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上亿美元金融欺诈案的美籍华人在西雅图被起诉
老虎滩
2020年6月28日
美国商业房地产的圈子是一个不大的、比较紧密的、地域性很强的圈子。西雅图的商业房地产就是这样一个小圈子，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对于比较活跃的投资者，即使没有见过面，也多少都有耳闻。
2014、2015年期间，一位这个圈子里从来没听说过的、用汉语拼音拼写名字的投资者Jialin Niu的几个比较大的商业房地产投资，引起了我的关注：
2014年9月用755万美元（含从高利贷公司Seattle Funding Group贷款的420万美元）购买人称金色海岸的西雅图近郊柯克兰市水前的接近一英亩的高档住宅开发地，没做任何开发工作，于2016年9月以780万美元卖出。在西雅图房地产市场大涨的两年期间，仅以25万美元的差价出手，刨除1.78%的地产过户税138840美元，减掉每年66000美元的房地产税，如果再减掉这两年期间付的高利贷利息，这整个是一个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只有面子没有里子。
图一 牛嘉林以755万美元购买的柯克兰市水前高档住宅开发地
同样是这位很“牛”的投资者，2013年5月以3100万美元的价格在华盛顿州贝尔维尤市中心CBD区购买了一块高层商住两用开发用地，也是没做任何开发工作，于2017年7月以2425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微软公司联合创办人艾伦的房地产开发公司Vulcan Real Estate。后者正在将其开发成60层楼高的写字楼，计划租给亚马逊公司。
图二 牛嘉林以3100万美元购买贝尔维尤市中心CBD高层商住两用开发用地。Vulcan Real Estate的开发示意图
这么辉煌耀眼的投资成绩，不吸引人的眼球、不引起关注，是不可能的。西雅图著名商业报纸普捷湾商报Puget Sound Business Journal的记者Marc Stiles马克·斯戴尔斯，从2014年起多次报道这位牛姓投资者的投资情况。我也非常好奇，想知道这位姓牛的投资者是何方神圣。
我为人处事不预设立场，一般情况下会先把人往好处想。所以我的第一个直觉，这是一位在中国投资房地产成功的人士，投资眼光精准，买的都是热门的稀缺资产，买的时机也非常好。只是不太熟悉美国商业房地产投资的玩法，没有好的融资贷款渠道，另外卖的也比较差。
我的第二个猜想是，也许这位牛姓投资者是一个白手套，背后是某一个家族或某个公司。不管是什么人的白手套，这么个投资法，很快就会让人摘了手套，弃之不用滴。
图三 牛嘉林。取自普捷湾商报2020年6月15日文章
过去这几年，时不时有西雅图商业房地产圈的人来问我是否认识Jialin Niu，我的回答是I have no idea. I never met the guy。我的好朋友、交友甚广的北美崔哥，也不知这位牛姓投资者是男是女。几经周折，我的华人朋友圈终于有人告诉我，说这是位六十多岁的女士，中文名字是牛嘉林。70年代末或80年代初来到西雅图，长期生活居住在华盛顿大学附近的西雅图北区，最近这些年在贝尔维尤、墨瑟岛以及比尔盖茨居住的麦迪那买了多处水前豪宅。人很低调，并不张扬。种种说法，给这位牛嘉林女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普捷湾商报的记者Marc Stiles斯戴尔斯先生在2014年的一篇报道中用的题目是，神秘的中国投资者在贝尔维尤市中心大举购买高价地产。斯戴尔斯最近的报道中指出牛嘉林过去几年在西雅图地区投资的房地产资金总额超过1亿美元。
之所以说牛嘉林是神秘的投资者，是因为在2014年之前没有她投资的任何记录，用美国人常说的话就是no tracking record。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天上掉下来个牛大妈，资金来源是个谜。揭秘解惑是一个记者的本能，斯戴尔斯先生过去几年一直跟踪关注牛嘉林投资的情况。
2020年6月5日，斯戴尔先生在普捷湾商报上发表文章说，六位中国公民、一位日本公民以及一位美籍华人今年2月在华盛顿州高等法院起诉牛嘉林及其同伙金融欺诈罪，指控牛嘉林把他们骗进一个规模巨大且组织严密的庞氏骗局中。该骗局设在中国，骗得的资金则帮助牛嘉林在大西雅图地区扩张自己的商业房地产帝国。
困扰我多年的谜底终于揭开了，赶情这位牛大妈完全不懂美国的商业房地产投资，她在西雅图商业房地产的大动作是其庞氏骗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牛嘉林于2006年在中国成立金朝阳财富教育集团，其官网介绍显示，牛倡导“财富面前人人平等”，愿景是“让1000万中国人改变财商观念！让100万中国人财富明显增长！让10万中国人实现财务自由！” 看看这个口号有多NB！目标有多宏大！常识告诉我们，牛的不着边际的口号，往往隐藏着黑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起诉书指控牛嘉林诱导她在中国的学生借钱购买豪宅或豪车，凭此作为资产在中国的银行获得贷款，然后继续杠杆运作，从其它银行获取资金，最后再将大部分的钱投入到金朝阳（通过旗下金盈沣基金运作）发行的Pre-REIT和金朝阳发行的企业短债当中。牛嘉林吹嘘说其集资的Pre-REIT年收益率最高时有100%，最低时也有40%；其发行的金朝阳集团的企业短债的年收益率也可高达36%。
图四 介绍牛嘉林文章的杂志封面
REIT是Real Estate Investment Trust的缩写，翻成中文就是房地产信托投资基金，分为公开上市的Public REIT或不公开上市发行的Private REIT两种。我这个在美国商业房地产混迹超过25年的老手从来没听说过有所谓的Pre-REIT，看来牛嘉林在行骗方面还是有一些创新能力的。
牛嘉林用的是典型的庞氏诈骗法：用后加入者的钱付给先前加入者，以吸引更多的后来者。同时通过地下钱庄把先前投资者的钱悄悄运往美国，投资到西雅图地区的高端房地产物业上，冀望这些房地产投资能带来她给投资者许诺的40%~100%的年回报率。
醒醒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啊？如果西雅图高端房地产能带来这么高回报率的话，那全世界的热钱就会统统涌进西雅图来，西雅图就会变成寸土寸金之地，哪里还能轮到你牛嘉林这么一个外行来淘金。
在华盛顿州高等法院控告牛嘉林的8位原告当中的两位曾经在2017年2月份在北京见过前华盛顿州州长、前美国商务部部长、前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先生，希望骆以律师的身份代理原告起诉牛嘉林。骆家辉以案情过于复杂、律师代理费会很高为由，没有接受委托。但是骆家辉回到美国以后，向西雅图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通报了这一事件。普捷湾商报记者斯泰尔斯向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询问是否已经展开针对牛嘉林的刑事犯罪调查，检察官办公室拒绝答复。对美国司法体系运作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美国很多刑事案件的被告都是在民事案件进行到一定阶段之后，由检察官介入进行刑事起诉。由骆家辉这样有身份有影响的人士点炮，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不可能不关注牛嘉林欺诈案民事诉讼的案情。牛嘉林凶多吉少也。
6名原告今年2月起诉牛嘉林后，牛的律师在法庭上提出动议，要求法院不要受理此案，理由是原告指控的所有事件都发生在中国，所以华盛顿州高等法院没有司法管辖权。原告坚决反对这一动议，认为被告牛嘉林是华盛顿州居民，其在中国诈骗所得的赃款大量转入美国并在西雅图地区购买超过一亿美元的房地产。原告的律师Angus Ni，中文名字叫倪非，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华人精英。他在反对被告律师的动议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动议，要求法庭冻结牛嘉林在西雅图地区的7栋房地产，总价值超过3280万美元。这些房地产物业都是牛嘉林用各种各样的壳公司的名义购买并持有的。代表原告的倪律师抽丝拨茧，拨开重重迷雾，为案件做了大量的调查准备工作，向法庭证明牛嘉林与这些壳公司的关系。
五天前的2020年6月23日，华盛顿州高等法院法官Kristin Richardson作出判决：第一，驳回被告律师的动议，明确华盛顿州高等法院对本案有司法管辖权。第二，同意原告律师的动议并发出法庭命令，冻结牛嘉林在西雅图地区的7处房地产，不得进行买卖处置以及抵押贷款融资。
这一判决是原告多年来在中美两国寻求司法正义的努力的一大胜利。牛嘉林在中国的受害者，多年来通过中国的司法系统对牛嘉林的金朝阳财富教育集团及其子公司进行起诉，获胜并拿到了法院判决书以后，在执行的时候发现这些公司完全没有任何可被执行的资产。牛嘉林行骗所得的大部分都被转移到了美国并购买了房地产。
图五 被法院冻结的牛嘉林持有的48600平方英尺的写字楼
以我过去20年来雇佣过20多位律师、花费数百万美元律师费的实战经验来看，代表原告的这位倪非律师相当了得。第一，他把牛嘉林在中国的大量的行骗证据由中文翻成英文，翻译的水平相当高。第二，从他向法庭提交的原告诉讼书以及各种动议中可以看出，他的英文以及法律功底相当深厚。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位倪律师，到今天为止也没有与他联系过。但是我还是想把他的联系方式列出来，希望其他的牛嘉林诈骗案的受害者看到我这篇文章以后可以与倪律师进行联系，加入诉讼，讨回拖欠你们太久的公平正义。
这个案子刚刚开始，到审理终结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饭后茶余之际，搬个板凳，当个吃瓜群众，看一看案件的审理进程，学习一下美国法庭的运作知识，也是人生一大乐趣。我会抽空把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分阶段的发表出来，供大家参考。
诚所谓：
作恶多端终有报，海角天涯也难逃。
本文根据华盛顿州高等法院法律文件和普捷湾商报Puget Sound Business Journal、西雅图时报Seattle Times的多篇报道写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