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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回复:春深似海乌兰2009-03-29 06:20:39

第十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

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上车的日子。没想到剩下的这几天更是难熬,因
为无事了,便想起了好多需要了断的前尘今怨。月儿那边不能见,倒也松了一口气,
不见更好,见了,只怕走不走得了,都成问题。

却是菱仙那儿,自己觉得对不起他,悄悄就这么一走,真是不仁不义。想着无
论如何要见他一面,说声抱歉,那怕他不原谅自己,要打要骂,自己都该领着。

天晚了,就出了门,不想在戏园子里大庭广众下见他,只觉现在他是最知道自
己隐密的人,在人前相见颇有白日宣淫之嫌。就直接去了他下处。菱仙没有下戏,
家里的小童儿桃奴是菱仙的心腹,知子萱和老板相厚,让了进去。一面献茶请秦少
爷稍候,一面遣人到园子里,给老板带话,让下了戏快回来。

子萱一个人在外屋坐着,久了有些无聊,便起身在屋里转转,随手拿起案上的
书籍翻翻,又走到架前看看上面的陈设。转到墙边,看见高几上的兰花和旁边的喷
壶,象是想起些什么,伸手抄起喷壶,也没浇花,就握在手里看着,好一会儿,才
放下来。回头环视屋里,看到内室门口,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了过去。

内室一片黑暗,子萱摸索着开了灯。眼前突然一亮,有些不适应。好一会儿才
看清里面的情形。才记起虽然在这里发生了天崩地裂的事情,自己却未曾注意过这
间屋子的布置。这才仔细看来。屋里东西不多,但细致中略透些慵倦,双面绣牡丹
的插屏立在地当中,把房子隔成两半,墙角立着大穿衣镜,雕花乌木框攀龙附凤,
墙上还挂梅兰竹菊镜屏,四周都是影子,让人不知此身是真是幻。绕过插屏,地中
还放着个香笼。子萱心下称奇,那日跌跌撞撞,却没被这么多陷阱绊了。墙前便是
宽阔的贵妃榻,此时被褥整理的齐齐整整,看不出一丝发生过淫天欲海之事的痕迹。
子萱还是走到床前,俯身在那床上摸索,似乎在找寻自己遗落于此的贞洁,又象要
撮起初夜的碎屑。

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自己腰身,一个纤细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自己脊背上。一阵
热血贲涌,一时头晕目眩,似又要被那狂潮淹没。但仅是一会儿工夫,自己提醒自
己不能一错再错。轻轻扳开那双臂,转身面向菱仙。伸出双手,撑住他的肩,那意
思一面是要看清他的面容,一面也不要两人贴得太近。

菱仙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一切都明白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还是一阵心上
揪扯,眼泪就往上涌,低下头只等他说话。

子萱看他这样,也觉鼻子一阵酸楚,说话有些走音:“我要……回上海了。”

“哦?……为了他?”

子萱一时语塞,心里有些害怕,这事除了自己和月儿,只有健云知道,他却从
何处听来?健云决不会把这事拿出来说的。

菱仙见他吃惊倒笑了:“你不要怕,没人告诉我,可你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
傻子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停了一下,看他心安了,又说:“能告诉我,他是谁
吗?”

子萱低头笑了笑,有些尴尬“你不认识的。”

菱仙却说:“要是他,我还真见过。”

子萱奇怪的看着他,不知他在说谁。菱仙接着说:“那时我还坐科,跟着姚老
板到沈府唱堂会,那天都是女客,太太小姐们没坐楼上,就在前坐。我跑龙套,去
宫女,站在台前,老太太带着个天仙似的人儿就坐在眼前,他真漂亮。因为自己也
是成日男扮女妆,一眼就看出他是男孩,后来听师兄弟中结交广的说起他的身世,
没想到金枝玉叶的人儿,也有这么薄命的。沈夏两家联姻,也是遗老遗少圈子里的
大新闻。我当然也有耳闻。你现在急着要走,不是躲这个,又是为什么?”

子萱听完他的话,有些自嘲的笑了:“是呀,我是个傻子,什么事也藏不住,
让人都看我的笑话。”

菱仙伸出手去,抚摸着子萱眉毛,然后又摸到他的面颊,“真是他,我也心甘
了。而且还觉得很自豪,能和他分享一个男人,也该是我前世积的功德吧。”

子萱看着菱仙突然有个发现,心里想:哦,原来是这样。嘴里就说:“你和他
——长得真象。”

菱仙笑了,有些羞涩:“别拿我开玩笑了。”手却环住了子萱的脖子,在他后
颈上捏弄着。

子萱心里又挣扎起来,怕再要失了,更对不起月儿。想把菱仙的手掰开。但菱
仙就是死死的搂着不放手。扭来晃去,突然脸撞上了脸,菱仙反应快,嘴唇一下子
就粘上了子萱的嘴。

气一泻,整个人立刻躁热起来。便想着,晓英过了门,月儿和她还不是一样,
自己凭什么要给他守着?是他不要我的!给他守着他也不知道,也不念自己的好。
知道都是借口,但这样一想,似乎十分理直气壮起来,一闭眼就把面前的人压在了
床上。

菱仙趴在床上,只觉得很疼,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不知是自己心里的苦楚,让
身体找不到感觉,还是子萱把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伤都向自己发泄下来。



子萱有些疯了般的在菱仙体内冲撞着。自己都觉得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伤害
菱仙、在伤害自己、还是在伤害那个虽然不在这里,却处处让人感到他存在的人儿。
菱仙和他身量差不多,眉眼中有几分形似,而现在从背后看不见面容,只有白晰的
皮肤,纤弱的腰肢,紧翘细腻的圆臀儿——至于“他”的这一切都被那虚假的伪装
包裹着,自己几乎想都没敢想过能见到,此时却狠狠的想:扒光了还不就这样,还
真是玉雕珠嵌的了?于是又转而鄙夷起自己来:什么崇高的情感,纯洁的爱情,还
不就为了得到他超凡美丽的身体,不然就算他和别人……自己一样可以和他保持感
情的。为什么自己就受不了?再想深一些:有什么不一样?真到了这时候,漂亮些,
丑一些还有什么差别?哪还有心思分辨干的是谁?

到家已是午夜时分。

叫开门,当值的小安很殷勤的问道:“秦少爷怎么这么晚?最近忙啊?”

子萱只对他微微一笑,也没答话。就进去了。

心里有种虚脱般的空灵。以为路熟了,不用去认,就任由双脚带着自己往前。
还当是回房的路,却突然发觉站在了后花园的门前。

苦苦一笑。

——来这里干什么?

想转身回去。却又想:来都来了,进去转一圈嘛。又遇不上鬼!

夜深了,有些冷,但没有风。满园枯枝,不闻萧瑟,徒显肃煞。天很晴,正是
月底,没有月亮,满天星斗象都挂在光秃秃的枝头。

子萱没有注意园里的景色,只是一路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想去何处,却又隐隐
的觉得有个确定的方向,只想着:到了那儿,什么也没有,心也就死了,可以回房
好好睡一觉。

于是有了些轻松,脚步也快了些,似乎已经备了香烛,等着还愿罢了,赶紧磕
个头就了事。

正在兴冲冲的往前,却冷不丁的瞥见了前方的一样东西,吃了一惊,脚步刹住
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湖边上站着一个人。没有月光的黑地里站着,灰蒙蒙的,象一块玲珑的太湖石。

虽然还远,虽然那人背对着自己,但子萱依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谁。

——为什么他在这里?小娥、小玉都死哪里去了,怎么叫他跑出来的?

那边,没有回头,但显然听见了脚步,身子站得更直了,一种僵硬的挺直。背
影中,看得出一丝强忍住的颤抖。

子萱突然平静了下来,心里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喜。

——好!正好!你在这里,那我就告诉你:我干什么去了!

几步走到他身边,没有伸手去碰他,也没有去看他的脸,就和他并肩一站。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语调轻松,甚至有些调侃,自己都佩服自己能
如此应付自如。

……

“我是在这里遇见你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多个晚上,你都没来。”

子萱突然觉得有一把小刀,正正的捅在自己心窝上不说,还用力在那里来来回
回地剜上了好几圈。

——他就这么容易的把自己打倒了,让自己的一切报复心理变得多么卑鄙,多
么罪无可恕。

可自己到底那一点错了?

错在他!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生错了性别!是他生错了家庭!是他错生得如
此美丽!是他错生得如此柔情!

自己唯一的错就是不该来北平!不该来沈家!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还……等我干什么?”

静了一会儿,那边才开口说:“我也不知道……只是以为……和你在一起的时
候,一切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不去想了。”

子萱猛地半转身子,伸手去抓住月儿的肩膀,一把把他拉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沈江月,你听清楚。我对你有过些傻瓜才会有的念头,是的,我承认!但是
现在我明白过来了,也理智了,我正在把这些错误的想法从脑子里清除出去。如果
你也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希望你也尽快理智起来。要记住你是要结婚的人了。
就要成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了。只要你本本份份的,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的责任,你的前途家里都给你安排好了。而我呢?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月儿一直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子萱,听他把一切说完。但好象这一番话没有对
他起到任何作用。子萱的内心喷薄而出的澎湃激情完全没有感染他。他开口了,还
是刚才那样淡淡的语调,平静中带着无限的绝望:“是我——向你要过什么吗?”

子萱的胸口一团怒火在燃烧。他恨他!恨他为什么每当自己鼓起勇气拥住他时,
他要跑开,把自己抛在深不见底的虚无中。而每当自己咬着牙,用心里的血和泪浇
熄那熊熊火炎,要转身离去时,他又挡在自己面前,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自己,就让自己跑也跑不开,避也避不了。

子萱一把卡住他的双肩,摇晃着:“你说!你说!我到底前辈子欠了你什么,
你要这么折磨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要带你走,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可
我大学还没毕业,到哪里去找份好工作。吃糠咽菜,我都不怕。可是——你以为我
能忍心看着你受这份苦吗?你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也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可我却不能给你这些。到那时候,你还是可以这样无怨无由。你该显得多伟大!而
我呢,我成了什么?我会成为一个自私的小人!我会多么恨自己?”

子萱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月儿看自己的目光显得那么的陌生,似乎不光是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认识自己是谁。

月儿见他收了声,缓缓地摆开他的双手,抽出身来,转过身去走了半步,看着
湖面。

“原来我以为你对我,和别人都不一样,看来我错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
宠着我,爱着我。可他们看重的并不是我这个人。他们看重的是我‘沈家三千亩地
一根苗’的地位,我是那颗给沈家传宗接代的种子,要是我没了这点儿用处,我可
能什么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叫我作‘我自己’。虽然这是一个好陌生的角色,虽
然我不知该如何作起,但是它让我看到了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的可能,还有那么广
阔的天地。我以为,你会帮我作回我自己的。可是……”

月儿的声音象汩汩冒起的泉水,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子萱好象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原来自己还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月儿的心思。他想理清楚思绪,找出个办法,却
一时脑子乱烘烘的没个章法。

但子萱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现在必须说点什么,否则就晚了。语无伦次的开口
说:“月儿,我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正说着,突然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压低的呼唤声。

“小姐!”“小姐!”两个声音此起彼伏,压得很低,在静静的夜里,却传得
很远。两人都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虽然还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得出声音在靠过来。

“是小娥和小玉。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别让她们看见你。”月儿说完,匆匆向
声音的方向迎了过去。

“等等!”子萱想去拦,月儿没有理他,也没有回头,自顾跑开了。

第十一章 送春春去几时回

火车是上午十点钟的。吃过早饭,子萱去给老太太辞行。老太太嘱咐几句。又
去给大爷大奶奶辞了行。杏儿、菀儿在学校,星期天已经道过了别。

那边又是好几天没见了。虽然那夜在湖边,子萱对月儿又有了新的认识。但静
下来细想,一切又都将是徒劳的。首先,他连带月儿走出这个大门的办法都没有。
思来想去,又回到那个老结论上去了:还是算了罢,也许这样对他最好。

自己没有说要去跟他辞行,也没人提。从大爷大奶奶那出来。健云就陪着他往
大门外来。健云知道底细,他不想让子萱和月儿见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见不见
吧,见了又怎样,也不过添几分伤感罢了。

出门上了汽车,就往火车站驶去。一路上,健云不怎么说话,子萱也乐得清静。
但他隐隐的感到健云的情绪有些奇怪,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兴奋。不知是自己神经过
敏,还是健云真的看起来象在搞什么鬼。

到了车站,火车已停靠在站台上。健云让喜旺把行李先拿上了车,却不急着让
子萱上车,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些什么。子萱见他这样也四处张望一番,看能有什
么发现。

突然,人群中的两个人吸引住了他的视线。那两人站在月台有些扎眼,因为四
周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独他们俩静静的站着,不象送人,也不象接人,更不象出
门的,好象是被从小桥曲径的背景里生扣了下来,硬贴在了这熙熙攘攘的车站里。

是月儿和小娥站在那里。

健云也看见了他们。见子萱还有些发楞,拉起来他就往那边奔去。

到了面前。月儿一直低着头站着,他们过来,也没抬头看他们一眼。子萱也觉
得只能无言向对。

还是健云开口了:“我可是扯了谎,说晚上要出门,不想让姥姥舅舅知道,才
从关大叔那儿骗了后角门的钥匙,让他们溜出来的。再怎么说,不让你们见一面就
走,太残忍了。”

听着健云恩重如山般的口吻,气得子萱心肝肺打在了一起。

——难道让我们见面,就不残忍了吗?他是想看笑话!

健云正在兴头上,也没注意子萱变了脸色继续说着:“不过,这主意也不是我
出的。还有人要来送你。——诶,正好她来了。”说着话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

“嗯——”突然健云奇怪的嗯了一声,张开的嘴半天合不拢,呆呆的看着前方。
大家都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连月儿都抬头看了过去。

人群中,夏晓英象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只是她和周围赶火车的人一样,
手里也拎着个手提箱。这也正是让健云赶到奇怪的地方。

这时,夏晓英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也不跟大家答话,先弯腰放下皮箱。直起
身来,就又跨了两步,站到子萱面前。不理会大家惊诧的目光。扬起手来,拿着一
件东西在子萱面前晃着。等大家看仔细时,才发现却是一张车票。

等大家都看清了。晓英语调坚决的开口对子萱说:“要么你带他走!要么你带
我走!你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溜回上海去!你还是个男人吗?!”

健云看得目瞪口呆,冲晓英叫道:“夏晓英,你疯了!”

子萱先是楞楞地看着她,又猛地转头看向月儿。

月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泪水已经
流满了双颊。

子萱回过头来一把抢过车票,另一只手拉起月儿就往车门处跑。

健云先是一楞,回过神来,立刻追了过去,嘴里叫着:“子萱!子萱!你冷静
一点!”

小娥也跟着追,“小姐!小姐!不能!不能啊!”

夏晓英两个健步赶上来,一手一个拽住他们俩:“好了!”

健云还挣扎,却听见车窗口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子萱和月儿从车窗里探出身
来,看着他们。

小小的窗口,象一个画框,里面是两个美丽的人儿,头挨着头,肩并着肩,象
是一张合影。

一下子一种说不出的心酸涌上来,健云的眼前模糊了。夏晓英瞪了他一眼,摔
开两人的手,就往车窗前走。健云和小娥楞了一楞,也跟了上来。



走到车窗前。晓英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伸手塞给子萱。子萱一摸,里面是钱,
忙往回推:“不,不,我有钱。这两年家里给的生活费,住在沈家,我一点都没用,
都攒着。够我们一两年的花销了。”

晓英狠狠的把他的手推回去:“拿着,钱这东西,永远都不会多,你们俩还有
的是苦要受。这虽然是杯水车薪,那怕让月儿少受点儿委屈,也是我的心了。”

健云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块金壳怀表,拉过月儿的手,放在他手掌上“拿着。
用得着,就应个急。要是用不着,就当个念相。”说着话眼泪止不住的就往外淌,
一咬嘴唇,低下头,等后面的眼泪回去了,才又抬头说:“实在艰难,就赶快回家,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说着有些故作轻松的笑了。

“表哥……”月儿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健云又回头对子萱说:“好好待他,不然我不饶你。”子萱使劲的点着头。健
云又伸手握住子萱的手,加了一句:“你保证?”子萱豪迈的说:“保证!”两人
象盟誓般紧握着手,把小臂紧紧靠在一起。

晓英回身拎过带来的箱子,举起来往窗口里送,健云忙伸手帮她。里面子萱也
忙接着。但心里疑惑,不知她是何意。等把箱子放稳,晓英才说:“我给月儿准备
的,日常用的。”子萱心里暗暗佩服她心思细密,什么都计划好了。心想着还好她
没起心和自己抢月儿,要不然自己决不是她的对手。

晓英拉过月儿的手。

“晓英姐……”月儿已泣不成声。

晓英眨眨眼睛,让眼泪流开,不要濛住眼“我想我一定要后悔的。自己把你让
给他!真是鬼迷心窍了!可是——已然如此了,还能怎么样呢?……别怕!什么了
不起的?这世上千千万万人都能活,怎么就活不出你们俩了?我看,他早晚会有出
息的。要实在我看走了眼。我保证再给你找个好的。”

“噗”的一声,月儿含着泪笑了,很不好意思的嗔道:“晓英姐!”

这时在后面站了好半天的小娥向前半步,挤到健云和晓英身边:“小姐,你别
走,我怎么向老太太交待呀?!”

月儿的眼泪又仆簌簌地落了下来,“小娥,你回去就说,是火车启动的时候,
我突然跳上车的,你们没抓住。奶奶不会打你的。”

“小姐,要打要骂,我都不怕。可是你在外面要受苦的。我怎么能忍心呀?”

月儿低下头,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

小娥见他这样,只得又转头跟子萱说:“秦少爷,我们小姐铁了心要跟你走,
我也留不住,你要待他好,他从小到大一点委屈也没受过,你要对他不好,他受不
了的!”

子萱只能不住的点头,保证。

一声汽笛打断了所有的依依惜别。火车缓缓的启动了,速度越来越快,车窗里
的面孔模糊了,站台上的人们,有的还追上几步,但很快就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
大堆车箱就消失在远远的天边,在眼前留下一大块空白。
第十二章 灯花几度成春梦

不能回上海,怕被子萱家里寻到,他们在南京停了下来。

下车时已是傍晚,找家旅店住下,准备慢慢地再找房子。

写房间的时候,柜台里面问:“写一间?”

子萱随口答道:“是。”说完以后,才觉得对方的语气、眼神都有些异样。猛
省到自己和月儿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对私奔的少年男女。心想是不是开两间房更好些。
可又想月儿一个人住,什么都不会料理,还一定要害怕,自己也不放心。所以心一
横,管它的!反正住两天就走。他们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吧!

回头看看月儿,只见月儿低着头,双颊绯红。心里又是爱又是气。

——这么没见过世面!倒是灵透,一下子人家的话外之音就听出来了。可这还
是人家会错了意,就臊成这样,以后不好意思的场面还多呢,怎么对付?

想着,看茶房帮着搬行李,就一伸手拉过月儿的手来,和他手拉着手跟茶房往
楼上走。

月儿冷不丁被拉住,更羞得不知所措,又不好挣扎,拉拉扯扯的更不成体统。
只得由着他象领小孩一样领着自己向房间走去。

打发走了茶房。子萱回头来看月儿。只见他撅着个小嘴,很不高兴的坐在床上。
知道他为刚才拉手的事儿生气。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搂住他的肩膀“怎么,这就生
气啦?不过拉拉手而已啦!你不知道,越是躲躲闪闪地,人家越要说三道四,你正
大光明的,他们反倒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不知道你是男孩。总不能叫我见了人就
把这么复杂的故事从头说起吧?那我们可衣食无愁了,我干脆作个说书的得了!”

月儿听了他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又觉得好象完全是歪理。想来他不应该有心
出自己的丑,但是,他虽然大体上算是个老实人,可抽不冷也还是会搞些小恶做剧,
特别是对自己,在家的时候就这样,现在出来了,自己完全听他摆布,他不会变本
加厉吧?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继续生气是正理,哪怕错怪了他,也让他知道知
道自己不是随便让他欺负的。不能惯他这些坏毛病!

子萱见月儿没有要让情绪好转的迹象,但也看得出并不真的生气,只是要赌气
给自己看,免得自己以后再让他难堪。就不再去哄他,站起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搬到
墙角。看着另一个箱子,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边把它搬到床上,一边说“诶,不知
道夏晓英都给你准备了些什么?”说话就去开箱子盖。

子萱故意让箱子背对着月儿,箱子盖一打开正好挡住月儿的视线。

“呀!”子萱一看箱子里的东西就惊叫起来。接着一面在里面翻腾着,一面不
住惊叹“真想得出来!”“这鬼丫头真不得了!”

月儿见他这样,好奇心被逗了起来,但知道自己主动过去看箱子里的东西,就
泻了气,心想着还是得绷着。

子萱在那边招手叫他:“快过来看呀!”他也不理。子萱只得走过来,拉起他,
半拖半拽的把他带到箱子前面。

箱子里放着各色的男装,有西服,有中山装,有长衫,还有一套学生服。子萱
抓起学生服在月儿身上比量着。

“真是的,她连你的尺码都弄清楚,你告诉她的?”

“没有啊!”月儿也觉得奇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有一回,她说我
的一套衣服好看,借去做样子。没两天还回来时说:过一阵子要送我一件礼物。后
来,就出了定亲的事,她也没再来过家里。可能当时她就想做身男装送给我吧。后
来,要让我跟你走,就干脆做了一箱子。她真是太好!”

“还好呢!真么深的心机!你要跟着她,把你买了你都不知道。”

“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这么护着她!你回去找她好了!”

“你……”月儿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子萱见他真的动了气,忙陪着笑脸来道歉“好了,好了,对不起了吗!跟你开
玩笑的,我当然也是感谢晓英的。可是看你提起她的亲密劲儿,人家吃醋吗!你知
道——爱情都是自私的呀。”

“爱情”——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两个字第一次被明确的提出来。



月儿一时觉得好象有座冰山消融了,化作一片春水的海洋淹没了自己。就在不
经意间,子萱这么简单,又这么理所当然的把他们的关系称为“爱情”——这就是
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承诺吗?好象太轻易了,甚至有些草率。但是又好象正是这样
才让人觉得踏实。

子萱也是刚刚明白过来自己说出了什么。突然有些尴尬,虽然大家早就心知肚
明,可说出来,还是有那么一股子甜蜜的羞涩。把自己的心赤裸裸的捧到自己最心
爱的人面前,真的好紧张,好象是在怕这一刻自己把握得不好,出什么差错。

好象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象是刚才的话鼓起了自己的勇气,子萱捧起月
儿的脸,在红扑扑的粉腮上轻轻吻了一下。

月儿没有躲避,没有挣扎,就那么毫不设防的把自己交给了子萱。

子萱把月儿的脸捧得远了一些,好看清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清清亮亮的象要滴
出水滴来。子萱闭上眼,又把嘴凑近月儿的脸,这一次,他吻在了月儿的双唇上。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来,子萱却觉得更尴尬了。心里有冲动,却不知该不该
现在就……

——也许该给他更充分的准备时间,他毕竟太娇弱了。

于是想找个什么事情岔开来。突然想到衣服。

“试试这些衣服吧。”

月儿没答话,子萱便当是默许。动手帮他去解领口的扣子,却被月儿挡开了。
“嗯~ 嗯!”月儿摇着头。

“怎么了?”

“你转过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也是男孩子了呀!”

“不要吗!你转过去吗!”

“好好好!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啊!以后在我面前,可就没你不好意思的地方
啦!”

“嗯~ 嗯!”

子萱笑着转过身去。

好一阵子,背后也没动劲儿,觉得有些无聊,就问“好了没?”

没有回音。

“诶!说话呀!不说话,我可转身啦!”

还是没有回音。

“我真转过来了!”说着话就回了头。

月儿的一头长发披散开来,从肩头直披到腰际,象一袭青纱。少年人纤细灵巧
的腰身被学生装完完全全的凸现了出来。

如果说女装的月儿象一幅画中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可望而不可及。那眼前
的月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男人,有血有肉,让人渴求,激起人的欲望。

子萱走过去,把着月儿的肩,左端详,右端详,又撩起他的一头青丝,让它从
指缝里一缕缕地滑过。

“头发太长了。”月儿的语气里似乎对目前的形式有些不太满意。

“明天带你去剪个头。”

“箱子里有把剪刀。”

是啊!月儿的头发应该自己给剪才对。自己怎么没想到。

正兴奋,突然意识到——剪刀是那个姓夏的预备的!又是她先想到!

做出很惊讶的样子“要我给你剪?剪坏了怎么办?”

——就不让她牵着鼻子走。

月儿又不说话了,撅起嘴低下了头。就是那一脸的委屈,立刻让子萱觉得自己
好无聊。

——哎!真是的!跟她争什么吗?反正月儿是我的了,她抢不走的。

“好嘛!好嘛!我给你剪。不过我不会剪头,就齐肩这儿给你剪掉,就这么披
着,挺好看的,好些时髦的人物都留这种头发。”

说着话子萱拉月儿在梳妆台前坐下,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记起他给自己讲过一个外国故事:有一个力大如神的英雄,但他的所有神力都
来自他的头发,后来他所爱的女人剪去了他的头发,于是他失去了神力,变成了一
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月儿不喜欢故事的结尾,那个女人其实并不爱英雄,她是敌人
派来的奸细。英雄不得不重又长出来头发,毁灭了敌人、毁灭了自己也毁灭自己爱
的女人。但月儿相信,那女人剪掉他的头发并不是为了出卖他,只是为了不让他再
作一个半神般的英雄,而让他作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好让自己去爱他。

自己的长发也给了自己力量,是它为自己抵抗住了那个在幼年时被吞噬的恶运,
也给了自己继承沈家万贯家财的权力,还给了自己一个美丽的虚名。当它被一缕缕
的剪去,自己不再是那个传奇中集阴阳精气与一身的精灵,自己成了一个平平凡凡
的男孩,一个可以让人去爱的男孩。

月儿相信自己的故事不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起码现在他坚定的相信,他相
信自己永远不用再长出长发来,不再需要沈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产保护自己,
因为这个剪去自己头发的人已经承诺给自己用那些金钱买不来的幸福。

头发短了,更显得飘逸洒脱,月儿身上最后一点女性的特质也被抹去了。

子萱觉得似乎自己的自制力已到了极限。

月儿从女性转变成男性,从不可触摸的神转变成血肉之躯的人,这是一次涅盤,
一次羽化。一切的磨难都是为了成全那即将发生的事情。

子萱一颗一颗的解着月儿胸前的扣子,解得那么仔细,那么隆重,简直就是在
执行宗教仪式上的任务。

月儿顺顺从从的任他摆布。为什么?因为他说了自己只有一次害羞的机会了,
自己已经用掉,现在自己是没有廉耻的,只有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奉献给即将开始的
祭典。

衣服一件一件的脱着,子萱并不着急。甚至觉得自己好象并不是要做其他的什
么,就是要这么一点一点的撕去这些伪装,把那个真相揭露出来。

隐约的有些害怕,怕这一切后面是一个骗局,一切的伪装除去后,什么都没有,
只留给自己失望。

也许还是留给自己一些幻想更好?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自己必须把开始的事
情做完。

突然间,最后的布帛也卸掉了,屋里立刻象撒满了光辉。

原来自己的想象力是那么贫乏,这一刻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让自己无法负荷的
美。

子萱已分辨不出肌肤与腰肢,他只感到一股生命的律动扑面而来,那么清凉又
那么火热。自己不知是应该静下来细细的欣赏,还是勇往直前的去行动。

他怯生生的伸出手去,触摸向那泛着青辉胸膛,但是手好象被什么牵制着,向
前运动得那么慢,好半天也接触不到目标,因为那里是那么精致那么细腻,似乎一
不小心就要被自己碰碎。

突然,指尖碰触到了一种锦缎样的光滑。瞬息间那块柔软的美玉象牢牢的粘住
了自己的指尖,让自己想要把手指、手掌乃至整个身体都融化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子萱心里有了种破坏的狂野,犯罪的冲动。他要把这天地的精
华侵犯,哪怕自己要为此受到无尽的惩罚,哪怕一切之后自己将堕入无边的悔恨。

子萱此时也已是一丝不挂,月儿却没有采用他最惯常的动作——低头。他就那
么定定的直视着这个赤裸裸的男人,因为此刻的世界上除了他之外,一无所有。

舌尖也是一个记忆的器官!怎么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就象现在,它正在记录下
他的每一个纹理,每一处凹凸,每一点温热,每一丝颤动,是的,全都记下来了,
永远不会遗忘。

他的身体是那么敏锐,在自己的激发下,一阵阵的爆发出细微而强烈的激动。
他知道他正在忍受与享受之间漂浮徘徊,正在恐惧与渴望间游移不定,自己必须去
引导他,向他揭示生命的秘密。

突然间一个发现,有些吓了子萱一跳。

他的……居然也那么大!

自己从没有敢想过的,此刻却毫不留情的摆在自己面前,要让自己去面对。而
心里充满的却是震撼般的惊喜。一切都超出了自己最大胆的妄想。

思想还没有把那神秘的珍宝认识清晰,讨厌的小舌尖已忙不迭去勾勒它的轮廓。
刚一短兵相接,那边便有些招架不住,一声深深吸气声,让子萱觉得好不得意,便
更加放肆起来,这时他以为自己是西游记里的妖怪,看见宝物就要偷窃,月宫玉兔
捣药的仙杵正好被自己得手了,放在那里都不保险,只有吸进嘴里才安心。

两条细长白晰的腿在自己身体旁边不自觉的伸缩着,子萱的双手托住它,抚摸
着,捏弄着,一点一点向中心包围,嘴里仍不闲着的勒索着那楚楚可怜的小玩意儿。
终于双手又探索到了宝藏,托在手里就象托着两轮圆圆的月亮。

——天上都只有一个月亮,而自己却得到了两个,这是什么样的福份,自己真
能消受吗?

轻轻的揉捏,慢慢的变成用力的抓握。

——他会疼吗?管不了那么多了!它是我的,我要真实的感受到对它的拥有。

忽然张开嘴来,放掉那峭立的玉柱,让它孤苦零丁地去对月长啸。现在自己要
做一些自己都没想过会做的事。小舌尖象一条邪恶的蛇带着自己走向罪恶。

找到了!柔软的折皱紧密的包裹着,做出一幅天衣无缝的假象妄图欺骗自己。
哼!马上让你破绽百出。舌尖只是轻轻一点,敌方就阵角大乱,皮跟毛撕在一起,
骨和肉打在一处。两只小脚居然还有力气狠踩自己的肩膀。好,叫你彻底丢盔解甲。
舌头不急不徐的梳理着一条条折皱,象要把它展平,撑开来的锦缎拉开一个口子,
越拉越大,引得小舌尖不时好奇的进去探查一番,虽然每次那边都忙着兵来将挡,
可是绝堤的口子越来越补不上了。

女媧娘娘抟起的泥团,没想到晒干后出现了一个裂缝。娘娘怕有一天,这个裂
缝也象天上的裂缝一样引来塌天大祸,就把一块能软能硬的神石粘在了许多泥团上,
让他们出了事故时相互补填。

子萱觉得自己是盖世无双的英雄,正要用自己倚天神针插进亘古留下的缺口,
还混沌一个圆满。

原来这十多年里都不知道,在自己每一丝神经的深处都埋藏着一堆隐形的炸药,
此刻正在被一一引燃。是那旧日雕琢而成的少女也好,是刚刚诞生的清纯少年也好,
完美无瑕的身体一处接一处地碎裂着。

粘合尘埃的浆汁在过分炽热的火焰里熔化着。两个成型的陶俑汇一滩胶漆,流
淌、胶着。在混沌中却又生出无数的手来把相互塑造,还有两个金钢锻成的神凿在
相互雕刻。

天地复合成巨卵,封闭住整个世界,身体最深处积累的热情,拼命的加热着这
巨卵的炉膛。

一切都在走向不可遏制的极限,热烈变成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巨卵的壳壁,随
时可能把脆弱的圆满炸得四分五裂。他在疯狂地挥凿,只想在那天崩地裂之前把他
雕琢得更加完美;他在忙乱的捏塑,只想让乾坤翻转后他成为一个辉煌的艺术珍品。

突然间一切都来不及了。不周山炸了,灌愁海漫了,天地重崩,乾坤再裂,星
宿归位,日月入轨,一切的一切在寻找着秩序中的位置。

融融的陶浆迅速的冷却,凝结,又成了两个尽善尽美的俑儿,只是他们中间已
融合了相互的成份,永远不能离弃。

夜,静静的。他侧躺着,背对着自己,任由自己用双手紧紧搂着他。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又不忍打破这一刻的沉静。也许就这样拥着他,直到化做尘埃……

但是,还是好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感觉。

“哎!”轻轻摇摇他的身子。

“干嘛!”

让子萱吃了一惊的是他的声音很凶,甚至有些粗野,简直不象是他的声音了。

他不喜欢吗?也许他后悔了。

轻轻的在他胸膛上抚摸着,想得到一点他拒绝的表示,以便自己知难而退。但
是没有,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你……疼吗?”

没有回音。

“我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该先征得你的同意……”

突然,一只小手狠狠的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掐得那么用力,疼得子萱一咧嘴。

“以后再也不要了……”

那只小爪子又是狠狠的一抓。

突然子萱明白了一切,他一用力把月儿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趁着希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见月儿脸上强忍着的一丝微笑。

一阵让人心疼的甜蜜,子萱把月儿抱得更紧了,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两下,
最后找到他的嘴唇,把舌头插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在不老不实蹭着自己的大腿,一把逮住它,象是抓住了赃证,便要
和他对质。

“你还骗我,刚才那么凶,吓得我以为让你受了好大委屈。”

“人家本来就受了委屈!”还是好凶的语调,却让子萱听出了千娇百媚。

几个手指一挫,便觉出他浑身紧张。

“那现在委屈吗?”

“放手!”恶狠狠的叫着,却不做任何挣扎。

又轻轻的吻了他好几下,“真的疼吗?”

“你自己试试!”

哇!可不能让他有这种想法。

“那下次我轻一点。”

“还有下次!下辈子吧!”

“哦?你下辈子都还要和我?”

“讨厌!”小爪子又在乱抓乱拧。

牢牢钳制住他,用一顿暴雨般的亲吻去覆盖他的全身。

他是我的!我的!

上苍啊!感谢你,赐我如此宝贵的礼物,只求你永远不要把他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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