比
  转达?她要依偎在魔王怀里倾诉衷肠,右道首大人也帮忙转达?
  虫虫气鼓鼓地瞪了右道首一眼,害得马小甲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仙道大小姐。在她大喊大叫的一瞬,他得到魔王的传音,只有两个字:不见。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虫大姑娘没那么好打发。
  果然,她拧紧了眉头,摆出一副很不合作的态度道:「那我等他静修完了再见。我的事非常重要,不能假手于人。」
  「是这样,虫姑娘。」马小甲耐心解释,「我们魔王要有事在身,静修完毕就会离开,只怕没有时间等姑娘慢慢细说,不如由我禀明。再说,姑娘不是有一封尊师的信吗?由我转交可好?」
  「一点不好。」虫虫断然拒绝,双手按住胸口。
  她那封信是空白的,为了能唬住人,还在上面加了个小法术,打算说非正主不会显示文字,可马小甲是魔道右道首,法力高深,如果信到他手,只怕瞒不住。
  马小甲眯着眼睛看着虫虫,使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阴谋诡计都被看穿了似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不顾心虚,硬顶下去,只听马小甲道:「魔王即有令,我们做属下的焉敢违背。姑娘若要等也请自便,只怕魔王行色匆匆,不得与姑娘一见。那不是空等了吗?」
  他说得笃定,神色又稳稳当当,让虫虫有点觉悟了。
  不是花四海大魔头吩咐下来不见她吗?照理,魔道等级森严,眼前这个精明的男人虽然是右道首,可也不应该替魔王做主。她要见魔王大人,这里的人甚至没有通报一声,就替他做了决定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只觉得有什么满满的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不愿意见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她破坏了他在无穷山的大事,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漠视她,因为她才明白自己是爱着他的,至少,他要给她个机会,让她解释一件事情。
  在无穷山时,她说错了话,现在很想重新对他说。
  「我这人大仁大义,不为难你。」虫虫来了一下裙摆。找了块石头,优哉优哉的一坐。摆出誓要成为望夫石的姿态,「我慢慢等好了。就算魔王大人这会儿没空见我,他一走,我就到修罗微芒去等。那是魔道的老巢——不是,是魔道的总舵,我就不信,我等个千儿八百年的,他就能永远不回来。」
  「修罗微芒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吗?」一个魔道中人忍不住插嘴道:「你还没到黑石殿,就被剁成肉酱了!」
  「是吗?那就打打看,姑娘我生来命硬,倒要看看凭着却邪双剑能不能通关!」她骄傲的扬起脖子,连游戏术语都蹦出来了,不过这也表明了她的决心。
  不见到花四海,她四也不肯罢休,就算进入鬼道也要缠着他、折磨他!
  「姑娘,你这是何苦,耽误了尊师的大事也不好。」
  马小甲没想到虫虫使用「赖」字诀,一时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倘若对别人,也许杀之了事,但这个姑娘不同,他不能对她太过无理。
  「所谓『大事』,我心里有数。但我想你应该通报花四海一声,毕竟你只是右道首,并不是那个大魔头本人。」虫虫直呼魔王名讳,而且语气中也没有恭敬之意,听得一众围着她的魔道门人直吸冷气,而她下面说出的话,更惊得一向沉着机智的马小甲有如当头挨了一棒。
  「话说,你怎么不当左道首?向问天和杨逍都是左道首,左为大。只有左道首才能接替魔王之位。」
  马小甲从脚底寒到头顶,这位姑娘好狠哪,这不是诬陷他要篡位吗?向问天和杨逍是哪位他不知道,不过这意思是人就听得明白。好在魔王从来不是多疑的人,否则就凭这句话,他就可能被怀疑,看来他以后要放聪明点。
  想到这儿,他不禁走到了仙道大小姐的身边,和颜悦色地、认真严谨的、生动活泼的进行第二轮磋商。
  另一边,渡海人看得分外闷气,几次想上前抢夺书信,都被汪老板拦下了。
  「你那对招子放亮点,这个阿三和魔王的关系不一般,别去惹祸了。」汪老板说。
  「她说她叫姚虫虫。」
  「别管她叫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魔王对她与众不同。咱们当时追剿天门派的人时,魔王明确下令不准伤她。在无穷山上,魔王亲自出手救了她的命。这会儿,倘若真的嫌她麻烦,杀了她太容易了,可魔王居然避而不见,却不下令轰她走。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还有西贝大人,虽然他对女人一向很好,但那神色明明是有旧的。」
  「这——这丫头有什么好?」渡海人难以置信。
  「我也看不出她哪好,所以当初不敢往这方面想。可最近发生的事多了,如果我还看不明白,真该吃点猪脑补一补了。你看,右道首是何等精明的人,跟她说话不也好言好语吗?」
  渡海人只是粗鲁,又不是傻子,一经提醒立即明白过来,眼看着马小甲一脸失望和无奈,慢吞吞的往黑店走,显然是被逼前去禀报魔王了。
  只是他这一去,许久未出,直到天色全黑。
  虫虫安稳地坐着,但内心却混乱不堪。下决心是容易的,可等待却是最平静的残忍,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自信和柔情。
  也许他厌恶她呢?女追男没有关系,可是对方对她没有好感,这种死缠烂打就会成了恶心的事。他对她没有一点好感吗?那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救她?
  「魔王大人有请。」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马小甲的声音。
  虫虫一震,茫然的犹豫了半晌,才阻止了要跟上她的九命和阿斗,独自向黑店走去。
  那是一间破旧的客栈吗?为什么因为他在里面就感觉像神殿一样庄严和高贵?为什么只有百来米的距离,她却走得无比漫长,而且越到门口就越胆怯,双腿软得像要站不住了?为什么越接近他越是慌张?
  脚下的木板嘎吱吱的响,整个黑店空无一人。虫虫没有上楼,因为心里似有一条线牵着她,直接穿过后堂,走到黑店后门外的大片空地上。
  不远处,有一块一米高的大圆石,像一张桌子般,而一个男人就站在那儿,初升的明月温柔地照耀着他伟岸的背影,衬得他如此寂寞。
  虫虫感觉心脏猛地被抓紧,一步步走过去。
  「止步!」花四海冷冷地低喝。
  谁理他,继续走!
  虫虫不但没停,反而走得快些,眼看就能伸手触碰到他的肩背了,花四海蓦然转身。
  虫虫吓得惊叫一声,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又意识到自己本就是要见他的,再度转回来。
  见与不见,矛盾无比。
  她不敢抬头,慢慢蹭到他面前,头几乎要顶到他的胸膛上。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她轻轻地说:「那天在无穷山上,我自不量力的为你挡孔雀的攻击。我说是为了让你承情,好放过我们天门派,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死。」
  耶?为什么要掉眼泪?!

  2-13 心情像股票市场
  花四海半晌无语,外表虽然还是冷漠的态度,胸口却温热成一团,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住心头的冰岩外壳,以免它融化、坍塌。
  从七岁那年有记忆起,他从没有为任何事、任何人犹豫过,可是无穷山上,他犹豫着没有杀她,死海边上,又犹豫着没有赶她走。
  通天塔没有盖成,筹划多年的事功亏一篑,他只好走另一条充满凶险和杀戮的道路来完成他的目标,所以回修罗微芒后他只是关了自己六天,独自疗伤,然后便急于出聚窟洲办事。
  他重伤未痊愈,还不能飞渡死海,只能等在黑店,好让渡海人载他过海,根本没想过这丫头会跑出云梦山来找他,更没想过会在死海边上与她相遇。
  想念她吗?说不清楚。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分手的那天,她傻乎乎的跟在他后面走,他的心软弱得断了一切杀意。现在倘若真不见她,她必定会真的冒冒失失地跑去修罗微芒,那时,只怕会给碎尸万段。
  她不想让他死?他又何尝能舍下她的性命不顾?
  一直以为她是来狡辩,一直以为她又想出什么古怪的花样来磨他、缠他、趁他不备来占上风,哪想到她却是来表白,让他心中耿耿于怀的事,一下子释怀了,就像一阵清风吹过心底。
  原来,那天她真的是想保护他!
  堂堂的魔王,任何人都闻风丧胆的魔王,生平第一次被一人舍命保护,这让他如何还能心如止水?
  看着她低垂着的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他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下,柔软的杠色短卷发在他指尖划过,就像蝴蝶的翅膀划过他的心房。
  最柔软的,却有最强大的杀伤力。
  「轮到你了。 」带着泪意的声音在他胸前闷闷的响起。
  「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得令自己惊奇。
  「那个——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告诉了你心里话,你是不是把你的心里话也说一说?」那颗红茸茸的头抬了起来,眼中还有湿意。不过算计的笑容挂在她娇俏的唇角,看得花四海心头一跳。
  这臭丫头,他就知道!她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风情万种,柔情似水,一定会花样百出!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心绪,好气又好笑、有点失望、可又包含着更多的柔软,轻松可笑的感觉让他放松了警惕,没发觉心门正在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而不知不觉地敞开一条缝隙。
  「不说。」他冷冷的撂下两个宇,心却是愉快的。
  「哪有这样赖皮的!」虫虫借机倚在花四海的胸前,「听了人家的心里话。自己却又不说。 」
  啊,他的心脏跳得好有力。不过整个人憔悴了些,看来伤还没有全好,现在不能吃他豆腐。要忍,一定要忍!免得他一激动,引发旧伤。
  可是,他是平安的,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平安,他平安。他平安——
  她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本王并未想听。 」
  「那我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堵上耳朵?你这叫事实听到。」虫虫不讲理地说,「没有你这样的,好歹我救了你的命,救命恩人问你个问题,你都推三阻四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救了他的命?这丫头还真能颠倒黑白。如果他没被伤了脑子,明明清楚的记得,自己几次饶了这位天门派低级弟子的命,她唯一一次的义举还是帮了倒忙。害通天塔没有盖成。怎么,她倒成了大恩人了?
  感觉她的双臂搂上他的腰,她的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扭股糖似地撒娇让他说。他给缠得没办法,只得道:「说什么?」
  「你的身世。」虫虫冲口而出。
  花四海的身子僵了。
  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以为她会问诸如:你喜不喜欢我?你想不想我的话,没想到会问起这个。这是他的痛,从不愿意让任何人触及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她是天门派派来的奸细。专门为了探听他的底细?瓦解他的意志?
  不。不对!
  天门派如果派奸细来,也必定会派倾城倾国之色。可是绝色美人他见得多了。再美的女人他也不会要第二次,白沉香虽然行姓却不是白痴,怎么会做这种白工?
  没有人会料到,一个直率冲动、行为古怪、有时有点滑稽、让人发笑的女人会让他动了心弦。他是魔道的魔王,行事乖张不羁,不畏世俗,而他的心是他最后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壁垒,不能随便让人进驻。
  想到这儿,一刻前还旖旎甜蜜的感觉没了,纵然知道虫虫不可能是奸细,花四海还是起了警惕之心。
  他轻轻震开虫虫的依偎,「你来,就是说这些吗?说过了,就离开。」
  呀?她问错了一句话,他就要发脾气吗? 男人果然和孩子是同类动物,这么喜怒无常的!她问起他的身世,还不是想接近他的内心吗?不说就不说,有必要这么严厉吗?
  眼看花四海抬步要走,虫虫急忙拉住他的手,肌肤接触时,那种触电似的感觉又来了。
  那一刻,被生硬拒绝的伤害感,还有被电的酥麻感,使她又放开了手,薄薄的泪水充满眼眶,可是她硬是不说挽留他的话。
  她爱上了他,可是她也有自尊。
  花四海手中一空,忍不住略一侧头,虫虫的委屈和倔强使他的心蓦然揪紧,才聚齐的冷漠迅速涣散。
  「想知道本王的身世?」他侧着脸看她。
  「想!」很坚决。
  「你救过本王的命?」有点嘲讽。
  「是!」睁眼说瞎话,不过自我忽略掉这种无耻的谎言。
  「不如这样。」他又走回到她身边,「如果你能救本王三次性命,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虫虫感觉自己的心情像不平稳的股票市场一样,上上下下,一时一变。 想见到他的渴望、将见他的忐忑、见到他的激动、抱着他时的甜蜜、被拒绝的伤心、这会儿又因为他这样的冰山男却来迁就自己而变得开心,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好,三次就三次。现在已经有一次了,还差两次。你别以为自己强大,我就没有机会,这世界上还有阴差阳错这回事呢。」
  看她泪迹未干却又气鼓鼓的,花四海忽然想微笑。再注意到她满面风尘,也有憔悴之色,顿时心里一紧,伸指搭上她的手腕。
  「受伤了?」
  「学艺不精,被却邪剑的力量——反噬了。」
  完了,只要他一碰她,她就是一麻。怕被他看出来,只得胡说八道加以掩饰,「现在已经好了。可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你教我两招吧。」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红毛丫头,一时无语。虽然她一向会蹦出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以她仙道弟子的身份,却要求魔道的魔王来教她,不是也太不着调了吗?
  「我知道这听来不合理,可是我们关系不同嘛。我们抱也抱了,亲也——」她越多说,错越多。
  花四海眼神一闪。虫虫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教她别的。
  比如——吻。
  那是他一直想教育她的,免得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2-14 史上最笨学生
  他向前一步,和虫虫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因为背对着月光,虫虫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的阴影中。
  谁说黑暗是可怕的?不过现在也说不清了。
  虫虫只感觉在他身影的笼罩下极其安全温暖,但又微微有点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她虽然没有真正爱过谁,只仓促地吻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有点期待又万分紧张。在资讯极度发达的现代,她的肉体和心灵虽然奇迹般地保持着纯洁,思想和眼光却已经「色」得很了。
  以前的那个算是吻吗?应该算吧!至少她的嘴唇挨上了他的,虽然不是湿吻,但干吻总算得上。既然吻过,再吻一次有什么关系?不怕不怕!只要他不把她就地正法,应该没什么怕的!
  看着那平日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黑眸燃烧起两团火焰,她忽然明白黑色的火焰是最热的温度,因为她被烫得全身发热,本来情怯之下想可耻的逃跑,却双脚发软,一步也挪不动。
  这个男人太可恨了,他一定施展了魔功,不然为什么只是盯着她看,就让她的心跳得好像要冲出喉咙?怪不得人家说魔道邪恶,会用邪术勾引良家妇女,原来是真的。
  魔鬼,真是魔鬼!他没有动作,却一直引诱她!
  猪啊,说点什么出来!别傻站着。说啊!
  「今晚的月亮好——」
  话没说完,花四海俯下头来,缓慢而柔软的吻住了她。
  他吻得很轻,凉凉的没有温度,还带着一点轻佻和逗弄,好像虫虫的唇是极佳的美味,不肯一口吃掉,只是悠然的品尝。
  可是这对虫虫已经如五雷轰顶一样了,只感觉花四海呼出的温热空气从嘴唇相贴处窜入她的体内。他嘴唇的质感、他轻轻地磨蹭和碾压、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着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麻,若不是他抱着她,她几乎瘫软在地。
  「大魔头——你——」当花四海放开虫虫,她抓住他的衣襟,迷蒙地问。
  「这才是吻。」他镇定如常,心里却有一只小虫在爬,痒痒的,平静不下来。
  她现在又是那副茫然的表情了,这神气特别适合她。使她的眼波中似有水雾,盛满着月光盈动。看起来可爱极了,最温柔的纯真,却也是极大的诱惑。
  他本来是想好好教育她一下,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收敛了起来,因为他感觉一种不熟悉的电流穿透心脏。
  「是在教我接吻吗?」虫虫回过神来,花四海的表现让她有点羞恼。
  真丢人啊!不过是一个浅吻,居然她就要融化了。以前吻过他啊,或许当时只顾得逃命,并没有想太多。而这次,她全心都在他身上,所以反应猛烈得过头。
  厚,这男人实在可恶!他那是什么态度,怎么这么伤人,好像嘲笑她很笨一样。好歹她也算面目清秀,身材还是一级棒的,他哪怕是装,也要给点反应好不好!
  「你教得并不好。」她挑衅地扬扬眉,「或者我应该找死狐狸西贝柳丝。他女人多,应该比较有——」
  话,第二次没有说完。
  虫虫只感觉脚下一空,轻声惊叫着被举起来,安坐在那块圆石上,与花四海的双眼齐平。不过她来不及看清他,因为他的唇已经迅速压了过来。
  她吃惊的略张着嘴,使他灵活的舌头可以长驱直入,滚热火烫。不容她有一点点拒绝。
  她再次丧失意识。只感觉他的唇禁锢着她的唇、他的舌纠缠着她的舌、他地胸膛贴伏着她的、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让她没有一丝退缩的机会。
  热流传遍全身。她好想立即融化,渗进他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而抱着她的这个冷漠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焚烧成一团野火,炽热的火焰点燃了一切,直到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在分不清彼此的呼吸间起伏,身体也搅缠在一起——
  她的手指他的长发、他的臂膀她的腰身、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
  直到许久,花四海蓦然拉开虫虫,租喘着瞪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只是唇虽然分开,但两人的脸依旧挨近着,就连浓重的呼吸也还暧昧的混合在一起。
  看着她混杂着茫然、惊讶、欣喜和羞涩的神情,花四海忽然有些惊疑。他只是不喜欢她说要去找西贝的话,就像他不喜欢那天西贝的手抚着她的脖子,不喜欢那个漂壳的猫妖和她如此亲密,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不要轻易挑衅男人,到最后却无法自控。
  这是仙道的什么法术吗? 专门破他的魔功?否则他为什么会如此?他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自制力是他的骄傲,可是今天差点被这个丫头毁了!
  「可不可以再教一次。」心跳还没恢复,耳边就响起她细柔诱惑的声音。
  绝对不可以!
  他心想着,可是身体却自有意识,自然地久吻了上去,她是最甜美的毒药,让他流连很久,然后在迷失的边缘,艰难地煞车。
  「可是,我还是没有学会,恐怕还要教一次。」她再说,咬着唇,又羞又色。
  停住!
  他指挥自己,却没有成功,只含着她的嘴唇,细细的吮。
  「魔王师父,我需要——再复习一下细节。」
  花四海,后退!离开她!
  他下达了命令,然而她的手臂却缠着他的脖子,拉近了距离,她调皮的舔着他的唇,让他忍不住去捉。
  「唉,我好笨哦,还是不太理解。」
  这小坏蛋,明明学得很快,回吻得他几乎要崩溃了,却还来撒谎。
  而他虽然明白,却忍不住一教再教。
  软弱吧,这是最后一次!
  「要不要考试?」
  考试?!
  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像一柄锐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花四海的心房。
  这是不行的!
  他猛然警醒,用力拉开虫虫,向后连退了两步。只是他没注意到虫虫紧抓着他的衣服,所以随着嘶啦一声,他的领口被扯开了,水心绊的一半被抓在了虫虫手中,另一半还悬在他的衣襟上。
  迷迷糊糊中的虫虫被这意外吓了一跳,只感觉温暖的怀抱刹时就消失了,夜风无比寒冷。
  看看手中,那银色的纽襻咬伤过她,此刻却温柔的躺在她的掌心。再看看面前的男人,嘴唇没有血色,眼神却亮闪闪的,似有狂流在涌动。
  瞬间,淹没了她!
  「大魔头——」
  「后会有期。」她的话第三次被打断,被冷冷的四个字,字字如刀。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会儿热得像火,一会儿冷得像冰,这么折腾下去,她会得糖尿病的。
  虫虫想问,可花四海却蓦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她欲追,他却连头都没回,只反手一指,虫虫立即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定住,真的变成了望夫石。


  2-15 女人真可怕
  花四海大步走出黑店,门前散站着的魔门中人立即垂首施礼。
  「王,有何吩咐?」马小甲问。
  「渡海。」他负手而立,看了看周围。
  这个店紧临死海之滨,任何出入聚窟洲的人都在黑店的监视范围内,是魔道所有消息的中转站。倘若那个丫头闹出什么事,店主可以立即回报于他。
  想到这儿,目光一扫。
  汪老板见魔王看他,立即上前躬身道:「属下在。」
  「那个天门弟子,不要伤她。做什么也随她去,但不能让她踏入修罗微芒半步。」
  他逼迫自己冷然,绝不回过身去看。那个丫头好像他心里的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没入,这让他迷惑,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那个从他有记忆起就知道的目标一定要完成。那是一条血腥和杀戮之路,在这条路上,他不需要任何人走在他身边,也不能有任何羁绊! 况且他不清楚路的尽头是什么。
  多少年了,他苦修魔功,隐忍着、等待着,等到自己到达了最强的时候,才在最合适的时机统一大半魔道。这期间有多少非人的痛苦和磨练,多少艰难和生死一线,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道?根本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的。他不知道这个目的是如何装在他的心底的,但这愿望如此强烈,好像他就是为此而生。
  一切,也都只是他脚下的路,路上遇到的所有,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哪怕那个丫头几次让他忍不住停留,终究也不过是流水东去。
  「遵王命。不过她——」汪老板不敢抬头,低声问道。
  「在后面,别让人靠边。」
  他的脸一如平常的冷漠。心却滚动着说不清的情绪,略站了片刻,就见马小甲快步走过来,知道船已备好,于是咬牙割断那条看不见的、从他左肋下伸出,连在虫虫身上的情丝,大步离开。
  此一去山长水运,未必能见,就算见了,也不能将心绪做半点停留。
  他必须要走的路。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而那个丫头,也只能甩在身后。忽略而且不去触碰。
  魔道门人自动闪开一条通路,花四海勿勿而过,离身后的虫虫越来越远。他感觉心像被抽出一部分似的空荡,却执着的向前,因为想停下脚步却不能停而显得步履沉重,可他没有选择,一步一步让自己淹没在黑暗之中。
  身后,魔道的随从毫不迟疑的跟着他。不管他走的是什么路。
  另一边, 被虫虫命令不许乱动的九命坐在一块大石上,因为虫虫久去未归而心急如焚,可是又怕虫虫生气而不敢进去看看,此刻见魔道的魔王离开,再也忍耐不住,嗖地跳起来,冲向黑店。
  阿斗吠叫了一声,紧跟在后面,一妖一狗闯到黑店门口时。一个撞了门框,一个撞了正准备去店后看看虫大个姑娘的汪老扳,结果摇摇欲坠的黑店差点塌了,而汪老板则摔了个仰八岔。
  「这是干什么?那个丫头有什么仙法,就那么得人心?」汪老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睛,以免被梁上的灰尘迷了眼。
  可是,他的心思却被迷了,因为他搞不懂。天门派的阿三。不是,是姚虫虫大姑娘到底和魔王是什么关系。又是凭什么迷得一只连话也不会讲的猫妖甘愿为她效命。
  九命不是凡妖,以他这双看了多年来往过客的眼睛不会错。他曾经想拉拢九命为魔道效力,尽管九命是妖道出身,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慢慢爬起来,满楼乱窜的一妖一狗还在挨个房间乱找,好几扇不太结实的门都被摔烂了,害得他肉疼无比。
  「虫大姑娘在后门。」他哀叫着。
  「呼呼」两声,楼梯毁了几阶,两条黑影窜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姚虫虫出现的地方就会鸡犬不宁呢?她哪是天门派啊,明明是天魔星!
  汪老板急忙跟了过去,一出后门就见虫虫端坐在石头上,一手可怜的向前伸着,似要抓回什么,眼睛转个不停,有点气急败坏,却不动也不说话,一头红发略有凌乱,衣服也是。
  回想起魔王的衣襟撕开、大步流星的样子,汪老板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缓缓蹲下身子。
  难道,魔王是在逃?不可能吧! 又难道,是这虫大姑娘贪图本道魔王的美色,欲行不轨,以致撕破魔王衣衫,追得魔王不得不以定身法围住她,自己连夜过海?
  太小看这个红头发小妞了吗?真看不出她是大淫魔,连魔王都给吓跑了,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丑真是幸福,没有被她看上,太幸运了。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者说女人发起疯来真是可怕!魔王那样的人物,看样子也招架不住,显然已经给人占了便宜,末了还要吩咐他不能伤了罪魁祸首。
  高啊,真是高杆!

  2-16 我要创业
  再看九命,围着那块大石头转了好几圈,摸摸虫虫的头发,又拉拉她的手臂,才把脸凑近,就被虫虫狠狠一眼瞪得跳开,但满脸开心,显然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很幸福。
  阿斗――呃,就不用提了。一只神兽,却和哈巴狗一个德行,摇尾巴摇得屁股都要掉了。
  「快过来给我解开法术!」虫虫对着汪老板大叫。
  不过,她没有喊叫出声,而是用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眼神传达的意思。
  开玩笑,花四海是什么功力,就连白沉香和四大师叔联手也赢不了他,就算他怕虫虫受伤,使用了最轻微的力量施展的定身法,可是像虫虫这样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也不能轻易打破禁制。
  汪老板像个坐在墙根晒太阳的羊倌一样拢着手蹲着,虽然天上照耀着的是明亮的月光,看起来猥琐到暴,简直是天下奸诈小人的样板。
  他看到虫虫的眼神示意,明白了那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苦恼的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我解开定身术?虫大小姐,我哪有那个功力,您老还是慢慢等吧。要宰了我?那——也只好由您!
  「花四海大魔头到哪里去了?」
  「虫大小姐原谅,这是本道的秘密,不方便讲。」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魔王人人行事自有主张,我们做属下的,不敢多问。」
  「那好,告诉我修罗微芒在哪里?」
  「不!那绝对不行。打死我容易,想知道修罗微芒在哪里,休想!逼问我?我自尽以谢王恩。找别人?就算你找到乱石山,也找不到入口,山边什么也没有,美姑娘,冻饿而死只怕不怎么好看。」
  「你威胁我?」
  「哪敢哪敢,我是求您。」
  「哼。我要拆了你的黑店。」
  「您老高抬贵手,这是我安心立命之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断了我的生计——」
  咦,这台词怎么到哪里都一样?剑仙的世界居然也流行这一套!
  虫虫彻底无语。不过她始终也没有言语过,一切都是眼神的交流。
  可是,她现在仅凭眼神就可以和人说话吗?如果眉目传情的是那个大魔头该有多好,为什么是个一脸奸笑的猥琐大叔?老天,不是能和他心灵相通吧!还是她的传心术愈发高级了?如果是这样,阿斗也应该可以和她心灵交流。
  想到这儿,虫虫一看阿斗,这小可爱居然点了点头。虽然虫虫探测不出它的心,但它却明白虫虫的意思。
  这,太神奇了,原来汪老板是犬科!
  再看九命,虫虫可以深刻感觉到他内心的幸福和喜悦,但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其实也不用探他的内心,他迷离眼眸里那些细碎的波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既然汪老板这么宁死不屈,虫虫也没办法了。毕竟她不想背上逼死魔道门人的恶名,唯今之计也只有等。
  这死魔头,有事说事,这么叭一下跑掉算什么?!就算他对她没有兴趣,那些醉人的热吻只是一时情迷,也不用玩失踪吧。他们可以先结婚、后恋爱,反正神魔的生命长久。闲着没事慢慢磨呗。
  虫虫一心想着怎么赖上花四海,让他对自己负上责任,顾不上眼神威胁汪老板了。
  就这祥,仙魔妖兽四道中人相安无事的呆在这黑店之后的空地上,一直到月沉日升,虫虫才忽然感觉头重脚轻,哎呀一声和地面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
  明知道花四海早就走得没有踪影了。虫虫爬起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跑到黑海边去,对着大片乌沉沉的海水发呆,海风一吹,就觉得心皲裂了,不会流血,但沙沙的疼,每一寸每一寸。
  跑是吧?非要犯他抓回来不可!恐怕花四海还没明白他招惹的是什么。她叫姚虫虫,万年小强,如果他不喜欢她,她不缠他,这点骄傲还是有的。可是总要给她留下一句话,这样不咸不淡的吊着怎么成?这不是存心让她不上不下的难受吗?心里放不下他,又怎么能好好生话?
  她现在是神仙了啊,好长的人生!
  「虫小姐,您现在打算如何?」汪老扳对着虫虫喊。
  他现在离虫虫好几丈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因为看到虫虫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睛中似有泪水,但倔强的没有流下来,看样子不是伤心,是气的,得提防她暴起伤人。
  魔王说了,不能伤她。可这位小姐法力太低微,与她打起来,他怕控制不好力道,真伤了人,魔王那边不好交待。所以,真动起手,他只有拼着挨打了。
  「进聚窟洲,你的店是必经之路吧?」
  汪老板点点头。
  好,还好,说话正常,没有气疯!可是,她不是要占了黑店吧!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你那破店我没兴趣,留着养老吧。」
  虫虫看穿了汪老板的心思,扬了扬眉毛,感觉胸口有点发热。在贴着心脏的地方,有一个宝贝小包包,里面有几张很大面值的金票。
  不过,她是不能坐吃山空的,因为不知道要等上花四海几年,就算找他,也是需要路费,何况她过不了苦日子。
  所以,她要开店创业。


  2-17 有间客栈
  虫虫在剑仙界赚取第一桶金的地点,选在了死海之滨,黑店的旁边。
  「不行,你有没有脑子啊,主人。」万事知第一个反对,「你当自己谁啊,你可是逃跑出来的,因为你杀了自己的师伯,不管他多么该死,你也是欺师灭祖之罪。因为哈大叔设计引开了追兵,你才能顺利跑刭聚窟洲来,但这并不证明天门派的人不会追。呆在这儿,你是找死!」
  虫虫伸出食指,想点点万事知的脑袋,但一想还是算了。它体形那么小,用力大了可能捏死它。
  她有那么傻吗?她会把九命推到前台当代言人,虽然他不会说话,可摆摆样子总成,她只要当幕后大老板就好。
  除了哈大叔,天门派的人都不认识九命,他们怎么会跑到一只妖的地盘来抓自己的逃徒?而且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要躲到深山老林,急急于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怎么想得到她就大大方方的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哈,她就知道自己素质高。
  她亲自设计了虫氏企业第一间店铺的样子,是比照着黑店而建。她不追求豪华,只想让人感觉宾至如归。但是面积比黑店大一倍、房子比它高一倍、结实又宽敞、 干净又明亮,只要能衬得黑店像个狗窝,她就满意了。
  店的名字叫「有间客栈」,算是她像香港的喜剧电影致敬。店的后门和黑店相连,事实上把黑店后门的空地全围在了自己的后院之中。
  院墙高高的。预计会在上面设下法术的禁制和带毒的铁丝网,摆明不许任何人进入,因为虫虫要保护院子中的一块大圆石。那圆石极其普通。一米多高,在一堆石头中毫不显眼,但那是花四海亲吻她的地方。
  「可是钱呢,主人?」
  万事知由着虫虫的性子闹,心想她折腾半天,没钱也办不了事。天门派穷的叮当乱响,这在仙道是出了名的,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家,就算有点私蓄也全为了见花四海买了衣服首饰打扮了。手头哪会有钱?
  开店?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哪那么容易!拦路抢劫筹钱?这事她倒是做得出,只怕她没有那个耐心。所以它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只要等着主人因为没钱而沮丧放弃就好,不用担心。
  可是,它哪想到这死丫头是个大财主!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虫虫拿银票拍拍万事知的脑袋,「身为奴隶,永远不要低估主人的能力。」
  「你哪来的钱?」
  「是我赚的。」虫虫得意洋洋,「老子利用花四海大魔头和西贝柳丝二魔头斗气的宝贵机会,赢回了十洲三鸟最有名的妓院雅仙居。外加一万金元宝。你跟的,可是天门派,不对!是整个仙道的首富。」
  「这里才是相当于三千多金元宝的银子,主人你要吹牛,也给我差不多一点。」看虫虫一张张把银票摆在地上,万事知翅膀和爪子并用,最后整个身子都趴倒,压住银票,生怕风给吹走。
  「这个你有所不知。当时我们拿了一万金无宝,可是除了西贝死狐狸的钱庄,其他小钱庄全都兑换不了银子。于是你聪明的主人拿这些财产买下了一间叫『有有钱庄』的七成股权。还余下这么多钱,可惜除了
  买那几张贵死人的船票,一直没有机会给我挥霍。」
  「就是说,主人你现在拥有一间天下第一妓院和多半间钱庄?」万事知吃惊不小,「可是股权是什么东西,难道你是什么有有钱庄最大的老板?」
  「一只鸡不用懂那么多!你这没见识的东西,不信的话,拿去看——」虫虫随手把契约一扔,恰巧刮过来—阵风,把这几张纸吹开,万事知大呼小叫地指挥九命和阿斗去捡,然后转过身教训虫虫办事不牢靠。
  虫虫心中暗笑,觉得有万事知这样的仆人真是划算,因为它永远会为了她着想,嘴巴虽然坏,行事也狡猾,但在关键时刻,从来不会背弃她。
  她一开心,捉起万事知,用力的吻了它一下,亲眼见它由嫩黄色变成浅粉色,显然是害羞了。
  万事知奋力挣扎,大叫道:「男女授受不亲,做弓弓要弯,做箭箭要直,主人你要检点一点,你这个样子会被浸猪笼的!啊,九命快点收起银票,要刮走了。快点,你这没用的妖怪!」
  虫虫哈哈大笑,随即感到心口一阵悸动。
  那是从花四海胸前撕下来的半个水心绊,被她用红绳拴了起来,当吊坠挂在了胸前。这东西吸过虫虫的血,到了她手里好像天然就很亲热似的,时常会动几下,提醒她:有个男人的东西在她这儿,而这个男人是她爱着的。
  「话说盖这样规模的客栈也就需要三百金元宝,剩下的钱主人要干什么?」万事知看到钱和契约都被九命收到手里,才放心的道。
  虫虫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并不回答,免得这小鸡知道后又来叽叽歪歪。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等一个人回来,也许会赚一些钱后去找他。她不过想问他一句话,然后不管他的回答是什么,她都可以踏实了。现在她的心被他淹没得不能呼吸,她得拉自己上岸。
  这里是来聚窟洲的必经之路,就算那大魔头能只身飞渡死海,他的属下也要乘船来回,也就是说,呆在这里一定会有他的消息。
  另一个地方就是乱石山的修罗微芒。那是魔道的总坛,大魔头无论如何会回去的,所以她的店也要开在那里。找不到入口没关系,蹲在他的家门口等就可以了。
  这样,在路上拦截他,在他的老窝蹲堵他,随时打探他各种消息,任他狡免三窟,她只守株待免,前后封住他的去路,她就不信那魔头能逃出她的掌心。
  所以其余的钱,她要在乱石山脚下盖商业一条街,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快活林」,再度向中国的古典小说致敬。
  不过,快活林的工程比较大,她这点钱肯定不够了,她现在先不和手下这三位提起这事,慢慢想办法筹了钱再说,当务之急是把「有间客栈」先盖起来。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大把银子流水一样拍下来,工匠、采买、仆佣、材料都不在话下,工程的进度非常快,而且顺利。她每天只是躲在汪老扳的黑店里构想她的商业帝国,仿效垂帘听政的样子做总指挥,使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念那个无情的男人,没有时间去回味那一场热吻的销魂。
  汪老板苦恼的看着这一切,但魔王说过,做什么都随她去,不能伤她,只要她不去修罗微芒就好。他不敢管这位仙道大小姐,也没有能力管,可是为什么,他感到魔道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呢!(校对 冰影,转载请不要删除该信息,虽然现在只用校对了,可是还是要费精力的)
  真是不好意思,一开始就弄错字,把「有没有脑子」弄成「有没有肚子」,呵呵

  2-18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而当虫虫忙于她的虫氏企业的时候,云梦见正乱成一团。
  杨氏一脉虽然不是五天之一,却也是天门派的一支,杨师伯和四大师叔是平起平坐的位置,他被中钧天的七弟子一剑杀死了,整个天门派都忙于丧事。
  可怕的是,他是死于神剑之下,魂魄没有保持完整,想入鬼道重修是不可能的,只能坠入轮回,所以虫虫惹下的祸事更为严重,等头七才过,以杨师伯的大弟子王平为首的杨氏一支就来向白沉香讨说法了。
  看着呼啦拉跪了一的的杨氏弟子,还有其他几支零散的、平日与杨氏交好的分支,白沉香一时无语。
  蚂蚁这回闯下了大祸,他就是有心回护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做得出来?
  八剑弟子,是他费了无数心力才聚齐的,虽然这个七弟子是从天而降,行事又乖张恶劣,但能聚齐八剑,他心里也是欣喜的。这是他们天门派重振雄风的希望,可规矩乃立派之本,倘若不能公正以待,又如何能服众,如何能治理这样大一个门派呢?
  蚂蚁是个祸头子,可又是一员福将,他着实舍不得取了她的小命,何况人非草木,她虽然常常气得他恨不得以头撞地,死了倒落个干净,但在无穷山上,她可是真的担心他的生死,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很欣慰。
  「掌门师叔,一定要严惩凶手,给我师父做主。否则门规何在,天理何在?」王平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白沉香皱了皱眉头,语气威严地道:「不要高声,免得你们师父此去英灵不安。」
  「掌门教训得是,弟子僭越了。」王平不敢太过逼迫,只是抽抽答答的道,「只是我师父一代宗师,此次去得冤枉,弟子悲愤过度,这才——」
  「原也怪不得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秉公办理。」白沉香安慰两句。心中却暗叹一声,瞄了一眼师弟们。
  此事再不能拖延了,而他连想了几日,明白就算饶了蚂蚁一死,她的活罪也是难逃,以她的法力,倘若被严罚,还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免得受些零碎痛楚。
  不过,也许她造化大呢!
  「说到秉公办理,就是不能听一面之词喽?」苍穹在白沉香的示意下插嘴道。
  「西师叔,弟子这不是一面之词啊!当时的情况,全天门派的人都看到了。确实是蚂蚁出手伤人,居然以斩妖除魔的却邪剑向我师父出手。」
  「这倒是。」苍穹并不反驳,搔了搔头道:「不过万事有因果。蚂蚁又没有发疯,怎么会无缘故无故向杨师兄出手?」
  「明明是我师父道破妖女与魔道魔王的奸情,她怕羞成怒之下,才犯下欺师灭祖的滔天大罪。」一个杨氏弟子喊道。
  苍穹冷笑一声,「看看,看看。蚂蚁到底和魔道是什么关系还不得而知,你们就先给定了罪名。杨师兄当时也是如此。这是公平吗?难道我天门派师长可以得到公平对待,弟子就没有权利吗?」
  「或者我师父有些急躁,但他老人家也是为了天门派好啊,罪尚不致死,何况还是背后下手。」
  王平此话一出,白沉香的眉皱得更紧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弟子词锋这么锐利,用心这么狠毒,这不明摆着作实了蚂蚁是因为气恼而暗箭伤人吗?伤的还是本派的长辈。
  「背后下手?呵呵,当时可是杨师兄先要教训一下蚂蚁的,蚂蚁当时正向外走呢!」
  「我师父纵有千般不对,毕竟是长辈,师伯小小教训一下师侄有什么不行?再说我师父未尽全力,连防御也没有,否则怎么会伤在天门派武功和法力都最低微的蚂蚁手中,这足以说明问题。」
  王平这句话又让撒星殿内沉寂一时。
  当天是四大师叔情急之下怕蚂蚁受伤,拉了偏手,才使杨师伯无力自保,连保护罩也没有结成。可是这话在这里不能明讲,否则四大师叔也会被牵连的。
  刀朗为人最是冷静沉着,看苍穹又要开口,连忙示意他住口中,下面由自己来说。他为人低调,又温文有礼,在众弟子中口碑极好,说出的话只怕更有说服力。
  「王平说得有理,蚂蚁是有错的。这孩子行事冲动,不尊师长,不懂礼仪,说句犯上的话,掌门师兄对钧天弟子教而不严是有错的。我这样说,还请掌门师兄原谅。」
  他风度翩翩的一弯身,表示因为向白沉香说犯上的话而道歉,「可是说句公道话,当天杨师兄教训蚂蚁时动作急了些,大家当时也都看到了,所以蚂蚁有可能以为是要被当场处决,出于保护生命的本能才出手反击。杨师兄一片爱护师侄的心意,自然没料到蚂蚁出手不知轻重,而刚才王平说得好,蚂蚁是天门派法力最低的弟子,入门又短,根本控制不住神剑之光,这才出了这桩惨事。
  按理,出于自卫或者是误会伤人致死,就算依北山王的律例也罪不致死,而如今杨师兄仙逝,让蚂蚁抵了命只怕于事无补,再者于理于律也不合,但又不能恕她之罪,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有节,让杨氏一支说不出话来,而当天的情况也确实是如此。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白掌门虽然貌似公正,但这四大师叔却是偏向蚂蚁的,只怕想治她死罪是不大可能的。
  杨师伯巳死,他这一支人丁稀落,以后还要在天门派生话,怎么敢过于得罪四大师叔。今天他们敢这样要求治蚂蚁的罪,完全是知道白掌门是个公正的人,不会挟私报复。
  「东师弟说得也有些道理。」另一位师伯级的人说,「可是蚂蚁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所谓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倘若不严惩,也难以服众,下回师叔伯们说几句话,八剑弟子仗着神剑在手,我们还有活路么?」
  他说得严重,连苍穹也没有回话。
  王平低垂着头,看似谦恭,实则心里暗笑。他们早商量好了,就知道是治不了那蚂蚁的死罪,就等着挤兑掌门到这个时候,判蚂蚁入昆吾连天洞第九层,那不和死罪一样么,而且死得更痛苦。
  「还有啊,她居然敢趁乱私逃,这简直是罪加一等。」又一个师叔说。
  白沉香的眉毛皱得解不开。
  他这七弟子这么得罪人么?她好像除了气他,也没做过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针对她?是因为她是天之骄女,还是她平日里马虎糊涂,得罪了人?不然,就是天门派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铁板一块?有人要借这丫头的事对付他?
  正没理会处,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弟子,大叫道:「掌门,不好了,北山王派人来了!」


  2-19 马有喜
  白沉香的意外是无法形容的。
  仙、魔、人三道虽然共居十洲三岛,但彼此间绝无往来。事实上,虽然魔道中人有许多生存于布井之中,但仙道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千百年来,除了下山采购一点日常用品,天门派的人一直正深山中苦修,几乎不入尘世半步,只与仙道的几大派相互联络,那么现在人道的领袖北山王为什么会派人来呢?
  与四位师弟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显然也不明就理。白沉香心里一凛。难道是天下要大乱,十洲三岛有难?想那花四海无穷山事败,不可能毫无举动的。
  只是他要做什么?
  「有请。」他满心狐疑地站起身来,神色镇定地走到撒星殿门口迎接。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巡山的弟子架着个几个官兵,后面是由两个师叔级的人物搀扶着一个官员踏到了云梦山的绝顶之上。
  这些人都眼神聚焦不稳、脚步蹒跚,看来飞行的寒冷和惊吓,把他们折腾得够戗。要知道云梦山绝顶不是常人可以上来的,仙道久不与凡人来往,既没有专门的飞车飞篮接送客人,又不能让北山王的官差蹲在山脚下议事,只好一一带他们飞上来。
  「你~就~是~白~沉~香?」那官员被稀里糊涂的迎进了撒星殿,才一缓过神来就问,上下牙不停的亲密接触,声音哆嗦着。
  撒星殿内大而清冷,没有寻常的家具摆设。只有五把石椅,现在那官员就坐在刀朗师叔的椅子上,和坐在主位上的白沉香面面相对。眼前的石台上有一盏滚热的泉水,是白沉香以法力加热的,作为驱寒之用。
  天门派的人整齐的分成两列站在殿下,中间是那个几个官兵,他们因为都是习武之人,抵抗力比那当官的好点,虽然都脸色苍白,却没有像他一样抖成一团。
  「在下正是白沉香,不知,北山王锦之王有何事示下?」白沉香开门见山地道。
  「放肆!我王的名讳是可以直呼的吗?」
  那官员没想到来一趟天门派几乎冻吓而死。到了议事的大殿,却也没有茶水果品奉上,只有一碗热开水,心中大为不悦。他知道仙道的人都有法术,又想起刚才飞上半空的经历,着实有点怕,不过见白沉香态度平和谦虚,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在民间作威作福惯了,并不知道白沉香不是故意怠慢他,而是天门派一向清苦自修。物质上极度匮乏,他又来得突然,哪有什么可以招待他的。
  他想发点官威。摔掉手中的茶盏,可又实在太冷了,终于还是紧紧拢在手中。只是大声叫了一句,「十洲三岛均为我王属下,而本官是为户务大员。」
  「不知道上官的高姓大名?」白沉香心里有事,哪有时间和他耗,一心想打发他快说快走,因此随便一拱手道。
  「本官姓马,名有喜。」
  有喜?这怪名字让殿下的年轻弟子几乎笑出声,何况这官人虽然四肢细瘦,肚子却还真大,看来确实像怀胎五月似的。不过掌门威严的目光扫来,只得又咽回到肚子里,忍得无比辛苦。
  「马大人光临敞派,有何指教?」
  「本官乃税吏钦差,来你天门派只为税银而来。」
  马有喜在撒星殿内坐得又心慌又气愤,屁股底下连个毛皮坐垫也没有,直硌得慌,也恨不得快办了事离开,到山下繁华的凤麟洲享乐一番,所以也免了那些虚礼客套,直说出来意。
  可是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天门派全体上下却吓了一跳。
  税?为什么要缴税?
  云梦山和无穷山是他们的属地,山脚下有一些良田,紫竹林土质肥沃,他们的吃穿用度全部是自给自足,偶尔需要一些日用品,也是老黑用山货换的,他们又没有在民间做生意,交的哪门子税?
  马有喜见天门派上下面面相觑,无一人答话,不禁有点生气,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云梦山是在十洲三岛上,难道可以不上缴税银吗?」
  白沉香皱紧眉头,不疾不徐的道:「不错,云梦山是在十个洲三岛上,不过当年却分封给了我天门派,如今税银一说,从何而来?」
  「封?可有圣旨?可有封地的纸契?」
  马有喜答得胸有成竹,好像早知道白沉香会有此一说,而白沉香则听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上话来。
  当年六道大战,天、仙、人三道对抗魔、鬼、妖三道,人道的实力本来最弱,但在那一战中却贡献了最大的力量,死伤最为惨重,几乎灭种,而人道又是除妖道外其他五道的根本,所以天下大定后,人道获得了最大的战果。
  天道避居天界,妖道和鬼道誓守妖界和冥界不出,十洲三岛是仙、人、魔三道并居,但全归属人道管辖,只是分封了一些领地给仙道和魔道,言明互不侵扰。但是,当年只是一言之诺,并没有什么证据,现在北山王已经不是几千年前的王族后裔了,诺言还有效吗?
  他来要地契,虽然不仁不义,在「理」之一字上,也能狡辩三分。
  天门派中多的是能言善辨之辈,可全是耗子扛枪窝里横,这会儿没有人答话,几百双眼睛盯着白沉香,等他拿主意。
  白沉香并不擅与官吏打交道,而且事出突然,一时也没个计较,但不得不接口道:「马大人,本门确无地契与圣旨,现在的,北山王也不是当年人王的后裔。可是仙道与人道是紧密联盟,倘若人道有难,我仙道义不容辞,如果此约还在,那么当年封地的承诺也应该在。」
  「哟,这不是威胁我王吗?」马有喜阴险一笑,「北山王宏福齐天,这么多年都是太平盛世,就算有些兵灾祸乱,北山军自可平定,倒没见仙道出一分力,却平白占着好几座仙山,一个子儿也不用交,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觉悟。如今我王之意并非追缴多年前的税银,不过是因为天灾降难、国库空虚、拯救万民而已,你们怎么还推三阻四?这也是修仙之人所为?自己过得神仙日子,却让百姓于水火之中苦熬吗?」
  他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上,说得光明磊落,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不过,北山王找个名目要巧取豪夺罢了,也不知道十洲三岛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北山王为了刮钱,把主意打到了仙道头上,想来其他仙道各派也免不了。
  仙道各派之中,就数天门派多灾多难,白沉香多年来把心思全用在了重振门楣之上,哪有那些世俗中的钱物,这会儿根本拿不出来,可惜又不好明讲。
  「不知我天门派要缴多少税银?」白沉香硬着头皮问,虽然明白大殿外的石鼓中只有数得过来的几枚铜板,买三、五个烧饼可能还够,却绝对绝对不够缴税。
  苍穹在一边看这马有喜苦苦相逼,不禁目露杀意。
  人道,虽然富有四海,却是最低等、无用的一道,杀了这个几名官差,北山王还敢派兵来剿天门派吗?

  2-20 七师妹有钱!
  「啪」地一声打断了苍穹的思绪和马有喜滔滔不绝的官样话语,是白沉香一掌拍在了石台上。
  马有喜吓得一哆嗦,以为天门派要暴力抗税。
  他很少与剑仙接触,本以为不过是山间老农修炼些糊弄人的道术,到了云梦山才知道天门派是如此庞大,飞上半空才知道法术是可以杀死人的,到了绝顶后,满眼只见整个门派法度严密、井井有条,就像个深山中的小朝廷。
  他只带了十几个官差来,一直只能以所谓官威吓人,本就色厉内荏,此时白沉香面沉如水,突然一拍石台,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手中半盏热水泼了一地。
  而苍穹,知道师兄体会到了他的杀念,此一掌是警告他的,连忙敛起心神,垂首不语。
  「马大人,我天门派到底要缴多少税银?」白沉香耐着性子问。
  「一万~~~金元宝。」马有喜试图保持朝廷命官的威仪,但哪里做得到。
  撒星殿内一片惊呼之声。其实大家几百年没有入尘世了,对这个钱数根本没有概念,但感觉上就是好多,绝不是天门派能负担的。
  白沉香抚须沉吟,看来没深莫测,其实他也被这个钱数吓到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本来就是所谓高人的特长,一时居然谁也没看出来,都觉得他胸有成竹,场面渐渐安静。
  安静~~~继续安静~~~还是安静~~~~永远安静~~~~~
  等了半天,掌门人也没说话,只机械地捋着胡子,都快揪掉了。而且再仔细看,大家都看出睿智的掌门这会儿其实是目光呆滞虽然姿态还稳当,想必屁股底下也是如坐针毡。
  原来掌门也没有办法,原来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请问马大人,这个税银是按什么计算的呢?」墨武最为善良,看不下去自己的师兄为难,插嘴道。
  马有喜本来害怕,生怕白沉香心生杀机,一直想着要怎么镇住这帮刁仙以保住性命。现在眼看个敦厚男子说话在,急忙回答:「当然是按十洲三岛的律例。这么大座仙山,封地税是少不了的,我王没有追究以前的税银,这回用的也是最小比例,不过是百年的税资,我王真是宽宏。」
  墨武勉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气愤。十洲三岛大定,仙道也有功劳,况且这么多年,他们暗中为民效力,北山王才能坐稳花花江山。
  怎么着?现在不知为了什么剑财,居然连仙山也要收税了,还追上前面一百年的!
  「马大人来得突然,我天门派一时周转不灵,不知可否宽限时日?」白沉香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宽限~~~~」马有喜见风转舵,「本来是不可以的,可是下官仰慕各位神仙,斗胆抗一次王命,十日如何?」
  「十日?」白沉香心里的绝望又加深了一层。
  他不过就是没话找话的一问,这么多钱,只怕只给个三、五百年才凑得齐。只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那二十日?」马有喜试探,「最多一个月了,不能再拖。各位神仙哪,不是我马有喜不给面子,实在是王命在身,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来叼扰了。」
  先说好,这是北山王派来的。如果这些剑仙真要抗税,找北山王算账就是了。他们自诩为正道,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差官。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办事的而已。
  「如果在这期限内交不出,会怎么样?」桃花突然冒出一句。
  马有喜咽了口唾沬,小眼睛瞄了一眼众人,艰难地道:「那只怕要让众位神仙暂离此地~~等我王的圣旨了。唉唉,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如果要我说,是不该打扰神仙的清修的。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理他,因为大家又陷入了另一轮焦虑之中。
  没钱就没地位,没钱就没尊严,果然啊!天门派众人一直隐居苦修,这时候才知道钱的用处,那些耳软心话、道心不诚、平日劝白沉香入世经营的人,比如杨师伯及他的党羽们,还露出些许幸灾乐祸之态。
  可是真的没了云梦山,这一大派的人要去哪里安身立命?解散?投靠别人?换另一个荒山野地?难道这几千年的基业就舍了吗?
  苍穹想:既然掌门师兄不让杀了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那么干脆以道术解决,他以点石成金,谅这些凡夫俗子看不出来,这不就解决了吗?
  桃花想:去北山王宫投个毒瘴,到时候世上无人能医,他以医仙的身份亲身前往,诊金就要得高高的,让北山王羊毛出在羊身上。
  (以上两个方法会被全部否定,因为仙道第一首则就是不得对凡人无故使用法术!)
  墨武想:大家都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像僧人一样化缘。天门派一直保佑凤麟洲一方平安,百姓极为爱戴,一定会有许多人帮助。
  刀朗想:天门派有什么好变卖地吗?掌门师兄好像有几件法宝,留着也是没用,不如当珠宝卖了,山上也有些山货,应该可凑一点,先打发了这个马有喜吧。
  (这两个方法也不行,因为两位师叔显然没有一万金元宝的概念,那要凤麟洲最好最大最豪华的馆子两年的纯利啊!)
  白沉香:眼前怎么是黑的,为什么要冒金星?金子,金子,他要去哪里弄这些庸俗的阿堵物!啊,头好晕,头好晕!
  「师父,我有一计!」突然有人高喊一声,狂喜地高举着手,有人群中又蹦又跳。
  大殿寂静,他的声音又大又突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白沉香抬眼一看,居然是自己弟子中最文质彬彬的二弟子燕小乙。
  「你有何计?」他一阵激动,眩晕感加剧。
  「七师妹!七师妹有钱!」燕小乙为了自己想出能拯救天门派的计策而兴奋不已,早忘记了平日的拘谨和礼仪。
  蚂蚁!这个祸头子有钱?!果然她有福将啊!可是她怎么会有钱?
  「师父,上回我们去取真火石,七师妹卖了自己的宝贝,当时很多人竞价,结果她就赚到了一万金元宝。」燕小乙看出师父和众位师叔伯、师兄弟的疑惑,解释道:「可是回山后,事情一直很多,她忘记和师父禀明了。」
  忘记?这劣徒一定是不肯交公!
  白沉香想,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非常轻松快乐。谁说天门派穷得叮当乱响,他这个小徒就很会赚钱嘛!
  「既然这样,大家和和气气,我也好回去交差。」马有喜也松了一口气,「只不知道这位有钱的七小姐身在何处,办完了这些俗事,本官就不打扰了。」
  这句话又问愣了天门派众人。
  是啊,救苦救难的七小姐逃去哪里了?还有还有,她还身负重罪了,这要怎么解决?
  几百双眼睛再度看向了白沉香。
  而白大掌门正在心想着他这劣~~~不对,是爱徒,究竟要怎么抓~~~~不是,是怎么请回来。
  她大小姐要会帐啊!
  2-21 将功折罪
  白沉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虽然对讨市井之人十分笨拙,又因为没有钱来壮胆,遇到凡俗之事无从下手,但治理手下这些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多谢马大人肯给予一个月的宽限,我们天门派必在此期限内如数上交税银。天色也晚了,如果马大人信得过我白某,就先请到山下休息,山上没什么好款待的,倒怠慢了。」
  「好说好说。」马有喜站起身来。
  来云梦山这半天,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剑仙虽然厉害,性格却是老实头,不会骗人,倒是会让人骗的。
  人哪,不接触一下人生百态就是不行,饶是他们有那个才智,不会应用也是白搭。
  而且他这趟没捞到什么油水,只怕他的过路盘缠、饭资店费也要自己掏腰包,所以要立即下山,骚扰凤麟洲的官府来贴补一下。
  看着刀朗率东苍天弟子亲自送马有喜及其随从下山,白沉香抬眼看了看众人,四平八稳地道:「真是祸不单行,现在两件棘手的事赶到了一块,你们有何意见?」
  一时无人答话,却都在私下交换眼神,低声议论。
  白沉香心里有了计较,即不打断,也不说破,只等着最沉不住气的人开口。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个力主要对虫虫用理刑的牛师伯无奈道:「此无妄之灾,我天门派也有破解之术,可见是历代师尊保佑。只是此事的终了都落在了掌门师弟你的七弟子手上。而偏偏她是伤害杨师兄之罪魁。现在~~~啧啧,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他想用抛砖引玉之法,可是白沉香微闭双目,一言不发。
  白沉香不说话,苍穹、桃花和墨武也聪明地不开口,逼得这位牛师伯尴尬万分,咳了两声后,不得不自己接下话茬。
  「方才刀朗师弟说得对,死者已逝,叫蚂蚁抵了命也于事无补,况且她也是出手不知轻重,惊吓之下的误伤。现在我天门派有大难,我看~~~~让她将功折罪如何?」说着像王平使了个眼色。
  现在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没有蚂蚁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云梦山,没有云梦山就没有天门派,没有天门派也就没有他们这些人了。
  呆在这仙山上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了,这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丢不得。
  至于死去的人~~~虽然死者为大,道义上也应该为死者讨个说法。但是生者要优先考虑自己才是明智的,不是吗?
  去骗,或者去抢蚂蚁的钱渡过危难,掌门肯定是不允许地,而且做为剑仙,他们也要保持风度和面子,不能明目张胆去做这些有损道义的事,所以现在不得不先放蚂蚁一马。
  其实,就算这回让她蒙混过关,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不过这一时三刻。
  事急从全,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好歹也要做场戏,让蚂蚁吃点苦头,多放出点血,不然他们这些分支也太吃亏了!
  这些人想的都是一样,所以牛师伯一使眼色,王平立即跪倒在地,大声阻止,伴随号啕大哭。
  苍穹了然一笑:「掌门师兄,既然王平硬要给师父报仇,如果饶了蚂蚁,只怕于理不合,干脆还是关她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去受罚吧。要知道,事情再大,也大不过门规。」
  「是啊,可惜蚂蚁法力低佩,只怕两天不到就交待了小命。」桃花和苍穹配合最好,连忙顺口答音。
  「死就死吧,反正是给杨师兄偿命,一定要治治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
  「她死没关系啊,税银谁出?不过也对,饿死是小,失节为大。为了给杨师兄报仇,个把云梦山算什么,就算做了天门派的罪人,也说得出理去。」
  「多嘴!」白沉香看两位师弟说得差不多了,装模装样地怒道:「这事本就两难,放了蚂蚁,是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可是狠狠处罚于她,就失了她的财资助力,就会毁了我天门一派。我当了千古罪人不要紧,只是这后果不是咱们的脑袋绑在一起可以担当得了的。牛师兄说得好,让蚂蚁将功折罪,只是也不能就此放过她,这岂不是犯了错,拿些罚银就可脱罪?」
  「以师兄看呢?」墨武抢着问,不给牛师伯和王平机会。
  白沉香心中早想好了要怎么办,但再次装模装样地沉吟了半响才道:「除了让她负责缴了税银,还要让她为本门再完成三件大事,才算她受罚结束。这三件事必须是别人不能轻易办到的,而且必须成功,倘若因为在办事过程中遇到危险,也是她命中注定,与人无怨。你们可同意本掌门的决定?」
  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当然就坡下驴,他们本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虽然恼恨虫虫,但和自身得利益比起来,一个死去的人有多大作用?
  况且他们联手做戏,比之白沉香师兄弟几人差得远了,再闹下去没有好处。
  三大师叔有点担心虫虫执行危险任务会祸及小命,但看掌门师兄神色笃定,知道他必有计较,于是也不言语。
  他们同意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说的,两场小小的灾祸就那么负负为正,消弥于无形。
  白沉香吩咐众人下去休息,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追这个逃徒。
  等众人都散开,被白沉香单独留下的哈大叔就急道:「师兄啊,你定下了这个规矩,岂不是又让蚂蚁临时险了吗?你让我把她放走,还引开追兵,不都白费功夫了吗?」
  白沉香长叹一声。
  这劣徒一个人就耗了他大半心力,有时简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相处越久,他越觉得这丫头性情纯真、为人热心,外表虽然恶劣,但心肠是极好的,而且也越是相信蚂蚁是上天派来帮他的,怎么舍得她出事呢?
  当时杨师兄就要归天,他料定杨氏一支不肯善罢干休,到时候真要处罚于她,怕她承受不住就会丢了性命,于是忙偷偷吩咐老黑放了她,让她想离山再说。
  这丫头只怕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跑得快。哼,倘若不是他故意追不上她,她走得出凤麟洲吗?
  他这番做作,只怕有的人心里也清楚,只是拿不到把柄,不好明讲罢了。
  北山王来收税,固然又加重了天门派的危机,可这也未尝不是解救她劣徒的办法啊。
  她是福将,真的是天生福将!
  人若是有运气,还有什么能挡住!
  「老黑,我知道你疼爱这个丫头,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她虽然顽劣,却是道术奇才,往往不经意间就能突破其它弟子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炼。
  第一次把她关起来,她很快学会传音术。派她去取真火石,她就练出了真气罩。带她去了回无穷山,现在连御气飞行都飞了。把她用连连看困住,不出六天,她就能摆脱禁制。试问,本门中谁做得到?
  我本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没想到她闯下如此大祸,不得不把她送走。
  「可是师兄,蚂蚁她不是可以以银代罚吗?何必~!~~~再加上那些条件?」

  2-22 鸥窝
  「老黑你怎么还不明白?」白沉香皱紧眉头,「这么轻易取消了她的处罚,这丫头会如何?只怕会得意洋洋,越来越轻狂惹事,难道要等她捅破天吗?再者,免罚于她,她就要回到云梦山来,牛师兄和王平怨气未消,一定会针对她。她吃了暗亏,你不心疼?倘若你不吃亏,只怕能闹出更大的事来。所以,暂时还是让她呆在外面吧。」
  哈大叔一想也对,觉得还是掌门想得周到。这个丫头是个不吃亏的,放到山上,在这种情况下,不闹起来才怪。但一想到虫虫一人在外,最近局势又不怎么太平,实在放心不下。
  白沉香看出师弟心思,忙道:「我会派八剑弟子盯着她的,为了避免那七个老实孩子给她带坏,我轮流派他们去。小乙才和她走了一趟,现在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了。哼,这劣徒!」
  白沉香想起刚才自己的二弟子的表现,明明是为了蚂蚁掩饰赚了钱不回报的事情,却还说是忘记了,说话的时候想都没想,可见被蚂蚁已经带坏了一个淳朴的弟子。
  这丫头啊,怎么那么容易就和人亲近,那么容易影响人的?这也是一种法术吗?
  一边的哈大叔却想起虫虫诡计多端的样子,不禁微笑,心中淡淡地浮现出另一条倩影。
  「你也别以为我只是让她在外面躲清静,她得多赚出些钱来,提防北山王又出什么名目。」白沉香又道,这回被马有喜逼的,头一回知道钱的用处。
  如果真能免俗就罢了,偏偏在十洲三岛上,人、仙、魔混居。尽管他尽力隔开世俗,却还是不能脱离人间啊。
  他压下心中对人道之王的疑虑,继续道:「让她去办事也是真的。这丫头不肯好好修炼,往往在逃命时才能迸发出能量。所以干脆让她以行代修,顺便让她看看十洲三岛,别总着三不着两的,不知道愁字怎么写。」
  「她行吗?」哈大叔还是不太放心。
  白沉香冷笑,但怎么看怎么像是气的,「行吗?哼,你就看吧,到了保命跑路的时候,全天门山的人加在一起也没她行。对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一个月内必须找到她。」
  「聚窟洲。」哈大叔老实地回答。
  「她不是真的与花四海有情,跑去找那魔头去了吧?」白沉香大惊,心里觉得被什么烫了一下。
  仙魔之恋有什么下场,他看得最清楚,老黑难道不懂吗?
  蚂蚁是八剑弟子之一,手中之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更是与妖、魔两道的人不能有丝毫瓜葛。
  这丫头心思活泼跳脱,门户之见几乎没有。而且冷眼看来,和花四海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这可怎么办?
  哈大叔双手猛摇,「她不是去找花四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蚂蚁遮掩。「她只是觉得你不会去那边追她。师兄放心,当年的惨剧,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白沉香一向信任哈大叔,因此略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字,于是道:「好,既然她在聚窟洲,明天我就亲自去追她,倒看看她要怎么跑!」
  白沉香这边咬牙切齿,虫虫却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创业大计,不知道她的钱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而已经到了流洲的花四海,正独自坐在悬崖峭壁之上,俯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夜空像一匹没有尽头的深蓝色绸缎,远远的铺展了开,大片大片地撞进人的眼睛,白晃晃地月光衬得星光黯淡,却大方地洒了那个孤独的男人一头一身,映着他周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他如岩,不动分毫,无视身后半山坡的点点火光。
  那是跟随他而来地魔道教众,在马小甲的安排下安营扎寨,整个营地布阵合理、进退有度,别人都道魔道中人是好勇斗狠、不服管教之辈,可他手下的魔军却比北山王的铁军还要军纪严明、铁骑沧然。
  他略低下头,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凌厉,像一把把突然伸出的利刃,把夜空切成一块块的。
  只不过角度略有不同,宁静的夜色就全变了,就连月光也冷了起来,淡漠地照耀着他脚下绝谷,满目再没有旖旎春色,反倒是充满了肃杀的凶气。
  魔道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发煞,占据聚窟洲和流洲两处苦寒之地。
  但自从他tong yi三十六天罡,世人就只知聚窟洲而不知流洲。
  他初初tong yi魔道,只收服了三十六天罡,因为他不屑七十二地煞的行事风格和微弱武力,可是当通天塔没有建成,他决定走另一条艰险之路时,所有的助力他都需要,哪怕低微到只能做踏脚石。
  流洲多山,易守难攻,如果熟悉地形的人深藏进崇山峻岭,外人是很难找到的。
  他不想杀戮本道中人,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一踏入此地就发出了魔王令,给了七十二地煞两道路。
  第一, 放弃本门派,归并进魔道一宗。
  第二, 死!
  没做魔王之前的他,只是游离于魔道各门派外的一个普通修魔人,没有任何威信和声望,所以要一刀一剑打回他的天下。
  曾经,血战十数日、不眠不休、只杀得天空和大地都一片血红;曾经,以一人之力独下九幽,生死相搏、剿灭叛军;曾经,以武力服人、压得悍不畏死的蛮横之徒抬不起头来。
  而如今,不需要了。
  他的名字就是最震慑人心的武器,违背他就意味着死到魂魄无存,连入鬼道修行的机会也没有,比之冥王更可怕。
  所以魔王令一出,七十二地煞就归降了五十一个,还剩下二十一派冥顽不灵之辈,被他带领的手下逼进了这似乎无尽绵延的荒山野岭。
  以为利用这些地底相通的山脉就可以躲避吗?
  笑话,他花四海要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做不成的!
  这些人真是损了魔道的颜面,既然不归降,不如死战,这样他多少还看得起他们些,居然像老鼠一样躲在地洞之中窜来窜去。
  这回他带得人很少,没有出动魔军,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二来在多山之地,人数的优势也不明显。
  但他已经发了密令给凤凰,只要她一到,这些已经失了血性又不明智的魔门中人就会全部无所遁形。
  现在他只要在驻扎在这魔气荡然之地的绝顶上,深谷下的人就不敢动一步。
  啊呜~~~~
  对面山崖的野狼对着月亮嚎叫了一声,诉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苍凉之情,但它快感觉到了花四海身上的冲天魔气,扔下月亮,逃得无影无踪。
  花四海缓缓向后倒下身子,半倚半卧在绝壁之上,任夜风吹乱他一头散着的长发,看似悠闲,心中却感觉有什么在动。
  战前,他从来是异常平静的,心如潭没有涟漪的池水。可是这次,只要他一稍一放松,心底会冒出一个影子。
  他已经很用心地去铲除这不必要的心情了,可这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像一根小小的野草,无论他怎么拔、烧、踩,还是会顽强地在他心田中破土而出,弄得他痒痒的,忽然厌恶起这个个他有记忆起就存在的目标、这个必须完成的使命,想回到那平和且微微发笑的慵懒日子里去。
  「可恶!」
  他低咒一句,却感觉胸口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恶劣的、总是让他想微笑的甜腻声音传了来:「呼叫大魔头,呼叫大魔头,跟你说件有趣的事哦。鸥窝。」

  2-23 夜半无人私语时
  一时间,他有些发怔,回身四顾。
  那丫头什么时候跟来的?怎么通过的马小甲的防线?这次不是心灵的呼唤,他清清楚楚感觉得到,就是她在说话。
  可是,被他的手下发现,会把她当奸细,不问青红皂白就宰了她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那么担心她的安危,那么不想让她去死,「霍」的一跃而起,聚起魔力于双目,把天上地上、密林山崖全看了一遍,没有人!
  不会是那么相信她吧?居然在脑海里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幻觉。而且,欧窝是什么东西,海鸥的窝?
  「大魔头啊,今天我把孙二爹,哦,就是汪老板啦,气了个半死哦。哈哈,他脸上在眨眼之间变了好几次颜色,真是精彩呢。我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色能那么多变的,我怀疑你这个手下是七彩稚鸡精变的。不得不说,我对你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哈哈。」
  这是诗词还是阿谀奉承的话?为什么话到她的嘴里,意思总是不能让人确定,又觉得十分古怪好玩呢?据秘报,这丫头是从天而降的,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只听那个丫头又说话了,而且听声音就是笑得前仰后合,让他感觉心头平静的暗云突然裂了一条缝隙,施施然照射进一缕灿烂的阳光来,莫名其妙的跟着放松和开心。
  胸前,有东西还是动,他伸手入怀抓起件东西,摊开手一看,是那半个水心绊,此刻正像一条小虫一样扭动着。似乎她的小手指在调皮地挠着他的掌心。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丫头通过水心绊传音给他。
  水心绊是他生而就有的宝物,一直缝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衣服不知换了多少件。可这个似乎无能的宝物却一直在。
  在水心绊吸那个丫头的血之前,这宝贝长年沉睡,不知道为什么就咬了她,之后他就可以听到她有时无意间呼唤他的心声。
  前些日子,那个吻~~~~
  他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唇。
  没见过这么大胆且赖皮的女子,一再索吻,害得他几近意乱情迷,魔心差点失守,末了还撕破他的衣服,拿走了半个水心绊。
  他当时没有发现,走出很远才意识到,但人已经过了死海,不方便去要回来了。
  不过他一直以为水心绊只是个有灵性的装饰品,也没想到一分为二是可以传递心声的,特别是这宝贝还吸过那丫头的血。
  以水为心,以血为媒,互相羁绊。
  是~~~~这个意思吗?
  「大魔头啊,你走之后,我就在黑店旁边盖了下客栈,叫有间客栈。盖得又高又大又漂亮,衬得黑店像个狗窝。实际上黑店比狗窝还差,连我家阿斗也不去。」
  水心绊继续传来虫虫活泼欢快的声音:「现在黑店那种垄断性生意全集中到我手上来啦。他那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伙食又差,来等船的商旅是实在没得选才住在他那儿,花费那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服务,你是没吃过他做的包子,卖相还好,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是没有吃过,因为他根本没有在黑店呆过,若不是因为重伤未愈,他从来是独来独往的飞越死海,怎么会乘船过海?
  夜凉如水,花四海独自站在这高高的绝壁之上,周遭连小鸟小兽小虫也被他的魔气逼退,但他掌 心的水心绊却传来另一只虫的说话声。
  喁喁私语,似乎有一个活泼温柔的女子在这样孤寂的夜里也陪伴着他,守在他身边,细细诉说着生活中的琐事,让他感到众未有过的平安喜乐。
  一切都如此心安理得,仿佛他的人生就应该这样安详,他的时间也就应该这样平滑地流淌过去。
  如水、如火、如雾、如歌~~~~
  他静静地听着,听虫虫说起只抢走黑店的旅客还不能算真正胜利,还要抢走渡海人的船票生意。
  听她说起不仅要盖客栈,还要盖什么商业一条街,因为她的「基础建设」需求很大,带来了一批「相关产业」,现在往来于凤麟洲和聚窟洲的客商很多,帮她运输回各种建筑用材和各式奢侈品。
  听她说起,如何用她脑子里的食谱训练了九命,利用九命超级的嗅觉和感官做出超级美 味佳肴,然后如何每天把这美味送给渡海人吃,当他习惯美食后又停止供应,让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最后利用苍穹师叔和鱼嫂暧昧不明的关系,哄着鱼嫂和渡海人吹枕边风,双方夹击之下,终于把渡海的船票「包销」生意也抢了过来。
  「渡海人那个人粗鲁讨厌,可是他很疼老婆,特别是考虑到鱼嫂长得不太漂亮的情况下。」
  她似乎在思考着说:「话说我苍穹师叔也是眼高于顶的骄傲之人,居然和鱼嫂有些不清不楚,看来这鱼嫂要么年青时是个美人,要么就是特别的性格魅力的女人。我真是好奇啊,啊,八卦精神永垂不朽!」
  她突然喊了句口号把花四海吓了跳,不理解伏羲八卦和她探听鱼嫂的往事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语意似乎是说打听别人夫妻间和秘密,真是无聊。
  只听她又说:「一个男人只要疼老婆,就算再坏也可以原谅。你以后一定要疼我,不然我会使出非常邪恶的手段,我保证,我可以邪恶得冒泡。」
  啊?什么时候他说过要聚她为妻了?听她的意思好像强买强卖,就这么赖定他了?
  就因为抱了抱了,摸也摸了,还因为~~~那夜让他现在还不能忘记的热吻?
  「啊,跑题了。刚才说到什么?」
  她又惊叫了声,「哦,说到汪老板的脸色多变,你不知道。自从我抢了他所有的生意,他就没有收入了。我看他也不像个存钱的人,所以在没有收入,而且渡海人忙得顾不上他的时候就只能饿肚子。那天我看他蹲在客栈的后院吸鼻子,拼命闻我店里饭菜的香气,好像一只流浪狗哦,可怜死了。
  说到这儿,我不得不佩服你,听说以前魔道是无恶不作的,你当了魔王后约束了他们,现在魔道门人就算还是有些蛮横不讲理,毕竟不敢明目张胆的烧杀抢掠。汪老板和渡海人是魔门中人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表面上他是个普通商户,更不能作奸犯科。打个比方,假如我们天门派是白道、魔道是黑道的话,你就是个很帅、很有格调、很有原则的黑帮老大。我喜欢你,MUA!」
  听着她亲吻的声音,花四海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约束门人,不过是不喜欢恃强凌弱的事情而已,倒不是心存善念。
  魔道中的事,他只是发布几个命令,平时是不大管的,值不上她这样夸奖。
  「我想,江老板宁愿饿死也不离开那里,是因为你的命令吧。而且,我这么折腾也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也一定是因为你的存在。你不在我身边,却还保护着我~~~」

  2-24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虫虫的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像暖暖的风吹着他的心房,但语气再度变得欢快,「我给了汪老板一顿饭,说你以后跟我干吧,你那个破店干脆当马厩得了,根本住不得人,你以后就改名叫汪小二,打明招牌是我的跟班。他当然不肯答应,我正劝他,有一个新到聚窟洲的客商进了店,直接把马匹货物送到黑店那边,还对汪老板说:小二,把我的马刷刷!哈哈,当时汪小二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发白,然后变,然后成灰,最后都黑了。咬了半天牙,还是站起来就把马牵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自己的手下给人这么折磨,花四海应该是不觉得好笑的,可是他没留意到自己的唇角正好看地弯起来,从不笑的魔王第二次为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而开怀,他更没意识到虫虫的胡闹让他居然有一丝想纵容她的念头。
  只是这微笑只保持了一秒,他心头一直压着的黑云令他随即板起耿面孔,想到很现实的事。
  听这丫头的意思,她不仅长期占据了聚窟洲的交通要道,还要把快活林盖到乱石山脚下。
  她究竟要干什么?是仙道对魔道的动作吗?还是她单纯地要捣他的乱才这么为所欲为?白沉香就不管管她?
  这样的话,以后他的魔军经过渡口,她就会碍事。当她成为他要做的那件大事的阻碍,真的也要把她铲除,就像毫不留情地铲除其他人一样吗?他真的做得到吗?
  恍然间,两人从相识到如今所见面时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一个细节也没有落下。
  他不言不语,耳边细语不停,他的心也起伏不定。
  他向来喜欢安静,所以一个人住在森冷的黑石殿中,所以有他出现的地方,他的手下连大气也不吭一声,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听人说话的。
  或者是喜欢听她说话。
  这丫头有一桩本事,能在任何环境下哄自己开心,苦中作乐,把艰难的事都当成好玩的事来做,好像天底下就没有愁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一样,永远保持着开朗活泼。
  或者就是这一点始终牵着他的心,让他不忍对她痛下杀手。没有了她,这世上最后的阳光就消失了吧?
  他站在山崖边不动,一直望着掌心中的水心绊,听它不断传来虫虫的声音。然而她却在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时辰后突然停住了,好久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他以为她睡着了,想收起水心绊时,她才又说:「大魔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黑店旁建一个客栈,为什么要在驻扎在乱石脚下吗?」她沉吟了片刻,像是犹豫着该不该说。「因为当你回来,我想第一个看到你,因为我想住在你家的旁边~~~我好想你哦,你快回来!」
  心头的冰山溶化了一角,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心底的那根小草再度顽强地破冰封之土而出。
  夜就要过去了,山心头出现了一丝灰蒙蒙的颜色。天就要亮了,他的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这小小的温柔也终于随着光明的到来而沉到黑暗的心底。
  。。。。。。。。
  虫虫把水心绊重新放进衣领中,让它妥贴地挨紧着自己的胸口。
  她并不知道这宝贝可以传音,她只是太相信那个魔头了,感觉心脏好像一只气球,不断有思念的空气充进来,如果不宣泄一下,很快就要爆炸了。
  手上没有他的东西,只有这水心绊,可爱的是这小东西还能动,似乎是活的,所以她对着它说话,似乎是他在自己身边。
  没想过,她的话如一缕春风,吹得他心底不断泛起涟漪。
  又想了他一会儿,奇怪的感觉他的样子又模糊了,连忙跑到桌边想画张他的肖像以慰相思,结果画出来的东西是个四不像,鼻子眼睛都歪到一边去了。
  她悲哀地坐在椅子上,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学过绘画,但还是等她气消了,把他的「画像」仔细地折好,放在枕头下面才安稳地睡下。
  作梦吧!作梦吧!梦里相会也是好的啊!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从没作过生意的她,要把一知半解的现代商业知识运用到这个剑仙的世界,这才发现做什么都是不容易的。
  烦事、琐事一大堆,每天要和无数人谈事情、谈价钱、忙乱非常。不过她很高兴能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整天想着他了。
  他对于她还是个谜。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魔头没有什么反馈,这样她有些焦虑,可是他的影子却死死扎根在心里,固执地要和她比耐心。
  以前听过一句诗词的,叫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唉~~~
  长叹一声,她翻了个身,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纷杂之急,却没有他。越想,越没有他;越想,似乎越要忘记他的模样。
  「主人,我是天赐神物,不是账房先生,您大小姐可不可以雇个人来?」万事知在桌上踱来踱去,鸡爪子下是各种账册和往来单据。
  虫虫才起床,一边吃着美味的午餐,一边优哉游哉地看着万事知发飙。
  她不得不夸自己一句 ~~~~她实在太有才了!把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幸好她在现代社会中是个好吃份子,还曾经想当个贤妻良母来着,所以买了无数美味DIY的书,虽然没有实践过,不过食谱背了一在堆。
  这回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她利用猫科动物那能分辨出二十亿种不同气味的嗅觉,培养出了一位中华小厨星,虽然九命现在只能做出几样菜色,但好歹比她一直吃的野果咸鱼强多了,而且在聚窟洲这样的苦寒之地,绝对算得上是超级美味。
  她常常告诉自己人要知足,所以她很开心。
  让她更开心的是,万事知心算一流,所有的帐目它看过后都能管理地井井有条。她是个连自己钱包的钱都数不清的人,有了万事知,一切迎刃而解。
  她要做的,就是拿着笔记录就好。
  「主人,你听到没有?我不能被凡俗之事打扰,我是神物!」万事知气得黄毛变粉,无比可爱。
  虫虫毫无诚意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伸手摸了摸九命的脸。
  九命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她对早餐的赞赏,然后亲昵地抚摸他。
  他是妖,可是没脱离兽的本性,猫是从小就喜欢被人和同类爱抚的动物。何况,他那么喜欢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开心,他就开心。
  「我会雇个账房先生来的,但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先做着吧。」
  虫虫双手一摊,站起身来,「再说你又不能打,不能烧菜,不能看家护院,我是给你个机会实现自身价值。」
  她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留小鸡在后面暴跳如雷。

  2-25天下第一不讲理
  最近她已经训练万事知以喙沾墨写字,把算帐和记账两份工作全移交了出去。不是她吝啬不肯请人来帮忙,而是她不能相信别人,毕竟她是在魔道的地盘干一件她从没有涉猎的事情。身上的钱早花光了,快活林的建设预算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在胖掌柜把雅仙居管理得很好,有有钱庄的老板一是个上进而且诚信的人,从这两处她调了不少钱过来。可是她觉得好运气不会一再光临,所以目前警惕性比较高,除了身边的三只兽,她谁也不能放心。
  哄着九命到大堂去看看有什么事没有,虫虫自己逛到了后院去。她去看那块石头,那块见证仙魔之吻的普通石头,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站在石头边,仿佛那天的一切都重现了,他的怀抱,他的唇舌,他冰冷中散发的热度。
  「蚂蚁!」一个声音响起。
  咦?谁打扰她的缅怀?活得不耐烦,来找死吗?这么可爱的时刻啊!再说,在这个地方谁不叫她一声虫大小姐。敢有人叫她蚂蚁?这个名字是她耻辱的象征。可是,听声音怎么像是白沉香呢?幻听了,一定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出现了幻听!她下意识的砖头一看,一袭潇洒灰衣撞入眼帘,在往上是白沉香清的面容,看来是还蛮秀气的,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不过他的一双眼睛有些凶狠,或者说是气愤,总之不太友好。啊。幻觉也出来了。可见天门派对她的迫害有多严重,一声声血泪般的控诉啊!
  「别来烦我!」她挥挥手,想赶走眼前的幻想,当然没能如愿。在一转眼,看大温文尔雅,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燕小乙站在白沉香身后向她猛使眼色。她一愣,随即心里一凉,大惊失色。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垂帘听政,在幕后活动。付钱收获等交割事宜都是九命来,除了王小二、胖掌柜、有有钱庄的老板外。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虽然女英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虫大小姐,但她料想天门派的追兵不会到妖魔二道开的店来抓人。她想当然地以为出了哈大叔外,没人见过九命,可是她忘记了,容成师姐和二师兄是见过的,他们从聚窟洲逃出来时曾经大打一架。当时九命还是魔道这边的。现在情况再明显不过,她所见到的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白沉香亲自来追捕她这个杀人凶手了,因为带着烟二师兄,所以轻易就找到了她。她实在太马虎、太不小心了!跑,是她唯一的本能选择。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危急关头,她忘记了以天门派的口诀来调动她体内古怪而强大的真气,反而把漫画版的口诀念了出来。结果可想而知,白沉香只身手虚空一抓,重重就被一股大力吸了回去。她徒劳的四肢齐动。却仍然像一只被翻过壳来的小乌龟一样,可笑的挣扎着。早知道不穿这种手织的粗布衣服了,太结实,也撕不烂,否则她可以金蝉脱壳、虫虫脱衣逃跑,现在她根本办不到,只好硬的不行来软的。
  「师傅,好师傅,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傅。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劣徒。念的什么东西」!
  白沉香那么轻易就找到虫虫,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依然严肃,「一人在外,就可以荒疏了修炼吗?」
  耶?示弱不管用,看来白沉香是不会放了她的。那她还不如在气势上站住脚,死也死的英勇。说不定气他个半死,自己有逃命的机会。可怜了她的商业帝国,才挖地基就遭到了迫害。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说抓就抓、说杀就杀!」
  反正挣脱不开,虫虫干脆撒赖,「师徒如父子,虎毒不食子,你不放过我的行为是天理难容难容的,说不定会给雷公当点心!」
  她说得理直气壮,白沉香则气得差点给她来一巴掌,了解了她就清净了.
  一秒钟前还说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怎么着?眨眼的功夫就诅咒他天打雷劈了?这劣徒,还真是天下第一不讲理啊!
  「为师先清理了门户再说!」
  白沉香吧虫虫往地下一顿,没想到她脚一落地,反手拦腰抱住他,像要摔角似的。
  天门一派向来循规蹈矩,师慈徒孝,虽然彼此关爱,但哪能有这样亲昵、不守礼的行为,害白沉香一时无措。
  「劣徒放手!」
  他没带无双杖来,只有三尺青锋,不过此刻连剑带双手都给这丫头一把抱住了,想吓唬她也抽不出剑,想扯开她,又怕出手重了,真伤了她!
  「不放!哼,人在做,天在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要让老天亲眼看到你的杀徒恶行!」
  她就是怕死啊,所以才用锁字诀,嘴里说得慷慨激昂,心肝却乱颤。
  她死命勒紧白沉香,等了一阵后,发现他已经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挣扎,这才舒了口气,耳边传来燕小乙哭笑不得的声音:「七师妹,放开师父吧,师父不是要找你问罪的,咱们有解决的办法。」
  哦?有解决办法?就是说她不用给杨老头偿命了!那就一切好商量。
  其实这些天她时常会做噩梦,梦到姓杨的来找她抵命,虽然她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但他是很怕的。
  她没想要杀人,可是失了手,心理负担很重,若不是有大魔头的水心绊贴胸戴着,似乎他在她身边一样,她一定不能安稳度日。
  现在杀人重罪已经落实,给她相应的惩罚是可以接受的,除了以命抵命这事。
  她放开手,看白沉香怒瞪着她。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根本不以为意,假如哪天老白同学对他和颜悦色,她反而会不习惯。
  「好师父,要怎么处罚小徒啊?」
  她笑得谄媚,白沉香眼睛一翻,一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她怎么能变脸这么快的?依着她,就温顺的像个小羊,逆着她,马上伸出尖利的小爪子来。
  「进屋说话吧。」燕小乙看那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气氛紧张,只得再打圆场,心里后悔为什么要跟师父来。
  他们没有渡海人地船票,只能从死海上空飞渡,他的法力不够,而师父只能带一人而行,所以他跟了来,其他八剑弟子还在凤麟洲那边。
  虫虫点了点头,带师父和师兄到后堂去,一路上都侧着身走,提防白沉香突然「清理门户」。
  白沉香看得这个气啊。
  他也是一代宗师,怎么会背后对她下手,这丫头防他和防贼一样,哪有半分对师父的尊敬,实在可恶极了。
  可是一坐到后堂中,看她殷勤的献茶,又端上好几盘小点心,最后居然蹲到他脚边给他捶腿,气又消了大半。
  他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不过她讲理的时候,认罪态度还是不错的。

  2-26 下一步找个师娘先!
  「杨老头,不是,杨师伯已经确定归天了吗?」虫虫小心地问。
  白沉香气得一拍桌子。
  这是什么话?难道天门派上下还来诬陷她?
  「小心哪,师父,茶盏是上好的瓷器,好贵的!」
  虫虫知道白沉香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故意吃惊地道:「你是我最崇拜的师父,当然要给你用最好的。」
  白沉香确实吓了一跳,仙道的高人,却让凡俗的金钱给难住了,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喵了一眼二徒弟。
  燕小乙连忙道:「师妹,杨师伯确已伤重不治。可是师父考虑到你是一时失手~~~~」
  「人家明明是正当防卫!」燕小乙还没说完,虫虫就辩解了一句。
  白沉香高抬起手,又要拍在桌上,但一撇眼看到那精致的茶盏,尴尬地停在半空几秒,最终僵硬地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燕小乙艰难地选择着措词,「经师父和师叔师伯们商议,七师妹罪不致死,但是也要受到惩戒。本应罚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去面壁,可是念在师妹法力低弱,所以改罚为将功折罪。」
  虫虫听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几个字,差点夺路而逃。
  那是什么地方,苍穹师叔那么高的法力,去一次也和脱一层皮一样,她进去,那不等于被虐杀?
  可幸好这次反应稍慢,听到最后那四个字。
  「将功折罪是什么意思?」她问。
  燕小乙看了一眼白沉香,心想这个时候要师父出场了吧,哪想到这个平日里威严明理的师父居然装看不到和听不到,两眼虚无的望着前方,怎么看怎么像荡然和不知如何是好。
  为师父分忧是徒弟应该做的,他告诉自己,之后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就是上缴罚银,还要为天门派作三件大事。」
  哦,原来是罚款外加社区劳动!
  可是,天门派一向清静苦修,视钱财如粪土,现在他们要钱干什么?
  一定是出了意外的、天门派解决不了的情况,这才使她有脱罪的机会。
  「师兄,天门派出了什么事?」她怀疑地问,目光不容燕小乙有半点回避。
  「北山王派了一个税官到云梦山,说要收封地税。」
  「多少?」虫虫杀气腾腾地站起来,觉得自己这脾气根本压不住。
  燕小乙又没做错事,却被虫虫想要杀人吃肉的神情吓得气势微弱,小声地道:「一万金元宝。」
  「一万?!」虫虫跳起来,「北山王穷疯了,还是财政出了问题,居然想出办法找神仙收税?我真服了他了,亏他想得出、做得到,刮钱刮到这个地步!啊,师父,你放开我!」
  她奋力走了几步,却发出自己在是原地踏步,低头一看,是白沉香指尖射出的一缕红光,缠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你要去哪里?」 白沉香沉声问。
  「我去找那个税官,交税银啊。他是不是跟着来了,还在死海那边等着,对不对?」虫虫大瞪着那对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怒气冲冲地道。
  这么乖?情况不对,还是问问清楚。
  「怎么个交法?」
  「把他暴揍一顿,赏一万老拳,让他在地上滚啊滚的,身上就能带着够数的元宝去见北山王了。奶奶地,老子还就不信北山王敢带兵打过来!」
  「劣徒,不要胡闹!」 白沉香额头上冒出一大滴汗珠儿,心想幸亏拉着她,不然她一定跑去闯祸。
  「师父你也太老实了,当神仙当成你这样,简直有辱我仙道。」虫虫一气就口无遮拦,「他编个名目来收税,你连反抗都不反抗就给他?果然是君子肚饿,泼皮无赖吃的最香啊!钱,老子不在乎,可是我能扔到死海里不响,也不会白白让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贪了去!」
  喀喀喀的响声从桌边传来,白沉香气得发抖,虽然极力克制,但带得桌上的茶盏和点心碟子都轻微颤动起来。
  他并不怕人道的北山王,可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有消息传来,魔、妖、鬼三道蠢蠢欲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重要?
  倘若为此为人道起了争执,不仅不值得,也难免会有屑小之辈乘机兴风作浪,而他忍得一时之气,为的可是万民平安。
  再说六道大战后制定的规则还在,他行事端正,不想违背。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和仙道的另两大门派讨论一下如何加强联盟,稳定十洲三岛局势的事。
  「师妹,不过是一点银子~~~」
  燕小乙逼自己把和事佬当到底,知道自己不得不承担责任,否则师父竖着进来,有可能横着出去产。没有敢冒犯师父的威严,七师妹却说他老这人有辱仙道,这个、实在、确实有点过分。
  「一点儿?一万金元宝耶,凤麟洲最大最好的馆子两年的纯利,还得是生意好的时候。有那个钱,我不如赈济灾民。」虫虫瞄了一眼白沉香,缓和了一下口气。
  误杀了那个十足该死的杨老头已经让她寝食难安了,真把师父气死了,恐怕是在劫难逃。
  再说有时想想,师父对她也不错,虽然总是横眉立目,见了她没半分好脸色,可确实没有伤害过她,偶尔还有些护短。
  「师父你想想,人的贪念是越迁就越大的。咱们这么容易给了北山王税银,难保他不再巧立名目、巧取豪夺,所谓苛政猛于虎也。」
  她文绉绉的冒出一句,还走到白沉香身边,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咱们是剑仙哪,他尚且如此,对百姓又会如何?咱们向恶势力低头不要紧,宠得他脾气大了起来,百姓会苦不堪言,这是咱们仙道一直提倡的爱民之意吗?师兄,哦?」
  她如果说是心疼钱,不肯交税还有的好辩,她现在抬出大理大义,再说北山王此举确实不讲道理,唬得燕小乙一愣一愣地,不由得点了点头,居然表示同意。
  钱财对于剑仙是身外物,可对于虫虫这种道心不诚,每天就是混吃等死泡帅哥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假如十洲三岛的律法如此,她肯定遵守,可是这样不公的事,她可不会逆来顺受。
  「师兄,那个人还说什么了?」
  嗯,师父年纪虽然不小,相貌也是中年,可是不愧是剑仙,摸起来胸肌蛮结实地,长得也不错,只比她的花四海差一点点。
  以后有空找个师娘陪他,他就不会天天那么严肃了。
  男人哪,如果长期没有女人,总归有点变态。什么情劫,什么飞仙,她才不管,做这种生命长长的半仙,能够为所欲为她很快乐啊。
  嗯,好,下一步找个师娘先!
  白沉香满肚子天下大事,孰不知他这个劣徒正打算给他找个女人来阴阳调剂、以柔克刚。

  2-27 顺毛驴
  「蚂蚁,你当真不肯交这笔税银么?」
  听燕小乙给虫虫详细讲完马有喜那天上山收税的事,白沉香突然开口说话,语调平缓,神色淡然。
  虫虫怀疑地看着师父,感觉后背发凉、大事不妙。
  她是不打算交钱的,还想要和北山王大闹一场,但看师父这个意思,好像已经找到了治服她的紧箍咒。
  可是不会吧?从来都只有她气他的份儿,他什么时候有能力翻身做主人了?
  一定是诈她!好,坚决不低头,就不信行事严谨方正的天门派掌门能想出什么损招。
  白沉香和她大战那是展战屡败,虽然不自量力的屡败屡战,不过两人档次相差太多,不足为虑。
  「不是我不遵师命,而是不能向恶势力屈服,否则就违背了我仙道大义之所在。」
  先抬个大帽子压压他。哼,是师父大还是天理大?
  咦,不对,白沉香居然不发飙,只是点了点头,怎么看来狡猾狡猾滴有?
  难道他拜了什么高人为师,可以来和她对抗了?没天理嘛!
  「蚂蚁,为师并不是畏惧强权,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仙、人两道不宜起冲突。北山王是个极尊的性子,从不容许有任何反对意见,他的税收得无理,可是倘若抗旨不遵,他必会派兵来缴。」
  「切,剑仙会怕凡人吗?」
  白沉香又点了点头,和蔼可亲到让虫虫浑身发毛。
  「当年六道大战后,公推了人道管理十洲三岛,如今已经几千年了,北山王即位也有数百年之久,根基深厚。你莫要以为凡人就能力低弱,北山王手下颇多能人异士,有很多是从其他五道请去的,而且北山军兵员众多。倘若真战起来,仙道虽不至落败,但只怕要混战些时日,死伤无计,我天门派还要落个弃约违誓之名声。这样也就罢了,就怕把整个仙道和人道全卷进来。那样——你自己想想后果。」
  虫虫虽然爱钱,却不是个吝啬的财迷,她的钱差不多算是白来的,花出去也不太心疼。听白沉香这么说,她有心缴了税落个清静。
  可是北山王这样强权的手段大违她的现代观念和意识,不禁火冒三丈,任性的想抗争到底。
  「师父,如果他贪心不足呢?纵容他,意味着以后更大的牺牲和不合理。不懂得仗义执言,让当权者适可而止,其结果会越来越糟糕。再说,我也听过六道大战的事,云梦山是天门派的封地。北山王来收哪门子的税?就算他不是当年立誓之人的后代了,但他毕竟占据这个地方,就应该遵守盟约。所以这明明是他违誓在先。」
  「说的好。 」
  白沉香居然夸了虫虫一句,「不过为师并没有打算闭口不言,要缴税银只是权宜之计,先避免争端,之后我会与仙道其他两大派商议,之后亲自求见北山王。把仙道的意思转达给他。倘若他一味不讲道理,我们会有应对之策。」
  原来是要斡旋。以和平方法解决这件事,果然姜是老的辣,被人逼成这样还能运筹帷幄。
  不过看他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怕当马有喜上山之时并没有想那么长远,而是后来想到的。
  唉,天门派一直隐居深山,居高临下的看着世间万象,早忘记了人心的阴险、狡猾和背信弃义。世人都说神仙万能,岂不知当神仙们真的参与到世事中,又不能运用高于凡人的法力时,真是又笨又可怜。北山王那样强势的人,难道来个人谈判两句就能让他改变主意吗?对此虫由表示严重怀疑。
  而且,最近她听往来的行商们说,北山王在招兵买马,不是他要做什么大事,所以收重税以筹措军费吧?!
  只是十洲三岛尽在他的统治之下,他要打的是谁?和魔道没有关系吧?
  「蚂蚁,倘然你执意不帮本门上缴税银,为师也不强求。」
  看虫虫沉默不语,白沉香不知道虫虫心中在疑虑北山王的举动,于是继续道:「但是有一桩你要想好,你失手打死杨师伯,本该受到重罚,因为念在你可以解了本门之危,才免去了你的罪责。倘若你不能立功,还是要随为师回山受罚。」
  哎呀,这是不是威胁她吗?别说,还真管用!
  原来白沉香突然脾气变得那么好,慢慢和她讲理,就是在这儿设下了陷阱!
  她就知道其中有诈。这是摆明指给她两条路——要么交钱,要么受罪。
  她是娇气包,哪受得了罪,只好交钱。
  「我又没说不交钱,不过讲个理嘛!」
  虫虫低声道,心里却想:好啊白沉香,老子如果以后不能气你个半死,就爬着走路了。
  先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千年不晚。
  而一边的白沉香冷眼旁观,本该轻松的心里却有些疑虑。
  看这劣徒一会儿撅嘴、一会儿咬牙、一会儿邪恶的笑、一会儿眼神闪烁,生怕她又闹出什么乱子。
  自从她入了天门派,师徒大战时常上演,战局,呃,就不用细说了。这一回他这常败之将险胜,心里却还不踏实。
  话说,和这劣徒相处久了,他倒也总结出了一点经验。这是个顺毛驴,哄着她怎么都成,如果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逆麟、头上的反骨,说出大天来也压不住她,还会被她气得吐血而亡。
  不怕不怕,这回这劣徒只怕耍不出花样。呃,真的——不会——再出妖蛾子吧?
  斜眼一看,就见那劣徒眼神一闪,笑得甜美,可是他却仿佛看到一个头上长角的小妖魔在算计什么。
  「既然马有喜那混帐王八蛋现在和六位师兄师姐在死海那边,不如现在就请二师兄带他过来,我当面和他商量缴税银之事。」虫虫打开一只小柜,拿出青蛙型船票,「渡海人的下班船就要开了,还好他的船票是我代售包销的,师兄这就去吧。」
  燕小乙看了师父一眼,得到肯定后走出了内堂。房间内就剩下白沉香和虫虫师徒。
  白沉香是稳稳当当地坐着,虫虫却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白沉香看得心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又不好问。只是听说渡海人的船票都是他这劣徒来卖,心中隐感不妥。
  蚂蚁呆的地方是魔道的地盘,交往的人是魔道中的,刚才还在外面看到一只猫妖,现在她说为魔道中人卖船票,不管她的目的是不是赚钱,总之是和妖、魔两道的人太亲近了。
  蚂蚁没有门户之见,道心也不诚,倘若从此走了歪路可如何是好?看来要想办法调开她。
  而且,他一直担心蚂蚁和花四海有惰,有他在,绝不能允许仙魔之恋的惨事再度发生。
  虫虫不知道白沉香心中所想,满肚子考虑的是税银的事。
  现金,她是没有了。如果从雅仙居和有有钱庄调银子,只怕会影响那两处生意。
  那是两只会下金蛋的鸡,不能杀掉。
  唯今之计,只有借助北山王之力双赢了。
  哈,现代的思想可不是盖的,那是人类几千年的智慧精华啊。
  可是,这个剑仙的世界和她那个世界是平行的还是有先有后?

  2-28 有杀气!
  马有喜赶到有间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大堂内高朋满座,挤满了等着下一班渡船的旅客和慕名而来的食客,几名衣着统一的伙计吆喝着忙碌于客人们之间,整个大堂热闹非凡,让他恍然以为自己是身在凤麟洲生意最兴隆的馆子里。
  「马人人,这边有请。」
  当他带着个几个官差,连同七名剑仙出现的时候,一名干净利落的伙计迎了上来。除此之外,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骂人的骂人,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远不像他到其他地方时,百姓们惊惶的模祥。
  想来也是,波海人的船是唯一出入聚窟洲的交通工具,无论官、民、商贾、小贩,只要买得起船票就会被一视同仁,所以到了渡口,人的身份就不重要了,不必担心仗势欺人或者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
  在这里,人人平等,惹事的过不了海,得罪了渡海人,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通。所以,欺侮人习惯了的人,在这儿也老实得很,平民百姓就相对放松一些,对权威的惧怕没有那么厉害。
  一行人被带到了大堂内侧的一间雅室里,推开门就看到道骨仙风的天门派掌门正襟危坐在左侧太师椅上,身旁站着一个笑咪咪的大姑娘,
  长得还蛮秀气的,笑起来很甜很好看。
  一年前他来过聚窟洲,这地方原来只有一个比狗窝还不如的破店,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个像样的客栈。八成是天门派的生意。
  这美姑娘只怕就是天门派上下说的七弟子,大财主。不过女人嘛,总是好吓唬。看来在收税之余可以刮点油水。
  「这位是七姑娘吧。」和白沉香客套了几句后,马有喜被请坐到了右边的椅子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虫虫一眼。
  只见这七姑娘不同于十洲三岛的寻常女子,没有温顺守礼地模样,一脸活泼的好气色,衣着活泼俏丽,整个人看来鲜嫩可口,走的近了还闻到一股水果的甜香,不禁起了点色心。打算着人财两得也是可能的。
  可是,有杀气!
  明明天门派的人都很客气啊,怎么会感到害怕?难道是因为雅室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人声?可是他的人明明也跟进来了啊。
  本能,一定是求生本能,看来这趟还是不会如他的意。
  马有喜坐在那儿等着下文,没想到白沉香虽然和他不咸不淡地攀谈着,那个七姑娘却兴高采烈的打开左边的一道门,引她的师兄师弟们到隔壁去了。
  马有喜这才注意到这雅室是三间相连的,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左边雅室内的八仙桌上摆满了果品、点心和香茶。显然是这位七姑娘要招待自己师兄弟的。
  「小八,甩开腮帮子大吃吧,别舍不得。师姐给你留着更好吃的,等你带回山慢慢享用呢!」这位七姑娘笑嘻嘻的嘱咐,然后拍手叫来那名伙计。让他领着个几名官差到相连的右边雅室去。
  「一路辛苦,小女子准备了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点薄酒,官爷们慢用。」她嘴甜如蜜地说,整个雅室内弥漫着宾至如归的友好气氛。
  只唯独——天门派掌门和钦差税吏大人被干在那儿,仿佛不在于这个尘世。
  这两人明明是坐在正厅的主位之上,却好像是身处冰窖之中。
  唉。人情冷暖哪!
  白沉香还好,手捧有一盏清茶。清香四溢,一闻就是极品好茶,马有喜面前却只有一只粗瓷大碗,里面盛着一碗白开水,看来还有点混浊不净。
  马有喜几时受过这种怠慢,有心要发发官威,只是被一进门就缠身的杀气逼得不敢动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神仙收税,他也是第一次,下回找到窍门再整治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剑仙!
  「蚂蚁,不要耽误时间,过来说正事!」白沉香终于皱了皱眉,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到桌上。
  这七姑娘的名字还真古怪,居然叫蚂蚁。马有喜叹了叹气,闻到一缕茶香,只觉得饥肠辘辘。
  再一抬头,看到财主小姐走了过来,心头忽然像长了一层白毛,不安极了,恍然明白杀气就是从这里来的。
  咕噜……咕噜……
  肚子还真给劲,七姑娘走得近,它就叫得欢,这不是摆明让他丢人吗?他这回收税,诸事不顺,看来下回要申请调差,不干这个了。
  「马大人,不好意思,本想好好招待您。可一想,您是北山王手下的钦差税吏,一定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倘若拿这些凡尘俗物来孝敬您,只怕污了您的清誉。只奉清泉一碗,正好配您的清廉。」
  马有喜欠了欠身子,「好说好说,不过是为北山王效命,为民解忱罢了。不知贵派的封地税银——」
  他想快点完成王命,快点离开,这个店虽然比以前住的狗窝好,却让他如坐针毡。
  而且一动之下,牵动了胃部,更饿了。
  怪了,他是官啊,还是钦差,居然怕起小民来,而且还是个女的。
  「钱,我没有。」虫虫说,心安理得的好像是说:客官,我们打烊了。
  话一出口,马有喜和白沉香都是又惊又气。
  一个想:没钱?没钱叫我来干什么!不是要杀人灭口吧?他们是仙道啊,难道真的这么目无法纪,还是,北山王这次异想天开的敛财大计太过分了?
  另一个想:劣徒!就知道她要玩花样,可是她也要差不多一点,嘴上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突然变卦,岂不是让他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狠狠蹬了这劣徒一眼,却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满心狐疑,努力把怒火压下,等着看她怎么说。
  「七小姐,原来您是耍本官来着。」马有喜摆出怫然不悦的样子,站了起来,左右看看。
  左边,七大剑仙吃得开心,不过个个剑不离手,没有个好相与的;右边,十几个官差饮得快乐,没有注意到这边,这些个酒囊饭袋跟着他打秋风就在行,想让他们保护的时候,一个个指望不上。
  只好——再坐下。
  「马大人,我一个小民怎么敢得罪钦差大人,您听我把话说完。」虫虫一点也不急,「我没有现银,不意味着我交不上税款。如果大人配合得好,我不仅能交,还能多交,也不枉大人风里来、雨里去,跑这一场。」她说着眨了下眼。
  马有喜心中恍然大悟,当然明白这潜台词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的干笑两声,心里对虫虫大有好感,觉得这位七姑娘知情识趣,精于世故,比全天门派的人都好。
  可是,这位七姑娘看来不好对付,不知道她的条件又是什么。他打从一进来就感觉到的杀气,说不定就是她的算计。
  「我是打算在乱石山脚下盖一座快活林,把各行各业的商贩全集中在一起,所谓不怕不赚钱,就怕货不全嘛。这样,百姓想买什么,只要到快活林就可以了。」
  「和临海城的喜荣街一样?」马有喜双眼放贼光。

  2-29 小抢不如大抢
  「比喜荣街还要好。」
  虫虫向往的叹了口气,「集中经营是最好的商业手段,呃,不说这个。我只是要告诉马大人,整座快活林都是我建的,只要把店铺全租给商户,财富就会滚滚而来。
  我调查过了,聚窟洲的经济基础比较差,可是消费需求却非常庞大,这绝对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山。只是我要先允许商户们赊欠费用,给他们一点好处,以后才有得赚。」
  虫虫的现代词汇让马有喜听得半懂不懂,但他长年管理全国的商户,虫虫所说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而且听来心痒难捱。
  「那本官要怎么配合七姑娘?」
  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吧?这不是天上掉陷饼嘛!
  他知道聚窟洲百姓不少,但是分布零散,别说外洲的物产,就是本洲的东西都流通不畅,好多人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所以行走的商贩才能赚大钱。
  如果真的有人把商贩们集中在一起,商人们自然节省成本和劳力,而全洲的人都到这里买东西,那肯定是赚翻了。
  百姓赚得多,缴的税也就多,税官扣的油水也就多,看来他要上书北山王,调到聚窟洲来当差。
  这里是苦寒之地,又是魔道的地盘,朝中无人肯来此处,他倘若自荐,北山王必定欢喜,这么做的话,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只是,这七姑娘挺会算计的模样,别是挖好了坑,等他跳水的。
  「还能怎么配合,凭大人的官威就行啊。只要马大人和当地官府通通气,不找麻烦。路路通行,我会从每年的经营收入中抽出一定的比例用做税银。至于具体数额——」
  虫虫递了个相当具有暗示意义的眼神,没有说下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马有喜眉开眼笑,早把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气定义为福气了。
  这位七姑娘很聪明,不用他引导就知道官商联手对大家都有好处。
  决定了,一定要申请外调到聚窟洲来!
  「这确实是为国为民、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不过贵派的封地税——」
  「大人您目光高远,自然知道我天门派现在虽然拿不出现银,但不久后即可补上。还造福了一方百姓。大人是钦差,代天巡视的,把税期延后个一年半载还是做得了主吧?」
  马有喜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北山王的旨意到达他的手里后,自然有好多花样可以玩,反正,北山王要的只是税银好充实国库,才不管下面如何做。
  但是,为了显示恩情巨大,他一定要装得为难和踌躇才行。
  虫由表面上恭顺的等着马有喜的答话,心里却早把这个虚伪贪婪的税官骂了一百遍。
  本来她是绝对不想缴这无理的税银的。甚至想过先从雅仙居和有有钱庄调来一万金元宝,当着白沉香的面交给马有喜,然后再化妆成土匪抢劫回来。
  但是后来她灵机一动, 觉得小抢不如大抢。
  于是她决定先利用这个吃百姓肉喝良民血的贪官,等他如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一样放松了警惕时,再来一招劫富济贫。
  这才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这些日子她筹划快活林的事,魔道的人倒还没怎么,当地官府却来捣乱好多次了,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不说,还总是人为的设置障碍,让她颇费心力。工程进度也慢。
  她想,与其把钱这么零散地让人勒索了去。不如许马有喜以重利,让他帮着打通各个关节,这样她疏通官府的钱不会多花,事却省了不少。
  以后——嘿嘿——
  要抓硕鼠的时候,目标也比较固定和集中。一刀下去,就能见血,这侠女当得,真是大快人心。她姚虫虫也算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分子了。
  聚窟洲是魔道的势力范围,乱石山更是他们的封地,但这里毕竟也在北山王的统治之下,魔道倘若不立即和人道翻脸,好歹也要给当地官府几分面子。
  就好像挺大个黑帮,无论江湖地位多么崇高,至少也不会与警方正面交恶是一样的。
  而她在大黑帮所在的山脚下胡闹,自然得找个靠山才行。她自己倒是不怕,可既然想把快活林租给商户,造福于民,就要考虑人家的安危。
  这样说来,以官府当保护伞是最方便的,而马有喜是最佳撑伞人。
  正是基于这些方面的考虑,她才对马有喜这么客气,否则依着她顾前不顾后的脾气,就算白沉香威胁她,她表面上遵命,暗地里也会捣乱,肯定不给马有喜好果子吃。
  现在,她忍!
  这叫: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果然等了不到四分之一盏茶的时间,马有喜面色为难的表示同意,似乎为保护天门派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他死了要在云梦山给他要立个牌位似的。
  虫虫也跟着演戏,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让伙计领马大人及手下到楼上去,说道那里早安排下了几间上房和酒宴,让大人好好休养疲惫的身心,呆会儿聚窟洲的地方官就会来拜会钦差大人等等。
  马有喜料想天门派耍不出花样,一会儿又可以和当地同僚打听一下情况,高高兴兴去了。
  他打算第二天就回祖洲,北山王的王廷在那儿,他要请命尽快奉调到聚窟洲任职。
  可是当他前脚离开,虫虫立即就见到白沉香阴沉的脸和拧得死紧的眉头,她立即知道她又要受教育了。
  「蚂蚁,你解了天门派之危,算是天门派上下的功臣。」
  算是?本来就是!话说他这是和功臣说话的语气吗?猜他后面一定有个「但是」。
  「但是——你要和为师回云梦山,不能在这里胡闹了。」
  「为什么?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再说了,杨师伯一派对我怀恨在心,我回去不是当靶子吗?师父要治死我就直说,用不着绕弯子。」
  哼,花四海没有找到,打死我也不回云梦山。
  虽然汪小二和渡海人夫妻的嘴巴死紧,任她百般虐待和引诱,始终不肯说出花四海的下落,可是客栈本身就是个消息散布的地方,尤其是渡口包吃住,代销船票的客栈。
  听来来往往的魔道门人和不相干的八卦货郎说,花四海到了流洲,人才一到,七十二地煞中有五十一就归降了,这样说来,他一定是进行统一大业去了。
  可是,七十二减五十一,就是还有二十一地煞没有投降,以那个死魔头的性子,一定是以雷霆手段武力治服的。
  他强大无匹,可是只要是打架就会受伤的。这让她很担心,无缘无故的担心,他如果受伤怎么办?
  真想跑去流洲看看啊!


  2-30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胡闹,这是什么事业?修道才是大业,别忘记你是八剑弟子之一,有天命的责任在。如果你是怕报复,有为师在,谁敢难为于你?」
  白沉香拍了一下桌子,但力量不大,因为他还在担心摔破茶盏,他无良的徒弟给他造成了可怕的心理阴影。
  「那我可以在尘世修炼。你布置作业好了,我一定完得成。」
  「尘世污浊,会染了你的心。你看看你,居然做出官商勾结的事,像什么样子。」白沉香真的有些怒了。
  他可以原谅这七弟子顽劣、原谅她到处闯祸惹事,还把他气个半死,但是不能原谅她做一个不正直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偏爱起这劣徒来,真是对她又气又爱,恨铁不成钢!
  虫虫就知道白沉香介意的是这个,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未了还给她可怜的师父扣上一顶大帽子,「我们仙道总说要为国为民,那么让百姓丰衣足食有什么不好,所谓心动不如行动,我这也是为了让聚窟洲的百姓过得好点,袖手旁观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然,她没说她利用完贪官污吏还打算下手惩治他们的事。
  白沉香有时候迂腐的过分,仙道的人好多都是如此,抱着死观念,不知道灵活变通,所以有些事做了就好了,不必明讲,也不必等掌门大人同意。
  虫虫的歪理总是很奇特。是白沉香听也没听过的,百分百能让她唬一气,最后她还还趁热打铁地说:「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仙道,为了我们天门派。」
  「小儿之言,你要造福于民就是了,我天门派远在深山,与你之行为有何相干?」
  白沉香一伸手,还没摸到茶盏,虫虫已经谄媚地双手捧上了。
  「傻了吧,师父。」虫虫口没遮拦地道:「您不是一直说西贝柳丝把生意做到凤麟洲,事实上是钉了钉子在我们天门派眼皮子底下。让我们做事处处受到掣肘吗?人家的密报工作做得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做生意之机,插把刀子在魔道的心口?」
  咦,也对!
  白沉香一愣,再一次被虫虫忽悠得进入圈套。
  他一直提防魔道,从没想过要主动进攻,这劣徒的说法倒新鲜。
  想想也是,魔道最近并动颇大,他来时听说花四海到了流洲追剿七十二地煞,其中大部不战而降。魔道的势力更加庞大可怕了。
  花四海到底要干什么?魔道究竟要做什么危害苍生的举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个人能监视魔道的举动是不错的,况且这间客栈和快活林的选址一个是在交通咽喉、一个是在魔道老巢附近,是非常好的地点,而因为有人道官府的支持。魔道也不能公然铲除这两处。
  但是,这太危险了,能放心这个丫头吗?
  换别人,只怕没有她这么熟悉经商事物,也没有她在尘世中的机灵劲儿,可是她又太机灵了点。就怕她耳软心活走了歪路,到时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可是如果强行换人,她心里不服,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顺毛驴、顺毛驴,千万别忘记她的禀性,得顺着她来。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掠过虫虫表情生动的脸,心里有了打算。
  「你说的对。不过别忘记你受的惩罚除了为天门派上缴税银外,还要为本派办三件大事,所以你不能总是待在此地不动。」
  白沉香假装沉吟道:「这样吧,等为师分派下任务,你就去完成,事后即可回到此处。这里就做为你的修行地,但办事途中的功课也不能荒废。你若答应就这么办,如果不答应,就和我回山吧。」
  「答应答应!」虫虫忙不迭的点头。
  她本来就是想建好了围堵花四海的据点后,倘若他再不回来,她就要去「万里寻魔」了,怎么真的会耐着性子在这里做生意,努力把西贝柳丝踢下十洲三岛首富的宝座?
  钱,她非常爱。
  可是钱就散落在尘世中,什么时候都可以赚,而意中人可不是常常出现的,尤其花四海这种极品。
  这是上天给予的机会,一生有一次都是极大地幸运,她当然要紧紧抓住。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还有人曾说机会从来不会敲你的门,他是一个裸体长跑者,在你身边「嗖」的一下就窜过去了,你要用力抓住,而且因为它滑不溜手,还要使出吃奶地劲才行。
  不知道花四海裸体是什么样子?
  这色女的脑筋里转着不纯洁的念头,感觉师父的目光盯着自己,连忙摆出淑女的样子,再度很认真的承诺,「亲爱的师父,我绝对他对服从于您,您是这样英明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嘿嘿。
  至于情报站云云,根本是为她真正的目的打掩护的,她对天下苍生并没有很深的意识。
  在她心中,花四海是她的天下,这个世界里对她好的人就是苍生,平时行侠仗义是善良本能,远还不是人生的选择。
  白沉香还以为虫虫听了他的话,心里略有些得意,可是她答应得那么痛快,又有些不安,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约束她,只得道:「这里的事情多且杂,为师派几个帮手给你,不如——就是你三师兄和四师兄如何?」
  虫虫想了想,觉得师父就是师父。真是英明,如潮谀词不禁脱口而出。
  三师兄张太乙持转魄剑,剑出能使日月倒转。他为人精明,很善于预测吉凶,呆在有间客栈最是合适,他洞若观火的敏锐和汪小二的阴险狡猾真是绝配,两人斗智斗勇一定精彩。
  四师兄程天乙持悬翦剑,是速度最快的剑。他为人冷静沉着,颇有大将之风,如果有魔道的人来砸场子、踢馆,他保证能不卑不亢,应付自如。
  回头她挑两个机灵的伙计在一边帮衬。就算她身在外洲,这费了无数心血的商业计划一定可以实现。
  白沉香见虫虫愈发乖巧,不真实感更加严重,于是继续提要求,「你的入门功夫已经练得不错了,从今天晚上起,我教你一套心法,你每天都要练习,哪怕是在路途之中。你要学会以此心法调动你体内天生就有的真气,过一百日我来考你。如果没有进境,为师自会惩罚于你。」
  话未说完,满意的在虫虫脸上看到反对、意外和反抗的神情。
  啊。这就对了,她应该是这个样子才正常,看来平时被她气惯了。偶尔,温顺一回还真不适应。
  她一听话,不反抗他,他就觉得这劣徒又有阴谋诡计,变着法要气死他。
  那样更可怕,不如她闹在表面上,他也好有个应对和计较。
  「啊。这个?小徒鲁钝,还是不要了吧。至少……至少要过几天才开始,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能练功。」
  「不行,今日开始。」
  「还是先说说我的第一个任务,这个比较重要,小我服从大我嘛。」
  白沉香又好气又好笑,「懒惰!这任务是胡乱派的吗?说有就有啊?还是先练功!」
  「不是啊,师父,我受伤可还没好呢,不信的话——」
  虫虫正在乱编,就见白沉香突然面色一凛,腾身站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一手把她拉到身后,一手对着雅室的大门用力一劈。
  随着哗的一声爆响,厚实的实心雕花木门灰飞烟灭了。
  「我的门!」 虫虫在白沉香身后哀鸣,「师父,您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好贵的!」
  白沉香没回话,而虫虫的七个师兄弟巳经从内室跃了出来,忽啦啦围在门口,全是戒备的架势,商帝乙喝道:「魔道奸人,居然偷听我师父讲话!」

  2-31 特色招牌菜
  他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和他的掩日剑一样霸道威猛,虫虫只觉得新屋顶上都有灰尘被他的声音震得扑簌簌而下,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从白沉香身后绕了出来,艰难的在师兄弟们的身侧挤出了半个身子。
  雅室外,客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的霹雳之响吓住了,大堂内一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雅室门外的方寸之地。
  那里,有一张八仙桌正对着雅室的大门,因为在楼梯的拐角处,本是个相对安静的所在,可此时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桌子和雅室大门之间,有一条好几米长却只有尺宽的浅坑,青砖地面粉碎着,显然白沉香一掌劈出,对方发力抵挡,结果双方虽然没有受伤,却损坏了地面,震惊了客人。
  桌边,坐着一个男人。
  他单手托腮,半伏在桌上,似乎身体的重量全挂在那儿了,漂亮但又男人味十足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身上穿着雪白刺锦绣的华服,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额前有几缕调皮的散落下来,给那双饱含玩味神色的黑眸凭添了一丝邪魁之气。
  总之,他整个人慵散之极,衣服、发式和动作都无比随意,但能把这份随意演化得如此精致华贵、谩不经心又引人想犯罪的,除了西贝柳丝不做他人想。
  「我的石板地啊!」虫虫几乎要哭了。
  她一出声,店里的人都回过神来了,大呼小叫着慌忙逃跑。全部到既不会被误伤,又能看清八卦江湖的好去处集合。
  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人,见惯这种风云变色、草木含悲的大阵仗。人家仙魔两道要「好好谈谈」,他们平头百姓犯不着淌混水,反正一会儿能按时开船就行。
  一边跑,三、五亲朋还互相招呼着不要忘记拿行李,顺手再捎点吃的。
  要知道按照打架的惯例,客人跑出店后,这餐饭就免单了,不捎带一点出来实在可惜。
  而店里们的伙计们并没有走,表面看来好有义气,实际上是因为工钱还没有发,此时一走等于自动放弃。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银子,躲在桌子底下,大门后面就行!
  「白掌门,仙魔两道一直相安无事,干什么突然出手打我?」西贝柳丝问。
  这死狐狸!一个男人,声音怎么能那么好听,那么勾人?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有点气急败坏?
  很想把他关在笼子里,折磨欺侮,想S就S,想M就M,看他还笑不笑得了这样惬意了!
  他这模样明明是一种要不得的优越感,似乎众生在他眼里似尘埃般不值一提。这滚滚红尘也不过是他的一场游戏。
  这种支配和游离感总是让虫虫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迷人极了,若不是她心里装着那个帅呆了、酷毙了的大魔王,差点被他勾了魂去。
  「魔道无耻之辈,居然偷听偷窥我天门派,要不要脸!」大师兄帝乙喝道。
  虫虫就站在他身边,感觉脑边像打了一个闷雷似的,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死狐狸,你来干嘛?」
  「你打开店门做生意,难道不想人上门吗?」还是笑得温柔而无聊。
  虫虫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指指地下的浅坑和满地的木屑:「先赔了我的地板和我的门,还有这些食客的费用也全部由你支付。」
  这男人的眼神带钩子,一眨眼的功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三遍,让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恨不得那个小花牌冰山在场。
  在那个人人退避三分、连正眼也不敢瞧的大魔头面前,她反而很自在,他在她身边时
  ,她也不觉得西贝柳丝有那么魔力四射。
  在这种场面下,花四海的身影在虫虫心里慢慢浮现了出来,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虫虫没有注意过,当她遇到危险或者无法处理的意外状况,想到的不是师父,不是感情融洽的师兄师弟们,而是那个本该不共戴天的魔道魔王。
  她只是不束缚自己的想,依着自己的本意,依赖自己真心依赖的人。
  「哇,这好像有些不讲道理,明明是令师出手在先,客人也是被吓跑的,与我何干?
  虫虫虽然走近了,西贝柳丝还是保持着懒洋洋地姿势不变。
  「我们天门派正在密议,你跑来探头探脑,一副细作的行径,我师父没打死你已经是顾全大局了。说到底,还是你的错!」
  虫虫一伸手,早有机灵的伙计从桌子下面爬出来,递给她一个算盘。
  「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赔钱,要么走人。」她胡乱打了两下算盘,其实根本不会。
  西贝柳丝终于动了一下,却是伸了伸懒腰,轻笑道:「看来你真要赶客人啊,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手段。」
  「要你管,这是我的店,本小姐不喜欢招待你,不行吗?」
  「行行行,一切照虫姑娘说地办,多少银子你说个数目。我也是要等船的,当然要让自己呆地舒服点,外面天寒露重,哪比得上虫姑娘娘的客栈暖灯香风的。」
  虫虫知道他是个人财主,故意说了个高价,西贝柳丝和预计的一样满口答应,之后问道:「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有没有特色菜好介绍啊。」
  虫虫本来转身要走,听到西贝柳丝的话又停了下来,因为一直也不能在气势上占这个死狐狸的上风而有点微恼,张口就说:「有啊,我准备了四样专门招待西门大官人的好菜,就不知道您老敢不敢吃。」
  她态度恶劣,一点没有服务意识,好像要故意惹恼顾客似的,迅速想出四样她胡乱杜撰的特色招牌菜。
  「好啊,说来听听。」西贝柳丝的眼神亮闪闪的,颇为好奇。
  「巴豆炖鸡、大黄炒蛋、乌头爆鲤鱼、五香砒霜牛肉、外加一碗鹤顶红鸡蛋汤,我多给你放点香油!」
  西贝柳丝一愣,之后哈哈大笑,开怀之极。
  他有太多女人了,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个丫头有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恶趣味,就是喜欢气得她暴跳如雷,然后看她柳眉倒竖的样子,心里就软软的升起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她怎么想得出来的?居然这么毒!哈哈,这个丫头啊,变化多端,有时像一匹小野马一样难以驯服,有时却又像小白免一样温柔甜美。
  怪不得!怪不得!
  「看来西门大官人很喜欢,我这就吩咐厨下去做,这个给你买药排毒用。」
  虫虫伸手进腰间的小花布袋中摸啊摸的,好半天才大方的拿出一个铜板,放到桌子上。
  两人离得近了,西贝柳丝手掌一翻,握住了虫虫的手,拇指轻轻摩梭着虫虫细嫩的手心,声音忽然变得低而正经:「多日不见,可想我了吗?」
  一瞬间,虫虫有些讶异,由于变化过于剧烈而恍然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这邪魅的男人已经没有半分调笑之意,眉梢眼底全是关切和温柔。
  他什么意思?怎么变得那么快?

  2-32 妈的,有凤来仪!
  她呆楞了片刻才想起要抽回手来,脸涨红了,不是因为他的调戏,而是因为他忽然让她不懂。
  可用力之下,西贝柳丝却似乎只是一团清晰的影像,居然一点重量也没有,飘然起身,伸臂抱向她。
  虫虫对这意外完全不能反应,眼看着西贝柳丝修长的身体靠了过来。
  可谁知他并没有拥抱她,而是凑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道:「对不起,伤到了你,还好巳经痊愈了。」
  他呼出着热气烫着虫虫的耳朵,他的长指极轻的抚触着她脖子上那道浅浅的淡红色印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虫虫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男人果然是纵横花丛的高手,每一个举动都妥帖着女人的心。如果他铁下心泡妞,被泡女人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她要离他远一点,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把他一切想泡她的念头全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抽死在摇篮里!
  「妖人,放开我的小徒!」
  白沉香的怒喝声响起,接着一道光芒再度从雅室中激射而出。
  西贝柳丝揽紧虫虫飘然左移,同时挥掌纵劈,一道气刀快速迎了上去,和白沉香的气剑在半空中相撞。
  虫虫只觉得眼前青影一花,接着是「咔嚓噼啪哗啦」的噪音乱响,她的鼻端还闻到了一股异香。
  她知道西贝柳丝的武器是一枚像玫瑰花似的东西,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香味的。只是这香淡淡的、冷冷的、若有若无。只一恍神,就从她的颊边滑过,余韵尤在,可却再也捕捉不到。
  男人家身上有香气最娘娘腔了。比如她的花四海,身上就只有清爽干净的味道,有时候显得有些阴暗,好像月光的味道,时时让她沉迷。
  但是西贝身上的香却一点也不娘,自有一股飘逸和高贵的感觉,她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丝毫不讨厌,相当不讨厌。
  再回回神,就看到原来的浅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深坑,那张八仙桌和雅室的门一样化身而为满地木屑,后面的楼梯还被从中间削掉了两阶,像断桥一样颤微微的半悬着。
  此情此景,让虫虫怒火中烧。
  敢情那个自称为她师父的人和这个一直向她抛媚眼的男人是毁她来的,她的店才开没多久,他们俩就来闹事、砸场子吗?
  感觉西贝柳丝还紧紧环抱着她,她使出一招现代防狼术,狠狠踩向西贝柳丝的脚面,暗暗遗憾自己穿的不是细高跟鞋。而这个世界特有的平底布鞋。
  这种鞋穿着舒服极了,可惜攻击效果大打折扣,没有作为武器的好处。
  和上回咬伤花四海一样,西贝柳丝没有预计到虫虫会这样诡异的招数,一时躲闪不及,痛呼之下放开了手。单脚跳了几下,「虫姑娘,不用这么狠吧?我是怕令师伤了你。」
  「你不调戏我,我师父怎么会出手?再说我师父打的是你,绝对伤不了我,连这点准头也没有,还是堂堂天门派掌门吗?」
  虫虫说得大义凛然,之后又很不厚道地诬陷。「你就是怕了我师父,拉着我是想找挡箭牌。」
  她的脸颊上还浮着两朵淡淡的红云,眼睛里却又亮晶晶地恶意,看得西贝柳丝心中升起一团暧昧温暖的气流,弥弥漫漫地堵在胸口。
  这感觉,难受又舒服,辣而火热,像是喝了一杯浓烈的醇酒般。
  而在虫虫心中,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急不燥,神态举止依然轻闲适意,更显得有些纡尊降贵的高贵气派,让她很想去欺侮他。
  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玩泥巴,很想把袖手旁观的孩子也拉到泥地中一样。
  「西贝,你没事吧?」
  「蚂蚁,你没事吧?」
  双方都有人表示关心,虫虫这边自不必说,白沉香在七位弟子地簇拥下来到了虫虫身后,但是西贝柳丝那边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女人。极其美丽的女人。
  忧雅小巧的脸上,五官如细瓷般精致漂亮,齐腰长的浓密乌发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梳着,而是由一条绕在额头的翠玉链子拢在脑后,眉心垂着似泪滴一样的一粒珠玉,映得那饱满的额头泛着不带半分烟火气的牙白微光。
  身段更是没的说。
  本来穿着一件素色裙装,但是埋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缠绕轻舞的花蔓下透出隐隐的淡青色,极清雅却也极艳丽,衬得她高挑的身姿分外婀娜。
  她的身材不像虫虫那样属于凹凸有致的玲珑型,而是胸部小小,双腿长长,约有一米七五高。
  年纪虽然估计也有几百岁了,脸却像十八、九岁的少女,再加上气质上的清冷和雍容,尽管是魔道的人,却比仙女还仙女,反衬得真正的剑仙派姚虫虫同学像个流连于布井的小破落户。
  虫虫没来由的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窈窕让她有些妒忌,而是一种本能,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这个女人是她的敌人!
  有那么个几秒,大堂内的人都不说话,双方的对峙及不上两个女人互相的「深情」凝望和「友好」打量,半空中看不见的蓝色电光在四只美女的眼睛中激烈碰撞,发出可怕的「磁磁」声,电压超过万伏,空气中慢慢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
  比眼睛大,她的丹凤眼显得比不过人家顾盼生辉的黑眸。不长时间,眼睛就觉得好干涩,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似乎是有泪水出来抢救。
  比身材高挑,她一米六二比人家一米七五,简直二等残废。现在对视巳经仰得脖子疼了。
  比年纪,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她是很年轻。可是对方保养得好,那皮肤真正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两下一比,她这伪萝莉马上露馅了。
  比头发,呃,就凭她那头到了剑仙世界后就再也不长的红毛?
  那么比三围好了,她挺了挺胸膛。
  本来她的腰算是纤细,可是那女人偏偏有一条看来不盈一握的纤腰。抵销了虫虫地优点。
  几秒钟的时间,她在心里骂了无数次,长那么高个子,腰那么细,不怕折断吗?明显人体工程学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这女人八成是个异形!
  哦买糕的!
  不过既然比不过中围,只好比比其他两围了。切,那美女的胸了不起有B-,她至少有C+,显然雄伟多了。
  呼呼。终于胜了一局,哦也!
  她忙忙碌碌的胡思乱想,却不知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好斗。一会儿又一脸坏笑的样子一点不漏的落入了西贝柳丝的眼里,让他觉得无比有趣。
  而西贝柳丝的神色又落在了白沉香眼里,立即解读这魔头对自己的爱徒起了歪心。当下怒不可遏,骂道:「恶徒,休得轻狂!」掌心发力一吸,把虫虫拖回到身边来,另一掌猛力挥出。
  他是一派掌门之尊,行事从来稳重得体。只是以为魔道的恶人轻薄自己的徒弟,哪里忍得住怒火。这一半居然有七成之力。
  「嘭」的一声,虫虫看也不看,把头枕在八师弟的肩头,泪水涟涟。
  心里哀叹道:完了,她的楼梯全保不住了,为什么不出去打,地方多宽绰!
  「白沉香,你欺人太甚! 我们进门是客,你已经三次出手,传扬出去,你有何颜面!」珠落玉盘之声。
  那个女人美丽成这个样子,连声音也这么好听,还有没有天理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天底下的好处都上她一人占了去!
  这老天长不长眼啊,公不公平啊,就算偏爱某人,也要差不多一点,这样偏向也太明显了!
  这不是找骂嘛!
  「凤凰,莫急,只怕是有些误会。」西贝柳丝不疾不徐地道。
  妈的,有凤来仪!
  虫虫本来巳经因疲劳眯起的眼睛再度瞪得溜圆。

  2-33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原来这就是魔道的女军师凤凰!
  虫虫一直以为凤凰是个面容聪明、举止呆板的中年妇女,哪想到居然是个绝代佳人。
  换句话说,有一个美人常年待在花四海的身边,同舟共济、生死与共、互相信任、彼此扶持、郎才女貌、日久生情、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干柴烈火、激情时分、阴阳融合、XXOO、同归于尽——
  停,不能想了!
  妒忌的毒牙把她的心咬穿了一个大洞,让她瞬间虫血沸腾。
  原来这就是她对凤凰本能的敌意,只因为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自己的情敌!
  可是好奇怪,如果那大魔头对凤凰有情,为什么那天会那样吻她。
  她虽然经验不足,但这个时候女人是极其敏感的,她能肯定,那一刻的花四海是动了情的。
  难道男人真的能做到灵肉分开,难道花四海那样冷漠的性子也还是会拥有无数女人?
  她只是单纯的发现自己爱上他,感觉胸中有一团热火烧得她全身发烫,必须要待在他身边才不会被自己烧死,从来没有想过现实中的事。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他是魔道的魔王,在这个世界活了漫长的岁月,又有那样极品的素质,围绕他的六道的美女必定无数,而女人对他不过是个调剂,得来会非常容易吧。
  但是她想把这个冰山男追到手,然后和许多女人一起分享他吗?
  她能容忍他的不专一,而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之一吗?
  不,她不要!她要么要他的全部,要么一丝也不要!
  她不管他的前尘,她要的是他的未来!
  爱,也是有自尊的。
  所以,她要找到他,问问他的身世,问问他的生活,然后才能决定以后要怎么办。他说过,只要她救他三次命,他就说出他的身世,他的感情状况当然也包括在身世问题内。
  救他的命?很难!非常难!
  因为他是魔王,强大到无敌。但再强的人也有弱点,她哪怕使用阴谋诡计也要做到。
  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还好上回她成功的赖到一次,也就是说再救他两次就能打听到魔王那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内心秘密了。
  但是眼前的女人要怎么对付?刚才明明只看到西贝柳丝一个人,没见有人进来啊,难道这位凤凰美女会隐身术?
  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打发走这些人,一定要去找花四海。
  她不能等了。如果只是等他回来,这其中漫长的日子,如果凤凰再和他有些什么,可怎么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多事晚了一步,结果天差地远。
  她在有间客栈和快活林都布下眼线,如果花四海回来,她会知道,他不回来,她也不至于枯等。
  而据她判断,那大魔头大概有大事要做。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听说他在流洲,虽然那是不受约束的魔道残余出没的地方。虽然她是有点怕的,可是她还是要去找他。
  她从来是个沉不住气、心里放不下事的人,何况那么严重酌情况,那决定了今后她对他的态度,是千万错不得地。
  「有什么误会的?」八师弟黄乙非常气愤,「明明是魔道败柳色迷迷的盯着我七师姐看!」
  这小正太义愤填膺,觉得魔道的男军师冒犯了自己的师姐,实在罪无可恕,应该千刀万剐。
  对待别人的指责,西贝柳丝一向是微笑以对地,其实是心里根本不怎么在乎,可听到这个指控,他忽然面色一正:「小兄弟言重了。」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并无意轻薄贵师姐,实在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心生爱慕而有意亲近而已。在下唐突无礼,赔罪赔罪。」
  在他看来,他对虫虫的举动不过是私人之间的事,可看样子要扯到魔道恶徒轻薄仙道女剑仙的大局上,他不得不退一步。
  这个丫头,为什么要和师门中人在一起,如果她独自一个,两人都会开心自然得多。
  倘若白沉香不在这里,虫虫大概会和他大打出手,不至于这样又羞又恼吧。
  也怪他,为什么要唐突这丫头呢?好像他把她当寻常女子一样。可在他心里,她绝不寻常。
  这番话,他说得坦荡直接,神气又正经,倒使别人一时无语,更有心地纯洁、经历简单的八剑弟子中的几位面露羞赧之意,心叹魔道中人果然邪恶,这些心情小事也拿来大庭广众下说起。
  装吧!就装吧!明明轻浮惯了,自然而然的就做出嬉皮笑脸的事,明明是不想挑起两道争端,却说得好像要上门求亲一样。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居然表现得这么伪真,连她都有一秒钟的时间真的有些相信了。
  虫虫斜眼看着表现奇怪的西贝柳丝,感觉浑身发凉。
  她是窈窕淑女?!
  死狐狸这样说,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骂她。
  这死狐狸是天生的表演人才,他没有去演戏真是观众的不幸和演员的大幸!
  「西贝大官人福泽深厚,小徒命薄,恐怕受不起。」白沉香稳稳的声音响起,「再者仙魔两道门规严谨,此举只怕也不妥,只能多谢西贝大官人错爱了。」
  「在下真心实意。」
  真你个头!说瞎话也不怕穿堂风闪了舌头。
  还什么西贝大官人,怎么看那副漂壳的嘴脸怎么像是西门大官人那个淫贼!
  「西贝大官人家里花团锦簇,小徒山野村姑,任性无理惯了,就不给西贝大官人添麻烦了。」白沉香软中带硬的道。
  明明是那死狐狸不好,是她看不上他,为什么反而说得她一钱不值?!
  虫虫不服气的向前踏了一步,却被白沉香拦住,眼神威胁她不准搭话,只得噘着嘴,愤愤不平的低声咕哝不息。
  西贝柳丝一直「正派」地垂着目光,但虫虫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他的观察。
  虫虫这样不服气,他不禁莞尔,好在低着头,除了身边的凤凰,天门派的人都没看见。
  场面一时尴尬,本来魔道的两大军师突然出现,使两派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却让西贝柳丝几句突然而不着调的、类似于求婚类的话搅得不伦不类,到现在双方干住,不知要如何收场。
  在这种危急时刻,活雷锋出现来救场了,汪小二探头探脑地走进大门,施了个礼道:「两位军师大人,渡海人的船要开了,属下特来禀报,您俩——」
  「启程。」凤凰突然插口道,意味深长的看了西贝柳丝一眼,转身离开。
  奶奶的,连走路都这么美,风摆杨柳似的,真正的猫步,哪像她,风风火火的,像小狗一样乱扑腾!
  虫虫生气地想,随即把怒火全转嫁到了汪小二身上。
  哼,看以后怎么收拾他,居然请示凤凰而不请示她。
  敢情他是忘记了,魔道并没有给他一口饭吃,他现在要靠虫大小姐才能生存,一个伙计不该看老板眼色吗?!
  「慢着,没有船票不能上船。」
  她存心找茬,白沉香都拦不住她越众而出,「某人也还没赔钱呢,这就想走了?这是魔道的魔功吗,溜得这样快!」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凤凰听到。
  那美人果然停下脚步,回身望来,道道电光瞬间又隔空激烈碰撞,虽然是无形的,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
  「老板娘,渡海人是我道门徒,坐他的船,只怕用不着船票。」凤凰冷冷地道,看虫虫就不顺眼。
  「这倒是没错,可惜魔道不许他杀人放火,抢劫为生,却又不发点饷银,害他不得不在我的地头儿找生活。既然如此,规矩就要由我定,我说没有船票不能上船,就要这么做。」虫虫很不讲理。
  「你的地头儿?笑话,聚窟洲是什么地方,是个人就知道。」
  「十洲三岛是人道北山王辖下,谁会不知道呢?魔道,不过是有座乱石山而已。」

  2-34 唇枪舌剑
  「说到乱石山,虫姑娘在山脚下大兴土木,是要盖起大批店铺吗?」西贝柳丝插嘴道。
  他家中姬妾无数,女人间争吵前的预兆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时候不加阻拦,待会儿真打起来肯定会不可开交。
  女人啊,无论是仙是魔,还是普通人,都对斗嘴这档子事乐此不疲。一吵起来不可理喻,无论多强的男人,遇到此事也无可奈何。
  所以,还是提早终止这场争论吧。
  这两个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天敌,才不过见面半盏茶的时间,彼此之间的厌恶和敌对已经太明显了。
  「我要盖一座快活林,已经得到了北山王的同意,今天还派马有喜大人颁下了圣旨。」
  虫虫回答西贝柳丝,眼睛却还不服输的看着凤凰,撒慌连眼睛都不眨,害一边的白沉香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这劣徒!马有喜明明是收税的,却被她说成是颁圣旨,说得那么自然顺溜,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
  仙道以诚为本,她这算是犯门规吗?可是考虑到对方是魔道,所谓兵不厌诈,那个……这个……咳咳……
  「倒没问问我魔道同不同意。」凤凰冷哼一声。
  「我又没上乱石山做生意,用得着您点头吗?这话说的,好奇怪。」
  「呃,可是我来时,看到虫姑娘在修路啊。」
  西贝柳丝再度打岔,努力驱散空气中再度聚起的火药味。
  唉。真累真累!女人打架,男人总是会又尴尬又不知所措,就连他也不能幸免。
  其实,他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可是,又怕这两个女人疯起来没边,在这里大打出手,会耽误了小花的正事。
  「要想富,先修路。去往乱石山道路难行,来往客商太不方便了,我是为民谋福。」虫虫头也不回。
  「西贝,你说我们发给属下一些饷银好不好?这样以后渡海人的船就只给魔道中人使用。平常就让他闲着,犯不着为了点凡尘俗事在死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大家不过海还落个干净,省得买票那么麻烦。」
  凤凰平日是个极冷静沉着的性子,城府又深,就算是动怒,表面上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
  可不知为什么,和虫虫对答两句后就情绪失控,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一点没有足智多谋的军师样子,倒像个斗气的姑娘家。毫无理智的想打败对方。
  她点明来往于聚窟洲的人没有魔道、没有渡海人不行,是想杀杀那个红毛丫头的气焰,哪想到那个可恶的丫头不但没有低头,还挺直了脊背,一脸无法无天的样子。
  「不要以为聚窟洲与世隔绝就无法做生意。人啊,真是生命力顽强,到哪都能过活。本洲地方大,物产也不少,难道还能抱在一起求死?再说聚窟洲也是北山王辖下,我倒不知道以北山王的性子还能让本洲成为隔绝之岛?魔道不给往来于聚窟洲的人方便,北山王会让魔道中人在其他洲府通行无阻吗?
  呵呵,凤凰大军师这笑话说得还真好听。
  就算北山王允许吧,魔道的人不需要外洲的物产吗?也是,你们魔道人多,自己就可以往来运输、自给自足,可这样一来,魔道改成商道好了,也不用练功修行了,不知道魔王大人愿不愿意?我好心提醒一句,魔道鲜与外洲做生意,千万当心被骗,到时候得不偿失。还有还有,我修好的路可不许魔道的人走哦,大家下了船就直飞乱石山吧,谁踩一下我的路,我就把谁的两个脚丫子剁下来!」
  哼,跟她玩釜底抽薪?到底看看谁狠。
  她现代的脑袋还能输给古人!古人是有大智慧,可是小心机就差得远了,这死女人左看右看也不像个有大智慧的,怕她什么!
  聚窟洲面积很大,怎么折腾都能讨生话,而魔道的人虽然能飞行,但运着货物看他们怎么飞?难道也像游戏似的弄个储物手镯啊!
  不让她坐船,她就不让魔道的人走她的路,她甚至可以把商贩组织起来,以不卖给魔道任何一样东西来抗议他们掐断海上通路。(感觉好像工会斗争哦!)
  在这一点上,事关广大聚窟洲人民的切身利益与她完全相同,除非魔道要造反,否则魔道要么闭门吃石头,要么妥协。
  闭关锁国?哼,这巳经被验证是错误地,并且早就被现代社会所抛弃,没想到凤凰居然玩这种不上档次的招数,必败无疑。
  再说,她还有最后一招,就是开发一个「神仙飞渡」项目,让四大师叔和师父带着聚窟洲的人在死海上空飞过。就算只能满足个别人地要求,好歹也算打破封锁。
  这是一种态度,所谓态度决定一切!
  虫虫这边满心打算让天门派的高手来当拉洋车的车夫,那边气得凤凰把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她怎么忘记了?
  六道之战后,魔道本就受到了压制,成了各方角力下的牺牲品,虽然在王的带领下重振雄风,但其他五道一直紧紧叮着魔道,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能轻举妄动?怎么能在王还没有准备好地情况下,就招来北山王的敌对和其他各道地警惕?
  王想做什么,没有人比她更请楚,那是在两人还很小的时候就深深知道的。
  所以她觉得她是王最亲近的人,这让她感到幸福、感到她的地位与众不同,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
  怎么能?怎么能为了和一个丑丫头斗气而失去理智。怎么能为了一时之气而破坏表面平静的局势,耽误了王的大事?
  她要忍!哪怕忍字是心头的一把刀!虽然她很想挥刀把眼前的女人斩成齑粉。
  论相貌,这条虫不及她;论武功,远不及她;论法术,拍马也赶不上她,所以她是为王而忍耐,那是她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不平。
  但是她多么希望王的行动快点开始啊!
  她想看他如浴血魔神一样把其他五道踩在脚下;她想永远跟随他、帮助他、崇拜且爱着他;她想看着魔道失去的一切再夺回来;她想伴他一起称霸天下。
  没有人能近王的身边,除了她。
  虽然,她也走不进他的心。
  魔道能做到所有的事!北山王算什么?仙道算什么?那隐居蛰伏又蠢蠢欲动的妖鬼二道算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又算什么?
  有了魔道中蕴含着无弄黑暗力量的王,毁天天地也只是指掌之间的事,哪怕那五道联手与魔道为敌!
  只是,现在不能动。
  那么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再得意、嚣张一阵子吧!
  这十洲三岛注定是要变天的,因为自从有天地的那天起,已经注定了有毁灭这一切的人。
  而她做为毁灭者唯一不排斥的女人,有的是机会把今天的侮辱千百倍讨回来!
  「凤凰军师,王说——王说不要招惹虫小姐,说就由着她闹,不理她就是。」
  汪老板站在凤凰的身后,清楚的看到他们美丽多智的军师,被这不讲理又难缠的丫头气得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忍不住上前劝道。生怕两道真的在这里打将起来,那虫姑娘有个闪失,他无法向魔王交待。
  这一番唇枪舌剑实在太可怕了。

  2-35 男人啊,可耻的动物
  凤凰心里咯凳一下,汪老板的话像闪电般击中了她的心。
  王说不能动她?为什么?是因为有深意的安排,还是因为——
  只一瞬间,她听到心里发出了「咔」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裂了一道缝隙。
  是她前一刻还深信不疑的信念渐渐虚无了吗?那是她多年来暗示自己而形成的,那是她在王心中的地位,那是不能坍塌和损毁的。
  一丝连她自己也没觉察的慌乱,使她急忙用理智以及多年的规律在那条裂缝上涂沫欺骗的灰膏,直到信心重又变得完美无缺。
  她暗吁了口气,重新恢复平静的心绪,不过还是有许多被强压在心底、努力忽略的事被勾了上来。
  她听她的嫡系手下说过,无穷山上通天塔一事是毁在八剑弟子中第七的女弟子手里了,可是王根本没有伤她,甚至还救了她一命。
  为此她曾经心怀疑虑,可是又深知魔王冰冷漠然的性格,那从不为女人动心的冷酷,所以虽不安,但随后就劝服了自己,命令自己不去想起。
  再之前,还曾听过魔王也放过一个女人,任那个女人大闹雅仙居,并从逍遥山带走了一件宝物。
  在渡口的时候,汪老板等人因为不能伤害此女的王命而被仙道摆了一道。
  难道前两个女人和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个人?
  而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她确实是白沉香的七弟子,叫什么姚虫虫。可为什么魔王要对她另眼相看?
  看她的模样,也就是中上之姿,性格和温顺根本挂不上边,而且十分多话。王怎么会喜欢?
  王平日里虽然不喜女色,但千百年是漫长的岁月,他有过的女人也不少。每一个女人无不是温顺少言的人,即便如此,王也从来不要同一个女人第二次,这不正说明,他只是偶尔「需要」女人,而不是「喜欢」吗?
  什么时候王变了口味?还是这个姚虫虫根本不是王喜欢的女人,而是有其它未知的原因使王留了她的狗命?
  是了。是了。
  既然王不会喜欢她。那么一定是因为这条虫子是八剑弟子,她的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大概对魔道有所威胁,所以王有这样的安排。
  这其中必另有深意,她还胡思乱想个什么劲,真是可笑。
  凤凰这样想着,潜意识中逃避着可能的可怕答案,只接受自己想接受的可能。
  一个自负聪明,能运筹帷幄的女军师,却在这一刻有意蒙蔽自己的心灵,或者那是因为恐惧。
  而另一边的女人,脑海中却色色的反复出现一男一女XXOO的镜头。不过她没有热血沸腾,或者脸红心跳,而是心下一片发凉,因为那男人在颠鸾倒凤之机,经常会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笑。
  明明是花四海嘛!而那女人是凤凰。
  不行不行,重来!一定要幻想出她是这出以花四海为男主的黄色小电影中的A片女主角的影像。
  她在现代的时候,一个帅哥曾经说过:根据量子物理学的定理,只要意念够强大,一切幻像都会变成真实。
  她要用力想:看到花四海。扑上去,撕、咬、占有、颤抖、最后仰天狂笑。嚣张的狂呼:哇哈哈,大魔头是我的人啦!
  嗯,切记切记。一定要GOINGDOWN(英文音译为够淫荡),一定要加强意念,才有可能成功。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但在局外人看来却似乎是这两个女人在凶狠地对视着。
  可这一切不过很短的时间,西贝柳丝看准时机,连忙丢了个眼色给白沉香,走上前挡在两个女人之间道:「即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白掌门、各位天门派的道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慢着,拿钱,赔偿,买票!」
  虫虫正在用力幻想,期望意念成真,眼看就要撕开幻觉中花四海的衣服了,突然被西贝大导演喊「卡」,气愤之下想起了一些「小事」。
  西贝柳丝有点尴尬的站住,那一惯淡定的微笑在嘴角稍微变形抽搐:「可不可——赊账?」
  从来没有过啊。他居然会没钱。
  他是什么人?十洲三岛的首富,银子比北山王的国库里的还要多,居然现在要赊账。
  这都要怪小花那个死家伙,传令让他和凤凰火速赶到流洲,还什么「不容有误」,害得他连衣服也没换,直接被凤凰从那间聚窟洲最有名的赌坊中扯出来,一路到了死海边。
  偏巧那天他遇到一个好玩的赌徒,开心之下把钱全输光了,而凤凰的功力又不足以飞渡死海,只得等乘渡海人的船。
  他早就听说有位大小姐要在乱石山脚下做生意,还在死海边开了间客栈了。但他没有来调查过,因为他知道能做出这样胡闹而异想天开的事,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除了天门派的姚虫虫不会有别人。
  虽然他拿不准虫虫要干什么,但早料到会有这一场相遇。
  之前他很期待这场重逢,可又不愿无缘无故地跑来,只因他发现他居然有些想念她。
  只是当相遇不期而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漏算了这位大小姐对钱财的执着,结果害自己如此下不来台。
  虫虫眉毛一抬,还没等说话,白沉香踏前一步,拦住虫虫。
  「西贝大官人请了,钱财俗事,不提也罢。蚂蚁,把船票取来。」
  白沉香威严的看了虫虫一眼,在他的劣徒眼里明显看到了反抗和愤怒,生怕她拿自己这师父不当回事,当场翻脸,连忙加上一句没什么力量地威胁话,「不得任性妄为!」
  在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女人就要喋碟不休的争吵前,他毅然选择仙魔联手,比在无穷山时还痛快决断,何况西贝柳丝丢过来地眼色再明白不过了。
  虫虫却气坏了,眼神像两把小刀子一样,在师父身上砍了九九八十一刀,但还是乖乖地到柜台拿出两张船票。走过去递到西贝柳丝的手上。
  男人啊,可耻的动物!无论是什么形态,无论是什么地位,也要在众人面前给他面子,这种修炼千年的一派掌门的面子更是表面坚强,实际脆弱。
  她的门、她的地板、她的楼梯、她的八仙桌子和上面的小点心啊!
  敢情钱不是他赚的,这时候居然好意思颐指气使,反正他不心疼。可是她却心如刀割,不得不为了死白沉香那种门规严谨、弟子听话的虚幻影像而付出金钱代价。
  算了,好歹他是师父。真的让他下不来台,他一把老骨头气得葬在这儿,到时候办后事用的钱更多。
  「放心。小财迷,我会双倍奉还今天所欠。」
  西贝柳丝一手接过船票,一手拉下绑在头发上的头带。「这是我的信物,这世上独一无二,拿着。」
  虫虫下意识的接住,发现那居然是一条草编的头带,墨绿色,编织的花样很奇特。那股神秘的冷香再度袭来,然后又再度消失。
  不过这次,她感觉清晰了些,这香气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好像最昂贵的香水,复杂而让人沉迷。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云梦山上有的是这种花草。」拿根破草来忽悠她啊,有钱人就是奸诈。
  「小财迷,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是只有我才种得出的,这种草编的东西从没有送过人。」西贝柳丝轻笑一声,「拿着它,就不必怕我赖账不还。」
  「大家走着瞧,有的人就是说的好听。」
  虫虫不信任地说,本能的闻了闻头带,追踪那缕香气,可是却没有找到,只得把它随便塞在钱袋中,「不过这香味倒还雅。」
  西贝柳丝的笑容有些僵,看来有些惊讶,但身后传来汪老板小心地催促和凤凰不耐烦的轻跺地面之声,他终于什么也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2-36 迷情冷香
  「西贝,你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坐在船上,凤凰见西贝一直盯着黑黝黝的水面不语,不禁怀疑地问。
  「哦,你说呢?」西贝柳丝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凤凰沉吟着,不知怎么回答。
  西贝的女人多是出了名的,对女人慷慨温柔也是出了名的,他可能不是好人,却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只是他对每个女人都那么好,倒显得他并没有对谁特别好些。可这次她冷眼旁观,总觉得西贝对姚虫虫的兴趣格外浓烈。
  西贝家中姬妾众多,内府比北山王的后宫还要庞大,外人都以为他极度好色,夜夜笙歌,实际上他只是和王一样没有真正爱过一个而已,饮酒作乐虽然很常见,却没有坊间流传的一夜御数女那么夸张。
  他把那些女人带回家,好像是把各种鲜花种进自己后花园,而且他从来不强迫,所有的女人都是自愿的。
  他是魔,其他五道的人还说他是色魔,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孟浪,那些女人都是主动贴上来的。
  她们其中有美貌绝伦的,也有相貌平平的,但只要真心爱着他,他就会给予她们平等的待遇。
  他常说:每个女人,无论长相、禀性如何,总有可爱的地方。
  他这样的男人究竟是色还是不色,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而她、西贝和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认为了解这两个男人,
  所以她才有些不安,似乎他们魔道最出色的两个男人都在为姚虫虫有所改变。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的理智不肯相信,心头却又留下淡淡痕迹。
  「你吃惯山珍海味,大概是想偶尔来点乡野小菜解解腻吧。」
  她想了半天才说,不过更像是劝服自己,「只是这女人语言粗俗、态度恶劣,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
  西贝好看的微笑着,不置可否,眼神飘得很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船到岸时才看似无意地轻声道:「她——这丫头——我是说虫虫,能闻得到我的迷情冷香。」
  「不可能!」凤凰冲口而出,与其说是坚定,不如说是震惊。
  从没有人闻到过西贝的迷情冷香,那是他的本命香,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任何人能闻到的,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有人撒谎!
  「西贝,你搞错了!」
  「我也希望如此。」
  西贝柳丝轻喃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带着三分惊讶、七分迷惘。狭长的眼睛闪着看不懂的光芒,之后就再不多言,念动法咒,腾身而飞。
  凤凰无暇细想,心里虽然不安,却也只能紧紧跟上。
  过了死海,山长水远的路程也不过是几日光景,两人到了流洲的时候正值深夜。
  月光还是一样皎洁明亮,夜空也一样高远幽旷,不过在彻地连天的清辉之下,一道冲天的银色魔气弥漫散发了出来,像是一片银云一样笼罩着流洲最高、最凌厉的山峰。闪烁着星耀神光。一丝丝黑气盘绕其中,似有几条游龙在傲视天地。
  那是魔王的光芒。好美丽!
  凤凰赞叹着,和西贝柳丝一起落下云头,站在地面上仰望着绝顶之上那孤独傲然的、静静立于天地之间的伟岸身影。
  王啊,伟大而绝对性的存在,就是因为他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就是因为他让人总是不由自主的产生来自心底地恐怖,就是因为他这么难以靠近,拒绝着一切,他在她心里才是独一无二的,才能让她这样高傲无比、视天下男人于无物的女人臣服。
  而现在,王站在那冥想,就算她与西贝是和王一起长大的人,就算他们是王所倚重的男女军师,但只要王没有召唤的表示,他们两个就只能等在这儿。
  但是就这么望着他,一切就足够了。
  她是最接近他的!她心目中的神、比天地还要重要的存在、虽然背着身,很帅、很酷、很屌地站在山顶上,连月光也要闪避他,怕打扰了他的安静,连山风也不能轻抚他,怕惊动了他地沉默,但他却根本不是在冥想。
  而且,也不是在吸取日精月华以修炼魔气,不是考虑着颠覆天下的大事,更不是见山而悟道,而是望着平躺在掌心的那半个水心绊,从不在别人面前泄露秘密的脸上,眉梢眼角都缠绕着一丝苦恼和无奈。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爱说话,每天晚上都要对着水心绊说上一个时辰,有时候还要多!
  她一定是不知道水心绊的作用,所以只图自己开心,全然不管远在万里之外的他,要「被迫」听她的那些无聊的小秘密。
  她身边发生的一切琐事,她的开心、她的气愤、她又怎么折磨了白沉香和汪小二、她的心神不宁,还有——她对他的想念。
  每当她似乎是排解心头的相思那样,一遍又一遍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海浪冲上沙滩,涌上又退去,退去又涌上,反反复复,冲刷得他的平静荡然无存。
  有时候他有些烦躁,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不想让她再影响他,可是他封印不了这神物传来的声音,又不能扔掉它。因为这是他自从有记忆起就拥有的东西,也许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只能忍耐,当水心绊传来热力,他就立即来到四野无人之处,以魔气驱走一切生物,就连草叶和露珠都被他封住听觉,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聆听着。
  几天下来,仿佛几千年来听到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她一个人说得多。
  有些时候,这感觉就像是他与一个女子在午夜私会一样,因为是秘密所以甜蜜,因为只有两个人分享,所以带些香艳和刺激。
  从她的话里,他了解到北山王居然跑到仙道去收什么封地税,不知道这可怜的人类是否敢到乱石山也来这么一回?
  他了解到她荒谬却又新奇的开店计划,觉得她实在胡闹,又烦恼他回到总坛后,要怎么处理她作为天门派八剑弟子的挑衅行为。
  有时候会听她说起九命又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会嘻嘻哈哈的详细描述,这来自吃美食的快乐感染着他。
  有时候她会说起白沉香又逼她练功了,唉声叹气着十分可怜,总不由得让他心想。倘若她是自己的徒弟,他决不舍得让她因为修炼小事而愁眉苦脸。
  前几天,他还知道西贝与凤凰已经过了死海。想必不日就会赶来。那么,他收服魔道残余的事就只剩下最后一站了。
  只是,她这两天经常会问他一个问题。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却还是问。
  她说:你有很多女人吗?你真心爱着她们其中一个吗?哪怕只是喜欢。那个人是凤凰吗?
  然后他知道她要来找他,让他忽然想躲开,之后又啼笑皆非。他是谁?为什么要躲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
  可是,他还是不想见她,似乎要避免什么事发生。只是这样听她说话,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吧。
  「花四海!花四海!花四海!」
  她又轻轻叫他的名字了,这是结束午夜聊天的标志。
  她每回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感觉那柔软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响起。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她轻轻地问,停了半晌,好像要给自己答案,之后发出了亲吻的声音,「晚安,我的心上人。mua!」

  2-37 纤尘无影
  虫虫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花四海没有动,又托着那半个水心绊站了一会,才收起宝贝,慢慢拉回情绪。
  转回身时,那个冷酷无情,喜怒不行于色的魔王又出现了。
  凤凰和西贝柳丝见他回身,立即施了一礼。
  凤凰很恭敬,不过西贝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敷衍,随随便便俯首躬身,没有绑着的头发散了下来。
  花四海皱了皱眉。
  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西贝了,西贝勉强算得上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也只有他敢在自己面前这样随便。
  只是刚才虫虫说过了,西贝把自己的头带送给了她做为还钱的信物,但他知道那家伙没那么老实,一定有其他意思。
  他——要阻止西贝吗?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西贝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那个丫头会不会受伤害,与他何干?
  「王,一切可安好?」
  凤凰的声音打断了花四海的思绪,使他想起自己要做的大事,迅速敛回心神。
  他没有回答凤凰的问话,只抬头看了看月色。
  此时月正当头,还是深夜,黑蓝色的苍穹下,起伏的群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可这于他,不过是绊脚的石头。
  「时间正好,动手吧。」他简单的发布命令。
  事不宜迟。无穷山事败,他得加快行动的步伐。但即使如此,只怕天道和仙道也有所提防了。
  在这件事上,他棋差一着,没想到通天塔会没有盖成,那本来应该是绝对的成功。但是他没想到出现了姚虫虫这个意外因素。
  她是谁?从哪里来的?真的是天道派来破坏他的吗?那么,她应该是他的头号敌人!
  他略甩了甩头,把脑海中淘气的跳出来的头号敌人的身影抛到九霄云外,伸指弹出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球到天空中,召唤马小甲和暗处到山顶听令。
  两人一到,凤凰就立即找到一处平滑的大石头,盘膝坐在上面,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念动心法,祭到了半空。
  那圆盘乌沉沉的,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上面刻了天干地支和一些奇怪的刻度,两侧各镶了一颗三角形晶石。
  当圆盘越升越高,并长大到了石磨大小时,就在天空中转动了起来,两块形状奇特的晶石骤然发出青白两色光芒,把天空分隔成上下两半。
  下方被照得亮如白昼,强光似乎连地面也可以钻入,而上方则被反衬得黑暗起来。月光像被吸走了光明一般黯淡成灰黄之色。
  天地间,青白两色光芒交替闪烁,与山间的湿冷之气结合,像一团诡异的光雾一样笼罩住整个山头,晃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不自禁的躲闪。四周旷野和地下发出破碎的惊呼和异响,仿佛有什么被惊吓了。
  只有花四海还笔直的站在悬崖边上,不退不避,俯视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他围堵二十一地煞已经有十几日了,渐渐把他们逼到了此最高山的地下不敢出来。
  只是流洲多山,山下多洞窟。且洞洞相连,倘若这些不识时务之辈拼命逃窜。也只有凤凰的独门法宝「纤尘无影」才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在这里耽搁很长时间。
  如果他对魔道的残渣都不能速战速决,还奢谈什么打上天道,完成他那个生而就有的目标?!
  眼前一暗,青白色光华尽敛,圆盘被凤凰收回。
  「王,已经探查得清楚。」
  西贝柳丝轻声道,小心体贴的上前扶住欲从石上走下,却力不从心的凤凰,轻抹了一下她额头的冷汗。动作温柔妥帖,像是最细心的情人。
  花四海头也没回,只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西贝柳丝暗叹了一口气。
  小花是个别扭的脾气,绝不会承认自己有朋友。可不管小花怎么想,在他心里,他们绝对是交心的朋友,过命的交情。
  不过他是懂得分寸的人,在众人面前还是会守规矩,绝不会称呼王为「小花」的。
  那是私下的称呼,魔王大人威严冷酷,也只有在他面前偶尔露出点气急败坏的神气。哦,倒忘了,还有虫虫可以气得小花失态。
  可是这死花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凤凰对他这份情,上千年不变,魔道上下谁不知道,他就算不为所动,至少也要稍微表现得关心一点,不要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女人无论多强大、多聪明,终归是女人,就像花儿一样,最耐旱和最不喜阳光的花,也要偶尔浇一点水,晒一点阳光,长年生长在冰山脚下的花却还活着的,已经很罕见了。
  其实凤凰并不是真聪明,否则她早就应该放弃对小花的痴心妄想了。
  倘若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对他满怀爱意的绝世美女一千年也没有反应,那这个男人不是天生不能人道的,就是永远也不会爱她了。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这样的深情,就算是捂一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人心。
  可是小花有这份爱心吗?他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冰,漂浮在内心深处黑暗的河流上,他生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秘密而活的。
  朋友或者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女人却绝不可能进入他的世界,除非这女人是异类。
  就像那个天门派的红毛坏丫头,但谁又能保证呢?
  他亲眼看到小花对她的放过和宽容,亲眼看到他几乎本能的去挽救她的生命,亲眼看他为她而失态,虽然这些变化都极其微小,但却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双研究了小花一千年的眼睛。
  只是,又能如何?当仙魔两道对立的时候,小花还会对那丫头手下容情吗?这实在是无可预料的。
  而他,不管如何,绝不会对虫虫下手。
  和小花相比,他是幸运的,他的秘密没有小花那么沉重和不可违逆,他可以做出决定,而小花从没有过选择。
  何况虫虫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谁要了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王,纤尘无影小时,魔道残余就在东面第三座山峰下面,地底的洞窟共有四十七处出口,连绵千余里,最远的可以到达外洲。」
  凤凰坚持着站稳,慢慢走到花四海的身后,双手平举那个圆盘,只等他回头看一下。
  花四海终于回过身来,走上两步,认真看着那圆盘的背面。
  那上面浮凸着一幅地图样的东西,比民间的画影图形精致百倍,各种洞窟暗道纤毫毕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点,代表着躲藏其中的二十一地煞门人,无所遁形。
  见花四海露出些许询问的表情,凤凰连忙伸出纤白的手指,一边指点一边讲解。
  此时,两人靠得稍近,凤凰显出脱力不支的样子,借机试探地轻轻倚在花四海的胸膛上,而花四海并没有闪开,静静听着。
  凤凰狂喜,身子更加酸软,整个人偎了过去。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刻啊,一千年来,这样的机会只有过两次!
  她多么希望着一刻能无限延长,可是她深知王的脾气,最烦人多话,所以尽管这样亲近的机会难得,还是言简意赅的说完,并且提出围堵的办法。
  西贝冷眼旁观,看得出花四海只是无意间允许凤凰靠近他的身边,或许只是因为从小就在一起,他对凤凰没有那么戒备。
  只是这对他是平常的,不带半分情意的事,对凤凰却不是这样。她会把这当成一种信号,可能接近他,并获得他的爱情的信号。
  女人啊,傻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2-38 本王在此,如你所愿
  花四海点了点头。
  论起摆阵,魔道中没有人比凤凰的能力更强,她的计策虽看似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却是长年累月精研阵法形成的,必定为最佳。
  「西贝,你守东边。」花四海瞄了一眼纤尘无影背后的图形,知道他看到哪里,西贝就能领会,接着吩咐了马小甲和暗处,各守西、南两侧。
  说完,他向前踱了一步。
  凤凰一直偎倚着花四海,连他说的什么也没有听清,完全沉浸在这难得的亲近之中。
  此刻他抬步向前,她完全没有提防,加上才启动完纤尘无影,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和法力,脚下虚浮,身边的依靠一空,登时重力全失,身子向一侧摔倒过去。
  她差点惊呼出口,却感觉一股极柔的力量托了她一把,让她不至跌倒。
  转头看了一眼西贝,见他站在王的身侧,一手抱胸,一手轻扣下巴,倾听着王发布一道道命令,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凤凰一笑,心里不知是甜是苦。
  西贝既然不愿意让她尴尬,她又何必说破呢?如此的体贴和关心,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可惜却不是来自那个她爱了上千年的男人。
  抬头又看了看那个让她仰慕不已的冷酷如冰、坚强如山的男人,见他一挥手,锁麟龙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再一抖,那环环想扣的法宝断成了几十个独环,轻落在地上。
  马小甲和暗处俯身施了一礼,收起锁麟龙的断环,转身回去半山处的魔道驻扎地。
  「王,让我跟着你。」知道行动就要开始,凤凰连忙要求。
  「你才启动过纤尘无影,消耗过大,还是留在山上休息。」花四海略侧了侧头,沉声道。
  凤凰只觉得心底最黑暗角落里的花都开放了。
  王在意她呢!
  他知道她现在地虚弱,所以不用她加入后面的战斗。
  谁说他是最冷酷无情的?谁说他从不为女人回眸?现在他不正关心她吗?
  可是她怎么能舍弃他,怎么能不跟在他身边,见证他所有的征服?!
  「不,王。我要为你守着后方!」
  凤凰再要求,甚至借着刚才的胆量,伸手扯住了花四海的衣袖。
  「你确定可以?」
  花四海皱着眉问,声音里并没有温度,可凤凰却觉得他确是关心她的。
  于是,重重点头。
  「那来吧。」花四海轻轻一震,不着痕迹的摆脱凤凰的拉扯,身形一晃,人影即隐没在一团黑色雾气之中。
  「西贝小心点。」凤凰匆忙中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也跟着黑雾而去。
  轻叹了口气,西贝摇摇头!
  小花虽然无情,可是对手下却是恩威并重。今天换了任何一个小兵,立下了这头等侦察大功,他一样会关心地。
  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凤凰,是美女,他才流露出些微的关切。可是凤凰却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欺骗自己是人的习惯吗?
  但是……算了,随她去吧,至少这能让她快乐。
  ………………………………………………………………………………………………
  幽洞中,一片漆黑,到处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和潮湿腐烂的气息。
  可这于花四海,又有何惧。
  浓得看不透的黑暗中,他的冰魔刀散发着冷冷的银光,照亮了他周围两、三丈的空间。
  山峰下洞口暗道繁多,而且互相连通。但只要封住各个通路,也不过是个形状复杂点的瓮罢了。
  收服魔道残余的行动对于魔道而言只是小事,不必出动魔军,所以他此次带的人不多。
  之前他吩咐三大高手守住三处最到的出口,其余狭小的道路则由分好队的手下,各带一个他的锁麟龙独环守住。
  锁麟龙上沾染的他的魔气,会助那些手下一臂之力,也可以让敌方在慌乱中以为是他在,进而慌不择路,最后逃入他布好的陷阱中,一网成擒。
  而他,只要冰魔刀在手就足够了。
  万物均有两面,一个东西的长处,往往就是它的短处所在。
  这些人自认为狡兔三窟,可是一旦被堵住洞口,这些可怜的东西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或者,是他们的坟墓,因为如果再执意不肯归顺,他会毫不犹豫地杀!
  他心中坚硬如铁,脚下大步前行,根本不理会暗藏潜伏的种种杀机。而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畏惧于他荡然猛烈的气势,未等他遇到就纷纷躲避,仓皇逃窜。
  这一战,还没打,不肯归降的二十一地煞已经败了。
  只是他们对魔王的神威过于畏惧,对生命的渴望激发了本能的力量,还是打算戮力一搏!
  凤凰就跟在花四海的后面,虽然身处地底深处,虽然在渐渐围拢的包围之中,心中却异常快乐。
  王信任她,所以才把背后暴露给了她!一点也没有防备,就这么交给了她!
  这不就证明她对他是重要的吗?像王这样的男人,信任就是一切。
  「咻」的一声,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锐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鼓,穿透人的心脏。
  凤凰吓了一跳,但花四海没有停步,似乎没有听到一样,而就在凤凰一迟疑的功夫,冰魔刀的光芒已经不再笼罩着她,刺骨的寒意立即浸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是魔道的女军师,按理说是见惯魔道的手段和气势的,可这些地煞垂死前的疯狂反扑之念,居然让她有些惊惧,急奔两步,又跨入前方的银光之中。
  「止步,向前者杀无赦!」
  幽洞深处一个尖利的声音厉声叫道,一对血红的小灯同时亮起。
  花四海没有停步,但速度缓了。
  不过他不是变得谨慎,而是要给这些人最后一个机会:「战还是降?」
  四个字,字字如锥。
  洞中发出人耳分辨不出的嗡嗡声,像是夜风吹过地心,来自四面八方。
  凤凰抽出腰间软剑,与花四海背对背站着,不过她知道王不喜人触碰,在这战前一刻,没有挨近他。
  「魔王,整个魔道全是你的,我们偏安流洲一隅,何必苦苦相逼?」又一个声音道。
  「战还是降?」
  「战又如何?降又如何?」第三个声音响起。
  而花四海的回答还是那四个字——战还是降?
  「花四海,不要欺人太甚!你虽然强大无匹,可咱们也不能任你鱼肉!当初你统一三十六天罡时,有人反你,被你杀得一个不剩。我们并入魔道,也难免你一个不顺心,灭了我们全门。」
  原来,他们是想谈条件!
  原来,这些地煞与那些被灭的叛徒是朋友,所以才会拼死反抗,或者还想借机报仇!
  原来是怕死让他们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么他只好以杀止杀!
  「你可以了吧?这么大个魔道,这么多门人,已经差不多被你一统了,不必赶尽杀绝吧?」
  「别理他的,我就不信他再强,还能在流洲山地讨了便宜去!」
  「对,大伙儿抄家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黑暗中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花四海和凤凰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
  花四海不是料不到这些,不过他并不在乎,强大的实力决定了他的自信和傲慢。
  他也明白这些人是想让他妥协,甚至给出宽恕他们的诺言,可是他生来就不懂得低头为何物!
  况且,完全统一魔道是他完成目标的第一步。倘若不能显示出绝对的统治力,他的下一步就会无法进行。
  「战还是降?」他一字一顿。
  「打他妈的!」死寂了片刻后,一个豺狼似的声音嚎叫着。
  「本王在此,如你所愿。」他缓缓举起了冰魔刀。

  2-39 悄悄话时间到
  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仿佛巨大的山体裂了一道缝隙,银白色的月光透山壁而入。
  这些地煞狂徒被逼入地下日久,对突然而来的强光极不适应,几乎是本能的纷纷闭目躲避。
  但这只是眨眼的光辉,转眼即逝,当黑暗再度来临,离花四海最近的地煞们都觉得身体上的某一部位一凉,就像在深夜的密林中行走时,被带着露水的草叶树枝划到了裸露的皮肤。
  细微的刺痛、痒痒的感觉、轻轻的划过、那清凉一线缓慢的消失在温热的皮肤上。
  只是这一次,那凉意没有消失,反而向深处迅速蔓延。
  接着,身体塌倒、残缺、分离,像迸裂的瓷器般无可挽回。
  温热感,还是有的,那是血液所带来的。
  不过因为冰魔刀的刀气太快了,没有喷溅,只有无声的流淌。
  这是最极端的死法,肉体没有感觉到痛苦,灵魂却被尖锐的冰死死钉住。
  惨叫声四起,心胆俱裂,只一招,就让不肯降服的二十一地煞见识到了魔王、魔刀的威力。
  只是生死关头,人的兽性大于所有,逃跑和反击是唯一的本能。
  所有的战斗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仅有的光明就是冰魔刀泛起的银光。
  这银光在幽洞中纵横交错,发出凛冽的破空之声,照耀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了死亡降临之地。
  地煞们来不及做出反应。所有的抵抗都如螳臂挡车一样不堪一击。而花四海稳步向前,面对着那潮水一样涌上又退回的人浪没有一丝怜悯。
  他给过他们机会,很多次。可是他们就是看不清,违背他就意味着死亡。
  他要走的道路本来就充满黑暗,挡他路的人只有两个选择,顺从他,或者以生命为代价顺从他!
  手中的冰魔刀发出兴奋的呻吟,他知道那是它痛饮魔血的快乐,杀戮越多,它的威力就会越大,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要杀,还是冰魔刀要杀了。
  二十一地煞门的众人变幻着各种形状,有的像洞中怪石,有的像洞顶落下的水滴,有的是一条贴伏于地的黑影,有的是老鼠爬虫,有的是暗处的苔藓,更有的只是一团雾气。
  他们躲藏着、潜伏着、或者伺机刺杀。但无论怎样的巧妙、机智和勇敢,在冰魔刀狂舞的刀气下,也很快成为齑粉。
  在这场以一对众的对决中,数目失去了作用。狂暴的实力决定了一切。
  哀号声中,各种法力低微的法宝还没有发出光华就陨落黯淡下来,曾经也称王称霸的地煞们。此刻像被狂风卷过的庄稼,一排排的倒下,直到他们终于明白。他们不过是雷霆下的草木,保命是仅有的选择。
  地底洞窟众多,再也没有组织,再也没有联合,只有各自逃窜,而魔王如同浴血的战神、夺命的阎罗。一步步紧跟在后面,任他们跑得多快也无法甩开。
  四十七处洞口。处处有魔王的魔气在,那是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气息,远远感觉到就要折身而返,就算慌不择路冲上去,也会被守在洞口的魔王麾下击退。
  渐渐的,一切熟悉的路径全乱了,只有逃-逃-逃!
  曾经以为这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是他们不败的阵地,哪想到结果成了他们的坟墓,而那可怕的脚步声仍然稳定的响起,似乎踏在他们的喉咙上,让他们无法呼吸。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山外也不知是何时光景,跑,成了地煞们机械的动作,而洞中的呼喊声渐渐稀落了下来,脚下的尸体却越来越多,扑倒的时候,连地面也接触不到。
  半空中,悬浮抖动着各色的闪亮元丹,那是修魔者可以转世重修或者重聚魔气的根本,可是他们的闪亮如同他们的抵抗,转眼间就成为了劫灰,在洞内任意漫卷的狂风吹拂下永远消失。
  「王,请饶一命,地幽煞率众投降!」一人扑倒在地,手举兵刃高喊。
  顷刻间,像是河堤决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地面上伏倒了密麻麻颤抖的身躯。
  这些魔道残余巳经精疲力竭,被从四十七个洞口进入的魔王麾下逼到了山腹中一处大石窟中,约有千人,黑压压、紧紧缩在了中间的空地上,西贝柳丝等人手持的火把,照亮了洞窟。
  花四海浑身沾染着敌人的血,乌沉沉冰魔刀变成暗红,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他面无表情,眼神可怕的平静着,脸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死神降临。
  西贝柳丝走上前去,却又停住了脚步,皱紧了眉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时投降不嫌晚了吗?魔王从不需要摇摆不定的手下,既然选择了战,就是战死为止,中途投降的废物,不配做他魔道中人。
  不能不说,花四海的行为是霸道的,他想征服什么,从不给人退路,要么归顺,要么反抗到死,没有中间路线。
  就见花四海一言不发,一伸手收回四十七路追兵手中的锁麟龙断环。
  手臂挥处,这些断环再度联结成一串银链,盘绕在他周身,珍珠银的光华笼罩着他。
  在凤凰沉醉迷恋的目光中,他伸两指拈决,锁麟龙的光华泄地,阳光爬升一样向那群降将浸染,而那些前一天还好勇斗狠的地煞们,此刻却像待宰的羔羊,被杀气迫得连头也抬不起来,无意识的等死。
  西贝柳丝怜悯地看着这些降之已晚的地煞们,轻摇了摇头。
  魔王心中的杀意好像海啸一样,当它凝结成力量,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凤凰说得对,他是可以毁天灭地的人,怒火一旦点燃,只有杀戮和死亡可以平息。
  凤凰迷恋、崇拜和爱的就是魔王的力量、霸道和睥睨天下的气势。
  可是他却一直有隐忧,因为他知道那杀意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个称为魔王的小花心底最可怕的黑暗,如果他有一天因此走火入魔,成为魔中之魔,那时候谁来救他?谁来救天下?
  绝对的天地力量,如果藏在一个孤独而敏感的人的体内,假如他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物所动,那就是最可怕的存在。
  而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花赶尽杀绝,鸡犬不留而无能为力。
  「大魔头,悄悄话时间到。先扑倒亲亲。」一个声音忽然从花四海的胸口响起,因为别人都离得远,又被魔气阻隔,只有站得稍近的西贝柳丝和地幽煞听到了些许。
  西贝柳丝一愣,因为话音模糊,一时没有听清楚是谁,只知道一个女人在叫小花,而小花的面容蓦然变了,那种神魔一样的凛然神情忽然回复到平静。
  他眼花了吗?怎么小花脸上还有一点懊恼?
  花四海也很意外,迟疑之下,冰魔刀和锁麟龙的光芒暗淡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杀了一天一夜了吗?
  他正杀到性起,没想到那可恶的丫头又来捣乱。
  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说话,让他心中燃烧着的热火瞬间冷却了下来,杀意顿失。
  「交由你处理。」花四海丢给西贝柳丝一句,随后立即隐身在黑雾中,消失。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场原本半条活口也不会留的屠杀嘎然而止,先前没有半分预兆。
  只有西贝柳丝隐约知道些什么,却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群不足千人的地煞因为一个女人而保住了性命。

  2-40 目标,大魔王!
  「六师兄,你能不能走快一点。」虫虫有点不耐烦。
  温道乙连忙应了两声,快走了几步,却又迟疑了,左右看看,不太敢确定地问:「七师妹,这里好像不是去沧海岛的路。」
  笨蛋,当然不是啦!她是要先绕道到流洲,和花四海见上一面,然后再去完成师父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话说也没有绕多远的路,不过是出了聚窟洲,上沧海岛是向东南,上流洲是往东北方向而巳。
  但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温道乙是茅山道的祖师爷,是他成立的茅山一派。
  多伟大、多了不起的人哪,一柄桃木剑,诛杀人间恶鬼妖灵,令邪祟之物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哪成想他在青年修道的时期,居然是个脾气好得不得了,怎么欺侮也不发火,随她捏圆捏扁都不反抗、举止温吞吞的小道士。
  不过,他现在拿的是挟之夜行,不逢魑魅的灭魂剑。
  可怕的是,温六师兄还是个路痴。应该说他和虫虫是一对路痴,但他痴的程度比虫虫还厉害,虫虫看到太平的时候至少分得清东西南,六师兄连分辨这个也有点困难。
  真不明白白沉香怎么会派他们这一对方向白痴跑那么远的路,不过虫虫很高兴终于可以借机满十洲三岛的乱跑,学孟姜女万里寻夫了。
  那天那死狐狸和那只死鸟(凤凰也是鸟)走后,有间客栈就来了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完全算人。只是个半尺高的小东西,五官俱全,黄衣黄帽。长得像匹诺曹似的,虫虫以为是木偶成精,抓起却邪剑就要给斩妖除魔了。
  幸好三师兄张太乙看到,及时阻止了虫虫因惊吓而差点误杀好人的恶行,保住了这位平宁山礼佛寺派来的信使。
  后来虫虫才知道这小东西叫要离,也称为庆忌,属于精怪一类,因为能日行千里,所以很多有修为的人养之以传信之用。
  小要离躲在三师兄身后,一边躲避虫虫好奇地目光,一边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说完礼佛寺掌门南明大师传来的话。
  才要离开,就让好奇心大盛的虫虫用却邪剑拦住,非要捏捏小要离的胳膊腿儿,想看看手感如何,究竟算不算肉身。
  她不用神剑斩妖除魔,却来欺侮信使,偏偏这两天被逼练功,因为悟性奇高而修为大进,要离这么快的速度跑了三回也没跑走。吓得放声大哭,气得一边的白沉香差点吐血。
  拦着她吧,她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好奇是世界进步的力量这种怪话。一套一套的,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怪思想。
  好不容易保护着要离逃走,白沉香才有时间思考一下南明大师传来的口信内容。
  这些日子,表面上平静了几千年的十洲三岛暗潮涌动。各洲府都发现了魔道门人的行迹,妖道和鬼道也离开幽闭之处,频繁出没在民间。
  再加上前些日子花四海才在无穷山上莫名其妙的盖什么通天塔,事败后又跑去流洲统一七十二地煞,摆明他在预谋颠覆天下的大事了。
  只是不知十洲三岛平静了这么多年,魔道为什么要主动挑起争端?真的是为了权势称霸吗?似乎又不像。
  花四海虽然是魔道的魔王,但听说他平时是不太管理魔道事务,一向独来独往。这不是一个有称雄野心的人所应有的行为。
  而他们仙道每年都会在礼佛寺的驻地平宁山开一次「研法大会」,表面上是研习、切磋各自门派的法力仙术,实际上是加强仙道联盟,互通情报,以保护十洲三岛的平安。
  仙道中大小门派众多,但以三大派为首,就是他们云梦山天门派、平宁山礼佛寺和沧海岛的隐流。
  只是隐流中人全是女流之辈,幽居在与世隔绝的海外三岛之一,每回来研法,也只是派几名管事的前来,从来没有什么主张建议,似乎只是应个景。
  从这一点上看,隐流实际上是真的隐居,并游离于仙道联盟之外的。
  也就是说,好多天下事她们都不知道,包括目前魔道蠢蠢欲动的情况。
  魔道有大动作,仙道各门派要联合起来商量对策,而隐流力量强大,必须参与。
  但是通知别的门派还算简单,唯独去沧海岛是不那么方便的。
  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沧海岛的位置,但通往此地的道路难行,找不到那条只有隐流中人才知道的私密栈道,十之八九会在古怪山、莫嗔泽迷路,耽误事情事小,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
  二来,就算找到了路, 到达海边时没有龙帝白鹤带之飞渡,也找不到岛之所在。所谓沧海易渡,隐岛难寻就是这个道理。
  三来,魔道中人巳经密切监视了仙道的一举一动,还要提防他们半路截杀送信之人。
  最后,各派的掌门及长老们都已经安排好本门事宜,赶往礼佛寺,不可能亲自去隐流送信,而礼佛寺的高手都派去各地探查魔道的行动了,也找不出可靠的人,所以只好麻烦天门派完成这个任务了。
  白沉香想来想去,目光落在了虫虫身上。
  这个任务当然是危险的,但他既然要磨练这个顽劣的七弟子,还要惩罚她打死师伯的重罪,这件事是最好的考验。
  不过他也不太放心让她一人独行,于是速招六弟子温道乙前来同去。
  这六弟子看来温吞,不显山,不露水,脾气也好,但道术却是八剑弟子中最高的,如果没有极大天灾或者遇到上古妖神、鬼魅,保护虫虫是绰绰有余的。
  前提是,这个劣徒不要太欺侮人,想到这儿,白沉香倒真替温道乙担心。
  另一方面,虫虫虽然胡闹,可毕竟是女儿身,隐流中人排斥男子,她一个女孩儿家,身上又带着他的亲笔书信,自然不会被拒之门外。
  想好了前因后果,白沉香即派虫虫动身。
  本以为她会推三阻四,连软硬兼施的劝慰之言都想好了几套,只等着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她竟一口答应,看来还很高兴的样子,倒弄得他很被动。
  他在脑子里酝酿了很久的、大义凛然的说教就这么没有完成,让他在失望之余,有点怀疑这劣徒,可又一时抓不到把柄。
  看来这劣徒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还以为是游山玩水去的。这一回她就会明白天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太平,但是磨练她一下也好,只希望她不要真的出事。
  安排好一切,白沉香又加紧逼着虫虫修炼了好几天,直到温道乙赶来,两个人才迅速动身前去沧海岛。
  对于虫虫而言,她本来就想去找花四海,这两天又被白沉香盯着修炼,疲劳之极,所以一出门就像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感觉无比自由,满怀着对花四海的向往,也忘记长幼有序了。
  一路上什么都是她做主,她说怎样就怎祥。若不是白沉香嘱咐他们不能御剑飞行,提防引起魔道的人注意,只怕早就飞到花四海身边了。
  事实上,她的心已经飞去了。
  他在流洲,他就在那儿,而她正是去流洲,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啊。看到他的脸庞,听到他说话,也许还可以再吻一次。
  然后她要问请,他心里到底有没有爱的人。如果没有,那她就要努力看看。
  小花牌冰山,女花盗姚虫虫来啦!
  每夜,她也会背着六师兄,对着那个代表花四海的水心绊倾诉心事,报告行程。
  有时想得厉害了,她会落下思念的泪水;有时走得累了,她会激励自己,喊上一句:目标,大魔王!

  2-41 早就迷路了
  不过,订下目标是容易的,从现实到目标之间的距离就比较难以跨越了,特别是虫大小姐分辨方向的能力为零,而她可爱的六师兄的分辨值为负数。
  他们出发的时候,白沉香连一个铜板也没给,照虫虫往常的性子,根本不会理会什么「百日之内必回」的师命,肯定一路磨磨蹭蹭、慢慢腾腾的游山玩水,回到天门山还会逼白沉香白大掌门亲手给她做两双千层底的软面布鞋来赔偿她球鞋的磨损。
  不过,她存了在「公干」过程中干点「私事」的念头,自然在时间上就紧迫了一点,况且她那么想尽快见到那个人,所以只好自己破费了大笔银子,买了两匹据说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但是速度还是不能让她满意。
  「六师兄,你说那个要离,是怎么养的?」虫虫喝了一口水,想起了那种专业邮差。
  此时快黄昏了,两人策马来到一个至少有五个岔路的山口,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干脆下了马休息一会儿。
  「那是泽精,不好驯养的。」温道乙站在路中央乱转,一会看看夕阳,一会掐指算算,想以他的负值方向感找出通往沧海岛的路。
  可是他不知道,在虫虫的故意下,他们已经离沧海岛越来越远了,他怎么判断都是错误。
  「如果师妹喜欢,为兄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那你说,它们就是长不大的吗?也不知道如果它们吃得饱,力气会不会很大?」虫虫又问。
  「要离之形就是那样小,它们是精怪,不是力士。只怕——」温道乙有点奇怪虫虫的问题,不过相处久了,早知道她总会生出古怪的念头,也习惯了。
  这位师妹与众不同,在云梦山上时就有领教,从没有人敢顶撞师父,伤了师伯,还私自打开连连看逃跑,居然还在民间开起了店铺。可这位师妹什么都做了。
  以前相处少,并不了解,这几日朝夕在一起,他觉得这师妹很可爱的,虽然有点闹腾,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但总体上是个好姑娘。
  「我在想,如果它们有大狗的力气就行,到时候咱们养上几十只。让它们套上车,这样会不会大大提高咱们出行地速度?」
  狗能拉雪橇,大概也能拉小车。如果有了要离,以后想见那个大魔头的时候,就算远隔万里。也如同近在咫尺。
  嘿嘿,这个世界没有飞机,一定要找点可靠的交通工具才行。
  温道乙被虫虫吵得更分不清东西南北,心里虽然焦急,却仍然好脾气地道:「要离之所以速度快,是因为它们可以形随影动。如果套上车带着人,只怕就跑不快了。再说,平日咱们是可以御剑飞行的,如果把天门心法练到第六重,步行数月的路程也不过只有数日,只是这次的任务比较秘密,我们的道行不高,倘若飞行,容易被魔道发现,所以才如一般旅人一样赶路罢了。」
  虫虫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修炼自己比训练要离省事多了,也可靠多了。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肚子里全是现代思维,有了问题就想借助外力和工具解决,从未考虑过从自身入手。
  可是达到天门心法第六重?那她要练到猴年马月去,直接杀了她只怕更容易一点!
  听说她「可敬」的师父不过才第八重,也没有突破九重大成。
  而她现在修习的只是入门道术的脱胎篇,后面还有换骨篇、洗髓篇、练精篇、悟道篇,然后才有资格修炼天门心法的第一重。
  好遥远啊!
  六师兄悟性最高,修了几百年也不过是第二重。其他的师兄师姐还在突破第二重中,小八更是才过了第一重。
  就凭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修道没有一点自觉和热情,自动放弃比较明智。
  再说天门派还有什么通关考试,和在规代考英语四、六级一样,可怜她大学年业好多年了,到了另一个世界却还要考试。
  才不要呢!
  美好的人生不能全浪费在学习上!
  虽然剑仙,也就是他们这种半仙的生命很长,但也不是不死不老的,不过是比正常人类慢了几百倍。
  总之人生有限,当然要玩乐第一。当然,在玩乐中,爱情至上,在爱情上,花四海坐首把交椅。
  温道乙见虫虫不说话,脸上表情变幻丰富,还以为七师妹是小孩儿心性,这些日子又赶路累了,这才异想天开,不忍看她失望,连忙道:「不过我听师父说,隐流有一种法术叫『流星闪马』,修炼之后,出行的速度比要离还快,而且不用飞行,修炼的方法也比较速成。」
  「咦,这个好!这个好!等咱们到了沧海岛,我就请她们教我一下。」
  虫虫大为兴奋,第三次有了主动修炼的念头。
  第一次主动是为了一只马桶,解决人类自身的尴尬;第二次主动是为了能摆脱连连看,去见花四海;第三次主动是为了以后跑来跑去方便,办了错事也好逃得快。
  万一再惹了白沉香呢?咻的一下跑远了多好。省得师徒两看两相厌。距离产生美,这回她下山了些日子,白沉香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看来以后在适当情况下,隔三差五地离山出走是好办法。
  她这样想着,远在万里外的白沉香此时耳根子发热,心跳加速,感觉像受了诅咒一样。假如他知道虫虫这样的心思,只怕会气得用头去撞云梦山,修道之心如此不诚的。全仙道只有他天门派有此一徒!
  温道乙笑而不语,心道人家隐流的私传道术怎么可能轻易教给外人,七师妹想得简单了。可是看她这样开心,也不忍说破,只好等以后慢慢劝她。
  只见虫虫一跃跳起,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心里也跟着舒畅。他很是喜欢这位师妹的性格,虽然容易沮丧,遇到困难就想放弃,可是总不会沮丧太久,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
  「我觉得是走那边。」虫虫伸手一指。
  这边是东北方向,也就是去流洲的。是去流放的吧?不过——可能——大概——她也不太确定,可以既然走出这么远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她心里想着那个人,一定会找到他的。
  「好像——是这边吧?」温道乙搔了搔头,有点怀疑,指了指相反的路。
  不过,他根本没有自信。
  「就是这边啦。」虫虫有点心虚,只能以一条道走到黑来支撑信念。
  「听我的没错。」未了,还加了一句。加重语气,给自己和六师兄信心。
  温道乙只得上马,惴惴不安地跟她走。
  当夜幕降临之际,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口,看到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房屋,似乎是个小镇的样子。
  虫虫一阵欢呼,为自己蒙对了而雀跃。
  虽然她是不确定这边是什么方向,也不太认得准哪颗是北极星,连月亮的位置也不太明确,但有人的地方就好啊,可以找个人问路。
  问清了流洲的位置,拐了六师兄走就是了。
  两人策马,兴兴头头的往小镇上跑,温道乙却在就要进镇的时候。猛然拦住虫虫,眯着眼睛盯着前方。
  虫虫见他一脸严肃,平常笑嘻嘻温和厚道的神气全被警惕和认真所取代,有点奇怪。
  「怎么了?」
  「有魔气!」
  「啊?不会吧?」
  魔气,魔道之气,魔王之气,有了他的气息,就证明某人在附近。
  其实以他的能力,掩盖魔气只是举手之劳。但他那样骄傲,怎么肯示弱以人?
  她倒真爱他这个性子,敢于正面面对一切,连做坏事、做恶人都那样光明正大,直接了当。这才是霸气啊!
  温道乙闭目以心力探测,之后很确定的点头道:「没错,而且魔气沛然,想必是大队人马。师妹,快进山躲避!」
  啊?躲避?进山?她要的就是魔气啊,要的就是大队人马啊!这证明花四海在镇子里。
  可是,这么快就到流洲了?照理说,到流洲还要好几天哪。之前她仔细研究过的,至少还要走上七、八天才会到。难道是魔道的其他大人物带队出动?
  虫虫的心里乱成一团,又紧张、又兴奋、又有点怕失望。
  她虽然一直向东北方向走,而且在六师兄面前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早就迷路了!
  所以她不确定,镇子里面是大魔头还是别的什么在等她。
  大魔头在里面吗?

  2-42 仙魔恋没有好下场
  「师妹,速速离开此地!」温道乙一把抓住马缰,提醒发愣的虫虫。
  虫虫罕见的没有争辩,随着温道乙又回到了山口后才扣住马道:「师兄别急,我们得想个对策。」
  「温道乙知道这个师妹一向多事,有心想拒绝,可是看她一脸正经严肃,好像有很重大的事情。
  事实上虫虫上一有很重大的事情要办,和花四海见面对她而言就是非常重大的事。
  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明白了《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话:天下大事,生死荣辱都及不上一个他在心中的地位。想的、念的,不过是这样一个心上人而已。
  「我们得进镇去看看情况。」虫虫全身的血都供给了大脑思考。
  不出所料的,温道乙觉得此举非常不妥,不同意。
  「我知道我们师兄妹道行不够,深入虎穴是很危险的,也知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应该横生枝节。」虫虫又开始忽悠人,「可是六师兄记得吗?师父说过,现在十洲三岛是山雨欲来之势,天下要大乱了。现在魔道的人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山中小镇,只怕在密谋什么,我们倘若视而不见,没有探得一星半点的消息,岂不让我们仙道失了准备防御的机会?」
  「师妹说得对,但我们办事要有轻重缓急,这封密信非常重要,必须要送到隐流掌门的手中。花四海那大魔头身世神秘,是几千年来魔道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倘若仙道三大派消息不通、无法联手,就是知道魔道的密谋也无法抵抗。再说,我们可以先送密信,再回来查探一下蛛丝马迹。」
  温道乙是个慢性子,一般这样的人会比较清醒谨慎,不像二师兄燕小乙那样热血,很容易就听信了虫虫的话。
  不过虫虫铁了心要冒险进镇,自然一计不成二计生,假装思索了一下道:「师兄说的也有理,可是等我们回来,别说探查消息,连黄花菜都凉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逮不住流氓。必要的险还是要冒的。我也知道密信重要,不如我们兵分两路,然后在前面的镇子会合如何?」
  温道乙夸花四海是魔道几千年来最出色的人物,虫虫心里有些得意和开心,好像「她的人」被表扬了一样。
  「脑海中出现了那男人模糊的影子,让她心里热乎乎的,更加坚定信心要进镇去,根本没有想过,里面的魔道中人不是花四海该怎么办?
  她这边动着心思,那边温道乙却在认真考虑她说的话。
  她虽然是胡乱编的理由,但从仙魔两道对立的情况看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温道乙犹豫了,心中衡量着送信和探秘哪个更重要。
  他一向是个稳当可靠的人。但目前局势确实非常紧张,有一触即发之感,又想起虫虫说的兵分两路,把心一横道:「师妹言之有理,我看这样吧,师妹带密信先走,为兄进镇看看,随后就来。师妹等我一天,如果我没到,密信的事就只能麻烦师妹一人了。」
  别啊别啊!她要去私会大魔头,六师兄掺和个什么劲啊!
  好家伙,她姚虫虫浪漫的仙魔幽会,如果让一个小道士代替她前往,多煞风景。
  那魔头表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对她其实挺好的,几次三番没有杀她,还上过一堂吻技训练课,大概是看在她有七分——呃,不对——是三分——要不——就是一分美色的面子上。
  六师兄虽然长得慈眉善目地,但毕竟是男人,还不去一个办一个,砍瓜切菜一样吗?
  话说六师兄这人怪好玩的,可以随便欺侮,让那魔头杀了,多可惜啊!
  「绝对不行!」她差不多是叫喊出口,吓了温道乙一跳,「师兄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一强一弱的伙伴遇到了危险,一定要保住强者的性命,因为强者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救出弱者,如果是弱者平安,而强者身陷囹圄,弱者早晚也要倒霉,那不是大家玩完?」
  「师妹——」
  「师兄,你要理智一点,不能感情用事。」虫虫看到温道乙动摇,连忙继续说:「我们这回出来,可是背负着全仙道和天门派的重托,一定要找出损失最小,可是机会最大的办法。」
  温道乙一时踌躇,虽然明白虫虫说地有道理,可是他又怎么能让法力低微的师妹去冒险,而自己躲到一边做后援呢?
  但这情况也不容他细细思量,就连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一直不安的刨着蹄子,无声的催促他做决定。
  「依师妹之见呢?」他忧虑之下,嗓子都哑了,说出一句话艰难得很。
  看着温道乙的脸,虫虫感到强烈地内疚和自责。
  为了自己的一念之私,害这位温良敦厚的六师兄这样担心,她实在很自私。可是,她太想见那个人了,胸中像烧了一团火一样,假如不去见他一面,问个明白,她的心会被烤成一片沙漠。
  不管那大魔头在不在镇子中,她都必须去看看。她不能和他擦肩而过,那是没营养的韩剧里才有的情节。她不会人为的制造障碍,自己的人生幸福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不起了,六师兄,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这次就欠着吧。她做这一切都不是故意,谁让她做为仙道高人的爱徒,或者说劣徒,却爱上了反对派的领袖人物。
  她也不想进入这么为难的境地,她也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携手江湖,没有这些门户之见的烦恼,可是爱情像闪电,在她最不注意、最尴尬、最没防备的时候劈中了她。
  她能怎么办?只能顺应着自己的意愿,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而且假如镇子里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发生,她倒确实可以探查一番,这个险她是要冒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是她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机会难得,哪怕这意味着被误杀、误抓,甚至大卸八块,她也要尝试。
  虫虫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镇子侧面的一座山峰道:「师兄,这事不宜鲁莽,我们先到那座山上看看。」
  那座山峰比较险峭,镇子就是依山而建,另一侧是宽阔的官道。以前她在现代旅行的时候,在南方不少多山的地方都见过这样的小镇。在她看来,其实这种不太科学,倘若有个泥石流、山体坍塌什么的,镇子很容易遭到这种无妄天灾的伤害。
  回头想想,这个地方的镇子是依山而建的,也就是说这个低反个多山。流洲就多山,从这点上看,他们大概并没有走错路。
  不过,那个大魔头这回出来不是独行,而是带了一堆人,她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只怕是不成的。
  人家放不放她进去暂且不提,现在这种仙魔对峙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对这个死结再没有认同感,也知道应该避讳一些,不然会让大魔头和师父两方为难。
  仙魔恋没有好下场!
  这话哈大叔说过,师父说过,好多人说过,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惨事,让大家这么担心这场恋爱。
  不过她姚虫虫是谁啊?就算是悲剧,她也能给演成喜剧。辛苦,不怕,为这么好的男人辛苦点不算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到手的东西越贵重,付的税就要越高,有的地方还加增奢侈税呢。
  当年仙魔恋的男女主角是谁呢?
  没有好下场?她不信!

  2-43 滚石行动
  她作为现代穿越而来的女子,是不介意、也不在乎这些的,但是这些问题确实对她的感情有影响和压力,她必须小心。
  不能光明正大的进镇见自己的心上人,她也只好制造一场灾祸,前提是不要伤害其他人,不知不觉地混进去。
  再说,倘若她这么直眉瞪眼地走进去,六师兄那儿也不好糊弄。
  把马留在山口,两人也顾不得御剑飞行会被魔道发现了,先远远的飞到小山坡的另一侧,然后再到山顶,往下俯视。
  「奇怪!」看了一会儿,温道乙的眉头越锁越紧,「怎么镇子上还有妖气盘绕?」
  「啊?你不是说有魔气吗?」
  不要啊!如果是六师兄看错了,她白飞那么高,又白费那么多心机了!
  妖道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要见来干什么?如果不是花四海在下面,那她当然先去迷信,不要冒险了。
  温道乙把全部法力运于七窍,努力探查着山下的气息,半晌才喃喃地道:「方才我们是在平地,看不清楚情况,现在在镇子的上空就可以觉察到了。这个镇子是个死镇,没有一丝人气,可能荒废许久了。从其势上看,妖气很强,但被压抑掩盖住了,不过有一道魔气更强,所以逼得妖气显了形。这说明镇子上有妖道和魔道的高手云集。他们果然在密谋大事!幸好听了师妹的话,不然就错过了探查的机会!」
  「我怎么看不见?」虫虫有点发急,眯着略有点近视的眼睛看。只看到一堆没有人烟的破烂房子,一条主街贯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主街中央有一个相对高大整洁的建筑。
  「师妹,用你入门的天门派心法和先天神气。」温道乙看虫虫瞪着山下,颇为辛苦,提醒道。
  虫虫当了剑仙纯属误会,遇到任何事,假如不是危及生命的,总是习惯于用现代的思维和行动方式来解决,此刻经温道乙提醒,才想起自己好歹也修炼了些日子,虽然打架不太在行。逃跑和偷窥还是有点长近的。
  再说上回经过那大魔头的引导,她渐渐可以引导自己体内那道真气了。那个奇怪的人给了她这道真气,什么也不说,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不过现在顾不得了,先用了再说吧。
  把体内真气导于双目之上,趁着皎洁的月光,她终于看清黑漆漆的小镇中的一些情况。
  小镇两端的出口都有人把守,不过守卫却不像是魔道的人。
  那些人的眼睛都贼亮贼亮的,远远看去就像一盏盏绿莹莹的小灯,让虫虫想起看过的动物世界。据说野兽的眼睛在黑夜中就是这样发光的。
  难道真是妖道中人?他们一直幽居在妖界,一个与十洲三岛相连,却又隔绝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六师兄说,妖气本来是隐藏着的,结果让强烈的魔气给逼得显了形。那就是说魔气非常强大。
  那么,是他吧?
  如果不是他,谁能有这样强悍的实力?可是为什么他在的地方,却由妖道的人守卫着?他不是落入什么陷阱,被抓了吧?
  想到这儿,虫虫心里一惊。真气涣散,顿时看不见了。而因为焦急,怎么也无法再重新聚气。
  不过她也看清楚了,除了镇子两端有守卫外,整个镇子都非常安静,镇中的那个比较高大在建筑隐隐现出灯光。
  「还是我去吧,师妹。」环境险恶,温道乙不放心虫虫犯险。
  虫虫坚决反对。
  和花四海相会,怎么能有人代替她去。再说现在情况变了,魔道和妖道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从表面看来,那大魔头可能有危险,她更要亲自去救他。
  他曾经说过,如果她能救他三次命,他就说出自己的身世。而在这一刻,虫虫突然发现和他的安全比起来,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世是什么,他内心的秘密是什么,只要他平安就好。
  她根本不希望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挽救他生命的机会。
  「师兄,你瘦巴巴的,能推得动那块大石头吗?」争了半天,温道乙还是听从了虫虫,而虫虫也想出了一条不算计策的办法。
  这个小山坡有些坡度,也没有生长什么树木,倒是有许多乱石。显然这地方的生态不怎么好,也许是后来变坏的,所以山脚下的镇子才没有人居住了,而且破败成了现在的模样,简直和荒坟一样。
  不过既然镇子里没有人,她的滚石计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她是想让六师兄以法力把这些乱石从山坡上推下来,然后她混在石头中,滚下山去。如果用劲用得巧,这些石头可以落到那间大宅的门口,花四海十之八九就在里面。
  话说,她不是会变大石头嘛!
  「师妹啊,我是以法术推石,不用担心我的力气。」温道乙这样稳当的人,这会儿也禁不住紧张,因为要冲锋陷阵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法术二把刀的七师妹。
  「可是,你变成石头滚下去,只怕——会受伤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虫虫,看她一脸健康活泼和坚定自信,但肯定一会儿就变成鬼哭狼嚎的可怜模样了。
  会受伤?
  虫虫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考虑一下情郎的命和自己的伤孰重孰轻,虽然她极度怕疼,怕流血,怕脏,怕一切城市娇气包怕的东西,但还是一咬牙,拼了!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生命,放弃……那个也不算放弃……是使生命受点威胁,却能得到爱情,也值得。再说,她命大得很,一定不会有事的。
  算计一下也不算吃亏,如果她狼狈不堪的拼命救那大魔头,再受点伤啥的,说不定他一感动,直接以身相许了。
  这就叫:舍得一身剐,能把魔王带回家!哦也,搏一票吧!
  「我来想想办法好了。」这边,虫虫不断以美好的前景来做心理建设,那边,慢吞吞的温道乙说出了解决办法,恨得虫虫想踹他一脚。
  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害她一边冒着冷汗,一边以超级想像力在脑海中演习滚钉板上京告状所遭受的痛苦。
  「我用法术幻化出一块石头,你藏身其中,然后以你的金光真气护住自身,虽然这样滚下去,师妹还是会头昏,但至少不会伤害身体发肤。」温道乙慢慢地说,神色间有点自责,「只是为兄的法力低微,幻石的维持时间不会太长,一落到山脚下,你必须立即自己变幻,
  时间一定要拿捏得好,否则一定会被发现。」
  虫虫猛点头,晕就晕吧,总比浑身被划伤,甚至被碎石撞得内伤要好。话说她在现代最爱玩的东西就是冲天火箭、丛林鼠、炮弹飞车类的游乐项目,应该对晕眩很适应才对。
  「还有,山上滚石,下面妖道和魔道的高手必会注意到。他们会结成结界阻挡石头落到镇中,说不定还会动手毁石,所以师妹此举是很危险的。你要滚得快,冲在最前面,等那些守卫发现,你已经落到了镇中才行,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废力气注意你。」
  啊,这一点她也没有想到。不过顾不得了,倘若大魔头真有危险,她无论想出什么阴谋诡计、付出什么代价也非要进镇不可。
  师兄妹二人又商量了一下接应的办法,决定石头一落,温道乙就先离开山顶,提防妖道和魔道的人上来检查,然后滚石行动就正式开始了。

  2-44 命中的天魔星
  晕,真的很晕。
  虫虫虽然算计得很好,可一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根本不能自主,想像中的定点滚动也没有实现。
  落下来的一瞬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点缀着点点金星,昨天晚上吃的一点干粮冲上喉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好在她肚子里还死死地记着要变幻的事,所以温道乙的法术一破,她立即石化,万幸的没有被喊叫着冲上来的守卫发现。
  嘭嘭之声四起,好不容易聚焦起视线的虫虫看到几个妖兵结起了结界,把还没有掉落的石头挡在半山坡上。
  不出六师兄所科,石头都被才打成了石粉,散落了一地,还有几个妖兵直冲上了山顶,似乎是搜查一下这突然的塌山落石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
  虫虫努力克服天旋地转的感觉,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弹落到了一间破烂房屋的断壁残墙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卡在窗子上,对面正是那个镇中唯一还完整的高大建筑。
  那是幢二层小木楼,看样子以前似乎是一间大客栈,不过在门楼的上方,由二楼的回廊伸展出一个又宽又大的露台,顶子已经没了,只有几根支撑用的木柱还孤伶伶地树着,上面挂着几盏灯笼,正是从山坡上看到的灯光。
  露台上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两盏茶,有两个人对桌而坐。
  右边坐着一个美妇人,大约四十上下的样子,徐娘半老,但是风韵绝不是尤存。而是一点没丢,眉眼水润、身段婀娜、雪白的衣裙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莹光,乌发高高的盘起,整个人都美得恰到好处,艳丽极了,却又不会给人过分之感。
  只是她坐的姿势不太端庄,柔若无骨的身子半趴在桌面上,腿在地上不太老实的摆来摆去,显得有些调皮和挑逗。还显得有点怪异,发出轻轻的碰撞之声。
  虫虫没办法揉眼睛,只是用力眨了眨,再细看,差点惊呼出口。那哪里是人腿,明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在甩动着。
  果然是妖,蛇妖!
  她穿着白衣服,蛇尾却是青绿色,那她宄竟是白素贞还是小青?许仙哩?许仙在哪?
  虫虫东张西望,看到这美妇人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确切的说是男妖,貌似保镖,青面獠牙,浑身黑毛,害虫虫恍然以为自己是在西游记拍摄现场。
  为什么没有许仙?许仙虽然不是她喜欢的强悍冰山男类型,而是清秀斯文男。好歹也能养眼,为什么是两个狗熊怪一样的家伙,太吓人了。做妖也做不好,真是失败啊!
  愤愤不平的想着,再往旁边看,虫虫的心蓦然紧缩。
  一个男人端坐在桌子的左侧,黑衣散发,肩宽背阔。手中握着一杯茶,方正坚强的腕骨上有一道新伤痕,狰狞的延伸到袖子里。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天底下最帅气优雅的男人、一个精明干练的男人,一条永远分不清前后左右的黑影和一个高挑美女。
  但这么多人围着他,他却还是显得那么寂寞孤高,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切都游离于他的身外。
  自从他的影子闯入眼帘,虫虫的心脏就严重供血不足,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想过很多次与他重逢的情况,从没想过他害她出现了心脏病的症状,心跳过速,喘不过气儿,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眼前的景物全是黑的,只有他在。
  天哪天哪! 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人出来,否则她要立即扑上去,挂在他身上,死也不下来了!
  她这边激动得不行,拼命控制着才能让她的障眼法维持住,那边的花四海却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眉头。
  这丫头怎么久跑到这里来搅局了?她不是说要去流洲吗?怎么他躲到生洲,却还是遇到她了?她是和他撒谎还是迷路了?
  看来迷路一说比较靠谱,不过她本来是要去东南方向的沧海岛,结果又想跑到东北方向的流洲去找他,现在却到了正面方向的生洲来,这路迷得,一般人很难达到这么迷糊的水平。
  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糊涂得不行,却又机灵得可以,明明软弱,却又特别顽强,简直天下地下,独此一份。
  虽然丢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想躲开她的,因为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定力。
  每一夜,每一夜,她不间断的和他说话,他从开始的厌烦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现在她偶尔晚来一会儿,就会有些期待。
  或许,还有些不自禁的想念。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他如果想夺回那半个遗失的水心绊是相当容易的,可是他居然没有,因为他意识到他是想听到她的声音的,想让她带给他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和那难得的温情。
  每当夜深人静,她的声音就会响起,似乎她就在他身边,嘻嘻哈哈的死缠着他,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件事在她眼里都能被发掘出趣味,什么事她都可以从开心的方面去想,但这样开朗活泼的性格还真是能让暗夜都变得温暖起来。
  从小到大,他不容一刻放松自己,狠绝地逼迫自己,时刻为心中的目标努力着,直到他成为最强大的存在,所有人俱怕的魔王。
  可是听到她用水心绊呼唤他,他很想纵容自己软弱一阵,但也仅此而已,并不想与她有太深的纠葛,所以他以魔王之尊,却要躲避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
  只是为什么就躲不开呢?他从来不相信命运,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丫头是自己命中的天魔星,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绪而存在的。
  看来,她的法力提升很快,现在变幻的样子虽然滑稽,但除了法力高强的人,别人也看不透她的真身。
  但一块圆咕隆咚的石头架在朽木的窗棂上,没掉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居然石头顶上还长着几缕红草,想必是头发没有变下去。
  现在月色尽管很明亮,但毕竟是在夜里,没有人注意到这样奇怪的石头。但时间一长,倘若别人有心,她就掩盖不住了。
  而且,她不该来到这事非之地,这危险的漩涡中心。
  想到这儿,花四海略侧了一下头,瞄了一眼西贝柳丝。
  西贝的法力很高,估计也看得出来,只怕马小甲和暗处也可以,凤凰就未必了。但是他担心的是对面的妖道首领,只要妖道的人不发现,等下他们离开,那丫头就安全了。
  想来,她虽然胡闹任性,却不愚蠢,应该不会这时候跳出来闹事。
  就见西贝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站着,看到他眼光扫来,假装无意的踱到妖道首领的身侧,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西贝大人有何指教?」那美妇人有些奇怪,轻笑着问。
  说话的声音这么腻人,看来这美姐姐是走性感路线啊! 虫虫总觉得这美妇在勾引她家小花,心里一急,差点从窗子上掉下来。
  花四海眼睛没有看向这边,但全身的感官却都在注意,见虫虫差点现形,面色没有变,但握着茶盏的手一紧。
  白沉香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放到十洲三岛让她乱跑,假如在这里出什么事,他不能明着保她,难道看着她死吗?
  「夜风逼人,龙老大这样的美人怎么能无人爱护,还是让我这粗鄙的男子略挡一挡吧。」西贝扯过话来,举止潇洒风流,任谁也不会讨厌他。
  他边说向花四海递了个两人才明白的眼色。
  意思是:你快点谈,谈完快走,只怕那丫头坚持不了这么久!
  她有几把刷子,大家都知道,这会仗着法术突飞猛进还能变型,呆一会儿难保不翻出花样。
  龙老大是什么人?让她看出来,只怕要节外生枝!

  2-45 分脏不均
  「龙老大,有什么话请明讲。」花四海沉声道。
  啊,他的声音多好听啊,浑厚的男中音从胸腔中发出来,在这样寂静的空镇中传来隐隐的回声,听在人耳朵里酥酥的,让人感觉好像有无数小草从心里破土而出一样~~~某花痴女虽然被卡在破窗之上,却仍然忍不住欣赏赞叹。
  被称为龙老大的妖道首领轻轻一笑,「魔王殿下,你们魔道要想打上天界,和天道那群混账王八蛋干一家伙,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真的需要我们妖道的助力呢。」她的声音温柔婉转,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粗俗。
  「这正在我坐在这儿和龙老大商谈的目的,不然龙老大怎么会致信于我?」花四海放下手中的茶盏,脊背挺地笔直,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笑里藏刀的美妇。
  「是呢。」龙老大仍然笑得妖娆,「如果我不来,只怕要劳烦您来找我们妖道,我想魔王殿下有雷霆手段,倘若我手下的人不懂礼数,闹得血雨腥风的,和七十二地煞一个下场,也没什么趣味。」
  花四海坐在那儿,冷冷的一言不发。
  龙老大只得继续说下去,「可不是么?咱们妖道胆小怕事,要不也不会幽居妖界这么多年,受那凄风苦雨,过那不见日月的岁月。如今魔王殿下有需,咱们妖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好歹几千年前还是一派。只是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活计,总得划出点道道来,不然我就是有心助你,也得为手下人想想。」
  花四海皱皱眉头,心中有几分厌烦,忍不住又注意了一下虫虫的方向。
  他已经明说让这妖妇有什么条件就提了,她为什么就不懂得痛快说话,非要拐弯抹角,连那丫头半分地直率可爱也比不上。
  「龙老大,我们魔王已经言明,合作的条件请直言吧。」凤凰跟随花四海多年,看他不回话,就知道他的心思,不禁回话道。
  魔王的性子冷漠刚硬,不喜别人绕弯子,更不喜多话之人。但他不是莽夫,也并不是不会这些合纵连横的谋略之术,只是他的实力太强大了,所以不屑于此。
  只是这回他谋划的事情太大,最好能得到妖道和鬼道的助力,所以他第一步是tong一全体魔道,然后就是和妖道、鬼道联合。、
  倘若不能联手,也要保证这两道不倒戈向敌方才行。
  曾经以为是不容易的,魔王甚至吩咐她做好了先和这两道血战的准备,哪想到妖道的首领主动投书,邀请魔王到生洲的茱萸镇来商谈合作事宜。
  但是到了这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什么也没谈出来,只怕已经到了魔王的忍耐极限。
  「其实也简单。」龙老大终于直言道:「我要十洲三岛的一半。」
  「我若不答应呢?」花四海慢慢地问。
  「那我妖道就退回到妖界去,再不管六道四界的事。」
  「也好。」花四海站起身来,「就请龙老大约束手下,不出妖界一步,否则本王就视为妖道与仙道结盟,不是本王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敌人。」
  龙老大脸色一变,「魔王殿下,几千年前的六道大战,天、人、仙大胜,如今就算魔道强盛,只怕凭一已之力也无法反上天去,咱们妖道可不是求您,不过要个公平罢了。」
  花四海本来抬步要走,听了这番话,略侧了侧身,脸上冰冷和傲然的神色令龙老大不敢安坐,直起了身子。
  「天?本王必会反过来!哪怕只有本王一人,又有何惧?」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连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凝结起来,「龙老大请记着,妖道只是助力,并非缺之不可。但是,妖道若站在天道一方,就是魔道的对手,本王手下绝不容情!」
  听这话,龙老大也站了起来,蛇尾有力地支撑着身体稳稳地昂着,神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适然,眼神恼怒,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身后的两个凶恶保镖,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花四海还是半侧身,动也不动,但浑身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尊贵气息,刚才还和睦的气氛一时非常紧张。
  虫虫本来就呼吸困难,这会儿更是紧张得像石头一样了。
  她只是想见见心上人,问他几句话,没想到无意中听到了魔道和妖道要联手和秘密。那么她一会儿还能显出原型来见花四海吗?大魔头也许不会杀人灭口,别人可未必会对她客气,尤其那个蛇妖。

  师父说对了,天下要大乱了,可是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这妖道的妖妇就开始为分赃不均来闹腾了,看来不是个好东西。
  看大魔头的意思,肯定是受要挟、拂袖而去的,那么这些妖道的人敢不敢和他在这里打上一架?他们又会不会在这里过夜?
  假如妖道留在这里过夜,天亮时大魔头不知道会去哪里,他们就会擦肩而过,不能见面了。
  看来韩剧也不都是瞎掰了,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破坏整个计划。而她,卡在窗棂之中,吹着冷风,看着心上人却不能扑上去亲亲抱抱,那心情,简直欲哭无泪,无法用语言形容。
  就听那蛇妖道:「魔王殿下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妖道虽然人少力弱,好歹好是天下六道之一,怎么着?如今要听魔王号令了吗?想走出妖界玩玩,也要支会一声吗?」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花四海一字一顿地说:「天下大乱之际,偏安一隅尚且难保,若要置身其中,必要选择一方。龙老大,慎之。」
  龙老大重重地冷哼一声,但给人感觉底气不是很足,花四海则抬步要走。
  本来魔王说话,属下是不能答腔的,可是此刻两方僵住,西贝柳丝连忙温言道:「龙老大,何必呢?您是聪明人,要知道天、仙、人三道对我们魔、妖、鬼三道有偏见,也算是势不两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龙老大和我王起了嫌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我想龙老大深知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为大义而邀我王前来了。有话慢讲,可好?」说着看了花四海一眼。
  花四海在这里耽误了两个时辰,虽然遇到了那名天门派低级弟子,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可现在真的没什么耐心了。
  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某人被发现真身,他最好尽快离开,也要引妖道追来,所以说话很不客气,态度强硬。
  现在听西贝这么说,只得停住脚步,背身站着,眼睛望着那块石头,一向平静的心五味杂陈。
  怎么办呢?他可拿那个丫头怎么办呢?她不仅纠缠得他心绪不宁,还听到了魔、妖联手的大事,不应该放她走的。
  也许让妖道杀了她,这样他的世界又会平静了,秘密也不会泄露。可是,为什么舍不下?那么,把她扣在自己身边呢/
  把她扣在身边吗?把她扣在身边吗?把她扣在身边吗?
  这句话一闪现在心底就不停地回响着,可是想想,他又摇了摇头,拒绝着自己的念头。
  「说得好!今天我就给西贝大人一个面子。」
  蛇妖找到台阶立即就下,因为她深知妖道独力不能成事,也惹不起几千年来最强大的魔王,「我们妖道可是诚心诚意的,只要魔王殿下一句承诺。」
  「天界是我魔道的,人界的十洲三岛南北划分,北边是尽属我魔道,南边~~~有多少派帮本王,就平分了去。龙老大若同意,还请前面青箩镇上详谈,请了。」
  说着匆匆抱拳,大步走出这个荒镇。
  他必须要引妖道立即离开,因为他看到那块石头抖了好几下,大概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2-46 他去救虫虫了!
  西贝柳丝对龙老大展开了一个无比善意,无比有魅力,让人亢奋舒心的笑容,转身跟上花四海,在不经意间,袍袖一抖,一片花辫无声无息的飘落在虫虫牌石头的顶上红草中。
  「这不太危险了吗?」他凑到花四海身边低声问道。
  虽然一丝忧虑,却回身对龙老大再度「微笑致意」,并看着自己人跟了上来。
  花四海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其实他也觉得此举不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他不离开,妖道的人也不会走,时间一久,就算那个天门派低级弟子能坚持,龙老大也会产生怀疑,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个荒镇再度空寂无人,那个丫头也才能逃生。
  他知道西贝追过来的时候留下了「枯荣锦」,他曾经嘲笑西贝总是玩些没用的把戏,现在才知道这是多么有用的法术。
  那名曰枯荣锦的工作总结沾染了西贝的法力和气息,当被附着之人或物有危险的时候,他掌中的红痕就会呈现枯草之色,反之就会极为鲜艳。在枯荣锦在那丫头的头上,他随时可以知道她是否安全。
  再说,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拍了一缕魔气在她身上,可以帮她多石化一会儿,虽然不太舒服,但可以帮她不被妖道的人发现。
  不过西贝这一问,他是有点不确定起来,略慢了下步子,召来暗处吩咐了两句。眼看那条黑影轻飘飘地隐没在黑暗中才继续向青箩镇进发。
  左道首暗处是最好的监视者和阻击者。由暗处跟踪妖道的人,他就可以知道妖道的动向,而青箩镇距离茱萸镇有相当一段路程,引妖道到那里去,那个丫头就自由了。
  强压住心里小小的不安,花四海面色平静带部下来到青萝镇。为防止百姓恐慌,他特意叫属下敛起魔气,装做普通的商旅,住进了一间偏僻的客栈。
  不久,暗处传来消息,妖道果然随后离开了茱萸镇,但是没到青萝镇,而是在镇外的小山扎营,大概在怕妖气隐藏不住,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
  「那妖妇是愿意签下盟约了吗?」在房间还剩下两人时,花四海问,其实倒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未必,这女人狡猾得很。」西贝柳丝控身在窗外,望着镇东边天空中一片不易觉察的妖气。「基本上,我喜欢所有的女人,可是这一位除外。虽然她美若天仙,可惜心高智短,又没有眼光和气度,真是蠢哪。不过,若不是你够强,她今天吃了你也不一定呢!」
  花四海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龙老大主动邀请魔王来茱萸镇并无一点诚意,这妖妇给自己铺了两条路,一条是归顺魔道,大战后分割最大的利益,另一条是设计诛杀了魔王,而后自己坐大。
  天下即将大乱,除了人道的愚民,其余五道都嗅得到不安的气息,而妖道幽居妖界几千年不出,不甘心日久,可惜他们力量孱弱,不能独li起shi。
  所以当他们听说魔道有举动,立即第一个响应,不过龙老大不甘居于人下,居然想铤而走险,设计杀害魔王,然后以妖道兼并魔道。
  只是她一向谨慎,魔王威名之下,她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来了一招锦里藏针,想把魔王骗到提前布好的陷阱里,试探一下口风和实力再做决定。
  但她却漏算了一点,魔道的人出了名的好勇斗狠、桀骜不驯,tong一魔道是万难之难的事。
  花四海以一个身世神秘,没有一兵一卒的人降服了三十六天罡,做了最大的魔头,自然身经百战,不仅是武力强悍,智计也要超群,怎么能轻易上当?
  所以,枉费她把茱萸镇摆成了最厉害,外表又看不出来的杀样,花四海还是早就觉察到了。
  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从不把那妖妇放在眼里,了不在乎摆的什么阵,他要的是兵不血刃地与妖道签下盟约,得到这个攻上天道的助力。
  果然,当龙老大见到他,感觉到他身上无法抵抗的强大魔气,立即明白了妖道所面临时的是什么,小心翼翼地不敢启动阵法,试图通过谈判获取最大的利益。
  一切还算正常,除了那位天门派低级弟子又闯进了是非的中心!
  「给我看看你的手。」花四海忍耐半天,终于对西贝提出要求。
  这混蛋一直把左手缩在袖中,是故意不让他看的,就等他开口。
  他很想不问,可是结果还是破功。
  西贝轻笑,如果有女人在旁边,一定会被他的模样迷死,可是看在花四海眼里,却觉得那张笑脸极其欠扁,指节握得卡卡响。
  「有什么好看的呢?暗处不是说,妖道的人也出镇了吗?虫姑娘假如没被你的冰魔气冻死,这会儿怕早就走了。但是以她那个要怎样就谁也拦不住的个性,你要祈祷她别追上来才好。」
  「我从不祈祷,给我看你的手!」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西贝柳丝从小到大很少看花四海恼火,这会儿突然很想看。
  嘿嘿,看这冷冰冰的家伙眼神闪着火苗,可脸却绷得死紧的模样,真是好笑死了。
  「给我看,还是要我剁下你的爪子?」
  有什么好看的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刀出鞘的声音,西贝连忙展开手掌,「你这人真是开不得玩笑,活得像你这样拘谨,还有什么乐趣。看到了吗?颜色鲜艳得很,她没事啦。你都到这里来了,龙老大怎么会费力气再去启阵呢?」
  「没事就滚吧。」
  西贝还是一笑,没有再挖苦这个别扭的老友。
  看到小花这么在意虫虫,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争夺东西,连睡觉时的床、吃饭时的筷子都要争。不过小花狠绝冷漠,他一次也没有赢过,还欠了小花上千条人命没有还。就连上回争夺虫虫那条奇怪的红链子,也是争夺的意味大于对货物的喜欢。
  可惜那一回他还是输了。
  那么这回呢?要和小花争取虫虫吗?
  冷眼旁观,似乎那丫头对小花有情,小花似乎也动了心,对待她的态度与众不同。
  照理他不应该插一杠子,可是 ̄ ̄虫虫闻得得自己的本命香啊。
  在那个从小就有的梦里,能闻到他本命香的人对他极其重要。现实中会和梦境中一样吗?
  况且,问问自己的心,没有问那个莫名其妙的丫头而动吗?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滚,只在房间里踱着步,无意识地握紧左拳,把那个代表虫虫安全的痕迹遮住,仿佛她也在自己的掌心。而就是这时,忽然感觉手心一凉,大惊大下低头望去,见那红色印迹慢慢变成一种发黄的粉红。
  花辫要枯萎了!虫虫有危险,可是哪里出错了呢?
  正要抬头和小花说,却见走到窗边的他神色一凛,冷声道:「带人回聚窟洲,我随后到!」
  说着,身形迅速淡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他去救虫虫了!

  2-47 有蛇啊!
  「蛇啊!有蛇啊!别过来!」虫虫大声尖叫,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晃动着身体,呃,或者说是 ,因为她还是一块石头。
  本来她是能够变幻自如的,可那个大魔头在临走的时候袍袖一抖,她只觉得寒气扑面,然后就感觉身体僵硬起来,比石头还石头。
  这个男人真阴险,看来小看他了。
  本以为自己法力提升不小,障眼法也学得有模有样了,没想到还是给他发现。但发现就发现吧,为什么要制住她?
  虽然她是听到了一点魔道和妖道的内幕消息,可也不必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
  回头想想,他似乎没想让她死,倒像是拿她的窘样寻开心,或者是困住她好为魔道争取时间。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多么爱啊,好歹要给个面子才是。
  从一开始见到他时的心脏紧缩,到后来全身心的渴望,虽然身体石化了,心却着成了火,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特别。
  所以看到他要离开时,一想到可能要好久才能找得到,她冲动地想立即显身相见。至于妖道的人会怎么看,魔道的人要怎么办,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没想到这死魔头早就计划好了,在走近她的一刻,在她的浑身发热得就要融化的时候,出手制止了她!
  什么意思?欺侮她法力低微吗?这样的高手偷袭她是不公平的,应该两手两脚只能运用其一跟她斗法。
  可是,似乎那样,自己也不能赢。
  但是,不能赢,至少可以跑。她对逃跑还是很有天赋的。现在算什么?人都走光了,只留她一个人卡在破窗子上,做为一块被冻住的石头,她没办法移动分毫。
  如果只是被困住就算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那么多蛇,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从四周的断壁残墙处钻出来,并迅速向她靠拢。
  她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但变石头这事她经常做,本以为可以糊弄人的。没想到不仅瞒不过那魔头的眼睛,说不定那个妖妇龙老大也看出来了。否则这里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蛇,而且似乎要吃掉一样。
  做为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她看到黄鳝都会害怕,何况这么多黑地、白的、绿的、花的蛇?
  她可能不怕杀人如麻的魔王,不怕仙道之翘楚的白沉香,可是她却怕死了这些靠肌肉蠕动爬行的东西。
  「救命啊!不要过来,我可有雄黄!」她怕得大哭大叫,但还是不能出声,拼命全身用力,幻化成石头的身体也只是摇晃了几下,根本不能从窗子上掉下来。
  做为一块圆石,她现在连滚动离开的权力也没有。而且,她发不出声音,更别提蛇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也不会明白那并不存在的雄黄所具有的效用。
  一团一团的,蛇迅速靠近了,虫虫甚至闻得到它们身上带来的腥气和凉气。
  来十洲三岛后,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想咬舌自尽也办不到,只能干等着受到伤害的恐惧。
  「大魔头,救命!」
  眼见第一条蛇吐出的信子已经挨到了她的脚,她叫得声音都岔了,有那么顽强的神经的人也几乎昏倒。
  但是这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叫喊,感觉身子一松,瞬间从石变人,同时被一股大力吸出了窗子,落入一个人的怀中。
  狗是凭借气味来判断事物的,这会儿虫虫惊得满脸满眼都是泪水,一时也说不出话,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有着熟悉的味道,于是本能地四肢大张,死死地抱着来人。
  在他的颈窝嗅嗅,虽然没有理智判断,但却直觉地感到,吁出了一直哽咽着的哭场。
  花四海看虫虫没事,心中不安顿去。往常,她总是气得他要死,如今看她怕成这样子,居然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意。
  以往,无数人惨死在他面前,他的眉头都不皱一皱的,此刻他却被一股不熟悉的情绪所包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疼?
  成千上万条蛇嘶叫着,虽然被来人的气势所逼产生了怯意,却似乎被什么摧赶一样继续靠近。
  花四海抱着虫虫,冷冷地盯着这些冷血的爬虫,身体没有动,只一跺脚,他的狂猛之气就从脚下呈扇形扩散,连土地都颤动了,地面更是出现了一道隆起的分隔线。
  蛇群被震住了,它们昂着头,蛇身交缠,威胁地吐着信子,可硬是不敢靠近一步,就在那条分隔线后蜿蜒挣扎。
  「下来吧。」他拍了拍八爪鱼一样,死死扒住自己的虫虫,无意的抚了一下她柔软的深酒红色短发。
  「坚决反对。」她止住了哭声,却故意往他颈窝里钻,把眼泪全抹在他颈侧,还向他耳根处吹了一口气,真正是凶星未尽,色心又起。
  啊,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福报还真不错,似乎还赚了。这个男人很难接近,现在要借机会探一探他哪里比较敏感,以后勾搭起来比较容易。
  不过这男人是什么做的,怎么没反应的?是她不够魅力?唉,在现代的时候,花样繁多的勾引男人的方法,好多女性杂志上教过,可惜理论始终不如实践。
  虫虫挫败地又蹭了几蹭,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松了,她的手脚感到一阵凉麻,轻轻啊了一声,蓦然松开四肢,落到地上。
  「死魔头,居然阴我!」她横眉立目地叫,随即一瞄眼间看到蛇群还在蠢蠢欲动,吓得向旁边一跳,无比自然地把自己的手塞到花四海掌中。
  她的脸哭花了,头发蓬乱,脸色潮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害羞,可是泪后的眼睛如此清澈,看得花四海忽然心里一虚,不禁别开头去。
  「耶?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你甚至笑都不笑,难道我应该让你欺侮吗?」
  「满口胡言。」憋了半天,花四海只说了四个字。
  「本来么,我正在变石头修炼,结果不小心从滚下来,卡在窗子上,是因为怕受到你和那个死女人的迫害,才不敢出声。说话这地方是你的吗?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你如果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就应该假装看不见,免得淑女尴尬。你呢?不仅没有善良地无视我,反而用你的魔气冻住我,然后跑掉了,害我差点被万蛇所噬,害我鬼哭狼嚎的,仅有的几点淑女值都变为负数,这~~太不像话了。」她滔滔不绝、蛮不讲理的编排人。没想到没编排的人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横抱起她。
  她惊呼一声,还以为这魔头没人性,一怒之下要把她扔到蛇群里,没想到他却抱她凌空飞起,同时地面传来奇怪的声响。

  2-48 再盖个章
  回头望去,前一刻还好好的地面突然燃起了雄雄大火,火焰远看像张牙舞爪的枯黑枝蔓,好像隐藏在其中的恶灵,要冲出火海,把飞上半空的两人卷下去。
  花四海抱着虫虫向上疾升,不过才到半空就感觉头上传来巨大的压力,淡蓝色的电光时隐时现,看似有五雷轰顶,而地面的火苗升腾,火舌已经舔到了两人的脚底。
  「幻术!一定是的。」
  虫虫在慌张中做着判断,不过随即悲哀地发现这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这为绝对绝对是真的!
  人间的荒镇忽然变为炽火炼狱,一定是有缘故的,而且火苗只在街道上燃起,两边的房屋却没有一丝火星。地面上的蛇群在大火中痛苦的乱窜、翻涌、挣扎、顷刻间变成了黑炭,但还在微微抽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可是窝在这大魔头的怀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花四海心念急转,抱着虫虫落到那间大屋的屋顶之上。放下她,拔出冰魔刀横向一挥,一条冰线凭空出现,接着迅速扩大为一层带着寒气的云雾,把两人笼罩在里面。
  「妖火。」
  他说出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向虫虫解释,只感觉一只柔软小手又强行钻到他那只没有握刀的手掌中,略有冰凉,大概是惊吓所致。
  茱萸镇是个陷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要诱他进镇。龙老大必须亲自作饵。当他们见面时,来自他的威胁逼得龙老大不敢启动阵法,因为她明白她绝对不会全身而退。
  只是这个丫头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他一再掩饰,但终究是瞒不过那妖妇,事情没有按他预计地那样平息。
  「我被你连累了。」花四海还没说话,恶虫先告状,还搭配了一声幽怨地叹息。
  花四海扫了一眼紧挽着他手的女人,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无奈,反倒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和幸灾乐祸的神色,让他恍然以为被困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们。
  这是一个被困在凶阵中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这丫头是脑子坏了还是真的不怕死?刚才那个被蛇吓得哭得可怜,叫得凄惨的人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人吗?
  「干嘛这样看我,好像我是个白痴。」
  虫虫把脸颊贴在花四海的手臂上蹭了蹭了。「这个~~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我带给你很多麻烦,所以偶尔被你连累一次,我感觉心理平衡一点。要是我能为你受个伤什么的就更好了,当然不能太重。我怕疼。」
  这个笨蛋!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凶险的地步,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花四海微恼,甩了一下手,却没有甩开。虫虫的小手握不住他的大手,干脆紧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你发脾气哦,我又没让你来救我。」某虫无良地倒打一耙,「你如果不冻住我,我自己也能逃命。」
  没叫他?那为什么她呼喊救命的心声催促着他不顾一切地闯进来?为什么那半个能够使他们心心相连的水心绊在他胸口剧烈地扭动,刺痛了他的皮肤?冻住她?那还不是因为要帮她维持石殂?难道她直接在龙老大面前显了身会有好下场吗?
  在那种情况下,他就更没办法救她了。
  「本王高估了你的法力。」本以为不到一柱香时间她就能恢复地,哪想到她虽然有先天神气,平日里又诡计多端,道术基础却实在差得可怜,一夜时间也没能缓过来。
  「什么意思?说我笨?哼,你都说是你估计错了,笨的是谁?」
  「你。」花四海不理会虫虫的挑衅,简单回答。
  透过薄薄的雾气,他冷漠地望着镇上的,镇静地等待那个设局者忍不住跳出来说话。
  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如静。
  不过在这凶险的阵中,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听这丫头胡搅蛮缠,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趣味。
  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有时简直举止古怪得不可理喻,好像她的心灵不受任何事务的束缚。可是他不得不说,他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心有些自由,天地有些光亮,这天下也不过是游戏,重要的是要玩得开心。
  不过,他不仅高估了虫虫的法力,还高估了那妖妇的决断力,她居然在恼羞成怒之下失去理智,选择了铤而走险与他为敌。
  相信妖道现在一定兵分两路,一路在镇外控阵,另一路去伏击西贝等人。
  可是,魔道是那么好解决的吗?果然西贝说得没错,那妖妇心高智短,想借机做大,却选择错了时机和方式,也选错了人。她要么开始就耍狠,要么就隐忍不发,这样投机取巧,中途变卦,只能自取灭亡。
  西贝是多么机智的人,就算他的法力不是最强,就算妖道精心策划准备,他也深深相信,西贝一定会带手下回到修罗微芒。等他们反过来,就是妖道降服或者灭亡之日。
  他的尊严不容许有任何人冒犯!
  「哇,果然是混魔道的,真是不讲理哇。」
  耳边那个活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概因为他每夜听得习惯了,虽然不喜欢别人多话,却居然不怎么反感,「其实就算我法力高深,你们一离开我就能自由行动,但如果对方是针对你的,会让我离开吗?说是你连累了我吧,你还不服气咩?」
  花四海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
  这丫头说得没错,是他考虑不周了。当时他只想尽快离开好让她脱身,但既然龙老大看出了什么,还因为被他拒绝要求而怀恨在心,怎么会放过报复他的机会?
  暗处报告说妖道到了青箩镇镇外,只怕是被表象蒙蔽了,一定有一支控制凶阵的人马潜汰在周围,只等他自投罗网。假如他不来,证明他与这丫头没有瓜葛,但她还是会被残忍的杀死。假如他来了,妖道就会从外部启阵。
  他不是没到这一点,也不是不明白这等于告诉别人,强大无敌的魔王在乎一个仙道的小菜鸟,今后会有很多人利用这个弱点。
  只是,听到她在呼唤救命,感觉到她强烈的恐惧,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
  但是从什么时候,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就舍不下她了呢?
  「既然是本王连累了你,本王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他承诺,声音和神情都是冷冷的,却让人感觉其言如山,安全感扑面而来。
  啧啧啧,这男人真不错,真是越看越可爱,最难得的是犯了错误,勇于承认。那一句保护,如此郑重,在她的现代社会几乎是凤毛麟角的诺言了。不用说甜言蜜语,这一句就是一切。
  「那我们抱抱来庆祝互相理解吧。」
  在生死关头还有心情调笑,大概是个男人就无法理解吧。可男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假如深深地爱一个男人,只要和他在一起,贫与富,生与死又有什么重要呢?
  她半转身,给花四海来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趁他还在适应她这样的举动,踮起脚「叭哒」重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再盖个章!从今后,本虫的安全就由花四海大魔王负责了。」
  她可真会赖,真会顺杆爬啊。他说什么了,不过是要救她出去而已,为什么听起来像卖给她了呢?

  2-49 亡命鸳鸯
  「好一场仙魔恋啊,原来魔王殿下的心上人是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哈哈,都道魔王殿下无情,依我看,那些人全都是放屁,魔王大人不但不无情,还多情得很,明知道此处凶险,却还只身来救。」火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花四海拉开虫虫,不着痕迹的把她护在身后,冷冷一笑,「龙老大,有话就尽量讲吧,除非你悬崖勒马,否则等本王出阵,你就再没有机会说话了。」
  龙老大的声音窒了一窒,似乎被花四海话中的冷酷之意吓到,但随即又道:「魔王殿下,事到如今,小妇人已无退路,面对这不死不休之局,我怎么会不小心?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任人宰割。」她声音笑意盈然,语气却凶狠。
  花四海冰魔刀一指地面火海:「既如此,还等什么?」
  龙老大笑了起来,「还是放了这位仙道姑娘吧,她与此事无关,不过是钓魔王殿下的饵罢了。小妇人本想在您的羽翼下讨点生活,哪知道谈不拢,只好得罪魔王殿下了。」
  「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花四海的冰魔刀还是直指地面,分毫不动,对着那团妖火中一张模糊的、歪斜的、恶意的笑脸。
  为这就个字,冲洗心里一甜。
  她也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刚才的谈判破裂,花四海的态度还有那么一点恶劣。这个男人哪,性子过于刚硬,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留余地。特别容易招来妒忌和敌视,只是因为他太过强大,所以没有受到伤害。但一旦有了机会,想要他死的人是很多的。
  只要给那些意图伤害他的人一点机会,他一定会伤到极惨,所以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一定不能。
  他这样子真只让人心疼呢!
  虽然在武力上,他可能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越刚强的也是越脆弱的,一旦他受了创伤,必定是无法弥补的。
  再说龙老大让她离开也不是好心,她只要离开花四海半步就会被杀死,说不定还会被抓到再掣肘大魔头。
  因此她不能离开他,而且还要想办法保护他。
  大魔头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不让她落单吧。
  「没错,我不离开,你有本事就来吧。」虫虫欲抬步向前,却只能从花四海背后探出半个身子,「你这女人真阴险,不过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吧?戏过了,只会让人恶心。妈啊,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真真一对亡命鸳鸯。」龙老大冷哼了一声。
  「别怪我没提醒你,得罪了我家小花都没有好下场。」虫虫采取攻心之计,据说抗日战争时期,我方就向敌方以日语喊话,宣传他们的侵略行为是多么荒唐可耻。「你掌管着整个妖道,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手下想想,不要有侥幸心理,否则死无全尸,连 重修的机会也没有,最后化为劫灰,多可怕。」
  龙老大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为所动。「仙道的姑娘,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既走了这一步,拼死也要走到底。你倒好心,怎么要为我求情么?」
  虫虫嘿嘿笑了两声,心想我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大魔头有个准备。
  况且,这死女人别的不好,单眼光不错,看出她是魔王殿下的心上人,还说了出来,实在算有点小功。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虫虫悄悄摸了一下背上的却邪双剑,此时神剑感受到了情况的危险和她的心意,正微微颤抖着,剑身发热,闹得她好像背部过电似的,「再说我也好奇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本姑娘的障眼法天下第一。」
  花四海无奈的眨了下眼睛,没想到这丫头吹起牛来这么顺溜。
  天下第一?倒着数吧!
  连头发也变不下去,大概是太想护住却邪剑的剑气和剑形了,却忽略了自身。可是她这顾头不顾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白沉香是干什么吃的,就教不会一个徒弟?这天门派掌门也不怎么样!
  「还不是因为姑娘奇特的发色吗?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妖道的人呢。哈哈,西贝大人挡了我的眼,魔王殿下封了你的气息和气味,我本来是发现不了的,但我有一个手下,修了千年就是修的一双眼,只怕魔王殿下也比不上他的目力,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算什么。」
  虫虫有点疑惑,伸手摸了摸头发,却碰到了一片花瓣别在发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她想摘掉,但那花瓣就像粘上一样弄不掉,一气之下干脆不管,只问道:「没变下去吗?」
  「闭嘴。」那男人没有理会问题,只两个冰冷的字奉送。
  「哈哈,魔王大人眼光真差。」一个死女人来火上浇油。
  虫虫眼看时间耽误得差不多了,才想回两句讽刺挖苦的话,耳边却传来那男人稳定且强硬的声音:「废话少说,要战便战吧。本王数三声,倘若再不撤阵,就是于本王为敌!一、二——」
  「三」字没有出口,一股不知从哪里卷来的腥风扑面而来,同时四周传来妖兽的嚎叫。
  什么路数?勇敢都地游戏还是魔兽世界?
  虫虫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意外一来,她立即抽出却邪双剑,慌乱之中差点割到花四海的背,又因为要避免伤了魔王殿下而几乎从屋顶上摔下来,幸好花四海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的冰魔刀纵一劈、横一劈,看撕简单,空中却幻化出无数冰晶一样的东西,瞬间扩大和加强了冰寒雾气的保护圈。
  「不要捣乱,站好。」他厉声道。
  虫虫一撇嘴。
  有必要那么严肃嘛,再说她是想帮忙啊。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说她捣乱。
  不错,她法力不高,这样的人在高手决战中是有点碍手碍脚,但是她有天授神气,那道金光连白沉香都赞叹,想来是好东西。
  还有她的却邪双剑,专门斩妖除魔的——呃——这男人是魔,斩了那妖妇倒是可以,千万不要伤了她的魔头,要小心,小心!
  想着,虫虫连忙把却邪双剑合在一起,交由左手握着,右手拉住花四海的衣袖:「情况如何?」
  「此阵名星月,就算魔王殿下能战天斗地,也是冲不出此阵的。这是我妖道的护道之阵,两位请受死吧!」花四海还没有回答,龙老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就沉寂了,只有阵中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和另人不安的躁动,听似极远,又极近。
  正值正午,但太阳亮晃晃的白得瘆人,又刺目又寒冷,方位地形也似乎发生了变化,东西南北无法确认,天地全是圆的,连脚下都阵阵发软,大屋似要塌了。
  「怕吗?」花四海对周遭的一切仿佛没有在意似的,实际上已经细数观察得清楚。
  「跟着你怕什么。」
  「过来,抱紧我。」
  耶?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魔头怎么提出这种要求。虫虫心里一喜,决定还是满足他。
  女人嘛,大方点,哪像男人那么小家子气。
  女人伟大,女人万岁!

  2-50 妒忌的女人没有理智
  「笨蛋,放开我手!」花四海低喝一声。
  「早说清楚嘛。」虫虫咕哝一句,放开了手,改为从背后抱着他的腰。
  嗯,很好,腰部一点赘肉也没有,六块腹肌早就摸过了,这男人的身材还真是好得冒泡。
  不过她被这大魔头挡着,刚才只能把却邪双剑重插入鞘,从背后给他大大的来个个熊抱,连他的手臂也给拢在了一起,妨碍了他的行动。
  「抱紧。」
  嗯嗯,这个不用他说,肯定抱得紧紧的。
  好吧,再紧一点。
  贴着他坚实的后背,就算身处在这凶阵之中,就算四周遍布危机,还是觉得非常安全。对了,把护体神光散出来,好歹护着后背。
  现在周围那些分辨不清的声音和动静更加清晰可怕了,冰晶之雾渐渐变薄,似乎就要被妖火吞噬。
  虫虫明白总是呆在屋顶上也不是办法,也明白花四海要采取行动,她只是不知道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之下,他要怎么做才能破阵而出。
  啊——
  就在她引导体内真气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两人腾空而起,然后直落到火海中心。
  虫虫不自禁的惊呼出口,若不是因为本能地相信这个男人,差点松开手。
  瞬间,两人已经身处妖火之中。
  干什么啊?浴火飞升还是凤凰涅磐?要不就是烤狮子配乳猪?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是这么个玩命法!被烧死的人全是萎缩咸斗拳状,黑乎乎的,可怕而难看。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灼热和焚烧感,倒是感觉有些冷,定晴一看。见那妖火被花四海的魔气逼得退了约两米的距离。
  「放开我。」
  「绝不!否则你扔下我,自己跑了怎么办?」某个没良心的人不负责任的诬陷。
  「你的安全,本王会负责到底!」他说话简练,可是一字一诺。这点她是明白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放开。
  并不是她犯花痴,而是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觉得一放开他,就又会山长水远,前一刻还欢乐的心,有些微的刺痛。不明显,可是痛点很深,弥漫到每一根神经。
  这是预感吗?是不是离开这个镇子,他就会又不见了。这么天天追在他身后,真的好累。他为什么从不为她停留,哪怕是一分钟?
  花四海轻轻一挣,虫虫只觉得四肢发麻,呀的一声放开了手。
  「死魔头,你干嘛电我?」她对花四海怒目而视,眉毛拧成了一团,可眼睛却有一层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雾光,只因为想到即将的分离而已。
  花四海反转过身,虫虫眼里的水气令他心里一紧。
  怎么了?为什么她看来有些可怜,神情中的不舍和留恋又是因为什么?他不会扔下她不管。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但这一刻却动作快于思想,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她的短发。
  那头从没有长过的头发本是深酒红色,此时被妖火邪异的红映得奇异的美丽。
  他的手停顿了一会,掩饰似的取下粘在她发际的花瓣,抛在地上。他不喜欢西贝的痕迹在她身上出现,但还是一个字没说。
  死魔头,多说一句话会死吗?虫虫怨怪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他就不能说一句,什么宝贝、小心肝、亲爱的、小肉肉,不要怕,我来保护你之类的话吗?
  真是没有一点情调,不愧为冰山男之名!
  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呢?突如其来的就喜欢了,好像被闪电劈中头顶。
  本来,她被扔到这个世界后是恐慌的,但想开了后,就想好好过平静快乐的生话,遇到这个魔头就开始不平静了。
  开始是担心被杀,因为她实在冒犯过他太多次,据说冒犯一次的人都会死无全尸。然后看到他危险,她不知为什么会心疼了,看到他离开就牵肠挂肚。
  什么时候,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好像很突然,又好像很自然,就这样变成了现在的情况,而且心绪加深了。
  「哈哈,果然是郎情妾意,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没想到冷酷无情的魔王还能给我们演上这么一出浓情戏啊。」龙老大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
  虫虫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因为这死女人打扰了烈火中的爱情。他们正暧昧的四目相对,看花四海神情,仿佛是要吻她似的。
  这个男人太冷漠了,偶尔的失神和温柔是多么难得,简直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机车还要小。
  「拔出你的却邪剑。」他冷冷的对虫虫说,果然回复到平常的样子。
  虫虫愤恨中「唰」的拔出却邪剑,对着空中乱斩道:「妖妇,看我却邪神剑斩妖除魔!」随后想起身边的「魔」,低声道:「这个——不会伤害你吧?」
  花四海冷哼一声,「还早得很哪!」说着伸指在剑尖上一拜。
  却邪剑本来就是八把神剑中专门对付妖魔的一柄,魔气袭来时,嗡嗡作响。抖得差点让虫虫脱手,但最后却被魔气逼得如凡剑一样静寂。
  虫虫这才直观了解到自己和花四海的实力相差的距离,大概要用光年来计算。果然修道没有捷径,就算在她落入这个世界前,那个怪人给了她那么了不起的金光神气也是一样。
  「要怎么办?」虫虫看看四周。
  妖火狰狞吞吐,虽然看着可怕,却不能靠近,不过她总觉得妖火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只是因为花四海站在这儿,一时给震住了。
  不过他们想出去,恐怕也难。
  「你说我们要不要耳语?以免作战计划给人家听到。」她凑过去,一脸戒备,还神神秘秘地扬扬眉。
  花四海差点微笑,看她那小鬼样子实在有趣,「本王的隔音结界怎么会有人能突破?」
  「哦,原来我们听得到那妖妇的声音,她听不到我们的,这个法术不错,回头有空教我一下。」虫虫了然的点头,「那我们研究一下要怎么打败龙老大吧?」
  「你会破界吗?」
  茫然摇头。
  「你懂阵法吗?」
  挠挠头,还是否定。
  「知道阵眼在哪里吗?」
  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看,然后恼羞成怒的一皱眉,「我连阵法都不懂,怎么会知道醉眼在哪儿?如果我们女人什么都会,那男人就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价值了!」
  「凤凰会。」
  三个字,如五雷轰顶。
  某人听得愣了一下,之后淡淡的柳眉倒竖,嘴唇紧抿,眼睛里的火焰比妖火还明亮,雪白的小牙吱得吱呀乱响,「她就不算个女人!」
  呃,好吧。外形至少挺像那么回事,不得不说——是个美人。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找到。」赌气的跺了一下脚,「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就不信本小姐凭着天生神力找不到什么阵眼。」说着不顾死活的往火里迈步。
  到达妖火的边缘时,感觉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量沾染到了身体,那不是火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好像身体的每一寸都要裂开,每一个毛孔都有东西要窜出。
  她想追,却又追不回来,看到妖火后有一双碧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幸好一股浑厚的力量把她吸回到熟悉的胸膛上。
  「拜托,你别总把我吸来吸去,换个别的方式不行吗?」怒火还在,要知道妒忌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别乱来。」花四海皱紧眉头,觉得这女人真麻烦,可是看她妒忌得发疯,不能否认心里还有一些开心。
  他平生经历的大小危局数不胜数,但没有一次像这样,是在心情愉快下战斗的。而这次虽然凶险,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要想出去,也很麻烦,只怕会耽误时间。
  他刚才在屋顶上观察得清楚,这是个四处皆圆的阵。
  圆是最完美的图形,一时找不到阵眼在哪里,但可以感觉到这阵由五方守护,守护之人在阵外不停的变换方位,阵的防御力又强,从里面很难攻击,要慢慢对付才行,急不得。
  但是,既然龙老大开始时敢在镇内与他会面,既然有了在镇内启动星月阵之心,就证明阵眼在镇内,方便她启动后还能离去,只是因为被他气势所逼,没敢行动罢了。
  所以,他一定可以带这个丫头出去,然后他要把押阵的人赶尽杀绝,夺下妖道的聚妖旗!

  2-51 哼哼哈HI
  嗤——
  破空之声传来,带着嗡嗡的颤响,好像有看不到的蚊子在人的耳边俯冲,声音分辨不出从是哪个方向传来,但又清晰无比。
  虫虫还在发愣,花四海已经率先做出反应,揽过她略一侧身。
  虫虫只觉得一道凉风掠过她鼻尖前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咚」的一下打在妖火后一间破屋的墙上。
  再怎么破,好歹也是一间石屋,可这风吹雨打都没倒的房子却像堆起的积木似的,在那个声音到达后不久,轰然倒塌。
  虫虫吓了一跳,更紧的缩在花四海怀里,「妈啊,这是什么?声学武器?妖道很先进啊!」
  「妖箭。」
  「无形无影的、防不胜防的?」
  「没错,妖气凝成。」
  「那怎么办?」
  「跟着我。」
  哦,这个容易办到,而且她很乐意。
  虫虫想着,立即挽住花四海的手,感觉他的大手稳定又温暖,让她安心不少。
  「那下面又要怎么办?」好奇宝宝再问。
  这次花四海没有回答她,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抬步就走。
  妖火凶猛的燃烧,一点没有耗尽的迹象,花四海缓缓向着小镇的一个方向走,他路过的地方,妖火就被魔气逼退开一个豁口,而他一离开,火焰就再度融合。
  两人走在雄雄大火之中,却仿佛是在草丛中穿行。如果想像一下,可以把这当成夕阳下的金黄色麦浪,被如血夕阳染成了红色,被风吹得弯下腰去。露出走在麦田中的情侣来。
  一般躲在这种地方的男女,都是要干点啥少儿不宜的事,可是他们此刻却在躲避杀戮,或者说是战胜杀戮。
  杀机四伏。
  随着时间的延长,阵内黑暗了起来,不是天气变换,而是星月阵渐渐阻隔了阵外的一切。
  但是阵名虽为星月,身处阵中的虫虫却看不到星星和月亮,除了妖火,就是黑暗降临后,周围越来越多的碧绿眸光。似乎有无数野兽伺伏着,随时准备冲进火海,把两人撕成碎片。
  一路上,妖箭时时袭来,尽管虫虫极力压抑,也忍不住惊叫连连,从挽着花四海的手,改为了抱紧他的胳膊,全怕给这隐形箭穿个透心凉。
  她尝试过凝起防护光罩,可是有几只妖箭在掠过她身边时却毫不留情的穿透了她的防卫,后来她干脆把一切交给身边的男人,左手晃当当的握着两柄却邪短剑。 权当是和心上人雇麾幻世界散步了。
  奇怪地是,花四海并没有嫌她吵闹,全付心思都用来观察镇上的布局以及暗藏的方位。右手握的冰魔刀还要时时挥舞,以磕飞力道越来越足的妖箭,四掠的刀气时而惊得躲藏在火焰外的妖怪不得不逃窜,以免被魔刀所伤。
  他们从镇中走到镇东,然后又折返镇西,路上走得很慢。尽管镇子不大,也走了不短的时间,其间一句也没有交谈。
  花四海是在用心思考破阵良计,无暇多话,而虫虫没吱声则是因为在乎受二人独处的时光。
  她反正也不懂什么阵法,所以决定服从命令听指挥。她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在最危急和困难的环境下都能想出很多开心的事,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她所喜欢,她所爱的人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意相通也不错。
  不过,她也不想自欺欺人,这男人的心外有一个结界,阻隔一切,只偶尔会有些情绪泄露,但也转瞬即逝。
  但她不气馁,上小学时励志的第一课就是:只要功夫深,铁秆磨成针。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情人之间约会的各种浪漫桥段,现代电影电视中都展现得差不多了,但像她这样,和一个超级冰山大帅哥,手挽手走在妖火中,半明半暗的火光映着他刚毅沉着的侧脸,随时有可能松手,心情却平静甜蜜得如沐春风,恐怕独她一份,太难得了。
  「魔王殿下,看景哪?很悠闲嘛!可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们也会消耗,可远不如身在阵中的您啊,难道您是采取的对峙之策吗?嘿嘿,这可不是什么聪明招数。」龙老大的声音并没有给自己屏蔽,这讨人厌的女人再度来打扰虫虫的好心情。
  花四海头也没抬,挥手就是一刀。
  刺耳的嘎吱声划过半空,龙老大惊叫一声,之后就是一长串粗鲁的骂声,显然这一刀虽然没能突破结界,也没有伤到她,却吓得她不轻。
  站到花四海身边的虫虫亲眼看到他嘴角微微上翘,看样子似乎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就算没有,至少也弄懂了阵外之人所守方位的流动规律。所以他那一刀才准确的袭向了龙老大,惊得龙老大以为会被力毙于魔王刀下。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好看哪!尽管那也不算笑,算笑也是冷笑,但还是非常好看。
  「舞剑。」他突然进出两个宇。
  他为什么就不多说话呢?声音多好听啊,低沉,性感,有点沙,像从胸腔中发出来的,听得人麻酥酥的。
  不爱说话的人却有副好嗓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不动,想等他多说几句,但却等来了怒目一视。
  「好吧好吧,我舞,吓唬我有什么意思。」她岵哝着,随手练起太极剑来。
  慢是慢点,但动作挺熟练的。
  自从上回用这半调子太极剑引来天雷后,在客栈中被白沉香逼迫练功时又完善了一下,现在耍来有模有样。
  白沉香曾经说这剑法蕴含阴阳道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实在是奥妙无穷。可惜她的剑法中大义虽通,却招式粗略,说回去后要和师叔们研习一下。
  他还问她是从哪里学的?她能说是和小区内健身的老人们学的吗?只得又装失忆。
  好在她本来就是「失忆」的人,身上又有一道说不清的金光神气,白沉香也没有再问。
  虫虫当时还兴奋地想,说不定张三丰以后是她的徒弟,原来武当的开山祖师是她!
  而此刻得意洋洋的舞动起来,却招来花四海严厉的训斥:「动作快些,运气于剑,背转身去!」
  干嘛?打屁屁啊!她把白沉香气得呕血数升,他还没打过自己呢!还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哼!
  想是这么想,但在这凶阵之中要依靠人家大魔王生存,所谓形势比人强,也不得不听从一句。
  背转身去,假想眼前的火苗是龙老大和凤凰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双手持剑一通乱挥。招式也不管了,看来像是连环恶猫抓,完全是上学时打群架时的德行。
  奇怪的是花四海没有嘲笑她,难不成魔都是这样练武的?也是,疯魔疯魔,不疯怎么会成魔。原来像疯子一样乱打,就是成魔的最高境界。
  以前学校的武术队有个帅哥,她为了接近帅哥,还曾经钻研过一阵武术,这帅哥就是练什么疯魔棍的,据说和地躺刀一个系列,就是躺在地上一通乱挥,专攻人下三路,看来威力是很大的。
  当时那帅哥在一次练习中,手中棍不幸脱手,飞出的白腊杆子不偏不倚飞向她的脑袋,让她当场昏倒。
  其实不是砸到了,是她看到木棍飞来吓得摔倒,自己撞了后脑。
  但她后来还是赖着武术队帅哥鞍前马后伺候了她一个学期,直到她迷上篮球队的新帅哥,才说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放了人家一条生路。
  不过这种疯魔的频率真的很费力的,她缺乏锻炼的胳膊挥了两下就累了,必须发出哼、哼、哈、HI、的喊叫才能继续下去,和周杰伦练双截棍一样。
  她以为这是破阵所必须的,所以老老实实地折腾了一会儿,之后头也不回地道:「可以了吧,魔王殿下?」
  回答她的是「当当」两声,一声来自脑后,一声来自眼前。
  有两只妖箭同时袭向了她,后背的被花四海磕飞,眼前的是自己的却邪双剑抵挡的。但是那妖箭力量太大,震得她双手发麻,剑差点脱手,啊的叫了一声。
  原来那魔头是让她护住自己前身,他只负责她背后,那么他腾出手来要干什么?

  2-52 我冷,需要取暖
  偷眼回身望,就见花四海挥舞冰魔刀虎虎生风,虽然也是虚空而劈,但招式;凌厉直接,动作简单有力,只几个动作罢了,看来居然也帅得冒泡。
  花她正要开口询问,但那种蚊子叫声却又出现了,而且听动静像是超大只的,正对她进行前后夹击。
  她急忙收敛心神应付,可是有点晚了,妖箭来得又疾又快,她连眼都来不及眨,致命的凉风已经吹动了她的发梢。
  她大惊,但这只是受到攻击的本能反应而已,心里其实并不害怕。因为花四海说过,她的安全他会负责,所以就算他让自己对付了一些小问题,也绝不会疏忽她的安全。
  他就是那种男人,要么不说,说了就是承诺,一定会做得到。
  咬牙闭眼,耳边听到「当当」两声,张开眼睛时就看到自己身前身后的地面上有两个不小的深坑,果然是妖箭撞击所致。
  虫虫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妖箭是妖气所化,无影无形,但破坏力很大,她是血肉之躯,也没有凝起防御光罩,用得着这么狠吗?
  如果这两只妖箭打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变成虫泥的。杀人而已,非得那么残忍吗?
  「还是站过来吧。」花四海手中不停,没有温度的语气中有一丝轻视。
  「哼,我不会分神了,拦我者死!」虫虫怒道,体内真气激发得却邪双剑闪亮起紫青之光。光芒穿透妖火,引起火外一片惊呼,显然威力很大。
  虫虫得以的一抬下巴,再度乱舞起来。
  阵内有点冷,这样虽然累,但可以适当保护自己,还能暖和一点,免得大魔头看不起她,回头再分了神,让龙老大有机可乘,一仙一魔的生命都要受到威胁。
  她可不是全凭王子拯救的公主,她是自由独立的女人,自己能帮自己。好吧,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帮助,但是她也是有能力的。特别是,论起逃命,她可是一把好手。
  再说,哲理就是哲理,果然生命在于运动。
  而她每回主动引导体内真气都不太成功,反倒是本能地调动,真气能自然散发。
  再看她的却邪双剑,有了真气的激荡,剑光是多么漂亮啊!比星球大战中的光剑强一万零一倍。
  那些小气兮兮的日本刀,发光后就像四十瓦的彩色灯管。切,哪比得上她的神剑!
  美国人就是土包子。没眼光!没文化!
  剑主与神剑是心意相通的,不过虫虫一直以来都不想修炼,所以对这两把剑没有爱。从来不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对自己的神剑爱护有加,时时细心擦拭,恨不能又抱又亲,天天搂着睡觉。
  对于却邪双剑,她基本是随手乱扔。因为剑身较短,她还用神剑切过水果吃。
  诸如这般恶行她做得多了。此时突然心有感触,对神剑的爱意如泉涌,而神剑平时受到虐待,颇为郁闷,现在感受到她的爱意,虽然这爱意小得可怜,但在久不被重视的情况下突然被夸奖,立即兴奋得光芒暴涨,剑柄发抖。
  看到这么热情的反应,虫虫也很开心。
  紫青光芒像两只欢快飞舞的仙鸟,在空中杂乱无章地飞舞,卷起一股股仙道正气,竟一时迫得妖箭不能袭来,也使在阵外施法的龙老大异常震惊。
  「看她身上那层金光。」美女外形的兔妖手下惊愕的道。
  龙老大反手一掌,把兔妖打飞。
  她长了眼睛,看得到,那一层淡金光围着姚虫虫周身隐隐流动,使她看起来特别美丽,两柄神剑更是流光溢彩,虽然好看,可是杀伤力巨大,果然是斩妖除魔之剑,是他们的克星,连星月阵都不稳了。
  她一心要对付花四海,看到虫虫连石头也变不好,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以为杀了她就如捻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她的全部作用就在于当引诱花四海的饵。
  其实就算这样,龙老大也有些不屑,不明白从不把任何一位佳人放在眼里的冷酷魔王,怎么会迷上这样一个姿色中上,举止随意的女子?还以为魔王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哪里想到这天门派的小剑仙居然深藏不露,是一个仙道高手。
  (她并不知道虫虫的仙术和护体神光是时灵时不灵的,倒不是故意隐藏实力。话说虫虫的实力这样一时一变,确实蒙了不少人。)
  如果仙魔联手,星月阵能困得住他们吗?如果这孤注一掷的赌博不能赢,那么魔王——
  额上有一滴冷汗落下,那只兔妖已经爬回,谄媚的帮龙老大轻轻拭去,然后小心收手,不知道这喜怒无常的老大会不会再打她。
  只听她叹息单:「看来妖火要破了,快去看看凤凰来了没有,第五方一柱香内就要守位了。否则——」
  她回头看了看施妖火的那只熊妖。
  见他的黑脸红彤彤的,浑身颤抖,已经现出了原形,明白这是将死之兆。
  花四海灭了妖火,但他不肯饶恕施术之人,魔气与妖气如影随形,火灭之时,魔气随妖气反噬,这熊妖千年道行一朝丧,连命也保不住了。
  魔王真是霸道可怕啊!
  他说过,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敌人。他对敌人的无情冷酷,十洲三岛无人不知。
  她站错了边,高估了妖道的力量,是她太贪心了吗?可是事已至此,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如今怕也没有用,只能死顶到底。
  「咕咚」一声,熊妖栽倒在地,痛苦的抽搐着,可是谁也帮不上忙。
  龙老大一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兔妖,吓得她立即领命而去,但临走时仍回头看了一眼阵内,不禁惊叹,对那杀她族人的男人不禁流露出崇拜和爱慕之色,但终是不敢停留,急急向青箩镇方向赶去。
  此时,阵内的虫虫也惊咦了一声,停下手中双剑的挥舞,因为她看到了地上点点斑白。
  再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那黑衣散发的男子在漫天飞雪中静静站立,停下了手中刀,担了一肩白。
  阵内于外部隔绝,绝对不会下雪,是冰魔刀凝成的冰晶化雪而落,逐渐覆盖在妖火之上。火焰发出「嗞嗞」的响声,像是垂死的呻吟,之后火苗越来越小,雪层中隐含的魔气,完全压制了火中的妖气,使它再也不能形成新火,只能等着熄灭。
  而虫虫哪里还分辨得清现实与梦幻,就见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片刻间就覆盖了地面,整个世界不再可怕,美得像是在水晶球中。
  那个被称为恶魔的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身处一片银白之中,深黑的眸子比黑夜还要黑暗。
  他是死神,却无比迷人。
  「我冷。」虫虫昧着良心说。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和大魔头抱抱。
  话说和魔王殿下恋爱就是好啊,风花雪月,他只要一挥手就什么都可以给他,实在太浪漫了!
  花四海没说话,只看着她。
  「呃,这是吓出的冷汗。」虫虫抹抹额头,把良心死死踩在脚下。
  一股大力吸来,虫虫有三分无奈。他就不能走过来,或者等她扑过去吗?总是把她当个弹力球一样吸来吸去!不过不管了,在他身边就好。
  虫虫张大手臂,抱住花四海的腰,只听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放开本王,妖箭已过!」
  原来他吸她过来是为了帮她躲避还在不时偷袭的妖箭,但是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
  「不放,我冷,需要取暖。」良心是什么?不认识。
  花四海无可奈何。
  她明明因为舞剑而流了汗,身子柔软温热,散发出一种水果的甜香,居然睁眼说瞎话!

  2-53 他心中有魔
  「不许再电我。」虫虫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脸颊在花四海的胸口上蹭蹭,「如果你电我,我可咬你啦。」她埋首在他的怀中。
  「咬你的在身后。」他果然没有电她,但身子紧绷,传递着戒备的气息。
  再怎么胡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虫虫放开手,叹息着转头望去。
  雪停了,妖火已经全部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冷。
  她本来以为妖火后会有妖怪,但茱萸镇的小街上却空荡荡的,只有街的尽头,一盏盏阴森的小灯亮着,红的、绿的、蓝的,凶狠地盯着两人。
  妖们,隐身在黑暗中,只用眼睛威胁着对手。
  虫虫明知道这阵不会轻易被破,也知道妖道中妖怪众多,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比不上此刻的真实感觉,虽然花四海就在身边,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周死寂一片,只有她的呼吸声急促地起伏着,还有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轻声鸣叫,像有人再黑暗中窃窃私语。
  嘎——
  半空中有体型巨大古怪的妖鸟飞过,无月的天空却掠过阴影,虫虫本能地抬手一挥,却邪剑紫光暴涨,居然斩掉了一只妖鸟的脚爪,哀鸣声中,妖鸟砰的落地,抽搐着爬起,倒吓得虫虫浑身发麻。
  「咱们飞不上去。」虫虫抬头看看,发现阵顶不仅还有电光闪动,妖鸟也越聚越多。有的像蝙蝠,有的干脆就像个畸形的人,形状可怖极了。
  「不飞,打!」花四海只说了三个字,缓缓抬起冰魔刀。
  啾啾的鸣叫声中,镇两端都有妖物涌动着冲了过来,半空中腥风阵阵,妖鸟们盘旋着。虫虫背对着花四海站好,紧紧握着却邪双剑。因为紧张,剑光亮得耀眼。
  看来这是要打群架啊,上回在无穷山,可是有师兄弟七人一起罩着她,现在这情况,守护好大魔头身后的责任就要由她负责了。
  前后一看,不仅镇两端有妖怪冲了出来,个个全是兽行,四蹄刨动,就连那些残墙断壁后也黑影重重,地面也开始颤抖,随妖火和妖箭两轮攻击后,第三轮妖兽也来了。
  妈啊,这是勇敢者的游戏还是侏罗纪公园?!
  虫虫心惊胆颤却不肯退缩,发誓要和花四海并肩作战。
  哪想花四海单手一挥,覆盖在地面的雪片忽然全部被卷起。瞬间形成隐隐的龙形,在虫虫惊愕的目光中龙头翻转,呈螺旋状盘绕在她身外两米左右的地方,把她护在其中,雪龙带起的风全部向外卷,保护圈内宁静异常,圈外却飞沙走石。
  他在就要战斗的时刻也没有忘记保护她的诺言,可是他一个人如何能瞻前顾后,对付这么多妖兽的进攻呢?
  妖兽到了,冰魔刀挥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虫虫身处局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战斗,或者说是屠杀。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四海,残忍冷酷,宛如杀神降临,下手绝不容情,一刀就是一条亡魂,没有一丝怜悯。
  他身边,血液四溅,残肢乱飞,茱萸镇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那些妖兽奇形怪状,许多是虫虫根本没有见过的,有的大如恐龙,有的小如老鼠,但无论大小,近到花四海身前三丈之内就逃不过一死,有的误闯到雪龙这边,会被雪龙卷起的离心力甩出很远。
  不知为什么,虫虫感觉得出那些妖兽的恐惧,可是妖兽们却仍然前扑后续的冲过来,似乎为什么所控制,一切都身不由己,明知道是死,也摆脱不了命运!
  甚至,她对这样的花四海也感到陌生和惧怕。
  他是魔道的魔王不假,但接近他的时候会发现他是个讲信义且并不滥杀的王者。虽然冰冷,却不凶残,偶尔的温柔能让人融化,而如今的杀戮却让他如同魔神,一点人念也无。
  他不是他了!他似乎不能自控,鲜血让他兴奋,屠杀让他畅快,他心中有魔!
  虫虫忽然眼泪迸流,惊恐尽去,心疼却浮了上来。
  这个男人生病了,他心里的黑暗是致命的病毒,随时会激起他的狂性把他杀死。
  要救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她那么喜欢他,绝不能让他「死去」!
  时间很长又很短,长到足以让妖怪们尸横遍地,短到花四海只是做着同一件事。
  虫虫不是迂腐的圣人,不会在别人欺侮到头上时不反击,更不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要谈仁义,可她不愿意她的心上人陷入这种疯狂的血腥屠杀中不可自拔。
  「蛇妖,你这个混蛋!有本事自己来啊,为什么要让你的手下现了原形来送死!」虫虫愤怒得大叫。
  一切全都是那个蛇妖的错,是她以法术控制妖兽,让它们虽然惊恐却不得不来送死;是她让大魔头杀意浓烈,不可阻止!
  虫虫想冲出雪龙的保护圈,但冲了几次也不行,就连却邪剑上的光芒也似乎被吞没在龙身里一样。
  「还敢称呼自己是龙老大,明明是一条无胆的小菜蛇。」她继续叫:「妖道的人听着,你们为什么跟着她?她先是错误地做出判断,与魔王为敌,然后又无视手下的生命,拿你们的千年修炼做为消耗魔王法力的东西,这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吗?」
  「妖妇!你为什么不现身?来和我单挑啊,我一个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也能斩蛇为王,别说魔王殿下了,你居然痴心妄想要战胜他,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十洲三岛也是你能觊觎的吗?」
  龙老大在阵外听得真切,气得花枝乱颤,想说话而不能。
  再看周围的手下,眼神中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情景使她心法大乱,控制力立减。阵中的妖兽本来就因惧怕而产生怯意,此刻稍感自由,立即四处逃窜,生怕跑晚了一步,就被可怕的魔王斩于当地。
  龙老大知道自己这个首领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本来就有许多长老级的人物不服,她本想以压倒魔王之事来立威,现在看来实在大错特错,但她必须赢这一局,否则不仅妖王之位不保,性命也堪虞。
  想到这儿,她对另一只熊妖使了个眼色。这是她两个贴身近侍之一,他的兄弟因为被破了妖火而死于魔王手下,现在轮到他实行妖术了。
  他心中一定愤怒又伤心,报仇的念头会使他法力加倍。
  而魔王看样子法力消耗不少,如果第四轮妖术能成功的话,她就能扭转局势!
  「大魔头,住手住手!!」虫虫又喊,语气中的焦急任谁都听得出来,因为她看到妖兽四散,再没有一只攻击花四海,可本来站在原地不动就杀了无数敌人的魔王忽然起身追击,似要赶尽杀绝。

  2-54 本能和预感
  她的叫声钻入了花四海的耳朵里,正杀得性起的他心里一凛,追击—头猪妖的念头登时断了。
  眼看周围的地面上堆满了尸体,他忽然止了杀意,那烧得他浑身发热的,只有鲜血才能冷却的心火渐渐熄灭。
  虫虫的声音好像那凉森森的雪片,融在他心底,一阵清凉舒服。
  以往的征服与杀戮,是西贝和凤凰站在他身后,西贝从不多说什么,而凤凰却只有崇拜和狂热,今天吓到这丫头了吗?
  她这样的女子,那样快乐开朗、活泼清新,只怕没有到过最黑暗地方,没有看过最残忍的事。
  所以她是仙,而他是魔,永远不同路的。同生共死又如何呢?终究是两条道上的人。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悲凉,有些厌倦,很想就这么回到修罗微芒去,在黑石神殿中安静的渡过岁月。可同时,心里又涌出一团热火,要他打到天道,完成必须完成的事。
  他似乎失去了什么,必须要拿回来。
  回身望去,见那丫头拼了命的和雪龙挣扎,想要冲出来。雪龙凝结着他的法力,他不解除,以那丫头的修为,是无法摆脱的。
  他一挥手,雪龙落在地上,化为雪堆,那丫头收手不及,向前冲了几步,摔了个大跟头,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住。
  他下意识的想上前抱起她,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满身血污,冰魔刀因饮血而兴奋地轻鸣着。只能止了步,心内纠结但眼神冷漠地看着她艰难地爬起。
  这样她还会缠着自己吗?大概不是吓跑了,就是厌恶了吧?她是剑仙。虽然法力很低,毕竟是仙。他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了。
  很好!很好!
  他感觉心里有点空,但飞快地遮掩了过去。
  哪想到虫虫爬起来后,突然飞扑了过来,「没事了。没事了。」她用力拥抱着他,喃喃的说,并不怕那些恶心的妖血沾染上她的脸庞,小手绕到后面,轻抚他的背。
  她在安慰他吗?真是可笑!
  他想冷笑,却只能眼看着那片雪融化了个干净。
  地面上,还有心头。
  西贝看看掌心,应有的红痕没有发黄,但也不鲜艳,因为——痕迹没了。
  他施放的枯荣锦,虫虫自己是拿不下来的,除非是小花或者龙老大帮她。而痕迹消失了,证明他与虫虫的联系断了,如果是小花摘下的枯荣锦还好,倘若是龙老大呢?
  结果他不敢想。虫虫太冒失了,犯在小花手里,十成十会被宽容。可是到了龙老大手里,必死得极惨。
  女人残忍起来,等闲男人是比不得的。这位龙老大,本不是妖道命定的首领,也不是像小花一样以武力服人,而是凭借阴谋诡计上位的,一定心狠手辣。
  想到这儿,他不禁停下了脚步,直到招来马小甲询问的目光,才又犹豫着抬步向前。
  他很想回到茱萸镇去看看,可是小花说要他带手下人回修罗微芒去。
  朋友归朋友。在那个情况下小花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做为属下他必须遵守,何况小花一向军令如山。
  只是,小花迟迟没有赶上来,让他觉得茱萸镇那边一定有麻烦,否则以小花的性子,就算心里对虫虫有些特别的感情,有些流连,也不会拖那么长时间。
  小花冷漠惯了,对自己很苛刻,就算心中爱煞,表面也不会怎么样,甚至还会逼自己做出相反的事。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必须要还的。
  何况,以现在的情形看,小花只是对虫虫上了心,还远没到生死不离的地步。而且他很怀疑有没有那一步。
  妖道的人并没有来青箩镇继续商谈合作事宜,而是守在镇外不动,暗处暗中侦察过几次,只说妖道的大帐防守严密,似乎龙老大和长老们在商议什么。
  对此,他不信。
  那女人智商不高,眼光也不远,玩点妖道的内部斗争、耍点阴谋诡计、抢个老大地位置坐坐还行,绝不是个放眼天下的料子。她一定不在青箩镇外,一定是去给小花下绊子了。
  而且妖道对魔道也没有了好心,这些天他也注意过动静,有妖道的人在附近监视他们,有点不怀好意思之感,天上还有几只怪里怪气的蛇尾鸟。
  可是以小花的能力,就算拖着个天门派低级弟子,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他不应该担心的。
  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担心。
  问题是,他在犹豫是不是违反魔王令,赶回去救援,特别是在没有收到小花的救援信号的情况下。
  不过从小到大,小花就算面临死亡的一刻,也没向任何人求过援。
  唉,那个人真是——真是没办法说了。他那样又闷又生硬的人,虽然皮相很好,但有虫虫那样活泼可爱地姑娘喜欢,也算是奇迹了。这个世界啊,看来真是颠倒了,活该要大打一架才能安生。
  要怎么办呢?回修罗微芒还是去茱萸镇?
  「西贝,王走得那么急——没说有什么事吗?」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凤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我瞧妖道的人跟了一路了,他们会不会对王不利?」
  「哈,那可真是找死了。」西贝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的,他对小花的实力有着无比的信心,他只怕他会落入陷阱,或者杀得性起,一举灭了妖道,平白失了助力。
  小花魔性大发的时候特别吓人,虫虫那样粗疏天真的姑娘不被吓到才好。
  至于小花离开的原因,他没告诉任何人,但他觉得马小甲和暗处一定有感觉,他们只是不问,凤凰也怀疑着什么,所以一路上怏怏不乐,这会儿问出口,想必是鼓足了勇气的。
  「西贝——」凤凰欲言又止,心里感觉有些什么在滋长,却又不能确定。
  「这可不像你了。」西贝平静地微笑道:「王要攻上天界,很多事要做,修罗微芒要有人守着。你一向是王的左膀右臂,这时候可不能慌了神。」他故意把话题往正事上带,因为他明白凤凰没有看出虫虫就是茱萸镇的大石头,现在只是疑惑小花的奇怪举动。
  不能让凤凰知道小花对虫虫的特别,这会让她受不了的。无论多么智慧沉着的女人,面对一个爱了上千年,守了上千年,一个小小的关怀就能使她激动许久的男人来说,如果突然知道这男人别有怀抱,都会受不了的。
  说不定会发疯,疯起来还会没边儿,到时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想那天和龙老大谈判,情况虽然拖延,但进展还算好,但虫虫一出现,小花似乎心都乱了,恐怕是动了真情。
  这种情况对于凤凰来说就是绝望的。
  对他呢?这算什么?一个能闻到他本命香,还让他心痒痒的女人。虫虫跟他没有瓜葛吗?那么为什么是她闻到本命香?
  「好吧,是我多想了,最近我不知道怎么——」
  「你是太累了,咱们魔道杂事一堆,前几天启动纤尘无影也损耗了注力。」西贝看了看天色,一指前方的小镇说,「今晚就住在这儿吧。真闹不明白小花,为什么不让咱们御器飞行,非要装扮成一队商旅,在陆路上慢慢走。」
  其实西贝根本是在撒谎,花四海从来没有说过让他们在地面行走的话,一切是他的决定,因为他要等小花赶来,还要注意一些必须注意的事情。
  凤凰摇摇头,感觉心里像有一只老鼠窜来窜去一样,愈发觉得王最近举止奇怪,就好像这次他突然离开。
  王一惯独来独往,也不爱管道中杂事,这本没有什么,可是他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
  虽然西贝说王留了话给他,可是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她总觉得西贝和王有事情瞒着她。
  可是她以什么地位去了解最近发生的古怪呢?这一切不是和天门派的臭丫头有关吧?这种猜测没有根据也没有逻辑,就是一种女人的本能和预感。


  2-55 我叫孔雀
  西贝是贵公子的气派,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从来不管杂事,衣食住行也要精致,所以凤凰心里虽然烦乱,进了小镇后,仍然协助马小甲安顿好众人,特别还给西贝安排到清静且干净的后院独楼上房,然后才有时间洗澡、吃晚饭。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一直堵得慌,脑海中想起千万遍与魔王相处的情景,又有无数幻想的场景出现,那些她内心深处的期望,那些王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的可怕场面。
  她发现她可以接受王拥有许多女人的肉体,却无法容忍王心里有一个女人的名子,特别是那个姚虫虫。
  越想越闷,于是她干脆起床,趁无人之机跳到屋顶上吹夜风。
  月光明亮,白晃晃地遍洒在客栈门口的小街上,夜是那么安静甜美,只有夜虫在鸣唱,这应该是美好的夜晚,可是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好像有什么正从她身边越行越远。
  而正在这时,她忽然心生警觉,看到长街尽头有一个男人正慢慢走了过来。
  这男人身材修长,体态风流,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这样的人孤身走夜路已经很奇怪了,他的脚步踏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还发出「得得」的响声,有点像一匹马!
  可是他走路的姿态明明好像轻得踏着羽毛一样。
  「止步,什么人?」凤凰站起来,居高临下一指。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要警觉。妖道合作之心不诚,鬼道在暗中蠢蠢欲动,做为魔道的女军师,她要格外小心。
  那个人的衣袂被衣风吹拂起,像花瓣般层层展开,美则美哉,但却有一缕妖气送到了她的鼻端。
  凤凰皱皱眉头,不明白妖道的人来干什么。
  这个人这般作怪,似乎是特意要找她一样,可是为什么这妖怪的脚步声那么大,他们的人没有一个发现?
  先不说西贝的法力如此之高,不可能瞒得过去,暗处的警觉性也是非常强的。
  想来对方一定是趁她刚才乱了心神之机施了妖障,把她圈住了,所以其他人才发觉不了。不过看这人似乎没有恶意,难道是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说吗?
  再说,妖障只是隔离了她与其他人的联系,可是却不能关着她不放。
  「凤凰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 男妖抬起头,一张绝美的脸,黑发半覆的眼晴如秋水含烟,一个男人居然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可惜,只有一臂。
  「你知道我的名字?要问什么?」凤凰大声说,打定主意见机行事,伸手摸一下后腰上的武器。有妖障也不怕,她的法力虽然比不上魔道中其他几个大头目,但自保或者示警还是可以的。
  「魔道女军师之名,谁会不知道?」男妖笑笑。「聪慧绝伦、貌美如花,可惜这样的绝世佳人没有入了魔王殿下的法眼,却让一个庸脂俗粉的无赖丫头抢了先机,占了魔王殿下的心,可惜啊,可叹啊。」
  「你说的什么意思?」凤凰的心「咯凳」一下。像有一根弦绷断了,莫名的惊恐扩散到每一个毛孔。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男人笑了一下。似乎是同情,却又像嘲讽,「魔王殿下现在正和那个贼丫头卿卿我我呢,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满口胡言!我王是什么人,也容你这样的人来编排?」
  凤凰大怒,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唰的拔出腰中软剑,直接刺向那男妖的咽喉,「我王有大事在身,你若诬蔑,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她本能的拒绝相信男妖所说的话。
  那男妖不闪不避,笑得无比美丽,「是啊,魔王殿下有大事要做,照理应该快回魔道总坛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不管凤凰姐姐信与不信,我都知道魔王殿下身在何处。」
  「在哪里?」
  「茱萸镇。」
  「笑话,我王去而复返?」
  「凤凰姐姐,想必你知道当时出了一场山上滚石的事故,有一块大石落到了镇中。不瞒你说,正是天门派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凤凰倒叹了一口凉气,魔王和西贝的种种可疑行径一瞬间有了解答。
  仔细回忆,自己当时也觉得奇怪来着,但一时没有理会,现在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块石头上有一丛红草,想想那贱丫头的古怪发色,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王会突然不耐烦,要离开茱萸镇,甚至言语间和龙老大很不客气;怪不得他才到青萝镇又立即离开了;怪不得西贝说话遮遮掩掩;怪不得她心里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感。
  「她是仙道派来破坏我们魔、妖两道联手吗?」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妖王龙老大也是这么怀疑,所以在魔王殿下走后,以我妖道特殊的星月阵围住了那贱丫头。不过还没等抓住她审问,魔王殿下居然不顾安危的闯进了阵里。」
  那男妖说得轻松优雅,仿佛是在和别人讲解戏文一样,可是他特意加重了「不顾安危」四个字,就好像四枚钉子,牢牢把凤凰的心钉在了绝望的空地上。
  「原来龙老大没安好心,早就想胁迫我王就范,居然设了陷阱。」凤凰脸孔雪白,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提在了一起,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不能在这个妖怪面前表现出无助,让他抓住自己的弱点,于是只能指出妖道的居心叵测,借机抢占这番对答的上风。
  也许,他们是想扰乱魔道内部的团结;也许,他们说的王和那贱丫头的事也是故意挑拔离间的呢?
  她之所以称为女军师,不是因为她足智多谋,而是因为她把修罗微芒管理得井井有条,更因为她精研各种阵法,所以这男妖一说,她立即意识到先前的种种不对之处。
  只是星月阵是潜藏着的,没有启动之前,以她的法力不足以发现,这才出现疏忽。
  现在这男妖说王和那贱丫头在阵里,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真的,她是要去救王,还是要间接弄死她的情敌呢?以王的本领而言,那什么星月阵根本不足为虑,可是真到了生死关头,王会不会丢下那贱丫头?
  王有大事要做,对那贱丫头若有几分好感只怕也是一时之意,生死关头应该会先顾着自己吧?
  这样的话,也许她应该助妖道一臂之力,让那个阵更凶险些,把姚虫虫杀得魂魄无存。
  王能怎样?那种没用的女人,王也许是一时好奇,一定会过去的。
  这不是背叛魔道,也是为了王好,他是做大事的人,要毁天灭地、颠倒乾坤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而荒废?
  「两派相争,魔王强大,本道也是做个防御,并无二心。魔王殿下和众位道兄在镇内之时,我老大不是没有启阵吗?」男妖道,「现在多说无益,只请问凤凰姐姐是否要看魔王殿下和那贱丫头在阵内的情形?」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凤凰怀疑的皱紧眉头,「我王不在,道中之事自有西贝大人作主。」
  男妖哈哈一笑,「我们老大是女人,自然觉得和女人说话亲近些,何况凤凰军师对魔王有情,我们老人岂会不知,不过想送姐姐一份人情,日后好方便办事,有得罪魔王殿下之处,也有人可以帮衬一下。再说魔、妖本是一家,我们老大也不想看魔王误入歧途,和仙道扯上关系。不过如果凤凰军师坚持要向西贝大人言明,我这就撤了妖阵,找西贝大人禀告。」
  「慢着。」看那男妖欲撤妖阵,凤凰心中的怀疑终于战胜了对妖道的戒备,「给我先看。」
  「请凤凰姐姐撤剑。」
  「你是谁?报上名来。」
  「见笑了,我是妖道中的无名小卒,我叫孔雀。」

  2-56 最贵气的魔
  孔雀?!
  这个比美人还要美三分的男人,尤其那双眼睛,简直是夺魂摄魄一般。
  凤凰慢慢收回软剑,情不自禁的盯着孔雀的眼睛,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力急速流遍全身,使她感觉懒洋洋的无力,只喃喃地道:「哪里,从哪里能看到我王?」
  孔雀笑了,依然美得能令人屏住呼吸,却显得分外恶意和嘲弄:「凤凰姐姐,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行了啊,我修了千年,修的就只是这一双眼睛,百羽翠芒也不过是庸俗的外物罢了。」
  凤凰「唔」了一声,没有回话,心神巳经完全沉浸在孔雀的碧潋眼波之中。
  荒镇、妖火、黑暗的街道、群魔乱舞,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这纷乱凶险中慢慢地走着,那样镇静高傲、霸气凛然,群妖的攻击仿佛只是跳梁小丑在徒劳作怪。
  她心头一热,几乎呼叫出口。那身影那么熟悉,就算死去也无法忘记。那是她凝视过千年的,每一次战斗,她都站在他身后。为他守护,也崇拜的垂首。
  他多么伟岸啊,天下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虫蟊,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是天地的主宰吗?
  只是,这个占据了她全心的男人右手握着冰魔刀,左手却挽着一个女人,那个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他为那女人亲历险境;他为她阻挡蛇群;他拥着她躲避危险;他允许她接近他、亲吻他,抱着他;甚至为她幻化出一场飞雪,宁愿自耗法力,凝成雪龙以保护她免受攻击。
  这样的好,他未曾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即便是她,也从未见过一丝这样的温柔。
  他的温柔如此沉默,却又如此珍贵,不发一言,却妥帖着人心,这种温柔出现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比世上的一切都珍贵。
  可惜,那不是为她!
  眼泪滚了下来,比夜风还要冰凉。心,凌落成尘,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潜藏在心底。心意未流露出来过,这时候没有预兆的疯狂涌出,却一下子成灰。
  原来感情真的不是用时间可以衡量的!
  原以为呆在他身边最久,原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原以为悠长的岁月后,她就可以得到他哪怕一眼的眷恋,可意外发生了,他遇到了姚虫虫。
  那个下贱的丫头出现在十洲三岛不过一年,和魔王见了没有几面。却可以让冷漠如冰的王付出这么多不经意的关怀。
  她有什么好?相貌?身段?武功?法术?还是真心?姚虫虫没有一样比得上她,为什么却可以让王的眼睛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会妖术吗?
  虽然她是剑仙,但看她那头发色,是妖物修仙也说不一定?否则为什么王会动心?
  或者王有什么天下大计,只是利用这个女人而已。可是王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利益而出卖自己的感情?
  动了心吧?看样子,他一定是动了心的!那她怎么办?这千年的守候不能是一场空啊。
  「看到了吗?凤凰姐姐,魔王很回护那个贱丫头。」孔雀好听的声音响起,却如同火上浇油,「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他一眨眼,瞳孔中出现另一番景象——
  无穷山上,魔王甩出锁麟龙击飞一块就要砸到姚虫虫的大石;裂地石破,为救姚虫虫,魔王千钧一发之际拔出了代替裂地石的冰魔刀,宁愿迷踪地失,通天塔毁。
  原来,他是这样失败的!
  她一直想不明白,以魔王之力,以通天塔一计的策划严密,怎么会功亏一篑,原来他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个平庸的女子失去了唯一可以直接打上天界的机会!害得他自己要走一条艰险的路去完成愿望。
  这是很深沉的感情吧?否则姚虫虫就是有妖法,从而迷蒙了魔王的心!要想办法让魔王清醒过来,一定要让他明白他在犯错误。
  也许——弄死姚虫虫是唯一的办法!
  「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她虚弱地问,声音拖得很慢,还有些含混不清,就像人在梦呓。
  「因为星月阵的第五方,必须由有魔气的人来守。」孔雀终于说出他来的目的,想要弄死这个恶劣的红毛丫头吗?凤凰姐姐要帮我们守阵,这可是有利双方啊。难道凤凰姐姐就任由魔王被迷了心,拱手把魔道基业送给仙道?」
  不能,当然不能。
  孔雀没说出下面的话:以魔气守第五方的人要以无比的愤怒驱动魔气,而这世上,没有比妒忌更愤怒的感情了。凤凰爱着魔王,龙老大早就知道此事。话说魔王那样的男人,千百年跟随下来,是个女人就会动心的。
  「会伤了王的。」凤凰有一点动心,但也有一点担心。
  孔雀叹了口气,好像是自嘲,「魔王殿下是什么人,小小的池塘岂能圈住蛟龙?重要的是弄死那个贱丫头! 只要她一死,魔王就会回心转意,做起事来也心无旁鹜,而仙道的神兵八剑缺了其一,威力大减,对我们魔、妖两道也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让她死!」
  「对,让姚虫虫死!」孔雀咬牙切齿的重复。
  那个贱丫头是他的仇人,她知道他和乌龙的秘密,是她的多事害他得不到魔王的真元,是她的阻拦让他失了一臂,从一个完美的人变成了残缺的人。
  她必须死,死得极惨也不能消除他心头之恨。
  姚虫虫变成石头落入茱萸镇,别人没看出,他那修炼千年的眼睛可看得一清二楚,报以龙老大后才订下了诱使魔王复返镇中之计。
  当时在无穷山,他看得清楚,魔王心中有那个女人,所以姚虫虫是最好的诱饵。尽管这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于他而言,他一方面讨好了龙老大,事成之后会得到大大的赏赐和大大的提拔,另一方面,可以杀了那丫头和魔王,以报一箭之仇!
  「姚虫虫必死!」他又叫喊了一句,目中射出两道幽碧之光,注入凤凰已经呆滞的眼球之内,听到凤凰愤恨的不断重复这五个字,明白终于让这魔道的女军师坠入自己的毂中。
  女人哪!都是如此。
  可能智计比男人高,法力比男人强,但终脱不了一个「情」字,遇到合了自己心意的男人会变得奇蠢无比。
  不过如果真能保持清醒,也就算不得真情了。
  他志得意满,感觉报仇雪恨之日就在眼前,带着凤凰向镇外走去,但才飞越了城门,踩到镇外的青山绿地,身后就传来一个人的轻笑。
  「美人,带着我家凤凰去哪里啊?」声音真是好听。
  转头一看,竟然是西贝柳丝。
  他身上只着一件雪白的丝绸中衣,扣子没有系好,露出大片胸膛,赤着脚,长发没有绑起,随意的散着,显然来得勿忙。
  不过这样的打扮配着他那副慵散闲适的模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高贵,比那龙族中的龙神还要魅人。
  他心里扑通扑通跳,一时没有说话。在茱萸镇中初见到西贝大人时,他就觉得此人是人中之龙,最贵气的魔。
  「啊,原来不是美人,是拐带美人的美男子来着。」西贝缓缓向前走,看着不紧不慢,但很快就到了两人身前。
  孔雀这才意识到危险,抽出两根长长的翎羽,架在一直没回头的凤凰颈中,「西贝大人止步,本道只是想请凤凰姐姐帮点小忙罢了,不日便送回,就不劳烦西贝大人大驾了。」

  2-57 爱是最残忍的
  「哦,原来是帮忙。」西北以两指轻扣下巴,「不过我道是以魔王为尊,贵道要找女军师帮忙,还要请魔王殿下回来示下。他老人家没有命令,如果我们做属下的私自离开,这不是触犯门规么?这位公子看来还很善良,不要迫我家凤凰了。」
  他说的油烟,语气诚恳,孔雀一时迷醉,但仍然道:「西贝大人,本道要办的事性命攸关,倘若您泊得太急,孔雀紧张之下误伤了凤凰姐姐就不好了。」
  「这样啊,可叫我为难了。」西贝搔搔头,好像很焦虑,手放下时,长指中已夹着两片花瓣,「魔王麾下军令如山,抱歉,实在帮不了你。」
  说着手腕一抖,花瓣如粉色飞镖一样直袭孔雀的双眼。
  魔道中,西贝柳丝的法力仅次于花四海,所以他才能和魔王并称残花败柳,此刻他为了救回被挟持的凤凰,这一招杨花风弄全力施为,威力非常惊人。
  龙老大要对魔道以弱胜强,人手自然紧张,本以为暗地下手,出其不意,孔雀一个人就能偷偷带走凤凰,不会惹来纷争,哪想到半路杀出强敌,让他连还手之力也无。
  对西贝的攻击,孔雀虽然早有防备,怎奈实力相差巨大,双翎一挡,拼命护住双眼,身子却被一股略带花香的狂风卷起,摔到十几丈开外。
  还还算西贝是以救人为主,力道钝而不锐。否则他修炼千年的妖眼肯定废了。
  而在他飞起的一瞬,西贝柳丝左手虚空一抓,背对着他的凤凰立即回退到他的臂弯中。
  「凤凰啊,姑娘家家的,不要无缘无故的半夜上房顶看月亮,很容易被坏人钻了空子,尤其你还是个美人。如果非要看月亮,好歹让人陪着,免得被什么妖道美男子勾走。其实——马小甲长得也挺不错的,学问又那么大,你不妨考虑一下。他意志薄弱,你随便勾引一下,包他上勾。」他开玩笑地说。
  「道中之人都知道他生活奢华,受不得一点粗陋,所以他的房间被安排客栈后院的独楼上房之内。
  那里干净整洁,也没人打扰,少了好多污秽之气。
  事先他吩咐了暗处和马小甲加强警戒,可是睡到半夜,他突然心生警觉。
  那不是被什么刺激到才会出现的,而是一种本能,长年训练所形成的本能。
  他急匆匆跑到客栈前,感觉空气中有一道才撤下的妖障的气息。而客栈中其他人没有被惊动,这说明妖障很小,只停留在客栈外,所以没有引起马小甲等人的反应。
  除了凤凰,因为她不见了。
  他不明白妖道的人要抓凤凰干什么,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来。客栈那边他倒不担心。魔道的左右道首已经醒了,他们人虽然少,但就算妖道玩调虎离山之计,大举围攻客栈,马小甲等人也能保持不败,等他和凤凰回去。
  「走吧,那个小妖不必理会。」他柔声道,感觉凤凰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也许,回到客栈他要和凤凰好好谈谈,让她别再执着于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唉,凤凰也是可怜。可她不明白,爱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因为它做不得假。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能有半分勉强。
  就像他,家里那么多姬妾,他对每个人都好,但从另一方面讲,却也是没有爱上一个。这是一种残忍,所以他对她们加倍的好。他曾经发誓不伤害任何一个女人,但假的永远也不能浸透到真心里,无论多么努力也是不行。
  就像小花,凤凰守了他千年,他的心还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凤凰转过身来,眼神奇怪地看着西贝。
  西贝柳丝心感诧异,伸手安慰性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才要询问,凤凰忽然双手齐推,重重打在他的前胸之上。
  这一下距离又近,出手又狠,西贝柳丝根本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直撞到城墙才止住,颓然落地。
  凤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动也不说。夜风吹着她的单衣长发,使她整个人看来就好像一个精美的人形木雕,只听从心里的呼唤,却没有灵魂。
  她,已经被孔雀的妖障所困,出不来了。
  「她是我的傀儡,已经不再是魔道的女军师了。」不远处的孔雀趴在地上嘿嘿冷笑。
  所以人都看不起他的攻击法术,可是他修炼千年的双眼却可以趁人不备,蛊惑了人心,控制别人为他所用。
  伤他?哼,他只要心里有一丝杀念,就能让凤凰把那位不可一世的西贝大人送上贵道。
  不过,西贝大人实在是太优雅迷人了,他从不毁坏美好的东西,所以终究一念之仁,但折中程度的重伤,也会让他躺上几个月,直到妖道吞并了魔道也不会出来与龙老大为敌了。
  爬起来走到凤凰身边,拍拍她的肩道:「做得很好,跟我走吧。」
  「干什么去?」凤凰细声细气地问。
  「首星月阵第五方,杀了姚虫虫!」他志得意满的一笑,带着凤凰离开,但忍不住运妖力于双目,远远地看向城墙根儿。
  青灰色的城墙之下,暗褐色的土地之上、稀疏的野草之总,躺着重伤的西贝柳丝。
  他略侧着身,脸白得似乎是透明的,连同披散的乌发、雪白的绸衣一起,更衬得胸口和唇边的血花红得刺目。
  残花败柳,响当当的人物,威震十洲三岛的英雄豪杰,还不是因为他的情报,他的计策,全间接伤在他的手下了吗?
  因为他的容貌,多少人嘲笑过他,可是今天他证明,他是可以办大事的。
  …………………………………………………………………………………………………
  「嘶啦」一声,虫虫割下花四海的半幅衣袖,在井水里浸湿,擦拭他被血染红了的半边脸。
  为了行路方便,她穿的是短打劲装,没有地方可以安然撕下衣料而还能保证不走光的。
  其实,如果能脱下肚兜给眼前的男人擦脸似乎比较香艳,可惜她里面穿的是现代内衣,半罩杯的蕾丝胸围和流氓兔内裤,屁股上还有一个很短小的兔子尾巴。
  很罗莉!可是谁让她爱冒充罗莉呢?
  「低头。」她命令。
  那男人有些不愿意,倔强的梗着脖子。她只好毫不留情的抓着他的长发强迫他低头。看他皱着眉没有反抗,眼神虽然恼火,却没有发作,她不禁心里暗笑。
  这个大魔头其实很好欺侮的,很多人为他的冷酷外表所蒙蔽,但他一点也不凶恶,虽然有时候会不耐烦。
  除了,杀人的时候。
  她没想过魔王殿下对她的宽容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是不同的,换做是别人这样扯他的头发,只怕手还没有挨到发丝,人就已经死得连渣也不剩了。
  「好了。」花四海命令,有些不耐烦。
  「没好。」某人反抗魔王令,夺过他的冰魔刀,在他的错愕中扔到井里,不理会冰魔刀在井中发出哀怨的嗡鸣。
  「你——」
  「洗洗刀嘛,反正它有灵性,你一呼唤,它不就回来了。」虫虫不喜欢冰魔刀上的血腥,一时冲动,不过立即有些后悔。
  冰魔刀,这男人从不离身的,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上回取真火石时,她已经得罪过魔王的两大法宝了,居然在两大法宝上仍秽物,这回又扔冰魔刀下水,也不知道这灵物会不会自行报复。
  恃宠而骄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她不敢抬头,生怕魔王殿下发怒,只是垂首先抹掉他手上的血污,感觉他虽然呼呼喘粗气却没有一掌拍死她的意思,才敢上前换上一端没有污染的布,再轻抹了一下他的脸,然后退后几步观察了一西啊,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衣服是没办法换的,虽然她很想看看他的半裸体,但现在至少他不再说浴血魔神的可怕样子,还是她的小花牌冰山。

  2-58 啊,你往哪儿摸!
  「多事。」花四海冷冷的甩出两个字,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懊恼。他一伸手,冰魔刀破水而出,重回他的手中。
  淋漓的井水顺着刀背划过,带一丝清甜的水香,刀身颤抖着,吓得一向任性胡来的某人连退了十几步,出了花四海能就近保护的距离,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吸回。
  「大魔头,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把我吸来吸去?」某人往大魔头怀里挤,力图离那把刀远一点。刚才丢刀时毫不犹豫,现在却来害怕,实在无品得很。
  「不能。」他简单直接。
  星月阵由五方坚守,他破了妖火和妖兽,妖箭威力大减,现在只能零星偷袭。但阵却没有破,还有两方守阵没有出手,而且他觉得其余三方似乎不可能只有这点威力,毕竟这是妖道的看家阵法。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应由着那丫头婆婆妈妈、四处寻找水井以洁面净身的,可是他却任由着她胡闹了,而且在她面前居然那么不设防,冰魔刀被她想拿走便拿走,还丢进井里。
  此刻他的宝刀嗡嗡直响,吓得罪魁祸首想跑,可是他却明白宝刀的心意。它不是抱怨或者愤怒,它是怕了,因为它不知道那个丫头还会做出什么。
  想来冰魔刀真是可怜,它是他的法宝,刀上自然染了他的霸气和凶性,等闲人都不敢靠近,哪曾料到会被一个天门派低级弟子当砍柴到一样对待。
  冰魔刀与他心意相通,自然了解他不愿意伤害这丫头的心。所以不能暴起伤人,只得忍耐,现在居然被她吓到了,不知道她又玩什么花样。
  不过也好,他们这番举动会被阵外的龙老大看在眼里,会给她造成一定的迷惑,对最终破阵是有帮助的。
  他非常希望这无聊的对决快点结束,因为他有太多大事要做,因为他不想再和那个丫头待在一起,因为他不知道心还会不会陷落得更深。
  这个丫头非常会在不知不觉中与人亲近,就像她每夜对着水心绊说话,她自己虽然并不知道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她确实慢慢走进了他的心。
  要远离她!越快越好。
  感觉身边温热的身子偎依得他越来越紧,他微运魔功于体,震开了她。
  这丫头大胆得很,视世俗于无物,每回见了他都是又搂又抱、又亲又咬,他心中对她本来就有些异样情怀,这样肌肤相亲实在是过分考验他的定力。
  「砰」的一声,被他震开的虫虫没有像平常一样责怪的惊呼,反而一下子扑倒在地。
  他一惊,转头望去。还以为她又耍花枪,但见她与平日不同,甚至没有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而是爬了几下,又伏倒在地上,好像没有力气一样。
  他感觉出事情不对,连忙上前把她扶起。
  「奇怪了,忽然有些头晕。」她自嘲地笑了下,脸蛋儿湿漉漉的有些潮红。
  刚才就见她脸有红晕了,一直以为是她地羞涩和兴奋,现在却隐隐觉出事情不太对头。
  自他破了妖兽之术后,龙老大许久没有动静。直到他们一路找到水井,又在井边逗留很久,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难道龙老大暗中行动了?
  不可能!他一直小心看护着她,期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前一刻她还生龙活虎、精神十足的帮他擦拭血污,要生病也不可能那么快,一眨眼就两个人一样。
  看虫虫又偎了过来,花四海单臂揽住她,心里明白这回她不是要「色」他,而是站立不稳。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火烫,片刻又转为冰凉,之后又火热,如此反复不止。再看看她的脸色,一会儿不正常的红,一会儿惨白,隐隐还有紫黑之气飘过眉心。
  他心里有了结论,伸手一探她的灵台,果然。
  只是,龙老大什么时候下的手?看来,他是小看那个女人了。她虽然判断错误,心高智短,但她办事很细致,而且牢牢抓住了他的弱点——他对这个丫头的在乎。
  这就是他不愿意和人接近的原因,有了接触就会注意,有了注意就会在乎,这些情感对他要完成使命都是有碍的。
  何况,这丫头好像在他心里埋下了什么,让他的心一直生出野草来,拔掉就再长,郁郁葱葱,渐渐漫山遍野。
  「我一定是低血糖,怎么都站不稳啊。」虫虫说着令人不懂的话,小手抓着花四海的衣襟,「我想浸浸井水,身上还热,肚子里又恶心。啊,不是急性肠胃炎吧?」
  不过这也太急了,眨眼间就从正常情况变得那么不舒服。
  「你中了妖毒。」花四海蹙紧眉头。
  「妖——毒?」虫虫吓了一跳,脑子清醒了些。她怎么会中妖毒的?刚才还好好的,满脑子想着怎么调戏冰山帅哥,之后只觉得头晕了一下,这就中毒了?
  难道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因为她凶星未尽,色心又起?可是她不是经常这样吗?为什么这次不放过她?
  啊,好难受啊!真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抓出来。
  「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难受?」
  虫虫摇摇头,不想他分心,只觉得被花四海抱在怀里能极大的缓解症状。她身体一阵阵发热,一抬头对向他深黑色的眼睛,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个龙老大不会给她下了阴阳和合散、春情大补丸一类的毒吧?那岂不是要吃掉花四海才能解决?
  虽然这种事在情人之间是没什么啦,她也很愿意,可是据说龙老大在阵外能看到一切,她才不要给那个欲求不满的女人真人表演哩。
  我忍!我定力强!
  她更紧的贴紧了花四海的身子,感觉了一下,又觉得她中的好像不是催情毒,因为她尽管想全身贴紧他,却没有什么欲望,只想他他的冰凉化解她身体的火热,好像全身燃烧的人,本能的想抱紧一块冰。。
  她是没吃过「猪肉」,可是生长在现代社会,风气开放、信息爆炸、性不是禁忌,所以她见过许多只猪走路,这会儿虽然脑筋不太清醒,但判断力还在。
  她很难受,并不想和他立即洞房。
  「很热啊,把我丢井里吧。」她现在绝对没有色心,只感觉肚子要起火了,太难受了,「记得拴点绳子,我游泳技术很烂。」她不忘记嘱咐。
  花四海没动,但是把手掌贴在虫虫的额头上。这是什么妖毒他不知道,但是这丫头的病况好像并不像脸色那样变幻不停,只是一味发热,于是他凝冰于掌,帮她降温。
  「想一下,从刚才到现在,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而我不知道吗?」他挥手隔出一个结界,在她耳侧轻声问道。
  感觉一股清凉之气从头顶输入,虫虫胸中的烦恶暂去,脑筋一阵清醒。她知道这是紧要关头,有可能关系到她的小命,因此废话很少,非常配合。
  「好像没什么啊。」从花四海在蛇阵中救出她后,虽然时间很长了,但发生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她很快很容易的把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两遍,并没有想出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其间,她也没有出现幻觉或者受伤——可是等等——
  一点小小的,极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浮上心头。
  「我冲出雪龙时不是摔了一跤吗?还玩了一把狮子滚绣球?」她支吾着。
  「怎么了?」
  「好像——被尖的东西刺伤了——但是连血也没出,很快就没事了。」
  「伤口在哪里?」
  「呃——」
  「哪里?」
  「不方便讲啦。」
  「哪里?」焦急使花四海有点火大。
  「在左边屁屁上啦。」虫虫冲口而出,尴尬万分。
  感觉头顶上的呼吸窒了一窒,然后伴随着咬牙的声音,一只大手——不是——是狼爪伸了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立即挡开,可是哪挡得住,只等惊叫一声,「啊,不是那里!是左边腰下一点,屁屁上面一点,啊,你往哪儿摸!」

  2-59 流言止于杀
  「没有大碍,龙老大种了妖毒种给你。」花四海声音稳定,并没有半分色情意味。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眉头却轻轻蹙着,因为不想传递给虫虫恐慌。事实上,她的情况非常严重。
  「什么意思?妖毒——还种?难道妖毒还要在我身上开花结果吗?」虫虫傻了眼,也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当时她因为用力过大而就地十八滚的时候,只觉得有个东西刺入左臀,那种痛法让人说不清痛点在哪里,却一直由神经传到脑仁儿当中,难受极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要阻挡似乎就要走火入魔坠入杀念的花四海,哪有心情顾及自己的伤势。
  后来在两人找水井的过程中,她悄悄摸过受伤的地方,感觉并没有流血,但左边屁屁偏上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硬疙瘩,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蚊虫咬到。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没想到这咬她的东西这么厉害,居然还下种子,难不成要在她身上做窝?!!
  「差不多。」花四海的回答差点让虫虫吓死,便他随即接着说道:「在阵中没办法疗伤,但你放心,本王说过,你的安危我来负责,绝不会食言。」
  她绝对绝对相信大魔头所说的话,可是疗伤?在那个部位呀!
  伤口就在当初她莫名其妙被打上的八剑弟子印迹上方一点,虽说早晚大魔头都是她的人,但在成亲之前,这个——这个是不是太开放了一点。
  她脸孔红红地瞪着花四海,这次不是毒发导致的热潮,而是真正的害羞。
  唉,丢人丢人!她就是嘴巴说得凶,遇到真格的,马上手足无措,根本毫无经验。只是让大魔头在某个有碍观瞻的尴尬地方拔出毒种来,似乎也不需要她有多少经验。
  看着虫虫的神色,花四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滑稽总是想让他发笑,之后她办的事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觉得有些古怪好玩。从没有人这么算计过他,也从没有人可以从他手里屡次脱逃,就因为这一丝难得的趣味让他放过了她,然后只要她在,他的心就能开怀。
  最后,变成了一样的眷恋和不舍。
  现在,清楚地知道她危在旦夕,他心里居然生出不顾一切的念头来。
  要救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要让她开开心心活在这个世界上!
  妖毒!这就是龙老大的第四轮攻击。算计得真是巧妙,施展得也毫无痕迹,甚至连他的心意也算计到了。
  这不仅证明妖道中有一个人深知这丫头对他的重要,也证明那个人并没有看错,她对自己确实非常重要,重要到不能失去。
  仙也好,魔也好,他们不是一个路上的人,注定是对头。可是在他看来,这鲁莽的丫头是这世上唯一光明的东西,他黑暗心灵中的一丝缝隙,透入温暖和空气。
  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想到她时,会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偶尔,会看到她任意妄为,搅得周围的人鸡飞狗跳;每夜,还可以听到她用水心绊对他讲说无聊的话,呼唤他的名字。
  如此而已。
  这样就好。
  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说明龙老大忘他之心已决,连不保险的事也拿来赌了。
  假如他不肯冒险救那个丫头,龙老大功亏一篑,会死得很惨,但即使他舍命救她,两人携手出阵,龙老大一样要死得很惨!
  不是他一定要赶尽杀绝,实在是他和那丫头之间的情形不能传开。
  他无意让她做自己的女人,这违背他不和任何一个女人产生感情纠葛的原则,也违背六道所谓的秩序。而他对她的与众不同,会成为杀害她的利器。
  姚虫虫是魔王在意的人!只这一句话就能杀那丫头于无形,能让她在天、人、仙三道无法立足,也会让她在魔、妖、鬼山道受到追杀,因为每个人都会知道她是魔王殿下的弱点,都会用她的生命来换取利益。
  他从不接受任何要挟,同样不想让她卷进着肮脏的纷争中,更不想让她归顺魔道,守在自己身边。
  对于十洲三岛而言,她纤尘不染,如此难得,就让她平安简单地呼吸,待在白沉香的羽翼下快乐的活着吧。
  流言止于杀。
  他的刀能让一切如常,能让万物静默,能让天下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个——如果有镜子,我其实可以自己动手。」她艰难地说。
  因为惊慌,她离开了花四海的怀抱,这会儿感觉心口又烧起火来,火烧得越旺,她就越恶心,似乎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甘心。
  但是,就算有镜子,她真的对自己下得了刀吗?天哪,她见了太多血会头晕的,就像刚才看到花四海的杀戮。
  「不需要,本王可以用魔功帮你逼出妖毒种。」因为虫虫总不经意的闪避,花四海只好握着她的下巴,观察她的脸色。
  一见之下,他大为吃惊,没想到龙老大给这丫头施了这么厉害的妖毒。才这么短的时间,她红扑扑的好气色已经变成诡异的淡紫色,中间夹杂着缕缕青气,口鼻中的呼吸有腥味,假如他再不做决断,毒气入心就没救了。
  给吗?不给吗?
  犹豫了半秒,他冷笑一声,阵阵不明就理的心疼把他的狂傲之心激发了出来。
  千方百计要削弱他是吗?那他就让那妖妇看看,法力只剩三成不到的他是如何大破星月阵的。
  单手抱着虫虫,另一只手拈决,花四海张口吐出腹中之物于掌心上,举到虫虫面前,「吞掉。」他命令。
  妖毒之种发作得很快,虫虫难受得要昏过去了,恨不得把肚子剖开才舒服。但尽管如此,花四海的举动还是让她感到吃惊,一时瞪着他掌中之物,呆住了。
  那是个乒乓球大小的银白色火焰,形状不定,边缘不清,释放着柔和的光芒,像雾又像冰,有一股甘香又冰凉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别问,吞掉。」
  「这么大一颗,我的嗓子眼儿——」
  她还在犹豫,花四海却手掌一翻,有些粗暴的把那光焰按在她的嘴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手法有点像在小时候她老妈逼她吃药。
  她本能的张嘴,感觉一条冰冰滑滑的东西像一条小鱼一样钻入了她的嘴里,一点不难受,可是那小鱼才到她的喉咙,却被她体内真气顶了上来,不上不下的在她口腔里乱冲,憋得她半口气也喘不上来,直到蒙在她口鼻上的大手离开,她才得吸入大量氧气。
  「要谋杀啊你!」身体上的痛苦使她满脸泪水,看花四海紧皱着眉头看那光焰,气愤地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不如把我的头砍下来,直接塞进去。」
  花四海还是不回答,想了一下,把光焰重新吞入自己的腹中。
  「哼,一定不是好东西。」虫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再强迫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花四海一把揽过她,唇压了上来。
  他冰凉柔软的嘴唇覆盖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摩擦、咬弄,温润的舌尖轻易就撬开了她表明绝不张开的嘴,温柔的缠绵。
  虫虫完全丧失了意志,全凭本能攀紧花四海的脖子,热情地反应着,感觉他紧紧把她箍在怀里,连后脑也被他的大手固定住。
  她调皮的追逐着他的热力,不过他太霸道了,唇含着她的唇,舌压着她的舌,使她急切的吻停住,刚才那条游不下她喉咙的小鱼再度出击。
  这一次,她体内的真气还在抗拒,不过只是一瞬,马上被花四海渡过来的冰凉气息压下,小鱼顺利游进她的腹内。
  瞬间,肚子里令她烦心欲呕的火焰熄灭了,清凉的舒适感令她心情愉快,反被动为主动。热烈的吮吻起「喂药人」来,感觉他想闪避,但很快就投降,纠缠的和她热吻在一起,直到他的呼吸危险地越来越重,直到她马上就要融化,才猛地拉开她。
  「不准偷亲我!」他脸色发白,眼神中流动着闪烁的光点,一些看不懂的,热烈的东西融化在他的目光中。但他的眉头却紧锁着,似乎身体里有两种力量,撕扯得他快分裂了,痛苦万分。
  「我哪有偷亲?」虫虫红着脸,实话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心里涌动的感情又让她理直气壮,「我是正大光明的亲。」


  2-60 魔元
  四目相对,气息紧张又暧昧,抗拒又吸引,眼神像粘在一起一样,无论如何努力也拉不开。
  感情吗?说不上来,一定是更挣扎的东西!茱萸镇凄冷无比,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燃着了一样。花四海没有动,心却一直在退,而虫虫积聚力量,想要饿羊扑狼。
  而正在这时——
  有人啧了两声,和谐掉两人间的些许尴尬,也打破了那暧昧危险的情形,「想不到啊,想不到。魔王大人真是多情啊,居然爱死了这位仙道姑娘,把魔元都给了她,我可真是羡慕。若有个英雄人物这样爱我,我还争什么天下?爱的什么权势?」
  龙老大慢悠悠地说着,语气相当虚假,却又包含着三分狠毒,三分妒恨和四分羡慕。
  「魔元?什么东西?」虫虫的激情暖意冷却,转而惊疑而焦急。
  她看到那白色光焰是从花四海腹中吐出,那东西一进到自己的肚子里,就立即缓解了她所有的中毒症状,想来那一定是宝贝,是对花四海自身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拿了自己的什么当做解毒药来喂她吃了?给了她,他不会有事吗?听龙老大的口气,那是极大的牺牲。
  「果然是天门派的低级弟子。」龙老大轻蔑地强调『低级』二字,「你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魔王殿下如此对你。他口渡给你的东西是他的魔元,和我们妖道的内丹一样,是等同于生命的东西。亲爹老子也不能给。倘若魔元毁了,他的修为就全完了,甚至体力法力连普通武夫也不如。一只修为最低的妖兽也可以要了他的命。哈哈,星月阵的前三阵只是消耗魔王殿下的法力只用,第四阵就是要趁乱让你中妖毒,非魔王殿下的魔元就镇不住。我的魔王殿下啊,你一世无敌,强大无匹,没想到居然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倘若你不救她,我可不就败了吗?」
  「即便如此,本王保证你还是会一败涂地。」花四海字字清晰,胸有成竹。
  说着,向一侧走了几步,因为他看到虫虫满脸震惊,脸孔雪白,咬牙切齿的想着什么,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把魔元还给他。
  果然,还未等龙老大再说什么,她突然插口道:「傻瓜,你把魔元给我干什么?我还撑得住。现在我马上还给你。」
  她早知道那白色光焰不是寻常之物,但没有想到居然是性命攸关的东西,听了龙老大的话,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想要把那魔元尽快还给花四海,把自己的生命也给他。
  可是以手指抠着喉咙,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急得眼泪直掉。
  「白痴啊。」龙老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是仙,他是魔,道法相生相克。你的先天神气本来抗拒他的魔元,可是他为了救你,强行用魔气压制住你的先天神气,现在除非他自己来拿,否则以你的修为,根本不能用真气拱出那宝贝!」
  虫虫一听,立即跳到花四海身边,试图让他收回魔元,却被他施法定住身体。
  「本王说过保你安危,必定会做到。」他漠然地说,一点感情也不流露。可是虫虫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样救她是以命换命,他纵然外表如冰,又怎么能掩盖得住心底的好。
  这个男人,她爱定了!不管他是妖是魔,也不管他多么凶残可怕,她要爱他,用所有的一切去爱!
  「你怎么不明白啊?」她急得要命,可是却动不了。「你快放开我,让我把魔元还你。你要明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保住强者才有生存的机会,拜托你理智一点!」
  花四海没看向虫虫,但知道她是真心要把魔元还给他,也知道她是真心地焦虑和担忧,心下一片释然。
  本来,他在把魔元给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倘若这丫头是仙道派来针对他的,他把魔元给了她,在仙道面前,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有多少人觊觎他的魔元?只要以自己的真气化了这宝贝,就等于得到了他千年修为中的七成多,而他异于常人的资质,又使他的七成功力相当于正常修炼者千年修为的数十倍、甚至百倍。
  这是何等的诱惑,有了他的魔元,等于不日即可称雄十洲三岛。
  可是,她不要。她要还给他。所以,她值得他这样对待。
  「哎呀哎呀,我受不了你这样的高深法力,身体容不下啦,求你拿走你的东西行不行?」虫虫变着法苦求,脸上装出痛苦的样子,可是心里的焦虑才是最真的。
  「我才受不了呢!呸,居然在老娘面前玩这种生死与共的把戏。」龙老大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火,怒道:「死丫头,你呀哦还给魔王殿下魔元吗?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那不是普通妖毒,是由剧毒妖物每天对之吐纳而形成的毒石所炼,其毒无比,非魔王殿下的魔元不能压制毒气攻心。难道你感觉不出毒种发作之快吗?若不是你有先天神气,魔王殿下又毫不犹豫的决定救你,你只怕早就死得魂魄无存了!这样,你还要还吗?」
  「这是我的命,与你有什么相干,要你来多嘴!我死了,至少能赢得魔王殿下一丝唏嘘,你呢?会害人没什么了不起,赢了身后事才没算你白活了几千年。」
  虫虫对着半空怒道,之后又转头向一言不发的花四海,「把你的东西拿走,不然我一能活动就剖开肚子还你。这太贵重了,我的家教非常严格,在成亲前,除了花和糖,不能收男人的任何礼物。」
  「闭嘴!别吵!」花四海说得生硬,但心却柔软着。
  「魔王殿下,您不怕吗?失了魔元,您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就连刚才您设下的结界不也自破了吗?让我们有眼福可以一看到二位卿卿我我的香艳场面。」龙老大恼恨虫虫,故意插嘴道。
  花四海闻言仰天长笑,声震结界,四际妖物瑟缩,「妖妇,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看本王的两成功力如何灭你妖道的星月宝阵。今天你亲自铺了自己的死路,本王就成全你!」
  他说的豪迈骄傲,气势夺人,龙老大尽管奸计得逞,凭着孔雀的情报了另一只熊妖所炼的妖毒种,出其不意的占了上风,但却忽然觉得还是不成。
  她,是对付不了魔王的!永远也不行!
  「报,孔雀已经把女军师凤凰带到。」兔妖悄悄走到龙老大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着。
  龙老大一震,也不知心里是喜是忧,但她已经迫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只好一直走下去。
  「传令下去,方位逆转,五阵同启。」她一咬牙,决定孤注一掷。
  「只有——四阵了。」兔妖小声地提醒。
  她扬手欲打,却想起一只熊妖已死,妖火确已经无法燃起,心里暗叹一声,吩咐道:「你和孔雀给凤凰押阵,四阵也罢,就让这对奸夫淫妇见识一下我们妖道真正的星月宝阵!」
  兔妖逃脱了被打的命运,立即一溜烟儿去办事,只等龙老大一声令下。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攻了,倘若不成,就要立即逃跑,但愿魔王殿下暂时找不到阵眼,那样他们逃走的时间会充裕些,只要进了妖界,魔道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2-61 贼小心
  西贝在极度痛楚中醒来,浑身火辣辣的,连头也疼得像裂开了一样,胳膊腿儿也似乎不是自己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先回忆了一下,貌似从小到大,除了和小花掉到山崖下那回,没这么疼过。
  那次,他和小花说好不用魔力,只凭武力在山上大打一场。可恶!他还是输了。不过他偷袭了一下,导致两人掉下山崖。
  他和小花打架、打赌,就从来没有赢过一次,至今欠小花上千条人命。就连那次,他也是全身的骨头全跌断了,需要跌断一半骨头的小花给背回来。
  而在不知多久前,他遭受了平生第二次重创。
  又认真回忆了一下细节,他皱起了眉头,心里的痛超过了身体,但还是缓缓的睁开了眼。有屋顶,这证明是在屋子里,虽然身子下的床不比土地软多少,但好歹没有霉味。
  判断这屋子不是乞丐住的之后,西贝才有勇气向四周看,果然是一间小木屋,简陋但不破旧,小巧但是整洁。
  谢天谢地,是很干净的地方,他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肮脏。
  呻吟一声以表示还活着,果然听到身边风声响动,接着一张人脸出现在他面前,或者说差点贴在他脸上,因为太近,没办法聚焦。一时没有看清来者是谁,脖子稍动了动,立即疼得额头冒汗。
  「厚。你这人真命大,伤成这样还能活过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脆,年龄不大的样子,看来他真是天生有女人缘,是个年轻姑娘救的他。
  「请问——」他试着开口,还好,声音也没有受损,与往常一样动听迷人,虽然有些虚弱。
  不过茉莉花喂牛,这年轻姑娘根本不懂欣赏,闪开了身子粗身大气地道:「我叫贼小心,前天晚上到张员外家转转,跳过城墙时,看你躺在城墙下,一条命去了一条半。本想不理你的,可是看你还会喘上那么一口半口的气儿,只好搭回来试试。哪想真的能救活你啊,我将来一定有好报的。」她说着开心的一拍西贝的肩,震得他受伤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定晴一看这位姑娘,见她一张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圆圆的眼睛,非常可爱。再听她名叫贼小心,还大晚上到张员外家转转,她的职业也很明确了。就是不知道她为救自己花了多少诊金来请大夫。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钱他不在乎,他的命也金贵,不过他怕他的窘迫被这姑娘说出去。
  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谁啊?西贝大官人!这大金主怎么了?你听我说啊,可好笑了。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慢慢讲给你听。话说——
  「姑娘的名字真有意思。」他试图摆出他无敌的微笑,好让这位贼姑娘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现在他比一个废人也不如,必须找个人好依靠,一般来说,女人是非常愿意让他依靠的,相信这乡下姑娘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他笑得无比辛苦,本来是脸上几块肌肉在动,身上却也被牵连得疼痛,看来伤得非常非常之重,而贼姑娘对他的魅力直接无视。
  「那当然,做咱们这一行,小心是最重要的。所谓安全第一嘛!」赋小心大刺刺地说:「不过看你这样子——」她挤了挤眼睛,「只怕是非常不小心,一定是偷香去了吧?」
  「在下不是采花贼。」西贝吓了一大跳,又牵得身体大痛,甚至还咳出一点血。
  贼小心见状,忙上前按下西贝。
  她力气很大,这动作无疑于让西贝又挨了一掌,只得强忍着不动,生怕她扑上来救护,那他肯定会完蛋大吉。
  「你当然不是采花贼啊,否则我一定在你胸口踩上几脚,怎么会救你。」贼小心拿出块帕子,租鲁地帮西贝擦了下嘴角的血。「采花贼,本姑娘也见过几个,都长得巨难看,哪有你这么俊的。你这样的男人不用采花,会有花来采你的。」
  嗯,这姑娘虽然是山野之人,倒是很有见识。西贝伤重之中心情大为舒畅,心想有魅力的男人到哪里都被认可啊。
  他心里略有得意,想不到自己重伤之下,还被夸长得好,不禁微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伤愈,必有厚报。」
  贼小心爽朗一笑,「也不用回报了,我看你也吃不下东西,顶多喝碗水,不破费什么。至于诊金,刘大牛收费很低,只拿了你的衣服走。你的衣服料子太华贵了,我不肯给。他说你活不了,回头赔你口薄棺材也对得起你了。不过现在你既然活了,我去找他去,至少也要弄点鸡鸭鱼肉什么地,好补补你的身体,再来两贴草药调养一下。」
  西贝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被子中,粗布的被子紧贴着他的皮肤,不由瞄了眼贼姑娘。
  贼小心只是大大咧咧的女子,可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他眼中之意,「腾」地红了脸,双手乱摇道:「不是我脱了你的衣服,是大牛,大牛帮你脱的,他是——他是男人。」
  「听名字听得出来。」西贝安慰性的眨了眨眼,心中却想:我倒宁愿是你,听那大夫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山野村夫。一想到那人的手碰到过自己,还真别扭。
  接下来的话,差点让西贝死过去,因为贼小心姑娘说:刘大牛是个兽医。
  这是青萝镇外的小山村,村民大多穷苦,只有一名自学成才的兽医,虽然平常治的是猪狗牛羊,但村里有人受个外伤什么的,也是他来救治。
  也说是说:刘大牛是人兽通用。
  听贼姑娘的意思,能请到刘大牛出诊,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平常只有母牲口难产,他才会半夜出诊。
  勉强喝了两口水,西贝打发贼小心姑娘去找大牛兽医索诊金去,顺便借些纸笔,再到青萝镇上打听一下情况。
  他感觉自己身子弱得很,半分法力也使不出,伤得着实不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安心休息,脑筋一直在急转,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看来妖道是铁了心要和魔道较量了。他们采取了蚕食的办法,阻隔了小花、凤凰、马小甲等人、他和修罗微芒的联系。
  虽然魔道强大,可是这次随小花出征的人并不多,修罗微芒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倘若真让妖道奸计得逞,魔道怕是有一难。
  他自己没办法行动,必须找个人使唤,而目前他身边只有这位贼小心姑娘。
  他阅人无数,看出这位姑娘虽然行窃为生,但心地憨直善良,做贼做成她这样子而一直没有被抓,还惬意的生活在民间,和左邻右舍关系密切,不仅说明有奇迹,还说明这姑娘是天生福将,诚实有信、所以是他在危难中最可依靠的人。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会儿,重伤使他的精力大不如前,这伤若是在普通人身上,只怕一百回也死了,正因为他修了魔,体内魔气自行运转,保着他折断的肋骨快速愈合,但内伤和法力只怕要调养好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不久,贼小心姑娘就回来了,并带来了青萝镇的信息——青萝镇在大白天有妖魔对峙于镇上唯一的客栈,闹得百姓不敢出门,地保跑去附近的衙门报案去了。
  西贝明白,北山王属下官吏一定会采取拖字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介入两道纷争。
  而双方既然是对峙之态,就证明马小甲和暗处守卫得极好,暂时不会有问题,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找人带他的手书到聚窟洲去,调一队魔兵来救援。
  到那时,解了马小甲那方之围,再让他们来会和他,最后一起得重返茱萸镇,妖道必败。
  「你是妖还是魔?」拿着他写好的、上面标有特殊印记的书信,贼小心在出门前不禁好奇地问。
  「我是魔。」西贝用人不疑,直言道,「你怕吗?」
  贼小心摇摇头,「仙未必就比魔好,我看你一定不坏。这封信我会交给那个什么渡海人的。你可说过,事成之后要送我十间店铺。」
  「我住在姑娘家养伤,还劳烦姑娘请了大牛神医来照顾,谢礼是应当的。」想起那位粗手大脚,又胆小贪财的兽医,西贝苦笑。
  「那好,我的脚程出了名的快,五天内一定把信递到。」贼小心没有心机的笑笑,转身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西贝不敢多睡,忙着调息养伤。
  他必须快点站起来,小花那边一定有危险,他得去援手。
  至于调兵信,是一定会送到的,因为贼姑娘是纯正的人类,妖道反倒不会注意她。

  2-62 心疼,还是心疼!
  星月阵一直无星无月,但当星月聚齐的时候,阵已大成。
  虫虫盯着头顶上一轮硕大得好像假布景一样的黄月亮和遍布的闪烁星星,心里颇为忧虑。
  在阵中没有时间观念,不过从她的饥饿程度上来看,她和花四海困在阵中至少有一周了。在白沉香的教导下,她的道术是有些进步的,不超过一周时间是不可能饿成这个样子的。
  好,做三十次腹式呼吸,这样能缓解饥饿感!可是她一这么做,肚子里的魔元就四处乱跳,闹得她的内息全身乱窜,害她只好停下,强迫自己不理会这可怕的新陈代谢。
  咕——
  胃壁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因为是身处死寂的阵中而显得特别清晰。虫虫用力按住肚子,尴尬万分。人家一个重体力劳动的男人还没饿呢,她什么也没做,怎么好意思饿?没良心啊!
  好在,这男人被她调教得有风度多了,一直假装听不到。
  这几天,两人已经数不清应对过多少回合的攻击,转遍了多少次小镇来寻找阵眼了,可是似乎还没什么进展。这个星月阵攻击不强,但防御特别严密,且力量源源不断似的。
  「花四海失了魔元,仅凭两成多的功力力保两人多日来的平安,虽然他不说,可是虫虫看得出他已经渐生吃力之感。他的衣衫再度被敌手的鲜血染红,几天的战斗下来,身上添了不少伤痕,部分汗湿的长发贴在他寂寞的侧脸上。
  这一刻,虫虫突然觉得自己是真正地罪魁祸首。
  假如她不拼命想要见到他,不突然出现在茱萸镇。就算星月阵防御坚强,阵眼隐蔽,又能奈魔王何?
  他有魔元在体时,实力强大到无敌,双方消耗之下,阵外的人一定会越来越衰弱,此阵不攻自破。所以,在虫虫没有出现时,龙老大不敢启动星月阵。因为她心里明白得很,要想有一丝在此阵中战胜魔王殿下的希望,就必须绑住他的双手。
  而虫虫就是从天而降的绳子,恰巧孔雀又深知她与魔王的关系。这样的机缘巧合,难免使龙老大觉得这是老天助她,她才敢生出铤而走险的念头。
  难道想念他、爱上他就是伤害他吗?假如有一天要在爱他和远离他之间做出选择,她要怎么做?
  「忍耐些。」花四海突然说。
  虫虫低头不语。
  她在忍耐,而且在尝试帮忙,可是他的魔气太厉害了,压得她体内的金光神气一直无法应用自如。除了还能凝成光罩,稍微保护一下自身外,根本再使不上一丝力。两柄神剑因为没有神气的支持,仿佛变成了凡铁。
  天上星月齐现时,她就感觉出此阵与刚才不同了。
  妖火已灭,不能再重燃,可是妖兽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而且体形、力量和妖气都比刚才的大出数倍。
  妖箭虽然零落,但力量增大不少,花四海魔元在体时,抵挡起来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现在每挡一箭都不很轻松,手臂肌肉贲起。
  妖毒种更是肆无忌惮,一枚枚如同泥丸一样混在乱草泥土之中,时常出其不意的从各个方位窜出,试图打在两人的身上。
  幸好,虫虫的金色光罩还能用,那妖毒种每每落到光罩外部就会被神气弹开,落到地面上后瞬间化为一朵朵形状美丽的花,白惨惨的花瓣边缘锐利,腐黑的花心散发真阵阵恶臭,他们在镇上走了几趟后,街道上已经遍布白骨之花,在黄得充满死气的月光下妖异地开着。
  花四海祭出了锁麟龙,那美丽的银链盘旋在他周身,清脆地环环击响中,他银光护体,与虫虫身上的淡金光芒交相辉映,阻隔了妖毒种的伤害。
  星月阵有五方守护,妖火、妖兽、妖箭、妖毒种和未知的第五方,除此之外,这个阵也没什么天雷地动的可怕。但对于失了魔元的花四海和不能仗剑直行的虫虫来说,如果不尽快找到阵眼破阵而出,每交手一个回合就向劣势的方向走了一步。
  「你还好吧?」几天下来,两人不眠不休地防备着,唯有两轮攻击的间隙才有一丝喘息之机,「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可是,我只是想你。对不起。」
  「这妖妇除我之心不死,有你没你,她一样会对付我。」想了一下,花四海回答。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哪,知道她心里的愧疚,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果然日久见人心,如果不共同经历生死,怎么能了解到他的内心?
  「与你无干。」他补充了。
  虫虫「嗯」了一声,绕到花四海身前去看他的伤口。
  他手臂上有一条非常严重的剑伤,大概是征服七十二地煞时受的,已经快愈合了,现在因为过度用力又迸裂了开。胸前,有一条横贯胸口的新伤,是一个长着独角的妖兽顶的。
  当时它横冲直撞过来,吓得虫虫差点昏倒,因为花四海一步不退,直面那堪比霸王恐龙的大家伙,在即将撞上之时,他才身子一斜,挥刀斩掉了妖兽之头。但这妖兽力大无穷,前冲的惯性划伤了花四海的前胸,衣服也撕破了。
  他在无穷山中受的内伤还没有痊愈,之后又去征讨七十二地煞,再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茱萸镇,现在又在失去魔元的情况下苦战,这对他——是不是负担太重了?
  「得快点找到阵眼,不然他们没完没了的攻,你——」虫虫有些发急。
  「乱之无益。」他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完全没把这些凶险放在心上,「星月阵的防御力完美无缺,阵眼是唯一的出路,必定是隐蔽的,再找找看。」他说着掩上了衣襟,不愿虫虫看到他挂在脖子上的水心绊。
  虫虫正要回答,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颤,其动静之大,连附近的白骨花都震断了几朵,显然这次的攻击比以往都凶猛。
  「她一下子跳起来,抓住花四海的手,感觉他的手稳定而坚决,心下稍安。但是向前方一望,绝望地看见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密密实实堵在镇东的方向,从黑暗中那两只血红眼睛的大小来判断,妖兽的体积一定惊人,他们现在正身处白垩纪!

  2-63 秘密武器
  「退后。」花四海毫不畏惧,一挥冰魔刀,凛冽的刀气像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闪电一样,短暂但灿烂。
  而在这关键时刻,虫虫也没有婆婆妈妈的争辨,果断的向后连退了几步,奋力跃上一间荒宅的屋顶。
  她本来已经会飞了,可是现在有劲使不出,只能笨手笨脚的行动。不过,她可不是十洲三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不能只依靠花四海保护她,得想点歪门邪道的招数拉点偏手才行。
  没有条件上,创造条件也要上。
  顾不得脚下的房屋摇摇欲坠,也顾不得那好像建筑工地砸地基一样的地面颤抖,虫虫东张西望,想就地取材找到趁手的武器,可放眼望去,除了遍地的碎石、残破的尸体、就是妖异的白骨花了。
  用石头砸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型妖兽显然是十分白痴的行为,况且她也没那么大力气,看来只有白骨花可以利用了。
  白骨花是妖毒种所化,外形本如泥丸一般,但被挡开后即落地开花,生长在哪里,哪里的枯草立即成灰。它的花形极美,毒性却超强,还好它散发的恶臭并不能通过人类的呼吸系统传递毒素,否则像虫虫这样不能长期闭气的低级剑仙麻烦就大了。
  就在虫虫所站的荒宅门前,有一株白骨花因为钉在了一间荒屋前的大槐树上,那棵本来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看来好像一大段烧焦的朽木一般,黑气沉沉、风吹木断。
  厉害啊!
  不过话说回来,白骨花毒性如此之强。应该对任何人与物的破坏力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在她不小心碰到,不死也掉块肉的情况下。妖兽也是会中毒的,除非这无数的妖兽各个都提前吃过解药,想来龙老大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
  好了,就用它!
  「大魔头,给我白骨花,越多越好!」她喊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星月下回荡着。
  她知道花四海正全神贯注的准备对付那不同寻常的巨大妖怪,可是她好不容易占领了居高临下的位置,不可能也没有时间跳下层顶,像个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一朵朵去收集这些剧毒的花朵。
  花四海头也不回,右手握紧冰魔刀,眼睛还是盯着前方,左手抓住锁麟龙的一端,挥洒一甩。
  锁麟龙像自有意识一样,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半圆,宛如一条银色游龙,从左至右,从前到后。吞吐翻转地扫荡,眼花缭乱的飞舞,之后准确的把一大丛白骨花扔到屋顶上。就在虫虫身边三尺的距离。
  妖花离开地面,生命力还在,白花花的铺满了整整一个屋顶。你挨我挤、争先恐后的似要跳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有人的骨头正在寸寸断裂,听得虫虫头皮发麻。
  她咬牙不理,伸手从自己的小腰包中拿出来一件武器——应该也算是武器吧。
  那是一个弹弓,但不是简略的木制。而是镶金带银的铜制,不仅外观华丽,手感符合人体工程学,连弓弦都是最好的、最有弹力的牛筋所制。
  当然啦,这是用来招呼天下第一神物——万事知的,自然要选料精良,工艺精湛,否则怎么对得起它的身份。
  这个家伙太过懒惰,并且奴大欺主,拒不听话,有事情要找它办时,它总是躲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睡大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无论如何叫不醒,一只黄茸茸的小鸡睡得像死猪一样。
  虫虫懒得和它罗嗦,于是特制了这弹弓,想找它时,直接赏它一枚弹丸,有时候是石子,有时候是糖豆儿,有时候是桔子皮,弹药随手拈来,并没有特别要求。
  在开始时,虫虫打得并不准,但她大感好玩之下勤加练习,现在已经达到了小李飞刀的境界。于是,有间客栈的后院经常上演这样的戏码,一个美姑娘一脸兴奋地拿着弹弓乱射,一只小鸡一边大叫着讨饶,一边满院飞跑。
  现在虫虫觉得自己确实是被老天罩的,想吃冰时下雹子,随便做点什么事日后都有大用处。这不,她虐待万事知的小玩意儿,这会儿居然能小兵立奇功,成了帮助花四海的一大利器。
  可是,如何把弹药装在弹弓上呢?
  白骨花是剧毒,边缘锋利,而且因为是妖物,仿佛是活了一般,花辨开开合合,就像森森的白牙在等着咬噬活物。如果她直接用手去取「弹药」,拼着咬伤事小,反正她身体里有魔元压制剧毒,就算中毒也可以坚持一阵子,但如果被吞掉手指可怎么办?
  正急得团团转,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那巨型妖兽在与花四海对峙半晌后,直冲了过来!
  跑得近了,虫虫才赫然发现是一只体形超大的黑熊,身上的黑毛根根竖起,恕睁得血红双眼满是仇恨与凶残,虽然体形庞大到把街道都挤满了,可是奔跑的速度却非常快。
  咚咚咚——
  地面震动剧烈,虫虫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白骨花丛中。
  再抬头,就见在黄得邪异的月光下,跟随在那只黑熊身后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妖兽,它们呲着闪亮的獠牙,对花四海采取了围攻之势。
  花四海岿然不动,地面上卷起的妖风吹得他的长发飘舞,黑色的衣摆也向后飞扬,勾勒出他的身体肌肉绷紧、线条优美,整个身子像一张充满力量的弓一样,随时准备爆发。
  顷刻间,黑熊一马当先扑了过来。
  花四海没有移动,而是双手握刀、纵向一劈。
  那熊妖一冲之力本有开山裂地之势,却被冰魔刀锐利无匹的银色弧光逼得侧向躲避,庞大的身子撞倒了一排废屋。而它身后一队妖兽根本来不及躲避,刀光掠过,血色中躺倒一片。
  熊妖也算灵活,虽然因为躲避冰魔刀一击之力而失去平衡,但干脆就地一扑,顺势咬向花四海。它的体形巨大,血口张开,似乎能把花四海整个人都吞下。
  虫虫就站在不远处的屋顶,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整个场景,只见到熊妖张口噬人,因为担心花四海的安危,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花四海的身材本来在她所见的人中是最高大的,可是和这熊妖一对比,显得异常单薄,处境看来分外凶险。
  在她的惊呼声中,只见一团雾状黑影冲天而起,熊妖一扑而空,黑影已经稳稳跃过熊妖的头顶,落到它的背上,左一劈右一斩,冰寒魔光数度闪现,熊妖的背部刀刀见骨,鲜血迸流。

  2-64 时灵时不灵
  花四海重伤未愈、失了魔元、还应付了几天的车轮大战,所剩的不到三成功力此刻已经消耗到一成左右,否则以他的实力,一刀就能让熊妖身首异处,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只是重伤熊妖。
  不过熊这种动物的性子是非常烈的,受到重创后不但不会退缩,反而会被激起凶性,这只熊妖也不例外。因为吃疼,它返转身去,前肢离地,身子立了起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同时前掌猛挥,狂拍向花四海。
  虫虫在一边紧张得心都要炸开了,就见那熊妖像疯了一样,咆哮不止,双掌狂挥,掌风所到之处,房倒屋塌,就连己方的妖兽也被波及,躲闪稍慢就被打得骨断筋折。
  就在这开碑裂石搬的金戈之声、横扫千军狂猛之势中,花四海闪展腾挪,一丝不见慌乱,冰魔刀于熊掌相比虽小,但每回刀上的冰寒魔气和熊掌上的火气相碰都不落下风,熊妖动作虽猛,却也没伤到他,熊身上的伤口反倒越来越多。
  可是旁观者清,虫虫看得出来,这样耗下去,最终花四海虽然还可取胜,却一定会伤害己身。如果龙老大再派来个更大的家伙来,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虽然她很怀疑龙老大还有没有更强的手下可以派遣。
  握紧手里的弹弓,虫虫再顾不得自己,伸手就去抓白骨花。
  咬就咬吧,手指掉了也没办法,和花四海的命比起来,一切都微不足道。再说,师父说过,如果要运用体内的真气,就要拼命把意念集中在要运用的地方。她平白从那个山洞怪人那儿得到了人人艳羡的金光神气,可惜不能运用自如,每回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反而能自然激发,现在事情紧急成这样,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手碰到那妖毒种化为的白骨花,她不禁惊叫一声,因为那妖花的花瓣一张一合,果然吞掉了她半根手指。不过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来,惊愣中一看,自己身上的防御光罩没了,手上反而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她在焦急间,心随意转,居然再一次调动了先天神气为己所用。
  原来她和段誉是一个系列的,功夫虽然好,却是时灵时不灵,完全看心情!
  而既然有了保护,她还怕什么?紧张之下,她浑身麻痹,也没注意体内魔元乱窜,被花四海的魔气生生压住的先天神气好像水面下的气体,已经从裂开的屏障之中涌出一串串的气泡。那神气原本静静地流淌在她体内,只等着她通过修炼慢慢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可在魔气的强行压制之下苏醒了,又因为她不顾一切的要引它出来,渐有爆发之势。
  架上白骨花、拉紧弹弓、瞄准、发射,动作一气呵成,帅气十足,这是平常「虐待」万事知所得来的宝贵经验,不过也仰仗她调动出了真气,否则也射不到那么远。
  她本来是想消灭那些小型妖兽,帮花四海打扫外围的,因为她觉得以白骨花的体积,就算是剧毒,想撩倒熊妖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它疯了一样挥舞熊掌,万一弹到大魔头身上怎么办?
  但这只熊妖挺客气的,自己就消灭了不少同伴,而它身上被大魔头刀伤无数,如果白骨花打到伤口之中,一定会加速中毒的速度,它动作一缓,大魔头杀它就容易多了。
  她刚才开口要白骨花,大魔头问也不问就用锁麟龙甩过来一大堆给她,既然他这么信任她,她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哇,好准!
  第一枚白骨花就打中了那熊妖的后背,不过它没什么反应,大概与其自身相比剂量太小,所以「毒医」姚虫虫打算继续。
  仗着手上有金光保护,她忍耐着心里麻麻的不适感,忽略那可怕的蠕动,抓起一把白骨花,不断的用弹弓发射出去,全部打在了熊妖的身上。
  因为熊妖身上被花四海砍出的伤口又多又密,十之八九的白骨花都没入了伤口之中,所以尽管这妖毒种是为它所炼,时间一久,毒素也开始在它身体内曼延,加之失血过多、和花四海的剧斗又大大消耗了体力,这巨型的怪物动作迟缓笨拙了起来,一对血眼慢慢迷蒙。
  这使阵外的龙老大看得焦急万分。
  困在阵内的两人纵然急于出阵,实际上她也坐不住了。青萝镇迟迟无法剿灭左右道首一行,西贝柳丝下落不明,如果消耗的时间过长,所谓夜长梦多,局势越来越对妖道不利,倘若让魔王活着出来,魔道的援兵一到,妖道将面临一场浩劫。
  她所谋划的不过是投机取巧之事,如果失了先机,硬碰硬,妖道必败,作为主事的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儿,她咬破舌尖,双手拈决,运用上所有的心法与妖力,以控妖之术逼迫出几方守阵者的最后一丝潜能!
  施妖火的熊妖已死,施妖毒种的另一只熊妖在阵内,除此之外,阵外只剩下控制妖兽的她,施妖箭的金雕妖和能让阵势、阵力加倍的守第五方的凤凰。
  金雕妖法力即将耗尽,已经是半死之态,半天发不出一箭。但只要它把剩余的全部力量凝成妖箭攻向那个天门派的女人,魔王必会分心回护,熊妖的机会就来了。
  而凤凰被孔雀控制,她的修魔之体的加入使星月阵的威力加大数倍,一度让魔王非常吃力。但是魔王似乎在凤凰心中的印象太深也太过重要,使她看到他的身影就一直无法将愤怒之气发挥到极致,影响了星月阵发挥最大的力量。
  「现在她要想办法让手下和凤凰都丧失意识,为她做最后一搏。这些守阵的人再也不是她的心腹、不是她请来的上宾,而是她保命的工具、挡箭的盾牌!
  「不是魔死,就是妖亡!」她大喝一声,这带着心法和妖力的声音宛如无形的钢针刺入其他人的耳朵。
  熊妖和金雕妖疯了,全部的意念就是要杀死花四海和姚虫虫。而凤凰眼前满是她爱了千年的心上人和一个她最讨厌的女人温柔拥吻的画面,魔王的舍命相救,两人的生死与共,眼神交缠,这一切都使她更加绝望,嫉妒像毒蛇,把她的整颗心都吞噬了,所以她也疯了。

  2-65 魔王不死,妖不能生
  「咔」的一声,星月遍布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张牙舞爪的电光,凶气四溢。
  月亮黄得像是天地都陈旧褪色了,星星比无数妖目还刺眼,简直让人不能抬头观望。
  那熊妖本来已经势弱,此时却狂吼一声,力量暴涨,直立着熊身咆哮着,垂死前的挣扎焕发出了巨大的力量,逼迫得花四海一时只能自保,无力再攻。
  而受它的妖气所染,那些幸存的小型妖兽本来瑟缩在一边,此刻也是情绪一震,围攻不到花四海身边,却奋不顾身的向着虫虫的方向跑来。
  登时,阵内形势大变,给人感觉像是加了盖子的高压锅一样,连气流都凛冽起来。
  虫虫吓了一跳,连忙抓起一把白骨花侍候。虽然这些妖兽体形较小,刚才又被发疯的熊妖自伤了大部分,却仍然让虫虫手忙脚乱,等杀掉最后一只妖兽,一只长着翅膀的猴子已经飞快扑到了她脸上!
  而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正前方传来破空之声。
  她受这样的袭击很多次,不用判断也知道那是又未来袭的妖箭,不过这次的妖箭感觉特别,力量和速度都格外强大。
  危急之中,她本能的卧倒,以期躲避。
  可是这妖箭是那金雕妖最后的生命所化,又是在星月阵的威力突然加大地瞬间射来,其势非比寻常。就算虫虫在危难中再次调动金光神气从手上回转到身体上,提成防御光罩,还是感觉妖箭的箭尖已经贴到了后背的皮肤上,刺得她的背冰凉生疼。
  她咬牙闭目,心想就算被穿个透心凉,当场毙命,也不能痛叫出来,那会分了大魔头的神,让他处于危险之中。
  可是等了几秒,她并没有感觉到疼,却满耳听到「啵」的一声,妖箭被一股巨力击得粉碎,化于无形。抬头一看,一条闪着银色光华的长链正迅速回退到花四海手中。
  在和熊妖对峙之中,在那种生死相搏的情况下,大魔头也没有忽略保护她的承诺!
  但虫由来不及感动,只有紧张,因为她满眼看到花四海正是因为救她而失了自己的先机,在锁麟龙还没有回位的时候,那熊妖已经挥出裂地碎石般的一掌,甚至周围的大块乱石都被掌风带得滚动起来。
  花四海仓促间来不及躲闪,只有挥刀硬抗。冰魔刀的刀气和巨大熊掌猛然撞击,发出短促的闷响。他用尽全力站稳,双腿已经深陷到泥土之中。但仍被这惊天劲力击破护体银光。巨力猛推之下,他向后连退了几个米,地上趟出一道深沟。最后以冰魔刀插入地面,在火星四溅中才阻住退势。
  他强忍心中翻江捣海般的痛楚,一声不吭,死死咽住喉咙中的热气,但仍有一丝血迹止不住从嘴角涌出,泄露了他受伤的秘密。
  虫虫的心瞬间揪紧,眼看那熊妖未等花四海站稳就挥出第二掌,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里根本没想过有个词叫「螳臂挡车」,只想挡在大魔头面前保护他。
  他是为救她才分神的,说到底她拖累了他,所以她也要救他!
  奋力一跃,同时抽出却邪双剑,虫虫依着自己的本能而为,实际上如果有脑子思考,就会考虑到这么远的距离她是跃不到的。可是她体内危急关头就会随心而动的真气散发出一道光芒,真的把她送到熊妖的面前。
  一切都没有时间计划,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行动,她甚至没想过,却邪双剑没有神气所依,不过是两柄凡物。可是她根本不想,眼睛也来不及眨,只在就要跃到熊妖面前的一瞬,挥剑砍去。
  白沉香说过,想要引导真气地流动,就要集中意念于某一部位,意念越纯正,真气的运用越熟练。
  而在这一刻,因为虫虫太过关心花四海,连自己的安危也全不顾及,一心只有阻住熊妖的念头,所以意念不仅集中而且格外强大,体内的金光真气没有顾忌的爆发出来。
  她只觉得四肢像融化了般的温热,真气狂涌着在体内流淌,手中却邪双剑的紫青光芒从没有这么凌厉灿烂过,当空挥下的时候好像天空中跌落的流玉碎锦,美丽却又杀气十足。
  熊妖的右掌才挥出,两道艳光就纵掠了过来,无声无息的,熊妖的双掌被削落在地,伴随着凄惨的嚎叫,熊血狂喷。
  但,熊掌虽然落地,掌风却在。虫虫把力量全集中在了却邪双剑上,自身没有一点保护,被掌风扫得如秋天的落叶一样,剑势未收就远远的飞了出去。
  花四海顾不得胸中闷痛,一抖锁麟龙,想要把虫虫拉回到自己身边。但是虫虫被震飞的速度实在太快,锁麟龙居然连她的身子都没有挨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被星月阵中的黑暗吞噬。
  与此同时,几乎是对战斗的本能反应,他纵身而起,在半空中握刀直劈向熊妖的脑袋!暴喝声中,惊怒和说不清的痛楚令这一刀凝聚了他仅剩的所有法力。
  熊妖被却邪剑砍掉手掌,疼得满地乱转,咆哮阵阵,龙老大的控妖之术立破,但它再也没有能力对抗这一刀,血红的妖目中闪过亮银色的优美弧线,之后顶上微凉。
  冰魔刀太强大、太迅速、也太锋利了,熊妖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只看到眼前的景物撕裂成两半,扭曲着变换方向。
  它看不到自己由头至脚已经被生生劈开,鲜血狂溅,但那个杀他的魔王连脚都没有落地,在半空中转身,向着虫虫消失的地方疾飞而去。
  阵外,尽管对龙老大惧怕万分,免妖还是惊叫出声。
  星月阵守阵五方已去其三,妖道之中并称第一勇武的熊妖兄弟全部战死,熊兄更是死状惨烈,她甚至没有看到他们的魂魄透体而去,归去鬼道。
  冰魔刀好可怕,死于刀下之人绝没有重生再修的希望,那意味着永远的寂灭,是谁也承担不起、接受不了的。
  跑吧!快跑吧!
  她站起身来,可是没能动弹,连同快了一步的孔雀,一起被一条突分两岔的蛇尾缠住。
  「我们还没输哪!」面色死灰,但又浸染着可怕红晕的龙老大突然开口,「天门派的贱女人生死未卜,等魔王乱了心神之机,我们可以趁乱下手!」
  「可是——」孔雀汗如雨下,转过头,凤凰却还痴痴呆呆。
  「你们要明白,魔王必须死,否则妖道将无宁日!你们的小命早晚是他的。」龙老大恨声道,「快去守住其他两方,我的分身会兼顾一方!」
  孔雀和免妖吓得手脚酸软,可是明白龙老大说的是对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假如魔王不死,他们就不能生!

  2-66 这还是她吗?
  星月失去了光芒。
  胸前,有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可花四海无心理会,只把法力运于双目,焦灼的寻找着那个身影。
  她穿着黑色的劲装,而他的法力几乎丧失,在这黑漆漆的阵中难以寻找。好在,他在镇子的上空穿越了一遍,当回身时,发现地面上的却邪双剑发出微弱之极的紫青光芒。
  这灵性十足的天授神剑是斩妖除魔之剑,却在此刻不得不呼唤一个魔头来拯救它们的主人。
  他落下地面,看到一个小身影蜷缩着半倚在井台上,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般柔弱无力。抱在怀里,感觉她死去般安静,心里酸涩的膨胀出说不清的感情,从来没有过。
  这还是她吗?不是了。
  自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就是生机勃勃、诡计多端的。做什么事都是率性而为,花样百出、从不考虑后果,好像全十洲三岛的热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样。
  有时,会觉得她太闹腾,害得他有一点点繁乱,心绪不宁,打扰了他平静的生活,后来她更是连夜晚也占据了,不断和他说着无聊的话。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恶劣到这个地步,在他习惯了她的吵闹后突然一言不发,没有光、没有热、没有言笑晏晏、让他感觉心上那道可以透进一丝光亮和空气的缝隙骤然合拢,心底再次幽暗一片。
  「虫虫。」他低喃出她的名字,无比自然。
  可是她不回答。一动也不动。
  惊、怒、裹缠不清又丝丝蔓延的心疼无情地涌上来,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而这瞬间在阵外的龙老大看来却是绝无仅有的宝贵机会——魔王殿下此刻周身全是破绽,强大到无敌的他现在脆弱到不堪一击!
  「启阵!」她忙叫了一声。那千均一发的紧张、就要胜利的狂喜、终于能保住生命的激动,让她的嗓音都扭曲了,变成一种嘶嘶的抽气声。
  魔王就要和他的心上人一同毁灭于阵中了。没有了魔王的钳制,魔道众人互不信服,魔道将如一盘散沙,而不明就理的天门派将与魔道纷争不休。
  那时候,妖道坐收渔利,称雄的日子将为期不远啦!
  然而星月阵的其他三方并没有动,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动。
  但是,她确实是施出了法力,为什么阵没有反应?她有一些惊惶,半转过头,惊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正对着她的咽喉,吓得她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龙老大,暗箭伤人可不是一道之首应该做的事。」一个懒洋洋,听来略有轻浮,但实则笃定安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是西贝柳丝!是他!
  可他不是生死未卜吗?现在怎么能精神头儿十足地站在她身后?怎么可能?难道她施力过大,身子虚耗,因而产生了幻觉?
  不,不对,这剑和这死亡临近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千年修为,绝对不会感觉错误!
  剑锋逼得并不紧,但却定住了她,使她只能战战兢兢的回顾身前身后。
  就见眼前,她施出的法力被一道气墙消弭于无形;身后,沉着利落的魔道右道首马小甲正仗剑于她的颈上;而面如死灰的孔雀和免妖也被魔道他人治住了。
  在大队的魔道人马中,还站着几个奇形忙状的人。
  或者不能说是人,有人有妖有兽。一个十六、七岁的漂壳少年,瘦高的个子。衣服和发色都是黑白相杂,俊帅到极点的脸上,眼神迷离而忧伤,衣袋中蠕动不止,似乎藏着什么活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道士,温吞厚道的模样,不过眼神温润,一见就是大智若愚之人;一只幼犬,此刻正对她横眉竖目,喉咙中发出呜呜地威胁声,神气四溢;最后,是一头灰色的小毛驴,个头小小、四蹄漆黑、毛色柔软干净、长着两只长耳朵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认得它!
  这毛驴是她的死对头,是让她寝食难安的家伙。为什么它会在这儿?难道她的事就坏在这毛驴的头上吗?而这些人和魔道又是怎么遇到的?
  再往后看,就见面贝柳丝半躺在一个摇椅上,摇椅下面有抬杠,显然是被手下抬来的。
  他的脸色苍白瘦弱,面露倦意,但那天生的贵气和优雅丝毫不减,加上这三分憔悴,此刻就算是病卧在那儿,也让女人禁不住心跳。
  「西贝大人别来无恙?」功亏一篑的打击和对结局的绝望令龙老大语露嘲讽,同时脑子里转着念头,寻找着逃跑的时机。
  「拜龙老大所赐,有恙得很,好在本大官人福大命大,就算有宵小之辈暗算于我也是枉然。唉,所谓天命难为啊!」西贝不急不躁地道,抬手挥了挥手指。
  暗处立即行动,像瞬间移动一样,从守阵五方围坐的那块巨石拿下一只彩陶水盆,摆到他的面前。
  西贝欠了欠身子,只一个动作罢了,却全身牵痛,和刚才挥手的动作一样,没一样轻松的。
  他骨折的地方虽然迅速愈合,可内伤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可惜他没有时间安静修养,必须马不停蹄的来支援小花。
  贼小心姑娘不辱使命,甚至比预计中还要早一天把消息送给了渡海人,调来了一队精锐魔兵,三下五除二就击败了与马小甲等人对峙的妖道中人,杀伤一半,另一半关押了起来,等着小花示下,之后他们立即赶往茱萸镇。
  他不能急速行走,更不能御器而回,打从出道到现在,头一回让人抬着到处跑,比得上人道中那些作威作福的大老爷了。
  而还没到地方,天景就已经呈现凶险之像,估计小花与妖道已经大战了多日,虽未呈败意,但也危急之极。
  正急行的时候,他遇到了一队奇怪的人,有驴有狗,有九命和八剑弟子之一,见这几个正没头苍蝇一样也赶往茱萸镇,听说是要来救虫姑娘的。
  那年轻道士叫温道乙,是八剑弟子之六,西贝在无穷山见过他,当下也不起疑,并携而行,也方便监视。
  温道乙说此阵名为星月,守阵会在镇上方的山头。他还说,守阵五人围住的水盆能显示阵中之像,并能与阵内联络,现在拿来一看,果然。
  可是西贝并不相信这是温道乙这种小道士能明白的事,一切似乎是那个毛驴的古怪。只是他现在没空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全副心神都用于观察水盆,就见全镇像是遭了战乱一样荒败破烂,生迹全无,空荡荡的阵中只有小花抱着一动不动的虫虫坐在井边。

  2-67 星月阵,水中生
  「龙老大,如果你还有点脑子,配得上妖道之首之名,现在马上撤阵。」他看小花情形不对,似乎虫姑娘出了大事,不由紧张严肃起来,「命,你是活不成了,但至少我可以保你死个痛快,或者还有魂魄可留。」
  「星月阵有设无破,除非阵内之人死绝。」龙老大缩紧身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而且,守阵之人倘若收手,星月阵会自动吸取风、火、雷、电之四时之力。西贝大人,并非我危言耸听,自然之力非人力所能抵挡,就算法力超群的魔王殿下也不能。你逼住我们,此刻就有四时之力从五方涌入,这样只怕对阵内之人有害无利。除非——你们是想魔王殿下死,自己好做了魔道的老大!」
  她试图诬陷西贝柳丝,好让魔道中人离心离德,哪知道这些人无动于衷,西贝柳丝更是轻笑出声,「龙老大,别来这套挑拨离间了,你快快撤阵,否则我保证你会遭遇天下至惨。我从不愿女人受罪,可是魔王殿下怒火冲天之际,没有人敢违背。」
  全魔道中谁不知道他比小花还懒,道中的事务能躲就躲,说他要篡位?不如说一只猪会飞更容易让人相信!这女人果然自作聪明,其实其蠢无比。
  「笑话,我妖道中人就任人宰割么?」龙老大说大话压寒气,「西贝大人,你只有两天路走,一是让我们继续守阵,大家干耗;二是连干耗的时间也没有,我们死,魔王死!」
  话一出口,四周寂静一片。龙老大本以为吓住了魔道中人,没想到西贝轻叹了口气,微蹙起了好看的眉,似乎非常懊恼她的不明事理,「现在需要选择的是你,不是我。」他说,「魔道魔王在此,轮不到你来讲条件。」
  说着又望向水盆,感觉身边阴影重重,温道乙等几人不知何时围到了他身边。
  「星月阵,水中生。阵眼就在阵内,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只要能在水中找到阵眼就能破阵,不用听那妖妇威胁。」温道乙突然说。
  西贝略抬头,奇怪地看了温道乙一眼,心里更加疑虑。转眼一看那小毛驴,见它忽闪着长睫大眼,大脑袋直往水盆上方伸,看不出什么意思。阿斗也凑热闹似的挤进毛茸茸的头来,只有九命一脸焦虑,瞪大眼睛望着水中两人的影像。
  「找到阵眼又有什么用?魔王殿下的魔元已失,又重伤于我妖道手下,同废人无异!」龙老大突然道。
  她说的固然夸张,但魔道众人却都是大吃一惊。
  魔王强横霸道、嚣张骄傲,视天下于无物。在众人心中,他就是不败的战神,不倒的象征,此刻骤然听闻魔王失了魔元,这打击不是一轻半点,而是非常震撼。魔元对于修魔中人的意义,只要是修魔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龙老大处心积虑,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放松。眼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势稍缓,她突然身子后仰,甩出蛇尾向第五方呆坐之人。
  可是她小看了马小甲的反应。他虽然因为魔王失了魔元的消息而处在震惊之中,手下却虽缓不松,龙老大一动,长剑随之卷上。
  西贝大人吩咐过,如果这妖妇发难,格杀勿论!
  感觉剑上的如花美肤变为坚硬的鳞甲,马小甲运功于剑,对着那妖妇之头猛然砍下。随着一声长声惨叫,美女头落,掉在地上后变成了一颗三角形碧绿蛇头,虽然身首分离却还在地上乱窜乱转。马小甲随手将长剑一抛,准确地把蛇头钉在地上,任她长信乱吐,却再不能动弹分毫。
  然而做完这一切,马小甲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那妖妇似乎没死!
  电光火石间的回身一瞥,蓦然发现化为女身的蛇身还直坐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头却仍然还在,不过表情狰狞,痛楚和得意两种表情交织,使这妖妇看来再无半分风姿,只有可怖恶心。
  同时「啪」地一下,本来坐得稍远,发呆如石的凤凰被伸出的蛇尾卷到了龙老大身边。
  双头蛇!没想到她居然是传说中的双头蛇!砍掉一头,只能让她损失一半法力,却不能让她立即死去!
  「站住!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拧掉魔道女军师的脖子!」龙老大五指成爪,掐在凤凰纤美的脖颈上,疼痛令她面容曲扭,脖腔处的一个血洞散发着冲鼻腥气。
  这突然的变故又使场中有几秒钟的寂静,都没想到这妖妇这么执迷不悟,居然还绑架人质。
  凤凰相当于魔道的管家,魔道中人很少见到魔王,有事都是与凤凰交割,如果犯了道规,也是求凤凰请魔王殿下开恩,所以她在魔道中人缘相当好,所有人都不想伤了她,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西贝。
  龙老大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故意东拉西扯,还抬出魔王目前的处境来使众人分心,然后抓到这最佳人质。
  早在凤凰被迷,前来守阵的一刻,她就已经备下了这一步棋。她费尽千辛万苦拐骗来魔道的女军师,不可能只让她发挥一点作用。
  只是她并不愿意真的走到这一步,真的失去了自己一颗宝贵的头颅。这是她逃命的招数,而她本来是想赢的!
  抓着凤凰的脖子又紧了紧,听着这看似聪明,遇到感情事就失了心智的美人「嗬嗬」呻吟了两声,她心中焦虑无比。
  以后,就只是逃亡了吧?好在她有自己的老巢,待在那个地方不容易被人找到。她走错了这一步,以后的岁月就只能在幽居中度过了,前提是她有命能活下去。
  只听西贝柳丝平静地道:「闪开路,让她离开。」居然没有一丝气愤和犹豫,这优雅的男人在战斗中有着无以伦比的果断绝然和可怕的冷静。
  「西贝大人真聪明!」龙老大仍然语气轻佻,浑身却紧张着,生怕西贝柳丝玩什么花样,她没料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她的要求。
  西贝微微摇头叹息,不再说什么,痛惜地望了一眼眼神空洞的凤凰,示意手下放龙老大离开,不要阻拦生事。
  他并不是叹息自己一招漏算而放走龙老大,他是叹息这上古传说中才有的双头蛇只怕要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灭绝。
  假如龙老大现在悬崖勒马,小花也许看在她的特异身份上,留天地间一丝灵物的魂魄存在。
  而现在,没有机会了。
  而对于凤凰,他痛惜她一念的执着有可能会毁了她。
  为什么她就是执迷不悟?为了一段从来没有过可能的感情而走上不归路?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狠绝?这还是他认识的凤凰吗?
  「西贝大人,请快通知魔王殿下,尽快找到阵眼破阵。」温道乙看着龙老大带着凤凰、兔妖和孔雀离开,连忙催促,看摸样有些发急。「修妖的守阵者离开,四时之气开始涌入,阵中热闹不宜久待,现在也不知道我师妹如何了?」
  「我来问。」西贝抱过水盆,忍耐着身体的疼痛,运功于心,叫了一声阵内的男人。

  2-68 他要她活着
  水面一阵激荡,阵内的男人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又是冷酷平静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听着西贝柳丝简略的转述镇外的情况及寻找阵眼的方法。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乱与痛,因为怀里的女人在一刻前曾用生命去试图挽救他。
  他的死士很多,可以随时为他送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付出却让他格外在意。
  也许,因为他们本来应该是对头;也许,因为她这么做的时候没想过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只是一种本能;也许,仅仅因为她是他最珍惜的。
  「我师妹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问道。
  花四海轻抚了一下虫虫的柔软红发,低声道,「重伤,中毒。」似乎虫虫睡着了,怕吵醒她一样。
  「啊!那怎么办?快救她啊!师父让我保护她的,可是我——」一向温吞吞的温道乙大急,脑袋差点扎进水盆。
  倒是西贝还很理智,一边费力的挡开要发疯的小道士,一边迟疑地问道:「还——活着吗?」
  她?这算活着吗?
  花四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活着,因为他要她活。哪怕她真的死了,他下到黄泉鬼道也要把她抢回来!
  西贝柳丝本来怕这答案是否定的,此刻听到花四海的回答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听到身边传来很多舒气声。包括小道士、身上有妖气的美少年、一只狗、一头驴、外加美少年衣袋中不明物体发出的声响。
  看来,虫姑娘人缘不错,仙、人、妖、魔四道都吃得开,如果她哪天交了鬼道和天道的好友,他也不会太意外。
  只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姑娘,就是现在窝在小花怀里不动也不说的人吗?
  虫虫不会死的。她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这一定是有意义的,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想到这儿,他忽然心念一闪。连忙摒退左右,只留下温道乙等人,低声道:「小花,你的魔元不是给了虫姑娘镇毒了吧?」
  「没错。」他轻描淡写。
  可这回答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如果说其他人还是习惯性倒抽凉气的话,西贝柳丝的惊讶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魔元可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那本来是宁死也不能给别人的,小花却这么轻易就给了一个仙道的弟子。这证明他这回动了真情,把虫虫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平日里见他不动声色,什么时候情根深种了呢?可是这怎么行?他要做的事会和仙道产生激烈的冲突,到时候要怎么办?
  修魔人的魔元开始提聚时是混沌的黑色。形状不清,等修为高起来,魔元就会变成黑色的圆球状。修为越高,魔元的颜色就越黑得发亮。等成了一等一的高手,魔元会变为清澈的清灰色圆球。
  他的就是。
  而小花的魔元是纯白冰焰,那是麾修的绝顶境界,有了它,几乎算是无敌!
  自从魔道创立的那天,从没有人达到过这种境界。
  那是在千百年来的寂寞和苦修形成的、那是在千百年来的磨炼与战斗凝结的,那是无数的汗水和鲜血铸就的。
  而他,只为了给虫虫解毒,就那么当糖果一样拿了出来。
  正要再问几句,就见阵中的花四海把怀中的虫虫拉开了些,俯下头去,温柔的吻她。
  除了西贝柳丝,注视着水盆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温道乙首先反应过来,爆跳着要一头扎进水盆里,嘴里叫着:「大魔头,休得轻薄我的师妹!」幸好那头毛驴大脑袋一伸,好巧不巧的拦住了他。
  西贝柳丝啼笑皆非,「我们魔王并没有轻薄贵师妹,不过是把魔元取回而已。再说,温道兄,你如果要进阵也不是从水盆中吧,这只是一个观景之物而已。」
  温道乙怔了一下,脸孔微红,嚅嚅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平时虽然行事稳重,但因为久居深山,很少出门,在应变能力上差了一点。
  七师妹变成大石头滚下山坡后,他就一直被冲上山顶的妖兵追杀,一直跑出好远,回来时就迷了路。
  要不是遇到在七师妹店里帮忙的九命和阿斗,他不知道要再十洲三岛转多久才能重新回到这儿。
  话说师父算非常宠爱七师妹了,不仅允许她收留来历不明的神兽阿斗,连妖道中人九命呆在师妹身边,师父也不过意思意思反对了一下,之后不了了之。后来他更发现了九命衣袋中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小鸡,半路上又掺和进来一头可爱的小毛驴。
  他自己跑丢了,好多天后才回到茱萸镇来和师妹里应外合已经很不该了,居然还让师妹受了伤、中了毒,所以再见到她被大魔头轻薄,当时脑子全乱了,内疚和焦急让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和那恶魔拼了。
  不过,这魔头把自己的魔元给了七师妹镇毒,应该算是友好了,但七师妹奇毒未解,这时候收回魔元不会有事吗?
  西贝柳丝见这小道士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明白他心中所想,更看那妖道美少年急得好像要哭了,连忙道:「如果此刻虫姑娘是活蹦乱跳的,收回魔元是很危险,但目前看来她不省人事,内息必定暂时无法运行,毒素不会太快扩散。小——呃,我们魔王如果不收回魔元,只怕不容易打开阵眼,所以暂时收回。等出了阵,自然有办法给虫姑娘解毒的。」
  众人一听他说得也对,慌忙又挤到水盆边来看,见花四海和虫虫的嘴唇相接处闪出耀目的白光,一时之间把两人的身体都包裹在其中,似梦似幻,仿佛有霞光在两人之间流动,直到花四海直起身来,阵内又重回黑暗。
  「星月阵,水中生。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他低声重复着寻找阵眼的要诀,把怀里的虫虫细心温柔的放在身边的平地上,以锁麟龙覆盖其身,然后回头看了看那口水井。
  见了虫虫后,他的心乱了,忽略了太多线索,犯了太多的错误。在阵内被围了这么多天,他居然没有发现阵眼就在这口井里。
  虽然浓烈的水气挡住了阵眼的气息,但因为他分了心,就算虫虫在井水边为他擦洗伤口和血迹时,他也没注意到。
  冰魔刀被虫虫抛下水,重回他手中时刀身乱颤,他只感觉到他的法宝很怕遭了这坏丫头的毒手,却没感觉到淋漓井水中隐含的生气,那说明,生门和阵眼都在井水深处。
  想通这一层,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到井边。
  魔元重归他的体内,使他的身体充满力量,虽然此前受伤不轻,体力消耗也过大,但身在阵中的他已经感受到了风火雷电这四时之气对阵的影响,阵内空气炙热,好像就是爆炸一样。
  而且,他等得,虫虫可等不得了。
  他要她活着。

  2-69 毛驴头目
  忍耐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花四海凝全部魔气于全身。冰魔刀受到了魔气感染而嗡嗡作响,覆在虫虫身上的锁麟龙也散发出珍珠色的柔和光芒。
  他凝视着水井,若不是魔气激荡起的微风拂动了他的长发,他整个人就好像石雕一样静默着。
  哗!平静的古井之水突然卷起了一朵水花,腾在半空,而后四散飞溅。
  花四海低喝一声,双手持冰魔刀猛然下挥,随着惊天动地的爆响,整个茱萸镇都震动了起来。凶猛决然的刀气不仅把井台瞬间夷为平地,连地面也被震出一条长长的深沟,地面撕裂开了,圆弧型的刀光更是直入井底。
  与此同时,他胸口钻出一朵银色蛟龙,身上缠裹着缕缕黑丝,张牙舞爪的在他周身盘旋起来,平地带动起狂风,把周围的碎石、杂物、残尸全卷了开去,除了被锁麟龙保护着的虫虫,井口方圆几丈内的地面像镜面一样干净。
  紧接着,银龙随刀光钻入井中,一团黑色雾气自花四海身边弥散开,逐渐扩散到全镇。地面抖动不止,就连站在山头的人都感觉到了,几欲站立不稳。
  「看不到了!」温道乙盯着水盆。
  那本来清澈如镜的水现在就好像倒进了墨汁一样,全是一团漆黑,再也显示不出阵中景象。
  九命一扯温道乙衣袖,示意两人到山崖边去看,但他们才转过身。就见一道银色光柱从阵中冲天而起,其势威猛,似乎要把天也穿透了一样。
  咔!
  晴朗的夜空突然划过一串惊雷,从天空纵向贯穿过去,云气像被狂风卷起的波浪一样从天野四际迅速集中,片刻间就乌云盖顶,倾盆大雨漫山遍野地洒下。
  「星月阵,水中生。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西贝柳丝拂开面颊上湿漉漉的一缕长发,微笑着:「此阵原来与天象相对应,不愧是妖道镇道之宝,只可惜遇到了魔王。到头来还是要改天动地,水出则烟消云散。哈哈魔王殿下,别人不服你,我可是服了!」当着外人的面,不敢过分放肆。
  「什么意思,这阵破了吗?」温道乙忙问,抬头看了看瓢泼大雨,任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心中却有莫名的兴奋。魔道男军师念的那几句破阵的口诀,他也明白其中之意,只是不敢确定,师妹终于逃出这个阵了吗?西贝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条从阵中飞身而出的黑影。他站稳在山顶,怀中还抱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女子。
  「七师妹!」温道乙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却没有靠得了前。
  他动作慢了半拍,被九命、阿斗和小毛驴挤到了一边,差点摔在仍坐在摇椅中的西贝柳丝身上。可是那三位也没有靠近得了虫虫,黑衣散发的高大魔王怀抱着虫虫,像是呵护着宝贝一样,只一道掌力就把所有人都挡住了。同时还为虫虫挡住了漫天风雨。
  「止步!」他冷冷的说出两个字,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魔王殿下,您不是要把魔元再渡给虫姑娘吧?」西贝柳丝惊问。
  他刚才已经向小花说明龙老大挟持凤凰跑了,依着小花以往的脾气一定会立即追击,直到全歼那妖妇及其党羽为止。可他现在明显是先要救虫虫,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魔元继续渡回去。虫虫虽然处于昏迷状态,毒性扩散不快,但时间久了也只怕会有损害,而现在到哪儿去找解毒神医呢?
  「我是大夫,我来看看!」一个人突然插进话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因为「他」不是人,居然是那头小毛驴!只要是修妖的,会口吐人言本来没什么稀奇,但它沉默良久,让人以为它是妖兽,此刻突然说话,还自称是大夫,实在让人觉得惊讶又古怪。
  它「得得得」的向前走了几步,却被花四海拦下。
  「报上名来。」
  「我就叫毛驴。」毛驴抖了抖落满雨水的身子,显得有点骄傲,「或者你可以叫我毛驴头目,这是我的全名。不过你要快点做决定,此女脸色已呈紫灰,再不救就来不及了。唉唉,放心,有你在这儿,谁敢耍花样,那不是找死嘛!」
  花四海还没回答,九命就冲上前去,一手按在小毛驴的头上,一手指了指花四海怀中的虫虫。他不会说话,只用力的点头,表示他对这毛驴的绝对信任。急得发出类似于哽咽地声音,心疼和焦虑全写在了脸上。
  花四海收回阻挡结界,让毛驴走近,不是他信任了这头毛驴,是因为信了九命。九命的眼神他能明白,那是心上人受伤后的痛楚和为她可以牺牲一切的绝然,这猫妖不掩饰。但他不明白,小小的猫妖几时对虫虫产生了那么强烈的感情?
  每天夜里,他听着虫虫说起很多生活琐事,当然也提过这个叫九命的猫妖。虫虫不知道水心绊能把声音传达给他,所以说得毫无顾忌。听她的语气,她很喜欢这只猫妖,但却像姐姐对弟弟,疼爱他也欺侮他,压榨他却也给予他。
  这粗心大意的坏丫头,不明白她引得单纯的猫妖九命喜欢上了她,还当一切都是自然的事,这不会说话的小子如果一辈子不开口,她就会一辈子不知道。那么,西贝呢?
  唉,她什么时候能停止惹是生非?只安安静静地生活就好。可是她现在安静了,他为什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变得毫无生机。
  看着毛驴头目走上前来,伸出了左前蹄。
  大夫诊病可是要用手指的,一个圆圆的蹄子能做什么?
  在花四海的惊愕目光中,毛驴得意地又甩了一下长耳朵的雨珠,漆黑的蹄子在碰到虫虫手腕的一刹那突然化为了五指。虽然像萝卜一样又短又粗,可确实是手指。
  「放心,我可是解毒圣手,特别是我们妖道的毒。」它说,然后微闭双目。
  山头上,大批魔兵散站在周围,几个大人物围在一个中毒女子的身边,但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一头摇头晃脑、闭目深思,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毛驴身上。
  「怎么样?」一向沉着的魔王率先沉不住气。
  「危急。」毛驴头目收回前蹄,「此女外息尚存、内息全无、魂魄无踪。」

  2-70 玄黄珠
  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一起把目光再度投射到毛驴的身上。
  「就是说,此女现在是活死人。」它解释。
  还是面面相觑,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沉,感觉这结果比雨水还要冰凉。
  她、姚虫虫、红毛丫头、离奇的从天而降、天门派八剑弟子之七,从逍遥山取回了真火石、破坏了魔道的无穷山大计、让北山王的官吏言听计从、把生意做到了魔道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十洲三岛最大的破坏力,一直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好像死亡这种事和她根本搭不上界,现在怎么会——
  九命喉咙中发出「嗬」的一声,伸手抓住毛驴的长耳,用力摇了两下,浑身哆嗦,脸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唉唉,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叫她是『活死人』,不是还有个『活』字呢嘛!」毛驴似乎对九命异常宠爱,虽然被揪住了耳朵却不反抗,毛茸茸的头凑到九命胸前,「小九啊,你的兽性已经退化了,对生命的感觉不再敏锐。你看阿斗,它能感觉出主人一息尚存,一直坐在地上摇尾巴求我。看那表情是多么恳切——」
  「那你到底能不能医?」西贝柳丝打断它,些掩饰不住的焦急。
  「哈,我是毒医圣手,有什么不能医的。」毛驴和九命客气,对西贝柳丝就高傲了,「只可惜我开得出方子,你们未必找得到对症的药!」
  「说来听听,我们云梦山上珍贵草药很多。」温道乙道。
  「这药非比寻常,要从活物身上取。」毛驴又伸出前蹄搭上虫虫的手腕。似乎是又诊一下,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什么活物?仙、魔两道的人都在这儿,总会有些办法。」西贝柳丝道。
  「对啊对啊,我师父最疼我七师妹,拼了命也会救她的。」温道乙道。
  「我女主人是天生福将,想什么来什么,你只要开方子就得了,别卖关子。」一直隐身不出的万事知也忍不住从九命衣袋中探出头来。
  「唔——」九命说。
  「汪!」阿斗说。
  「#¥%……εε#8226;!!!!!」七嘴八舌的一起说,把毛驴团团围住。
  「她的魂魄在哪里,我去取回来。」一片吵闹声中,花四海突然冷冷插嘴。
  听到毛驴对虫虫的诊断,他心中有股说不清情绪。不是心疼,那情绪似乎比心疼还要强烈,以至于他的心脏和肚子都一直麻麻的,没有了痛感。
  外息尚存、内息全无、魂魄无踪。
  其他两项还可以缓些救治,魂魄如果离体太久就会有大麻烦,他必须先把她的魂魄找回来。无论她的魂魄去了哪里,无论是谁抢走的都是一样。
  「不用去取,就在她身体里啊。」毛驴眨了一下它的长睫大眼,看似无辜可爱。但驴嘴咧得太大,露出了恶意的笑和大板牙。
  话音一落,有几秒的沉寂。接着众人又是一阵吵嚷,夹杂着一、两声愤怒的狗叫。
  魂魄在虫虫体内,那这驴子说什么魂魄无踪?还说什么外息尚存、内息全无、活死人之类的话?敢情天底下的大夫都一样,就会夸大病人的病情以骗取诊金!可是,如果虫虫伤得没那么重,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苏醒?
  凛冽森寒的刀气凌空而过,越过众人的重围,落到驴头上方一寸。「她伤在了哪里?到底要不要紧?给本王说清楚!」
  「又不是我伤的她,我毒的她。为什么都冲我发火!魔王殿——」
  毛驴住了嘴,因为那道亮银刀光下降了半寸,几乎挨到了它的顶上毛,「魔王殿下容禀,我慢慢给您说清楚。唉唉,小心,魔王殿下英勇盖世,动一根小手指,小兽就没办法帮虫大小姐治伤了。」它改口非常快,配合着谄媚地表情,很有感染力。
  花四海不说话,刀也没放下,就这样冷冷的盯着毛驴,眼神比雨夜还要黑暗,比冰魔刀还要锋利。
  暴雨骤停,和来时一样突然,可毛驴还是打了个激凌,再不来欲言又止那一套,把它的诊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场的各位。
  原来,虫虫虽然中了奇毒无比的妖毒种,但因为花四海把自己强大无匹的魔元给了她,所以毒性被死死的镇住,并没有发作。
  不过,虫虫体内的金光神气是属仙道一派,不能接受魔元,花四海只好以自己的魔气强行压制住仙气。只是这样一来,虫虫就无法任意调动自己体内的真气了,仅凭泄露出的一丝真乞凝成护体光罩和护手光罩,保证没让白骨花伤到。
  但当花四海面临危险时,虫虫要救他的愿望实在太强烈了,体内的金光神气冲破了魔气的压制,不可阻挡的喷涌了出来,这才能飞跃这么远的距离,力斩已经走火入魔、妖力加倍的熊妖双掌,给花四海争取了反击的时机。
  可是她虽然身怀不知名人士给她的先天神气,但自身修为非常之浅,于仙道的法术才只是入门,身上的经脉承受能力十分脆弱。这放好像她身体里有一条就汹涌腾的大河,要取用河中之水必须慢慢引导,使之如涓涓细流般散入四肢百骸才可以。
  只是当时,虫虫心里想的全是花四海的安危,焦急之情加上拼命想突破魔气压制的反抗力,几乎算是把河堤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河水汹涌而出,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以至于内息全被吞没,魂魄被压在体内不知什么地方,只有微弱的呼吸还在。
  「这么说她是被自身的金光神气所伤,那要怎么才能医好?」西贝柳丝皱眉道:「你刚才说药应取自活物之身,到底是什么?」
  「倘若魔王殿下信得过我,当然还有温小道兄——」它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把要长篇大论的愿望强压了下去,因为魔王的样子实在骇人,「我先给虫大小姐拔出毒种来,之后你们要想办法取到玄黄珠。」
  「那是什么?」温道乙急问。
  毛驴冻得打了个喷嚏,继续道:「此一宝物能凝神净血,调息顺气,就算经脉全损也可恢复。只要把此宝喂于虫姑娘,使其融尽于腹,虫姑娘的外息立即强健,内息复元,被压制在体内的魂魄自然归位,再来几付汤药,这伤病可不就好了吗?」
  「玄黄珠在哪里?」花四海握紧刀柄。
  「传说,在上古异兽之双头蛇的腹内。」万事知冲口而出。
  龙老大!
  这个名字像闪电,划过所有人的心房。

  2-71 拔毒
  「我先给虫大小姐拔毒吧。」众人的沉默中,毛驴笑眯眯地道,「只是不知道妖毒种种在哪里?」
  花四海抱着虫虫的手臂紧了紧。
  哪里?有碍观瞻的地方,左股以上,座腰以下,能随便给人——不是——给头驴子看吗?
  虽然有病不避医,但他就是不想她的身子给谁看到,哪怕对方只是一头自称神医的驴子。而且看起来还是公驴子。
  「告诉本王要怎么做,我来为她逼毒。」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把虫虫托抱于膝。
  毛驴一笑,又露出一口大板牙,「对魔王殿下的法力,小兽没有一点不敬的想法。只是您自己身上就有伤,妖毒种又不同于一般的毒,需要我们妖道特别的心法和手法,恐怕您不屑于领会,就是领会起来也需要一点点时间,又怕时间久了对虫小姐的伤不利。所以,还是由小兽代劳吧。」
  花四海犹豫片刻,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愿,也知道毛驴说的是对的,于是轻轻把虫虫的身子微侧,让她背部向外。
  看到花四海的动作,其余无论人与兽都很好奇虫虫的伤处,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却被他冷电似的目光逼得情不自禁地看向旁处,待转回眼神,已经被他挥手凝结的一道黑幕所隔绝,只有毛驴在结界的那边。
  「魔王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毛驴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大脑袋,「小兽给人拔毒,不必伤者脱衣。只要指明伤处,隔衣——」它闭了嘴,因为它理解了魔王殿下为什么要隔个结界出来。原来虫小姐伤的地方有点特殊,魔王殿下的长指正指向她的左股。
  它想笑,但实在不太敢,不过心中也一片了然。魔王殿下对仙道弟子有情啊,这种占有和不容别人染指的神色,只有用情很深的男子才会有。
  虽然它只是一头驴子,可它却是个修为极高的妖驴,人类感情上的这些弯弯绕,它明白得很。
  走过去,再度伸出前蹄,在魔王殿下紧张又具有监视性的可怕目光下,前蹄没有化为五指,而是化为一个漆黑的小罐子,凝足了真气,扣在伤口处,紧接着连运真气与妖力。
  妖毒种种得不深,因为魔元的作用没有能钻入肉里化成细末,继而随血流向全身,但是却因为妖力的原因而牢牢的与周围的肌肤融在一起,非常难以拔除干净。
  倘若受伤的是别人,它使一下蛮力也还容易些,顶多再挖点肉下来就万无一失了。了不起就是伤者皮开肉绽,肌肤上落下疤痕。但,是命重要,还是皮肤重要?多半人不会为了外部的伤痕和疗伤过程中的痛苦责备于他,还会千恩万谢。
  可现在这位伤者与众不同,她是魔王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别说挖肉了,只怕多损一根寒毛,它恐怕也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所以说,有时候它只愿意给贱民、贱兽、贱妖来诊病,金贵人儿它一般不招惹。医得好还行,好处多多;如果医不好,驴头也保不住了,眼前这一趟可不就是骑「驴」难下嘛。
  双耳抖动不止,它用尽自己的法力探毒、吸毒、然后小心翼翼往外拔毒,片刻间浑身就湿透了,刚才的雨水还未抖落干净,现在的汗水又不停地涌上来。
  「啪」的一声轻响,毛驴感觉力道一松,差点驴失后蹄,脚步踉跄之中,就见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激射而出,从它眼前掠过,弹在结界壁又掉落在地上,钻入土中,顷刻间就从地面上伸展出枝枒,开出一丛白骨花瓣锋利如骨碴,花心漆黑似腐眼,极美丽但又极阴森,好像是地狱来的使者,而它的毒性则使得周围的青草瞬间枯萎。
  「好了好了,没有伤害虫小姐的身体一分,毒种也全部清除,总算不辜负魔王殿下的信任。」
  有它这样的吗?自己累得呼呼直喘,傻头傻驴似的,损耗不少功力,救人一命,还要向别人谄媚,假装自己应该这么做。凭什么啊!
  毛驴愤愤不平地想,但表面上还是摆出讨好的模样,随即想到魔王殿下付出的诊金如此高,心下又觉得一切全是值得的,乖乖地退出黑幕,好方便病人家属检查伤口。
  它一退下,花四海就小心地拉开一点点虫虫的衣服,见她左股上方肌肉平滑,只在受伤的位置渗出少量的血丝,也不知道这么大个毒种是怎么冲破肌肤却没有留下外伤的。
  伸指按了一下,确定她已经不会再受妖毒的侵害,心中放下一块石头,又把她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看着怀中不动也不说的人,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本王说了保证你的安全,就一定能救活你。虫虫,等我。」说着一挥手,把黑幕结界撤掉,横抱着虫虫来到西贝面前。
  「替本王看着她,我去找玄黄珠,十日内必回。」他不想把虫虫交到别的男人怀里,可是除了西贝他不相信任何人,不得不把她放在坐在摇椅上的西贝膝头。
  「慢着。」毛驴突然插口。
  花四海微蹙眉头,实在不喜欢它一惊一乍的。
  这驴子聪明得很,必然看出他对虫虫格外亲近,照理应该杀了它灭口才对。可这驴子毕竟算是救了虫虫,他只得网开一面,如果这驴子没有看起来这么聪明,对外胡说八道,那就怪不得他下手无情。
  毛驴敏锐地感觉到花四海身上微微散发饿杀气,吓得向后一缩,连忙道:「魔王殿下要活捉仙道的人质,小兽一定尽力。但我忘记提醒魔王殿下了,玄黄珠必须自活体取下,还要在取出后半柱香内喂与伤者并立即以功力化之,否则玄黄珠就会石化,再无用处。」
  「就是说魔王必须带着虫姑娘同行喽?」西贝柳丝问道。瞄了花四海一眼,一想到他自己现在就带着伤,还要背着人事不知的虫虫去追剿狡猾异常的龙老大,不禁有点担心。
  「没错。」毛驴点头道:「而且我还有十几颗灵药赠送,每天一颗,可保虫小姐贵体暂时安然无恙,好像睡去一般。但是如果药尽之前取不到玄黄珠,只怕——毒性虽然除,但她被自己的法力伤害的经脉就永不能复原了。」
  它先是假装以为魔王殿下挽救姚虫虫的生命是为了要活捉人质,不涉及男女间的私情,然后又以灵药赠送,让魔王殿下承了它又一个人情。
  这样,就算这可怕的男人想杀人灭口,也不好意思太直接了,等龙老大一死,它的计划得以实施,也就不必再担心安全了。

  2-72 九命的犹豫
  九命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神围着虫虫转,根本容不下旁人,恨不得上前抢虫虫到自己怀里,此刻听毛驴这么说,连忙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直接讨要毛驴的灵药。
  毛驴长叹一声:「唉唉,小九你别急嘛,你逼那么近,我怎么拿得出来药?」
  大家见它全身光溜溜的,也没个袋子,都不知道它的灵药从哪里来,西贝甚至瞄了瞄它的嘴,却只见到了大板牙,没见吐出的灵药。话说回来,真是从它嘴里吐出来的,小花会喂给虫虫吃吗?想想就恶心。
  好在这驴子没那么做,只是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全身抖动,除了无数水滴被它甩下来外,还落下来十几颗东西。但那些东西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空浮着,好像十几只红色萤火虫一样。
  九命喵呜了一声,全部抄在手中,摊在掌心中一看,果然是十几粒丹药。每颗丹药外都有一层似蜡非蜡的外膜,正是那外膜单县着淡淡的微光,似乎是药外的保护层。
  「魔王殿下,这是销售毕生所炼制之保命丹,现在全部献与您,算是我们妖道的一点歉意。只要您能在丹药用尽之前取出玄黄珠,我担保仙道的人质会活蹦乱跳的。」毛驴走上几步,看了看四肢软垂,脸上一丝痛苦表情也没有的虫虫,又道:「魔王殿下谨记,玄黄珠喂与虫小姐后,您必须立即以法力相助,让其融于虫小姐的丹田之内。否则她虚不受补,大造化就变成了大危害。」
  花四海略点了点头,俯身把虫虫负在背上道:「西贝,招你的人来。」他说得咬牙切齿,森然地目光每一个人看了都怕。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信念和坚决,预示着虫虫必活,蛇妖必死!
  西贝柳丝没有多话,只圈指于唇,打了个呼哨,立即有一名魔道的喽罗跑过来,单膝跪倒在花四海面前,然后又给西贝柳丝行了礼。
  「那妖妇向哪个方向去的?」西贝柳丝问。
  「东南方向。」那个喽罗伸手一指,头也不敢抬。
  西贝柳丝转过头,对花四海道:「我的人沿路会留下记号,但是那妖妇太精了,我想他们不会跟得很近,你自己留意。还有,凤凰在她们手中——」
  「明白。」他就两个字。
  眼看马小甲和暗处也恭敬地走了过来,他又马上命令道:「西贝柳丝听令:你火速带队回修罗微芒,连妖道的残兵一起带回去,如有逃窜,格杀勿论!在本王回来之前,你要尽快养好内伤,戒备妖道来袭。并按计划布置好魔兵部署。马小甲,你带一队人守在万妖山口,妖道的人不许进也不许出,违者一样格杀勿论!暗处,你挑十几个得力的人随本王去!」
  「只带十几个人吗?」西贝知道魔王令不可违背,但仍有点担心。
  花四海冷笑一声,「那妖妇一共只带了两名属下,如果我魔道连这种事也要大动干戈,也不用立足于十洲三岛了。事不宜迟,速速去办。」
  众人领命而去,西贝柳丝看了虫虫一眼,还是由人抬着离开。
  九命又喵呜了一声,指了指虫虫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要和花四海一起去。
  但还没等花四海拒绝,毛驴就抢先道:「小九啊,你听我说,虫小姐就算能醒转过来,也不能完全康复。咱们还需要一种叫——叫——『调和草』的珍贵药材。那东西生长在火热之地,只要炎洲才有,你得帮我采来才行。不然,虫小姐就算保住了性命,但只怕一逢阴天下雨,四肢就会酸疼无比,生不如死。咱们救人救到底,你不会这么对待收留你的恩人吧?」
  这话,让九命愣在当场,看看虫虫,又看看毛驴,一时难以决断。
  她说要去帮师父送信,不能带他同行,要他乖乖待在店里,看着阿斗和万事知。要他当个好厨子,研究出更好吃的菜,等她回来好品尝。
  她捏着他的脸说:小九听话哦,如果敢违抗命令,姐姐最擅长满清十大酷刑,一样一样全用在你身上,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这么对待,而且她以后永远不理他了。(她总喜欢捏他的脸,但从来不疼,因为她不用力,感觉就像抚摸。)
  他不知道什么是满清,什么是酷刑,但是他很怕她再不理他。一听这话,他觉得他的天都黑了。
  她看他吓着了,又摸着他的脸说,小九只要听话就有好果子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要杀妖怪,她也不会抛弃他,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理没人管。有她一口汤喝,就有他一口热的,以后再给他找一只小母猫,生一窝小猫。
  他不要母猫,也不要小猫,他只要跟在她身边,闻到她的味道,给她做好吃的,看她半夜鬼鬼祟祟摸到白师父门前设机关,第二天看着白师父暴跳如雷,然后就把脸闷在他的手臂上,不敢大笑出声。
  可是,她一走那么久,他开始日日夜夜地想她,想到连最好吃的鱼也觉得不香了,然后他莫名其妙地预感到她有危险,就再也坐不住。
  了不起被姐姐打一顿吧?她不会不理他的。现在她有危险,这是妖的直觉,他不能放任不管。顶多,以后他永远听话就是了。
  阿斗当然愿意跟来,万事知却不愿意,可是它更不愿意单独待在店里,所以他们三个一路来到了青萝镇。他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但阿斗和万事知好像和姐姐有心语联系似的。最好的是:他在镇外遇到了毛驴叔叔。
  幸好有它,不然姐姐可能会死。那他,怎么办呢?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姐姐死!
  看着伏在花四海背上的虫虫,九命眼里的眷恋像柔韧的丝蔓,虽然纤细却连续不断,缠绵缱绻,迷离中浸满了最纯真的不舍和思念。
  好不容易找到姐姐,难道就要分开了吗?可是他不去找调和草,姐姐就会疼。那,还是离开吧!宁愿自己的心痛死,也不能让姐姐痛。
  想到这儿,他毅然点头,转过身去再不看虫虫一眼。
  毛驴松了一口气,一边的花四海也心中了然。
  根本不需要什么调和草,毛驴不知道和九命有什么瓜葛,所以在尽力让九命离开虫虫。它大概是为了九命好,大概是看出这傻小子表错了情,总之,它是要保护九命。
  不过这样也好!这丫头是仙道的,本不该惹上这些情债。九命——还有他,都不是她的幸福。等救了她后,他一样也是要离开。
  「小九,决定得好!」毛驴有点兴高采烈,但又怕被看出来,掩饰地转头对温道乙道:「你呢?要跟哪一路走?」
  温道乙木头一样的站在当地,似乎神游体外,魂不在身,毛驴连叫了三声才回过神来。
  「我回云梦山找我师父。」他说,大大出乎在场之人的预料。
  「你不去帮魔王殿下杀那条可恶的蛇妖?」毛驴讶然问道。
  「我怕你的医术终究不牢靠,我要把我师父找来,在茱萸镇等着。」温道乙看了看花四海:「恳请魔王殿下,如果事情不顺利,能否把我师妹带回到这里,由我师父再想办法。毕竟她是我八剑弟子之一,说不定我师父可以救她。」

  2-73 高山大泽
  古怪山。莫嗔泽。
  花四海一路追踪着魔道门人沿途留下的标记,不眠不休的潜行了七日七夜,才来到这通往沧海岛隐流的必经之地。
  引路标至此消失,最后一个追踪者也被他甩在了后头。
  没想到龙老大这妖妇不是隐居在万妖山,而是藏在仙道隐流的地盘上。
  这是一片深山大泽,参天古木林立、水雾之气弥漫、人迹罕至、潮湿阴暗,果然是适合蛇妖修炼的绝佳场所。
  此前,在距莫嗔泽不到百里的地方,三妖分道扬镳,所以花四海也分出两组人马去追击,跟随他到大泽深处的只有最精锐的四员战将。
  十洲三岛地貌奇特,有的地方温暖如春、物产丰富;有的地方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有的地方极为炎热;有的地方天时变化多端,一天四季,而此刻花四海及其属下所到之地更是地如其名。
  古怪山的山形多变,前一刻还近在眼前的山峰,后一刻就变成了远在天边的重重峦影,明明走到了山口山路,眨眼间就又处于绝谷之中。
  这座所谓的古怪山,似乎永远藏身在云雾缭绕中,让人根本分辨不清这山是真实还是虚幻,使人一进入此地就迷了路,不知道身在何方。
  莫嗔泽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无欺小沼泽被地面上的荒草枯叶覆盖得严严实实,形成了天然的陷阱,扔块石头都会立即沉下去。好像是吞噬生命的怪物之口。
  水泽深处常有精怪出没,走在窄如田梗的湿滑泥地上,时常可以看到阴沉的水面下有人脸、妖脸、鬼脸无声无息地浮到水面上来。死气沉沉的盯着人看。
  更何况,潮湿的空气中还有腐烂的、血腥的气味在暗暗涌动,无不显示着此地的凶险和诡秘。
  「咻」的一声,一只长着翅膀的鱼形怪物从草尖上慌忙溜过,忽匆匆地钻入水泽之中,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诚然,这是个可怕的地方,但进入沼泽的人才更可怕,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令所有生物心惊胆寒。躲避着不敢露面,整个沼泽仿佛全死去了,半点生机也无。
  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咔-咔,似催命的更鼓。
  站在大泽的中间,花四海停住了脚步,伸手上肩,温柔地把虫虫的头摆正些,让她的下巴妥帖的靠在他的肩头。大概走的时候太长了,她的头歪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颈窝中,酥痒酥痒的,令他分心。
  已经七天了。救命丹药还有五颗,他必须在五天之内找到龙老大,活取她腹内的玄黄珠,让虫虫完全恢复过来。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并不觉得焦虑,反而有一种安宁,或者是因为他与她之间从未没有这样亲密过。
  七天来他一直背着她,偶尔的休息也是喂她吃药的时候。她不说也不动,这情形纵然让人心疼。怀念她活泼清新的举止,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安然地照顾她,时刻与她在一起,而不用有所顾忌。
  毛驴没有骗他,那些丹药确实神奇,每吃一粒,他就感觉虫虫的经脉强健一分,呼吸也正常一点,就像现在,她呼吸得如此有力,仿佛只是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而那四个手下虽然不算是他的心腹,但相信他们绝不敢在私下议论此事半个字,那他就把这一段路看成他一生中唯一与她相处的时光,等她伤愈,他就绝不再见她了。
  仙魔恋?他没有兴趣,对她也是不好的。
  要把这一切的根苗全扼杀在最初的地方!
  「王,那妖妇是向那个方向走了。」一个手下走上前来,指指地下一处极不显眼的压痕。
  花四海凝视着一大片水泽的对面,微点了点头。
  他看得明白,那妖妇已经尽量收敛妖气了,但他还是感觉得出,她确实是在对面的一片丛林深处。
  龙老大受了重伤,双头被砍掉一个,精力法力都损耗不少,加之心里惊惶不安,还带着个痴痴呆呆的凤凰,总会不小心有蛛丝马迹留下来,以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也掩藏不了行踪。
  她机关算尽,生怕在天上飞行容易暴露,从茱萸镇一出来就一直走陆路,还尽量七拐八拐,留下许多行动路线和故意的痕迹,企图湮灭行迹或者引开追兵。
  但自从她挟持人质离开,西贝就已经派人跟在了后面,虽然相隔较远,但这些人全是西贝平日培养的追踪高手,一直没让龙老大甩掉,直追到了她的老巢。
  「看着这个仙道的低级弟子,若伤她一分一毫,提头来见。」花四海取下锁麟龙,置于地面,以自身法力借这法宝提成一个保护层,然后细心的把虫虫放在这保护层之中。
  沼泽潮湿、多虫豸,他生怕那四个手下不够小心,所以先用自己的法宝护她一层。
  「王,我们两个随您去,剩下两个保护虫小姐吧。」一个手下建议。
  「不必,对付那妖妇,本王一人即可。」他坚定自信,「你们好生看着她,不能有丝毫闪失。」
  魔王令没有人敢违背,所以那四人躬身答应,分四个方位护住位于中央的虫虫,目送魔王的身影鬼魁一样陷入一团黑雾,之后出现在水泽的另一边。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对王与这位虫小姐的关系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七天来,他们虽然不敢正眼观察,不敢靠近,但王的温柔体贴,细心呵护,每一样都看在他们眼里。
  这虫姑娘现在是个不能动也不能说之人,王尚且如此爱怜于她,如果会说会笑,王还不爱到心坎里!
  这情形让他们相信,假如虫姑娘不是仙道中人,将来必是魔王夫人。可惜她偏偏是仙道的人,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终了哪!
  不过,他们有了这认识,至少以后不会去得罪她,免得魔王降罪,而现在则一定要拼死保护她才行。
  雪地中央银光温润,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女子,好像是蚕茧是的蚕宝宝,周围四个彪形大汉,一脸视死如归的看护着她。
  而那个可以毁天天地的男人,已经手握令人闻风表胆的冰魔刀,穿起丛林来到一片杂草丛生之地,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站定。

  2-74 借刀杀人之计
  古怪山的山形多变,似梦似幻,但此山洞所依附之小山却是实实在在的。
  山洞的洞口有水桶粗细的宽度,腥臭之气扑鼻而来,洞口寸草不生,满地骸骨,连岩石都呈现暗红之色,结着嶙峋的黑晶,显然妖蛇的毒性非常强,且吞噬了生灵无数。
  花四海冷冷一笑。
  此山洞必定是那妖妇的修炼之所,洞口仅容蛇身通过,洞内却必有乾坤。她以为躲到这个地方,他就对她无从下手了吗?
  没错,他以魔王之尊,纵然能化身变形,也不屑钻进这窄小的蛇洞,但这妖妇即将命绝于此,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向后退了两步,腾身而起,缭绕的黑雾像一朵乌云一样托在他的脚下。
  在半空中,他稳稳停住,左手拈诀于胸,右手冰魔刀横向一挥。
  银色的弧光掠过,潮湿无风的沼泽上空突然传来飒飒的风声,丝丝裹凛冽之气,阵阵兼隆隆之雷,弥漫蒸腾、终年不散的客气被这股刮骨样的冷风带得打起了转儿,向冰魔刀聚拢,渐成一个漏斗型的惨白色气旋,居高临下的与洞口相对。
  瞬间,杀气四溢,连湿泥里的虫豸蚊蚁也受到了惊吓,慌乱中更深的才扎入土里。
  风雷声中,花四海拈诀的双指拜开,双臂一展。那条夹杂着黑丝的银龙再度从他地胸口钻出,咆哮着冲到天际,之后又俯冲下来。在气旋中上下翻飞,兴奋异常。
  「黑龙气。」花四海口唇微动,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银龙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即在气旋中定身不动,身上的缕缕黑丝渐渐增多、密布,直到整条龙几乎是半黑半银之时,龙身才盘旋起来,威风凛凛地龙头向后昂扬着一个角度,做势欲扑。
  大泽龙蛇。龙蛇相对,无论蛇多么强,在龙面前也不堪一击。
  花四海右手一挥,指向蛇洞的洞口。
  随着冰魔刀的指示,银龙张口喷吐出一团黑色气链,扑天盖地的向地面砸来,惨白色的漏斗气旋立即被这狂猛之气冲击得破碎无形。
  黑气落地,发出一声霹雳般的炸响,黑气中火气冲天,洞口生生被轰掉一半。地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可以燃烧之物,魔火却盘旋吞吐,发出「哗剥」的可怕声音。若加些风势,一定会卷入洞中。
  花四海又挥刀指向小山之顶,龙随刀走。一条黑色气链瞬间击向山头,只一下就几乎把山尖轰平,碎石泥沙滚滚而落,其威势让沼泽中的潜藏着的所有生灵胆颤心惊。
  洞中更是传来欺声女子地尖叫,紧接着是「嘶嘶」的惊恐抽气声。
  「妖妇,如果你不想同此山同化为齑粉。就速速出洞,本王赏你一个全尸。」他站在半空,冷酷的注视着下方,棱角分明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没有半分怜悯。
  银龙飞舞,盘绕在他周身,空气中肃杀之气酷烈,死亡尤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笼罩在这片沼泽之上。
  这情势,不容人有一丝拒绝。
  惊叫静止了片刻,洞中人似乎在判断眼前的局势,之后在一片悉悉索索声中,蛇洞内慢慢走出一个人。
  修长高挑的身材,齐腰的乌发被一条珠链绕额拢着,五官美则美矣,却如同一个木头美人,没半分生气与活力,眼球死死的盯着前方,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僵硬无比。
  她的身后,跟行着一条巨大的蟒蛇,碧绿的蛇身上有着一块一块的火红斑点,鳞甲如铁,每爬过一处,地面就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蟒蛇跟得并不近,一人一蛇间相隔着约一丈的距离,而且一个是走,一个是爬,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以步调一致之感。
  「魔王殿下饶命!」蟒蛇在洞口停住,蛇尾还在洞中,蛇身躲避着山顶上落下的石头,曲折婉转的伏在地面上。
  「龙老大,你从与本王为敌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花四海依然冷漠如刀。
  「小妇人知错,万望魔王殿下网开一面。」龙老大依然是蛇形,却口吐人言,「我冒犯了魔王殿下,本来该死,但请念在我一介女流,贪心不足,一时糊涂,这才酿成大错。我们妖道为了我一己错念,损失惨重,我如今悔之晚矣。倘若魔王殿下饶我不死,今后我妖道愿誓死效忠,愿为魔军中一队小卒小兵。」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谦恭和诚恳,还带着几分哀求和悔过之意,再搭上她的迷心妖术,简直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惜她面对的是魔王,根本不可能为她的虚伪忏悔所动。
  他本就冷酷,何况这条由上古繁衍下来的双头蛇妖还是造成他心爱女子重伤的罪魁祸首,现在更是医好她的唯一药材,他怎么能宽恕?
  「本王说过,你只要自己走出洞,乖乖就死,定会给你个痛快,留下全尸。」他往后一抹冰魔刀的刀身,指掌间立即出现了一枚银色光球。
  只要龙老大不反抗,光球打中它的七寸,她就会毫无痛苦的死去,就连被活取玄黄珠也会感觉不到,而且还能留有一些魂魄,让这上古异兽能继续存留于世。
  冰魔刀魔气超凡,死于冰魔刀下的就意味着魂飞魄散,他这样做是对敌时从没有过的宽容。
  「魔王殿下!」龙老大看出花四海的杀念,嘶声叫道:「我知道您是为『聚妖旗』而来,我愿把此旗献与魔王殿下您,请饶小妇人一命吧!」
  花四海略皱眉头,「龙老大,本王说过,妖道助我魔道必有好处,倘若不助,只要避居在妖界,不与魔道为敌,本王也不强求。你道本王真的非要联合妖道不可吗?」
  龙老大本以为花四海是为聚妖旗而来,所以留着这妖道之宝来换取性命,自忖奇货可居。此刻见魔王毫不放在心上,不由得惊疑交加。
  要知道,只要展开聚妖旗,万妖均会听命。
  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了妖王,全凭的是无意间得到了这面旗子,虽然从没有展开过,但也足以震慑众妖了。
  「妖旗展,万妖聚,魔王殿下——不要么?」
  「不要。」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是那驴子告诉魔王殿下到这里找我么?不是它告诉您此旗的重要么?」问得惊恐万分。
  花四海略蹙眉头,心中有些厌烦。
  他很想立即取珠杀妖,可是呆立在一边凤凰的情形不对,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在这听儿龙老大絮絮叨叨,不断哀求他饶她一命。
  见花四海不语,龙老大心知自己判断失误,眼珠一转,高声道:「魔王殿下,我死于您的刀下,本不该有怨言,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可是魔王殿下您是谁?切不可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成为别人的手中刀!」
  「如何?」
  「毛驴头目!」龙老大见花四海语气稍缓,连忙趁热打铁道,「就是它,它是我妖道的叛徒,几百年前被我逐出了妖道,一定是它挑唆您来杀我。我死,它就可以在妖道内为所欲为,我虽该死,但不甘心魔王殿下为它利用!」

  2-75 斩蛇
  「本王并非为聚妖旗而来。」沉默了几秒,花四海慢慢地道:「本王要的是你的玄黄珠。」
  龙老大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身怀玄黄珠的事怎么会被魔王知道。但想想也就了然了,毛驴是她的死对头,它自己杀不了她,就千方百计激魔王来。
  玄黄珠,哼,真会要啊!这宝贝是天下奇珍,她得了宝珠后,为了能更好的与之相融,把本命与妖法全与宝珠相连。所以,宝珠在,她在,宝珠失,她亡!上古神兽的血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团腐肉!
  「魔王殿下要我的玄黄珠何用?」她尽力保持声音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救人。」
  只两个字,龙老大就明白了一切。原来天门派的丫头并没有死,而毛驴本身确实是妖医。
  在控制星月阵时,她亲眼看到姚虫虫不顾一切的冲向因为能力强行提升而陷入疯征的熊妖。当时那丫头全身散发金光,却邪双剑的光芒更是耀目,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通过她的身体显现出来。
  但随后,那神力骤然像燃尽了一样,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那丫头也无声无息的,好像死去了。
  她曾经想利用魔王失神的机会做最后一搏,没想到西贝大人来的那么快,结果功亏一篑。不过,她一直以为姚虫虫是救不回的,因为当时那丫头看起来确实是一点生气也无。
  毛驴能不能救活姚虫虫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毛驴一定是利用了姚虫虫的伤情,来借魔王的刀杀她。没人比她更了解的自己的玄黄珠,那是个宝贝,能增加功力,能使人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但绝没有疗伤的功效效。
  「魔王殿下,想必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想到这儿,龙老大仍然试图说服花四海放过她,「但是我的玄黄珠确实并没有疗伤功效。倘若虫小姐需要什么奇珍异药来将养身体,倒不如由我去寻。这古怪山莫嗅泽中,宝物无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花四海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杀气不减。
  难道他不知道毛驴要借刀杀人吗?从它划出道来,他就明白了。可是他没有选择,因为他不能拿虫虫来冒险。不管这妖妇和毛驴有什么纠葛,他相信毛驴绝不敢骗他。只要它说出能救虫虫的办法,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给摘下来,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唏望,哪怕那希望听来非常没有逻辑。
  何况龙老大阴险狡诈,贪心不足,将来必是他打上天道的绊脚石。所以,她今天必须死!
  「多说无益。直接做个了断吧。」他身上弥散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冰魔刀背于身后,右手两指间的银色光球散发着可怕的亮光。正对着蛇妖的七寸,「你不再害人,本王说到做到。留你全尸。」
  龙老大此刻终于明白,她已经没有生的余地,不禁生出鱼死网破之心,仰天狂笑道,「全尸也是尸,死都死了。还计较那些有何用?不过既然魔王殿下这样大方,不如一刀两尸如何?哈哈。看到没,你的左膀右臂,你的女军师,她在我手中!」
  「那又如何?」花四海眉头皱紧。
  他从刚才就觉得凤凰不大对劲,几次试图以传音术召唤她,她都没有反应。于是他趁龙老大废话的功夫调度好了银龙,只待他一动手斩蛇,银龙就会卷走痴呆的凤凰,使她免受波及。
  可现在看龙老大有恃无恐,看来必有阴谋。
  果然,龙老大看花四海仍然高高在上,心中有气,怒道:「魔王要人死,鼠辈哪得生!命数如此,我也认了。可是我和你的女军师在洞内之时,已经施法把她的命和我的命连在了一起,就算远隔千万里,我伤几分,她伤几分,我死,她也不能活!想我不过是一只蛇妖,却有魔道的女军师陪葬,余愿已了!」
  花四海仿佛没有听到这威胁,一言不发,只把银丸握于中心,伸出两指向蛇尾处轻轻一点。「咻」的一声,一道寒光自他的指尖激射而出,正打在龙老大的尾巴上。
  龙老大尖叫一声,一直拖在洞内的尾巴像被火烧一样甩了出来,击碎了旁边的大石。与火同时,凤凰闷哼了一声,单膝跑地,长袍上浸出血来。
  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眼神仍然没有神采,似乎痛感并不能唤醒她。她现在就是个傀儡,怪不得龙老大不用以武力制住她,她就会乖乖配合,一妖一魔间步调一致。
  原来,她的心已已经了。
  「小妇人怎么取骗魔王大人呢!」龙老大痛得咬牙切齿,却笑得得意,「我听说魔王殿下虽然冷酷,对属下却是极爱惜的。我令天倒要见识一下,您是怎么对待鞍前马后为您效力了千年的女军师,且看是天门派的下贱丫头重要,还是您手下的助力重要!」
  「你不会见识到的。」
  花四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只是回答得松快,好像答案早就成熟于胸。他边说边把冰魔刀猛挥而出,对着蛇妖的腹部纵劈而去,一点也不迟疑,冷酷无情。同时,另一只手把银丸捏碎,化为一条细长的银光,直击凤凰的天顶灵台。
  龙老大以为花四海就算再狠也要念及主仆之情,就算要杀也会犹豫一下,没想到他居然绝然动手,因此完全没有防备。只见银光一闪,感觉自己腋下一凉,巨大的蛇身已经变成了两段,污血横流。
  一个泛着柔和绿色光芒的宝球滚了出来。
  她的玄黄珠离体了!她的生命也终结了!她有着最高贵的上古神兽的血统,可如今一样要面临永恒的死亡。因为斩断她的是冰魔刀,所以她连魂魄也失去了!活了千年,她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不甘心,可是来不及了。
  剧痛夹杂着一丝冰凉,她变为两截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摔打着、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叫,赤红的双眼看到凤凰没有像她一样被腰斩,而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而且因为她的将死,控制力尽失,凤凰神智清醒了,正一边后退,一边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而那位强大的魔王殿下,倒像是被腰斩了一样,此刻衣衫尽裂、鲜血狂喷,但他还是镇定如恒,一手收回凌空飞舞的玄黄珠,一手以冰魔气冻住伤口。

  2-76 她不能动,却醒了
  「王,你怎么样?」凤凰回过神来,向前跑了两步,但腿上的新伤使她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无妨,皮外伤。」花四海伸出手,阻止了凤凰要靠近的举动,小心的把玄黄珠握在手心,漠然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龙老大的尸体,转身离开。
  凤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跟了上去,心里又惊喜又忧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做了什么?她从来不想伤害王。她爱了他千年,只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只想扫开纠缠在他周围的障碍而已。为什么结果是这样的!
  但是,他终究是救她了!
  在王挥刀斩蛇的一瞬,她蓦然清醒过来,亲眼看到素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魔王为了救她,居然运用移转之术,把龙老大加之于她身上的连命之术强行破解,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他等于是自己挨了自己一刀!若不是在斩断蛇妖的一瞬间,他以银龙缠体挡了一下,只怕此刻他也会被自己的冰魔刀腰斩。
  王强大无匹,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有谁能杀了他?而王为了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生死一线的决定,这不证明王对她是与众不同的吗?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吗?
  那一刀太可怕了,几乎横贯他的腰部,看样子差一点就砍入了腹腔,是非常严重的外伤。而实际上,他的伤也不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要知道银龙是他的魔气所化。银龙被生生劈成两段,惨叫着钻回他的胸口,相当于他的内息也受到了重创。
  王为了她受伤!王居然可以为了她!
  她走近几步,试图搀扶他。可是他虽然不说话,但那沉默却是最明显的拒绝。她怎么忘记了?王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流露出软弱,她不该冒犯他的尊严,只跟在他身后就好。
  一步一步的,他们来到水泽边。
  强烈的血腥气如最甜美的早餐,在这黎明将至的时候吸引了水泽中的凶物与死灵。它们蠢蠢欲动,浮上水面,却又纷纷躲避。给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让路。等他隐没于黑雾之中,连同那个垂头丧气跟随着的女人一起,回到水泽的对岸,这才扑向那死去的蛇妖所提供的血肉之躯。
  这蛇妖一直是沼泽的霸主,以这里的万物为食,如今却反过来喂养了这里的万物,天道真是公平啊!
  「王!」看到花四海出现,四名魔道手下惊呼一声,顾不得一直守护着的沉睡姑娘,围到花四海身边垂手而立,不时偷眼看看他腹间可怕的伤口。
  「要不,立即传了那驴子来?您的伤——」一个手下低声问。
  「无妨。」他还是那两个宇,然后吩咐道:「你们两个去一起水泽那边的蛇洞,给我取一面旗子来。要小心,洞内可能有机关。」
  两个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花四海又看看另两个人道:「你们,即刻护送凤凰军师回修罗微芒。」
  「不,我要和王在一起!」两名手下还没应声,凤凰抢道。但一抬眼间看到花四海蹙起的眉头和冷冷的目光,心头一颤,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和王一起回修罗微芒。王受了伤,没有人照顾——」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这实在不是个好理由。而从来没有人敢违抗魔王令。
  一到水泽这边,她就看到了姚虫虫。当时,她的心整个凉透了。王一直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那个贱女人吗?那么王就她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王对属下之义?对姚虫虫呢?王是什么感情?
  姚虫虫有什么好,可以让王不惜冒险,不顾一切的想就回她的贱命!那么她呢?她所遭受的这些折磨又算什么?为什么这女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虫子一样,非要在十洲三岛碍眼,怎么也除不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王为她舍命而带来的一丝惊喜和甜蜜,到现在如坠冰窑般的失望寒冷,相距不过眨眼的时间,凤凰的恨意如火焰般在心头闷烧着。她真想冲上去杀掉那个抢了自己有可能坐上的位置的女人,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王呵护着那女人,而她不敢违背王的意愿。她爱他,却也怕他。
  「速回修罗微芒。」花四海破例解释,「西贝伤重,那些繁重的事,他一人做不来。」
  「西贝受伤了?」凤凰脸孔惨白,「他——他没怎么样吧?」
  「没死。」他简短回答,然后补充了四个字:马上离开。
  纵然万般不愿,凤凰还是和那两名手下一起离开了莫嗔泽。而就在她离开的同时,另两名手下已经快手快脚的从蛇洞取回了一面卷起的小旗子。
  龙老大在将死之际并没有骗人,这世上真有一面聚妖旗的存在,而且也确实放在她手边了。据这两名手下来抱,泪内虽有机关,但并不复杂,显然龙老大没想到有人能追她到了她的老巢。而她身为蛇形的时候,旗子自然不能随身携带,所以花四海让手下直接到洞里去找。
  他不为这宝物而来,但既然遇到了,当然要取之为己用。倘若真能聚起众妖,对他打上天道是极有好处的。
  只见这旗子只有尺来大,卷得紧紧的,呈暗黄色,皮质,上面写满了奇忙的深红色文字,而且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展开,看来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行。
  收好旗子,花四海吩咐那两个人去沼泽外的小镇买点凡人必须的东西,方便这位修道心不诚,与尘世沾染太深的天门派低级弟子醒来后享用。
  然后他四处观察了下,看到有一处不远的峰峦绝壁山形实在,因为地势高,能远离沼泽内的死气、湿气和精怪的打扰,于是抱着虫虫飞了上去。
  毛驴说过,玄黄珠要取自活体,取出后半柱香内必须喂与伤者,并且立即运功助之与本体相融,否则有害无益。现在时间刚好,他要为她疗伤。
  这举动让他的伤口重新迸裂了开,但他顾不得自己,只随便结冰气止了一下血,就把虫虫安放在一处柔软平整的草丛中,让她盘膝坐好。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含了玄黄珠,轻轻扳开她的嘴,俯下身去。
  虫虫一直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这么多天来,每回喂药都是靠他口渡。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的流连在她的唇边,她的沉默使她显得格外温顺,但他却怀念着她的火热。
  这个丫头,永远考验着他的定力,可是现在她的老实模样着实让他心疼。所以,他一定会救回她,让她回复原来的样子,尽管那会让他烦恼不已。
  玄黄珠散发着一股凉甜的味道,食气四溢,灵气逼人,在他口里打着转,轻轻滑入虫虫的腹中。不过,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脸上湿漉漉的。拉开点距离一看,见虫虫正大睁着一双清亮的丹凤眼看他,脸上流淌着泪水。
  她还是不能动,却已经醒了。

  2-77 难道是――结石?!
  花四海大喜过望。
  毛驴毕竟不敢骗他,看来玄黄珠果然有奇效,才渡入虫虫的腹中,她就有所反应。
  虽然看样子暂时还是不能动也不能说,但意识却清醒了。
  「本王现在就帮你把玄黄珠融入体内。」
  他似乎很高兴,一向冷漠坚毅的唇角,居然挂着一丝微笑。
  他平常不笑的,但一笑起来可真好看,好像冰山春融,那是最温暖的景象。
  不过虫虫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看到这从来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男人的伤口又流血了。
  说不了话,就从喉咙间溢出点微弱的哼哼声表示不满,四肢不能动,就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水以表示焦急。
  再说,眼珠子还是能转动的,完全可以表达她强烈的情绪。
  瞪他!死命的瞪他!瞪得眼睛发干也不放弃!
  「无妨。」他明白她的眼神,她的心意,伸手摸了摸她濡湿的脸庞。
  有妨!有妨!她愤怒的,其实是心疼如绞的盯着他腰上的伤口。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意识中,好像受折磨是应该的,他能那么无动于衷地忍耐着呢?每个人都只看到强大到无敌的样子,谁知道他一个人的寂寞和伤痛?那日日夜夜的,不间断的千年时光。
  「先治好你再说。」他试图反转她的身子。
  不不不不不不不!
  她不能反抗,可全身上下都是坚决的拒绝、极度地任性。明确告诉那个男人,假如他不先处理自己的伤口,她就算咬舌自尽,或者闭气而亡也绝不接受他的治疗。
  花四海无奈。
  这丫头拧起来,绝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这么辛苦都只是为了救她,是为了不传出两人之间有情的传闻,现在一切都控制住了,不能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依着她吧!
  几不可闻的微叹一声,花四海脱掉上衣,快速处理自己腹上的伤口。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样的致命伤,他都不曾在别人面前暴露过,如今却不得不破例。而自从虫虫出现,他破例的事做得太多了。
  他没有带着伤药的习惯,只以双掌结成冰晶,封住伤口,让它看来不那么可怖,并且防止再度出血和开裂。
  「这样可以了吗?」他看看虫虫,问道。
  凤凤对他有情,他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对她殊无亲近之感,只能当做是普通属下。
  可无论如何,凤凰跟了他千年,把修罗微芒治理得井井有条,于他、于魔道都是有贡献的。
  所以他不能罔顾她的性命。假如当时被挟持的换做是西贝、马小甲或者暗处,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反应。
  而疼痛,他早已经习惯了。自从入了魔道,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有断过,痛感被磨得麻木,只是这次特别痛一点,因为他是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只怕伤口也会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愈合。
  低头看了一眼虫虫,见她反抗之意不太激烈了,他慢慢反转过她的身体。自己则坐在她身后,一掌按在她头顶灵台,一掌按她小腹丹田、胸口贴紧她的后背,同时祭出锁麟龙。
  银龙为他拙了致命的一刀,受损严重,以至于暂时无法聚形,他的内伤也是很重,此时调动魔气,胸中好像有一万把匕首在戳刺。
  他强自忍耐着,微闭双目。
  渐渐的,在锁麟龙围起的外部结界内,两人被一团柔和的淡银色光芒笼罩,他的双掌也散发出同色雾气,慢慢贯注在虫虫体内。
  远远看来,好像两个人在一个巨大的珍珠内紧紧相拥。
  虫虫只感觉有两道凉丝丝的,却很舒服的气息冲进自己的身体里,知道花四海已经开始给她疗伤,连忙收敛心神。
  她全心信任他,因此没有丝毫抵挡,只让自己的意念随着他的带领走,感觉身体里乱窜着的破碎气息都像被磁石吸引一样,向腹内某一处聚集。
  那热乎乎的东西不是玄黄珠吧?刚吞下肚时,明明是凉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从嘴里吞下来地东西是应该进到胃里的。然后当然是肠子,再然后,呃,好恶心,不能想了。
  可是玄黄珠貌似没往下走,那是要消化了,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呢?还是像龙老大一样就放在肚子里不动?
  仙也好、魔也好、妖也好、鬼也好、甚至一直只听闻而没有出现的天道,想来都是修道一途。作为从现代来的人,她是不怎么太理解道学一说的,总是习惯性的从医学和科学的角度解释。
  也许医学和科学都是从外部对人体和宇宙进行分析和观察,所以显得比较愚蠢,而修道是从人体自身和精神方面探索奥秘,因而比较深奥,反正虫虫闹不明白这些修道的玩意儿,一直感到很奇怪。
  提升自身力量,激发人体潜能,到达另一个空间得到永生倒也罢了,那以好多人修炼出的,放在肚子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难道是——结石?!
  猪的结石叫猪砂,牛的结石叫牛黄,难道妖的结石叫内丹?仙的结石叫真元?魔的结石叫魔元?那什么元婴啊、渡劫啊、飞升啊,是否就是灵魂出窍?
  她在疗伤时胡思乱想,忽然觉得腹内聚起的热气开始四处;乱窜,好像有条小蛇要冲出她的脑门,非常难受,幸好一道凉气从头顶涌入,生生把这股烦热之气压下。
  「凝神。」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虫虫一凛,虽然还是不理解道术与修仙,但却知道,如果她不收敛起心神,全心集中到疗伤这件事上来,搞不好要走火入魔,说不定还要连累了花四海。
  话说,他本来就是魔,还能坠到更深的、更可怕的「魔」中去吗?
  整实上,这么多日子来,她的心一直很乱,没有片刻的安宁。
  表面上看,她除了能喘口气儿以外,几乎就是死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但意识一直也没有丧失。
  当时她一心想挡在熊妖和花四海之间,感觉那个山洞怪人选给她的神秘金光神气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全身,身体里似乎燃着了一团火,把她整个都融掉了。
  之后,她怎么砍掉的熊掌,怎么摔了出去,她完全感受不到,只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到处白茫茫的地方,分不出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没有坐标,没有距离,没有时间,什么也没有。
  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听到,但奇怪的是,仿佛有一只心眼,把外界发生的一切像放录像一样反映到她的心里,使她什么都看得到,什么都听得到。
  她看到他一刀力劈熊妖,看到他飞在半空中焦急地寻找她,可是却找不到。
  她一急,不知道为什么却邪双剑明白她的心意,闪烁出了微弱的光芒引导他。
  然后他跳下来,抱着她说:虫虫!
  他从来都叫她天门派低级弟子,让她恼火得很,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那么温柔自然,仿佛世上所有的爱怜和心疼包含在这两个字里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她的心为之跳、为之融。

  2-78 植物人也有尊严
  其实,当她体内神气冲破魔气的阻挡暴发出来的时候,魔元也冲出了她的喉咙。但她虽然丧失了行动力,心中却明白这魔元对大魔头的重要性,因此死死咬紧牙关,硬是没吐出来,直到他自行取去。
  她看着他打开藏在水井之下的阵眼,随他来到小山之上,看到了一脸病容的西贝柳丝、她可爱的六师兄、阿斗、躲躲藏藏的万事知,一头面目可疑的毛驴,还有——九命。
  她不知道九命为什么不听话,带着阿斗和万事知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与六师兄遇到的,更不知道那毛驴的身份和西贝的受伤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明白,她无意间闯入了妖道意图算计魔道的圈套里,并且成为了龙老大手中对付大魔头的棋子。
  她很生自己的气,怪自己莽撞地冲进局里,因为自己想见情郎的愿望而间接把大魔头拖入危局。不过也正因为她有了这一劫,反而使她看清很多东西。
  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那个魔头爱到心坎里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是因为共同经历过生死,所以特别容易贴近心灵?又或者是因为基因的选择,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强烈的基因互补性?再或者,是天意?
  老天安排的最大嘛!大到她甚至可以为他而忘却生死,在那一瞬间做事不会犹豫,不会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以前,曾经以为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情很了不起、很伟大,现在到了自己身上,发觉这竟然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爱上一个人,慢慢慢慢深下去,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但猫妖九命,可爱的小帅哥,她一直当弟弟的人,似乎——大概——可能——对她有了异样地感情。
  真是傻孩子啊!毛驴都说她可以恢复了,那孩子为什么还一脸恨不得代她受伤的神情?为什么满眼的爱意和心痛?好像远离她就像割断心脉一样难?为什么自见了她的第一次就那么喜欢她,依恋她?难道仅仅因为她当时长出了几根猫须,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同类吗?
  也许。她不应该再把九命再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他是个年轻男人了,而且是那样帅气和纯真的年轻男人。她不能过分亲呢和接近他,那会让他误会了什么,以后会成为伤害他的武器。因为她的心早就给了别人,拿不回来了。
  意外的是,她发现她虽然不能动弹,内息也空荡荡的,天门派独有的传心本却还有效果,所以她和六师兄可以对话。
  本来,她想和六师兄离开,不想再成为大魔头的拖累。虽然她那么想念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但假如这会绊了他的脚,她宁愿忍痛与他分别。反正山长水远,神仙的生命如此之长,有的是机会再骚扰他。
  可是那毛驴说,只有龙老大的玄黄珠才能救她,大魔头想也不想就相信了。
  当时她真想大声喊叫:她不需要任何东西,只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就会好转。自身情况自身知,她感觉体内好像洪水泛滥过的地方,洪水退了,慢慢就会好起来。而且洪水虽然退了,却留下了一些东西。使她的功力似乎提升不少。
  她敏锐的感觉到这是毛驴借刀杀人之计,可那大魔头就是一头撞了上去,甚至连犹豫一下也不肯。而六师兄这时候显示出了相当地坚定,任她怎么说,也不帮她阻止那大魔头的行动。
  或者,作为仙道的弟子,他希望魔妖两道自相残杀,好削弱魔道的势力。她无法谴责六师兄,只花言巧语的支走他,让他继续去隐流送信,至少避免了六师兄跟他们在一起,到时候大魔头腹背受敌。
  是她背叛了仙道吗?她不管!谁让她爱上了一个魔头呢?她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六师兄带走了阿斗和万事知,毛驴带走了九命,而大魔头一路背着她追击龙老大,一连七天。
  毛驴的救命丹丸倒是有奇效的,说不定那药丸才是她修复受损经脉的关键。她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渐渐好转,对四周事物的刺激越来越有反应,照这样再走个十天八天,她一定会恢复。她很想告诉大魔头这些话,可是无论她多么急,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直到今天,她「看」到他力斗龙老大,为了破连命之术伤了自身。强烈的惊恐使她睁开了眼睛,以眼泪来表示她的不满、担心于心痛。
  这个大魔头太心急了,假如他肯再等一天,说不定她就可以自然醒转,用不着他为了救凤凰那个女人差点把自己一刀两断,现在也用不着非要融化什么玄黄珠了。
  她本想抗拒,但大魔头似乎很坚决,她仅凭眨眼瞪眼虽然达到了逼他自己先疗伤的效果,但却劝阻不了他的下一步举动了,只得随他去。
  至少这行为不那么危险,实话说,她还有一点喜欢,因为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连呼吸都融在了一起。
  「好了,虫虫。」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虫虫放任体内气息自然流淌,玄黄珠似乎已经完全与她融合,而她舒服得快要睡着时,花四海的声音在她身后侧响起。
  他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哪!听他叫起「虫虫」二字,似乎一辈子也听不腻似的。
  「我说大魔头啊,咱们打个商量——」她想说这句话,可是没有说出来,只哼了一声。看来,想要恢复语言功能还要等些时候。
  花四海听到她出声,不明就里,以为她不舒服,连忙扳转她的身体,瞧前她虽然因伤而憔悴很多,但脸色又恢复成原来的鲜艳可爱,眼睛亮闪闪地诱人,不禁心中悸动,伸手捧着她的脸,一分一厘的细细望着她。
  她终于回来了!还是那个欢蹦乱跳的女子,虽然有时候惹他生气,可是所有活力与欢乐都在她身上。既然他不能拥有,就算看看,就算感觉着,也足够了。
  虫虫被看得心中砰砰乱跳,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内伤复发,走火入魔了,愣了就秒才发现新内伤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沼泽的淡青色雾霭,洒在花四海的身上,因为他是背着光的,身体就像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衬得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这时候多么浪漫哪,应该要亲亲!坚决要亲亲!
  可是,她只能干看着,根本动不了,试着眨了几下眼睛,大魔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噘噘嘴唇,这小小的动作,却无论如何做不成。
  这什么残花败柳嘛,简直是木头,连这点暗示也看不出来!
  不是她色,这么多日子天天又搂又抱,口唇相接,因为她不能动,感觉格外敏锐,天天和过电一样,麻酥酥的,如果她说她没感觉,那她纯粹是胡诌。
  可惜她现在是植物人状态。但植物人也是有尊严的,这男人怎么能无视她的美色与渴望!等着吧,等她练成盖世的除魔神功,一定要他好看!

  2-79 三天
  「啪」的一声,天空中闪现出一朵火花,在炸响后变为黑烟,飘荡在空气中,好像是什么暗号。
  虫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花四海就站起身来,飞下了这处山崖绝壁,过了至少十分钟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裹。
  看到他真开心哪!虫虫笑眯眯的,放下心里的石头。刚才他突然离开,她吓坏了,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所以就扔下她不管了。
  她虽然没有非常非常正式的恋爱过,但是爱的感觉是一个女人天生的本能。所以她能感觉到,大魔头现在对她是真的很好,甚至可以说,他是有一点爱她的,不然怎么会为了她去拼命?
  不过他仍然很有可能突然消失,因为这男人是个别扭,也因为这男人对她也许动了心,却远没有到心灵相通的地步。从他的举动看,他有心理障碍,在回避和躲闪她,而且还故意划清两人的界限。
  是仙与魔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是他不愿意以魔王之尊却被女人征服吗?也许几者兼有,也许这感情压根就是一团乱麻。但她听过一个外国谚语——要想彻底整理好东西,就要先把一切弄乱。
  那就——更混乱些吧!
  越乱越能浑水摸鱼,越乱越能捕获真心。她是谁?姚虫虫,从另一个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的地方来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早习惯了要什么都自己争取。不管他再怎么拒绝也好,心都失了,还能逃出她的魔掌吗?哇卡卡卡!
  她很好奇他提来的是什么东西。事实上从他一飞下去,她就很好奇。可奇怪的是,现在她睁开了肉体上的双眼,那个让她在植物人状态中能看到所有事情的心眼却关闭了。
  一瞬间她很迷惑,不知道哪双眼睛是她真正需要的,难道这也是金光神气带来的道术修为?当她身体恢复就萎缩回去了吗?
  可是等等,她在微笑耶,从什么时候起,她除了眼珠乱转、挤眼泪、像小猪一样哼哼外,脸上的肌肉也恢复自由,可以表达情绪了呢?
  为了试验,她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果然非常自由!
  她笑得那么开心,眼神明媚动人,头发被阳光映成令人迷醉的深红,花四海看在眼里,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她的身子又软又香,好像有果子的甜蜜味道,使他紧紧抱着,不想放开。
  哇,他这反应不错,看来很深情的样子,也许她再加把劲就能把他钓上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首先她现在是一名残疾人士,其次他也是一名重伤患者,再次他们是一对天残地缺,在这种情况下只怕爱得不完整。养伤为上吧。
  唉,这样的好机会!
  「小心你的伤口!」她说,以为还会是哼哼声,没想到真的出了声,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不过想来也对,她脸上的肌肉能控制了,声带有什么不可以?那么吻一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为了庆祝我康复,亲个嘴吧!」某女邪恶而直接,脸皮厚到红晕透不出。
  自从她出声,花四海就拉开她看了,此刻听到她这么说,真是哭笑不得。轻轻放开她,站了起来。
  白沉香教育得可真好啊,一个姑娘家居然这么直接。问题是她说得如此纯真自然,好像这是非常光明正大的事,让他要忍耐着才没有吻上去。
  「小气死了,亲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亲过好多次了。」虫虫噘噘嘴,有点沮丧。
  这男人虽然深情了,可是还不够热情啊。这就是说她的革命远未成功,只是上了道而已,还需要很大的努力。好,哀怨地望着他,看他怎么回答。
  「恢复得不错。」憋了半天,花四海才说出五个字。
  猪啊!真是废话!她本来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结果被他喂了那么多救命的丹丸,不知多久前还吞了玄黄珠那样的宝贝,法力强大的魔王还帮她调息,她在不迅速恢复简直没有人心,没有道德!
  继续望他,最好泪光闪闪地。这很好办,只要瞪大双眼,干涩会使眼睛分泌泪水,自动保护,这些个古代人是不懂医学常识的,用现代知识欺侮他们!
  「不出三天,一定能完全好起来。」某魔医继续诊断。
  这回有进步,一共说了十二个字。何况,末了人家又奉送了两个字「放心」。她就是不放心啊,他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她的眼神是看医生的眼神吗?明明是看着情人,无尽热烈的眼神中带三分羞涩,诱人地温柔中透一丝甜蜜,这么本色本情的表现,他还不变人狼?
  算了!或者现在天时不对,旭日东升的时候是很难让人产生温柔的爱情地,如果是夜晚,说不定就能让月亮惹点祸。好,等晚上,等手脚等动的时候!
  「那抱抱可以吧?」她伸出手。
  耶!手也能动了。顺手掐下大腿,没反应,还和下肢瘫痪病人一样。不过以这样速度,说不定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大魔头说是三天,估计得有点保守。
  「不是才抱过?」花四海皱紧眉头,看着好像比较厌烦,其实他是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叫『被』抱,因为我手不能动,不算。」虫虫扯住站在她面前的花四海的袍子下摆,「矮一点,矮一点,这样我怎么够得着!说好,抱大腿也不算抱。」
  要拿她怎么办呢?
  花四海无奈,心软得无法跳动。但立即,内心深处的矛盾不可阻挡地涌了出来,把他的心瞬间又变回刚硬。
  或者——就随她去吧。
  三天!三天她就会完全康复了,那时候他就离开,绝不会再心软回头。心里的那件事催促得他如此急迫,越是喜欢和这丫头在一起,心就越像裂开一样疼痛。提醒他,他有自己的使命,那是必须完成的。
  妖道损失惨重,聚妖旗也在他手中,只要想办法展开这面旗子,万妖就无不顺服,成为了他的手中棋。再然后就是鬼道,那是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的联合,只等他开口一诺,魔妖、鬼三道就能尽归他麾下,联盟即成,反下天道之期指日可待。
  那么,就软弱这三天吧,放下一切相聚三天。只是三天而已,然后他就要踏上自己的征途,不是他不想带着她,是那条路上充满血腥和杀戮,阴谋与报复,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如果能为她留下一片安全之地就已经是奢望了。
  三天,对他而言也许是唯一。

  2-80 月亮是假的
  接下来的三天就在平静、平凡、平淡中渡过,但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这宝贵的时光。
  对于花四海而言,做下相守三天的决定是极其艰难,又是极其决然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必须狠绝地割舍,绝不能再有一丝留恋。
  他有使命,那是他无法违背的。
  每当他想放弃,一种说不清的愤怒、心痛、疑惑,想不顾一切闯上天道的念头就会出现,逼得他发疯。
  不管那从他有意识以来就深烙在心底的念头是从何而来,不管他多么厌倦那个模糊的目标,也不管她多么想和虫虫待在这个沼泽中永世不出,他都抵挡不了这最终的愿望。
  要打上天道,要做一件事,否则他将永远无法安宁!
  他不是没有回忆过,可是脑海里七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连他的名字从何而来也不知道。
  偶尔有些模糊的片断闪现——水声,花香,极纯粹的冰蓝色,还有纯黑的,却给人极艳丽感觉的东西。
  那段记忆,他回想了一千年了,从来没有过结果和提示,就连这些片断都是最近才出现的。
  每当这些场景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就感觉全身发热,血液似乎就要燃烧了,无名的愤怒使他想屠杀了全十洲三岛的所有生灵才能平息。
  虫虫,是他唯一想放过和保护的人。
  这三天,将是他一切美好的结束。
  而对虫虫而言,却感觉这三天是所有幸福地开始。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极端。生与死、南与北、背道而驰,所以在一起时的甜蜜特别绝望,同时也特别温柔。
  虫虫恢复得极快,第一天晚上就活蹦乱跳的了。本来她想装瘫痪,就为了想让大魔头把她抱来抱去,但最后还是忍了。为他腹上的外伤极其严重,似乎难以愈合似的,稍用力大些就会迸裂伤口。
  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如果在现代是要深度缝合,外加打许多破伤风针、消炎针的。
  而在这里,他只是不断用魔气冻住伤口,看的虫虫心疼不已,只能用包裹里的东西给他简单包扎一下。
  那包裹是他的手下送回来的,有一些吃的东西和衣物,甚至还有些糖果。
  开包裹的一瞬间,虫虫感动坏了,因为她知道花四海是个极怕麻烦的人,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都是为她准备的。
  他冷漠的外表下,原来是那样细心体贴,好在他的手下也够聪明,自作主张地买了些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
  第一次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推三阻四了半天才同意虫虫动手,而虫虫则落了泪。因为那条伤口像一条猩红、扭曲、丑陋的蛇一样从他漂亮的六块腹肌上横贯而过,显得格外狰狞。
  她知道他很疼,虽然他不吭一声,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当她手指接触到他的伤口时,他的皮肤会不自然地收缩,让她明白这男人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楚。
  「答应我一件事。没我的同意,你不能死。」她忘记了他是个强大无敌的魔,产生了很多可怕地联想,时时摸他的额头,以确定他没有发烧。
  他没有说话,只是托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的泪眼,深黑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让她的心悸动不已,连呼吸似乎都忘记了。
  他就这样望了她很久,望得她有不祥地预感,感觉他是要把她深深记在心里,而后离开似的。
  正要开口说话,他却慢慢平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任她赖皮地蹭过来,枕着他的胸膛,偎倚在他的怀里。
  「一起看星星,好浪漫哦。」她轻喃。
  其实,潜台词是——终于睡在一起了!哈哈,终于!
  虽然这个睡,是真正的睡,不是那种带有粉红意义的、与睡无关、明明是一种运动却称之为睡的事。
  但是,他在睡觉时允许她如此靠近,这对两人的关系来说,可是很大的进步。
  三天,缓慢又极快地渡过,虫虫总感觉自己和花四海是生活在伊甸园中一样,四周宁静安详,非常原始,但也非常快乐。
  花四海的话很少,不过有她说话就行了。前些日子在昏迷中一个字也说不了,急得要死,现在一旦得到释放,还不说个够本?
  据说女人每天说的话是男人的三倍,她则是承担了两人份的话,然后再加倍。
  只要她醒着,就会有很多的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花四海在一起的缘故,一根小草被风吹歪了,她都觉得特别有意思,能滔滔不绝讲上半个钟头。
  而花四海虽然好静,对此却并没有厌烦的意思,偶尔,还会回上两句。
  所不同的是,她的亚当与传统形象差别太大。冷酷的眼神常常扫过四野,吓的沼泽中的小虫和蚂蚁都连夜集体大搬家,离他们所在的山峰远远的,以免惹得魔王殿下暴怒。
  其实,连引诱亚当和夏娃犯罪的蛇本来也是有一条的,不过它早就被冰山亚当斩成两段了。
  蛇死了,那谁来引诱她犯罪呢?她真想犯罪啊!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前面的时光都在甜蜜和平淡中渡过,让她觉得,只要和花四海在一起,就是天荒地老地待在这个沼泽中也很幸福。
  也不知道是花四海的法力高深,还是她每天三换药、时时勤护理的作用,大魔头的伤口看来已经不那么可怕了,仿佛好转了似的。
  换句话说,她如果轻轻扑个一、两下,应该没有问题。
  要不,试着引诱他一下吧,他说她的伤三天就好,只怕明天一早就会又板起面孔,要办正事了。这样独处且暧昧的机会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有事?」花四海半侧过头。
  这个丫头已经偷偷摸摸瞄了他半天了,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儿嘴角微动,贼贼地轻笑;一会儿又似乎有点懊恼;一会儿咬牙切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会儿又有些羞涩,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事实上,她的心思活泼跳脱,常常出乎他的预料。
  她有点算计的目光让他本能的有些防备,但随即又放下了一切戒备。
  今夜是和她相处的最后时光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要离开,绝不回头。
  那么,她爱搞什么怪,就由着她吧。
  反正,这三天中的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时光再久,也足够回忆,无论他们身在何处。
  「你看月亮那么圆,那么黄,好像假的。」虫虫蹦出来一句。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台词?真是比猪还笨。猪哼哼还能表达情绪呢,她这算什么?
  笨蛋哪,平时想像得那么好,之前心理准备也很充分,怎么会每到最关键的时刻就全完蛋了?!
  花四海诧异地看着虫虫,见她脸孔红红,眼神晶亮,在月光下相当诱人,不禁心里一紧,转开了目光。
  不能犯错误,虽然这丫头的眼睛看来很想犯错误,可这一定是他的心在作怪。
  花四海不是个小男孩儿了,当然感觉出气氛异常,不过以他古代的脑子,实在不能想像有个女人在盘算怎么把他吃掉,所以就算有感觉,也以为是自己的错。

  2-81 色羊扑狼
  虫虫僵硬地坐在一旁,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好几次想要退缩,可是美色当前,赏心悦目,如果不尽快据为己有,简直就是傻瓜,所以她把心一横,向花四海靠了过去。
  死就死吧!没有点大无畏的精神是钓不到好老公的!
  两人都有心事,所以对肢体的触碰都非常敏感,虫虫差不多是哆嗦了一下,而花四海则略一闪避。只是虫虫决心大,动作生硬,他不但没有闪开,还让她撞到了怀里。
  「唉,安分坐好。」他不自然地叹口气,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但语气中的温柔,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就不!」她赖得坚决。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渺无人烟的沼泽里待了三天了,不做点什么有色的事情本身就不正常。这是生物学的决定,好多武侠小说中,女主都是在这个时候怀了宝宝。
  所以这不是她色,是环境造成的。要不是因为他有伤,她早就伸出了邪恶的魔爪。
  就算有人为因素,也不是她的错。
  这男人身材那么好,长得那么帅,衣服在追杀龙老大时损坏得厉害,他手下给他买来的衣服明显有点过小,衣襟只能敞开,露出强健的肌肉和光滑的皮肤。他就这副模样在她眼前毫不在意地晃来晃去,明明是故意施展美男计,引诱纯情少女。
  伸出手指,划了一下他的胸膛。感觉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虫虫心里展开了无尽地联想,瞬间想出好几个作战计划。
  方案一:都是月亮惹的祸版。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撩人月色下,某女喁喁私语,借机越来越紧地缩在小花牌冰山的怀中,目光中春情四溢,指掌间看似不经意,实际挑逗地抚摸着他的胸膛,于是两人开始拥吻,然后——少儿不宜。某女在偶尔透口气的时候,对着天上的月亮邪笑。
  方案二:狗血诗词版。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某女吟道,之后对冷酷美男沉痛地说:你我仙魔殊途,本不能有情,怎奈造化弄人,如今心既已失,再不能回头。给我一夜,我只要一夜,之后天长水远,思念无期。
  冷酷美男深受感动,不顾一切,某女找机会对着镜头得意地笑。
  方案三:生物化学版。
  某女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看到四际无人,奸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瓶子上的字体不要忘记对着镜头来个特写:强效阴阳合和散。把瓶中药倒在装山泉用的竹筒里,摇匀。
  魔王殿下本来斯文有礼,饮下此水后长发散乱,眼神疯狂,猛扑向某女。之后,高H,镜头马赛克。
  方案四:色诱版。
  某女罗裳半解,眼睛微眯,香唇半张,露出从现代穿过来的半罩杯蕾丝胸围,还有流氓兔小裤裤。月光下,肌肤莹润动人,在这种情况下,再大的冰山也会融化,他没反应就不是男人。
  之后衣服乱飞,镜头中看不到人,只有一个女的娇喊:人家第一次,你轻一点哦!
  方案五:女花盗版。
  山大王某虫抢劫时看中一个美男,直接抢上山成亲、洞房。
  女花盗:你就从了本姑娘吧!
  冰山男很有气节,坐怀不乱,百般引诱也不肯就范。女花盗终于按捺不住,干脆直接推倒,霸王硬上弓。然后自豪地宣布,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人欺侮你,报我的名字就成,本大王名叫姚虫虫。
  看看,要推倒一个男人有着无数的方法,这还只是其中最简单的几种,简直让人选花了眼。
  但对于她而言,月亮惹的祸版和狗血诗词版对演技有些要求,适当情况下还要搭配点眼泪,实在没什么把握;生物化学版最为直接有效,但对材料有需要,可惜她手头没有;色诱版对还处于生涩阶段的某女来讲有点难度,毕竟风情不是想有就有的。
  想来想去,似乎女花盗版最适合她。
  不过一定要小心点,就算有心霸王硬上弓,表面也不要露出霸王意图,否则给大魔头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大糕了。再说花四海也算历尽千帆的男人,只怕不好对付,起码要迷惑他一下才行。
  总之,今晚谁也拦不住她,她要色羊扑狼!
  「在想什——」花四海见虫虫半天不说话,一双小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握成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闹得他胸口被她倚住的地方感觉愈发火热,于是想找点话说。
  可是他俯下头来的时候,没想到虫虫正扬起头也要说话。
  她本想先说两句酸话,比如:爱上你之前,我很寂寞;爱上你之后,我更寂寞了。曾经,我以为终其一生,只能以绝望地姿态,守望红尘外的你,之类之类的话,可是却一下子碰到他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堵回到了腹中。
  一瞬间,两人都没有躲开,保持着接触,似乎这是双方都想做的事。电流从嘴唇处流转开,迅速窜遍两人的全身。不过,花四海还是很快意识到了这危险地情况,躲开了。
  但此时虫虫已经被电流击得热乎乎的,没有脑子去想什么策略,什么理智,她几乎是本能地追随着他的热度,一下扑到花四海的身上。
  他们是并排坐在草地上,虫虫这么一窜,正好跨坐在花四海伸直的双腿上。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视线几乎齐平,看不见的电流激烈地在空中撞击。
  「大魔头,我爱你。」她呢喃着。
  这句话,她说得那样顺溜,似乎潜伏在心里很久,很自然地浮上水面,好像这感情已经不必再说,说出来就是坚定的事实。
  花四海心悸了,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他有过很多女人,其中大多数都很喜欢他,凤凰更是追随了他千年,但没人敢对他说出半点感情。他从不知道这三个字从自己心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是这么动人心魄,那么直接而轻易的就沉到他的心底,被深深地埋藏起来。
  他也是爱她的,以前只知道放不下她,却也不甚明了,今天当她说出这感情,他才正视到这一点,并不断被自己的心绪所确定。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爱上她,这似乎不太可能,绝色之姿他见得多了,他冷硬的心从没有过半分融动。可对她,不知不觉间,冰川之水已经泛滥成灾。
  「虫虫——」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对她凑得越来越近的头,根本无能为力。
  而她却在距离他嘴唇最近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她调皮,而是迷惑与他的眼神。那本来是永恒不变的黑色深海,万年不移的绝谷沉冰,此刻却有两团黑焰在燃烧。
  这对她有着超乎想像的诱惑,让他晕眩而迷惘,不禁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恍若身在梦中。
  「大魔头,我爱你。」她迷迷糊糊地重复着,微一努嘴,跨越了那最后一厘米的距离。
  花四海正在强迫自己远离,但她芬芳的唇突然袭击,让他的血液急速流窜,心脏加速跳动,一股最甜蜜的暖流升上了心头。他一生中从未如此想要任何东西,而她只是碰了碰他的嘴唇而已。
  他迅速拥她入怀,循着她的唇深吻了上去。他热烈的亲吻迫使虫虫略微后仰,可她抱紧他的脖子不松开,再以炽热的亲吻彻底地回应。
  一瞬间,天雷勾动地火,两人深陷在激烈的热吻之中,舌头互相交缠,忽浅忽深,直到虫虫忍不住开始呻吟,胡乱拉扯花四海的衣服。
  而花四海呼吸急促,脑海中只有火焰在疯狂地燃烧,全身的血液都线某一处迅速集中。不管平时如何克制和保持平静,心底的渴望终究是骗不了人的,身体永远比思想更诚实。
  他反转身子,把虫虫压倒在草地上,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游移,从松开的衣襟下滑了进去。
  她的身子比火还烫,微凉的手掌碰上光滑皮肤,两个人都是一哆嗦,根本受不了这刺激,只藉由热烈地亲吻来平缓,结果却越来越热。
  「大魔头!大魔头!」她呻吟的轻喊了两声,因为他用手臂支撑起自己,身体稍微离开,她的身子急切地弯成了弓形,想与他继续紧紧贴合,埋入他的怀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小腹热的要命,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
  火是她点起来的,但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只是本能地寻找着他的热度。她非常渴望他,却又有点怕,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花四海,像寂静的冰山变成了奔腾的洪水,似乎要把她彻底淹没。
  她异常慌乱,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差点陷入了他贲起的肌肉里,感觉自己像一枚美味的糖果,被一层层剥开包装,直到皎洁的月光照在她半裸的身上,夜晚的凉风吹得她略有瑟缩,直到他粗喘着吻到她半露的酥胸,她的小手也不受控制地摸到了他的腹部。
  花四海闷哼一声,身子有些僵硬。
  虫虫抬起手,想更紧地搂紧他的脖子,却见自己掌中满是鲜血,浑身的火热瞬间被宛如从天而降的冰水浇透。
  欲望像它来的时候一样,迅速退却了。
  过于热烈的亲吻、在草地上急切的翻滚,奋力撕扯她的衣服的动作,都使花四海腰上的巨大伤口再度迸裂了,鲜血染红了她赤裸的皮肤。白与红,触目惊心。
  「我地天哪,你又流血了。」来不及穿好衣服,虫虫从花四海身下爬出来,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药呢?药呢?我帮你止血。」
  花四海翻身坐起,高涨的欲望还没有平息,因为上身完全赤裸,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只得背转身子,挥手阻止虫虫的举动,以魔气再度冻住伤口。
  她自己为他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伤口是不容易愈合的,这两天表面上的好转,是因为他怕虫虫担心,每天在她为自己上药时,都以魔气提前做点手脚。
  但没想到的是,她小小的引诱,就让他根本无法自控,忘记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结果导致伤口完全迸裂。
  「你怎么样?」她眼泪汪汪,看得他心疼,比伤处的疼更甚。
  假如天亮后他离开。她会哭成什么样子?
  「没事了。」他看了看她,从来没发现她是这样美丽,令他的目光不忍离开。「穿好衣服。」
  虫虫这才发现她的袍子还是敞开的,于是胡乱掩好,想跑过来要看他的伤。却被他阻止。她以为他是怕再被挑起欲火才远离她,不敢坚持,心一个劲地抽痛,后悔得不得了。
  她急个什么劲呢?这男人是她的,早晚跑不了她的魔掌,何必急于一时呢?如果害他再重伤,伤口因此感染可怎么得了?
  她不是想和他露水姻缘,她想和他天长地久,日子还那么多呢。不急,不急着吃掉他!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能阻止色羊扑狼的行动,却没有算计到他快要「愈合」的伤处。
  两人一时无语,气氛因尴尬而绷紧、暧昧。
  花四海本不想回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看向虫虫,正好虫虫也看向他这边。
  四目相对,看着虫虫的嘴唇因为激烈的亲吻而略有红肿,眼睛湿润,花四海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她带在身边。
  他是魔,本来在世人眼中就是恶徒,那么何不抢了她去?就算整个仙道与他为敌又如何?他只要她待在身边,让他的心妥帖安宁。
  可是,不行。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她困在自己的局里,因为他是真的爱她,他要她平安。
  何况,他连自己为什么打上天道都不知道。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假如当他回忆起前尘往事的时候,假如他明白打上天道的目的的时候,假如那是个可怕的结果,难道他要她一起承担吗?
  不行,一切,还是由他自己来吧。
  离开她,她会伤心的,可是总比送了命强,总比伤更大的心强。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断了吧!
  想到这儿,他逼迫自己心下刚硬,不再看她。
  而虫虫,以为这男人不过是因为刚才和她做爱不成功而尴尬,也不敢上前去问。只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在月光照在他身上而形成的阴影里。
  她有不安,所以哄着自己开心,想着待在他的影子里也好,和拥抱他是一样的。她并不知道,随着时间的过去,分离就要来临。

  2-82 后会有期
  花四海本想悄悄离去的。
  从来,他的离开都是没有眷恋的,可是对虫虫,他忽然很怕会不舍、会纠缠、会不能狠决。
  昨夜那番火热的缠绵虽然及时停止了,却让他对自己再没有信心。
  对虫虫,他是没办法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忍耐着腹部的剧痛,他施法设置了一个魔障,把虫虫围在其中。他虽然离开,但还是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醒过来就能保护自己了,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经过这场伤病,法力又提高很多,似乎她体内真气有着无限的能量,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变得越来越强。
  但不管能斩妖除魔的却邪双剑多么厉害,也不管虫虫多么精灵百变,始终,他不能在她睡着时安心离开,必须对她多加一层保护,他的心里才安稳。
  不过他没料到,他无意间的耽误,虫虫却从睡梦中醒了。
  对上他深黑色眼眸的瞬间,虫虫脸红得上初升的朝阳,非常希望有一副墨镜可以戴,这样就可以掩饰她内心的羞涩和渴望。
  抬头仰望着他,见他稳稳的背向阳光站在她面前,神祗一样威严。
  真想拥抱着他啊!虫虫咕噜咽了一下口水。
  不是她色,而是想挨着他,汲取他的体温。沼泽的清晨总有些微凉,前几天,每天都是在他怀里醒来。他一放开,她就会觉得冷。他的性格是冷漠的,他的魔功也是冰的。可他的身体却非常温暖安全,被他抱在怀里地时候,总是舒服得想睡。
  可是「睡」?
  虫虫慌忙低头,几个小时前的回忆让她对这个字产生了新的联想,生怕被花四海看出来,连忙转移心思到了周围的环境上。感觉今天早晨好像不太冷,连风也没有,而且虽然远离他的怀抱,却又觉得被他抱着一样。有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味道。
  可这一切,都是她的想像吧。
  下意识的看一下他的伤处,见他腰间以白色布条妥帖的缠着,不禁有些汗颜。
  昨夜差点格外走火的热烈后,他一直不理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害她不敢上前去帮他包扎,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梦中,仿佛看见他离开,冷冷的一句话也没留下,她哭了。
  醒来时,模模糊糊的看到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泪痕,眼神中的温柔可以化出水来。
  不过,她也不太确定。最近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确定,不知道是自己的想像还是真实的发生。
  「本王要走了,后会有期。」花四海突然说,声音在沼泽的淡淡雾气中清冷地响起。
  一瞬间,虫虫没有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以及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这声音太冷漠了,不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三天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听在她耳朵里总有诱惑的意味,他不是这个没有一点感情温度的声音。
  然而,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阳光骤然刺入了她的双目,眼前地男人一动,不再为她遮拙日光,忽然转身离开了。
  虫虫吃了一惊,来不及思考,跳起来想边上去,结果却「咚」的一下撞到无形的魔障壁上,给弹得坐了回去。
  听到她叫「哎呀哎呀」叫疼,花四海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一眼就看到她敞开的衣领中露出那个被她当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的半个水心绊,心中一动。
  如果要割舍她,应该把水心绊拿回来,否则她每夜在他耳边呢喃,他的心又怎么放得下?而这东西是他生而就有的,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又不能送给她。
  只好——拿回来。
  「干嘛困住我啊?」看花四海又走了回来,虫虫以为他来带自己一起走,半赌气半撒娇的责备,坐在草地上不动。
  没想到他一言不发,走到来伸手到她的前胸。
  虫虫骇住了,不明白这隐忍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色了,难道因为昨夜的事完全转性了吗?正发愣,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水心绊已经被他抓在手中。
  「这个是你的没错。不过——呃——既然已经在我手里那么久,应该算我——」
  「还给我。」他不看她的眼睛,手指用力,挂着水心绊的细绳立即绷断。水心绊扭动不止,似乎不愿意离开新主人,但还是回到了花四海的手中。
  这样,就彻底和她没有联系了吧?
  虫虫就算再迷糊,此刻也看出情形不对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为敏感,有一点隔膜和疏离都会感觉得到,何况是情人之间。
  他是怎么了?因为昨夜不成功的性爱而发脾气吗?可是看来又不像,他似乎是要故意隔断和疏远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她划清界限,并且再不回头一样。
  怎么会变得那么快的?
  昨夜,他明明像野火一样热烈,像夏风一样温柔。为什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可以变得完全不动。或者说,他早就有什么打算?
  「还给我!这已经是我的了!」看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脸,虫虫忽然气苦,不讲理的抓住花四海的手,实施强盗逻辑,想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被她温软的小手拉着,花四海差一点把她拉到怀中,但心里强烈的渴望和脑海中紧张的拒绝交缠在一起,使他手臂僵硬,冷冷地甩开了她。
  虫虫再伸手去抢,却再一次撞到了魔障壁上,而花四海则转过身去,连看也不看一眼,更别说拉她起来了。
  这魔障是花四海以法力凝结,他可以随意突破,别人却不行。
  虫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四海,泪水涌上眼框。
  怎么了?不过几个时辰光景,一切就都变了。温柔变成了冷漠,宠爱变成了拒绝,两个人之间好像一夜之间就运隔了千山万水。
  初相见时,虽然陌生,却也没有这样的感觉,而此刻,仿佛连心都被冰冻了。
  可是到这个时刻,她反而确定这三天的美好光阴不是梦境或者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为什么他突然变了,昨夜只是一时的冲动,他今天后悔了吗?
  虫虫努力睁大眼睛,就是不让泪水落下来。
  被自己的情人冷落,那委屈不是可以用语言形容的,可是他忽冷忽热,实在很伤自尊,所以她才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她虽然爱他,可是她爱得有尊严,有骄傲!她的爱一样是昂着头的。

  2-83 郎心似铁
  「魔障两个时辰自会消失,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花四海把水心绊握在掌心,低着眉,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又心软,让足足一夜的心理准备化为乌有。
  「把这个撤掉,我可以保护自己。」虫虫赌气,「你才是我的魔障。既然甩手要走,干嘛要加慈悲,你是魔,为什么做事不痛快点!」
  「出魔障后,跟着本王的脚印走,半日即可走出莫嗔泽,不会麋鹿。」他不回答他,也不看他,只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
  龙老大死后,这个沼泽中都是小精小怪了,没有人敢随意靠近却邪剑。而他只要留下自己的脚印,虫虫就可以顺利走出沼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继续待在白沉香的羽翼下。
  也许,他应该即刻派暗处守在沼泽外,虫虫一出来就暗中跟随保护,以防不测。
  「要你管,我喜欢迷路。」她任性。
  「切记。」他不责怪她生气,是他自己突然要抽身离去,所以他说出最后两个字,沉默片刻,然后猝然甩甩头,大步离去。
  虫虫见他真的说走就走,可急坏了,第三回忘记魔障的存在,当然也第三回被弹得坐在地上。幸好此处草地平整而柔软,不然她的屁股一定会重伤。
  「大魔头,你回来。」她大叫,泪水终于滚落,又是急又是气又是伤心,不知这男人哪根筋搭错了,变脸比眨眼还快。
  「你不要我而已。我不缠你就是,你关着我干什么,放了我。我保证不追你!」她继续大叫,但这话说得连她自己也不信,当然那男人也不会停步。
  「你走就走吧,别把水心绊也带走!还给我!」她喊得声音都岔了。
  水心绊是大魔头的东西,她每天贴身带着,想像他就在自己身边,每天晚上对着那东西说说话,感觉他在聆听。
  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狠绝,把两人之间变成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她受不了这个,她的感情已经付出,收不回来了!
  大急之下,她捡起扔在地上的却邪双剑乱砍,试图破障而出。
  登时,耀眼亮丽的紫青光芒充斥在方圆不过两米之内,像两色云雾弥漫飘飞,叮咚之声不绝于耳。但,还是没打破魔障。
  因为这次的劫难,她功力大增。又因为花四海化玄黄珠于她体内,她因祸得福,轻松渡过了天门派入门的脱胎和换骨两大阶段,那是别人要修炼百年才能做到的。
  所以,此时已经相当于有百年功力的她一握剑柄,却邪剑即神气四溢。
  只是魔障是花四海为了保护她而精心凝结的,两人的法力相差太大,所以还是无法破解。
  她气得跳脚,也没有细细思量。顺手把双剑合拢,对着花四海的方向掷了过去。
  她本是无心之举,可是剑在她手时,连魔障壁也没伤了分毫,脱了她手后,却突然破障而出,对着花四海的背影飞去。想必这神剑是斩妖除魔之物,离开虫虫的掌控,就自动循魔气而追。
  虫虫大骇,没想到是这个情形,大怒改为大惊,呼叫大魔头别走的举动,变成尖叫着让他闪避。
  花四海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却邪剑到,他反手袍袖一挥,哧响声中,却邪双剑穿透他的衣袖,带着一块碎布钉在地上。
  虫虫如释重负,挫败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想想刚才如果伤了他可怎么办,不禁后怕得冒冷汗。
  不管他怎么绝情,怎么情绪多变,她恨不得打他两巴掌,可——还是很爱他。
  「你不能对我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后说走就走。」她明白唤不回他,改为攻心政策,「死魔头,至少你要问问我为什么会去到处找你。」
  仍然不理。
  「我是想问你一句话,想知道你有没有心爱的女人,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脚步顿了一顿,但还是勉强迈了出去,继续强迫自己不回头,因为一早上过度运功,此时又僵硬着身子,腰上的鲜血点点渗出,染红了白色绷带。
  爱?他没有权利。
  他有的只是愤怒,生而就有的愤怒,所以他只能辜负她。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奇怪的发生,因为他们本就应该是没有交集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看似稳健,实际无比艰难。
  好多事,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做主。他厌恶天道,讨厌命运,不喜欢被操控,可是有时还是会无能为力,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主宰着一切。
  就好像虫虫。
  她突然出现,撞进了他的心里,现在他却不得不扔下她。
  此刻他越走越远,感觉两人之间相隔了万年的岁月和光阴,还有无法靠近的距离。他觉得心脉上有一条线连在她的心上,此时绷断,鲜血淋漓。
  「死魔头你给我记着,我救了你第二次命,我们的约定还没有结束!」身后传来虫虫的声音,说这话十都不考虑一下,花四海为她舍命又算什么?她只是单向计算,只占便宜不吃亏。
  花四海眉头一蹙,脚下差点停步。
  为什么她还会记得这个约定?她算救了他的命吗?如果没有她挡在熊妖面前,他纵然会受伤,死却是不会的。但是,不正是她的奋不顾身打动了他的心吗?
  也好,她的生命里有他。
  他不回头,不知道站在魔障内的虫虫也和他一样,好像心里被撒下一把盐。
  从没觉得心上有伤口,此时却沙沙地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古怪山变幻的山形连他的影子都淹没了,她根本无能为力。
  郎心似铁,果然说得有门道。

  2-84 小人物改变大世界
  她喊得声音沙哑,他不是也不回头吗?
  现在既然追不上了,就只好坐在魔障里歇一歇,想想前因后果。
  热乎乎的感情瞬间要被冷却,她心里的慌乱和焦急让她一时之间气急败坏,但安静下来想想,又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不管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突然离开都不太正常。
  人的感觉虽然会出错,但从另一方面讲也是很难骗人的。
  她能感觉到花四海对她有情,一次两次如果感觉错了还有得可说,不可能次次都错了,除非她得了花痴疯症。
  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是不可能为她做那么多事,为她违背原则,为她舍命的,也不可能有那些看似微不足道,但点点滴滴都妥帖在心头的温柔。
  何况,他平时还是那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大男人,所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更是显得特殊和弥足珍贵。
  由此判断,花四海大魔头多少是有点爱她的,打个富余出来,他至少是喜欢她的,绝对对她与众不同。
  那么,他为什么要离开她?
  他是魔,行事从来不顾忌所谓道德天理。他是魔王,狂傲得视天下于无物,他会怕谁?他会为仙魔之间的界限而退缩吗?白沉香或者会介意,他肯定不会。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爱她,或者说不敢爱她?
  一定是他有隐情,他为难。他有苦衷,他大概是为她好。
  一定是这样的!
  不是她自欺欺人,而是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自现代社会的女人,见过太多的事情,不应该被这点小事而蒙蔽。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连这点也想不通,也体会不到,如果连他为她着想也看不懂,不体谅他,一味的自伤、自虐、不想办法解决问题。那就是悲剧小说中的白痴女主,干脆去死好了。
  而且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如果让她遇到这样的女人,说不定她还会跑上去踩三脚。
  那样的女人爱的是自己,自己伤情,感到无比悲惨,有了问题不动手解决,什么全让天意来决定,那女人是干什么吃的?
  有误会?解开!有难题?面对!有障碍?排除!实在不行,潇洒离开!这才是女人正确的人生态度嘛!
  爱他,就别逼他。要体谅他,找到他犹豫和挣扎的原因。然后共同解决,化解他心中的阴霾。
  就算要撒娇使性子,也得在他可以全心注意到她的时候才有用,否则会闹得两个人不开心。
  没错,她是个急躁粗心的脾气,是块点火就着的爆炭,可能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做出很激烈和不理智的反应。但只要静下心来,她就能很明白事理。
  何况,她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凡事不会沮丧太久,虽然会失望,但很快又斗志昂扬。
  所以现在自怨自艾,哭诉大魔头的无情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放弃他?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努力就轻言放弃,不是现代女性的作风。不过,目前她不应该逼得太紧。或者思念会非常强烈,可是要想得到最好的结果,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必须。
  话说回来,她把店铺都开到他家门口了,他还跑得了吗?
  就算十洲三岛局势紧张,商业计划不能成立,从目前的情况看,仙魔两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会纠葛不断,着就意味着机会。
  她是白沉香重点培养的弟子,虽然那个无良师父总拿有生命危险的事来让她做,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实际上怎么看怎么像是让免费童工去送死,真是有够歹毒。但这样一来她出场的机会很多,所以和大魔头直接对面的机会也多,简直是天意难为了!
  可是,魔道似乎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仙魔两道注定是对头,这是他们爱情的最大障碍。
  不过据她的了解,花四海喜欢安静,怕麻烦,并不是狼子野心,喜欢称王称霸的人。那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正是那个原因,让他放弃了她。
  所以,下一步她应该深入了解十洲三岛六道的矛盾根源所在,然后大力进行斡旋,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
  说不定,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肩负着和平鸽的使命,就是注定来让这些仙魔保持理智,由谈判解决问题的。
  想到这儿,虫虫变得开心起来,花四海离开所造成的心痛似乎可以暂时掩藏起来了,满心打算着要为十洲三岛的和平而奋斗。
  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怀念现代社会,但从没有渴望回去,因为她十岁时就成为了孤儿,那边并没有她留恋的人。
  穿越之前,她还遭遇失业和失恋的双重打击,虽然她的所谓失恋是指才看中的人,就被别的女人勾走,大伤她的自尊。
  总之,她正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就在旅行时遇到了山洞怪人,之后做了奇怪的事情,不管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是被送到了这里。
  初到贵宝地,无论对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没有丝毫的认同感,只想要保住性命,凡事只考虑自己。
  之后,她开始有了师兄弟姐妹,师父师伯,许多类似于亲人的人,对他们有了感情,于是她开始不想让这些人受到伤害。
  再然后,她爱上了一个大魔头,第一次明白真正爱情的滋味。
  为什么爱他,她不知道,反正她就是爱。到这时,她就一心想着把他弄上手,赖上他,嫁给他,威风凛凛的做魔王夫人,而且必须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开始想要十洲三岛六道和平了。
  她没想到过自己有没有这种力量,可不可以做到这样的大事,只是信心满满打算去做了。因为有一句话她一直深信:小人物可以改变大世界!
  乱世言情虽然动人心魄,百转千回,不过结局大多悲惨。
  她不要悲剧,她要喜剧,她不要自虐,她要虐想破坏她梦想的人,这虽然俗气,可惜她脱离不了想要快乐简单的这种「低级趣味」。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改变的,反正她现在终于从被动的适应这个仙魔人鬼妖并存的世界,想在夹缝中好好生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进步到了主动参与这个世界上的事,主动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保卫天下苍生的安宁的事上来了。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是命运?她问自己,突然想起了另一句话。
  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你的心带你去的地方。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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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3)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429583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07:42

[穿越 仙侠]《神仙也有江湖》(卷4终)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随风行- 给 意随风行 发送悄悄话 (434169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13:11

谢谢,这个我去年追了好久,现在看到结尾了。 -西山- 给 西山 发送悄悄话 西山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15:41:18

好长,终于看完了,很好看,谢谢 -煮雪烹茶- 给 煮雪烹茶 发送悄悄话 煮雪烹茶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7/30/2009 postreply 10:37:05

谢谢。 好看!好看!好看! -poof- 给 poof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8/18/2009 postreply 10: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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