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嘴唇捕捉的抒情的虚空
——一首诗的另一种写法
呼吸着肆虐的风暴和雪的阴影
在意识与无意识的间隙
柔软的触摸
晚餐中交谈的人和一只猫
走过厨房灶台的脚步
白色静止降临前的最后
缓慢张开的姿势
此刻在夜的中心的边缘
一切都是有意义和毫无意义的起落
但你是我的嘴唇在今夜反复捕捉的
抒情的虚空。
立
2019/11/16
一切都是有意义和毫无意义的
那个钓鱼的人
钓到一条大鱼现在
女人巨大的乳房
为暴风雪所打击的
房间暖气过于的丰盛了
晚餐人们继续着他们的交谈
在某个开始和结束的瞬间此刻
一只猫跳上了厨房的桌面碰翻那支奶瓶
牛奶一下涌出急速延伸直到演化进缓慢无力的
姿势温情的末端全部被吸入最终那片白色的静止屈服
在意识与无意识的间隙柔软的触觉嗅识着
猫走过厨房窗口的脚步呼吸画框里
肆虐的风暴和雪的阴影一个女人
巨大的乳房压住了一个男人
此刻在深夜的中心
他独坐
默想
此刻
一切都是
有意义和毫无
意义的直到事物进入了下一个时间发生的之前
之后的
空间
立
2019/11/11
六月之歌
那里有一列列车
行驶在冰雪中
穿过旷野和白桦林
同桌的女人
指着窗外
告诉我：
她觉得她的生活
应该在那边
餐厅里响着
莫扎特的歌剧
我透过车窗向外看
那里什么也没有
火车一直在摇晃
进入六月
我继续向着
死亡前进
立
2017/5/15 写于母亲节。
八月
夏日阳光的大海
就要到达高潮
而我
依然能够歌唱
在回忆与幻想之间
歌唱我
永恒的
幸福时光
立
2013
大火包围着稻草
燃烧不会持久。
只要有时间，
我们什么都可以忍受。
大火包围着稻草。
但火会延续下去；
冰也会延续下去；
只要有时间。
大火包围着稻草。
立
2019/11/11 清晨
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开车穿过林区时，我看见
这片森林的树都是黑色的，
剥光树皮，僵直的立着，
整座树林里没有一片叶子。
汽车一直行驶，像在
穿越一个无声的梦。
行驶在一个句号里，或者
是正在逃离那场记忆里的火。
当林火已经开始的时候，
这些树没有逃跑的选择。
于是，它们用燃烧
使火势更大，直到，
无可挽回的毁灭。
我知道，一切不过是
命运的安排，而且
—— 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顶点
当秋天到来时
果子已从枝头
逃到摩天大厦的楼顶
当秋天来到的时候
我敲响了键盘。
床事
父亲曾躺在一张床上
那时他就要死了。
现在我经常会想起他
他已经变得不可触及
但是他曾有过重量、体积和形态
他曾有过质地
有过温热
气味，和声音
他曾有许多气愤
抑郁和有限的快乐
在他刚刚死去的一刻
他突然间停止了抽搐
仿佛平静的睡去
在那一刻，他仍然是温暖的
柔软，散发着
尿液、汗液和呕吐物的气味
然后，他就渐渐冷了
变得僵硬
他看起来不再像是睡去了
而像是死了
他依然平静但表情淡漠了下来。
后来他被人抬走
那张床空了
凌乱的被褥间依稀留下一个
人的影子。
然后，床铺被收拾消毒
重新铺上干净的床单
散发出消毒液的气味。
医院的床不会空着太久
不久之后，果然又有一个男人躺在了上面
他非常像我的父亲
噢，那就是我的父亲
他在向我微笑
然后又皱起眉头呻吟
我们的痛苦是无尽的
然后，他睡去了
化为虚无。
这是一个美好的过程
它被我们一次次重复
那些夜晚的灯火辉煌
然后化为更加璀璨、安详的星河
而我们的痛苦
它们是多么的细小、多么的虚无啊。
立
2021/10/05
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像一点点盐
一点点天上飘下的雪
雨夜黑色的河水涨满
岸堤上出现了一点点
小裂隙
不过，没关系
没有人会发现。
立
2021/11/05
决斗
你一拳凶狠
打向我的鼻子
我机敏闪开
然后一拳重重
打击你的下巴，你
用手
挡开
一脚
把我
踢翻
然后扑上
用刀子
捅死我，却
发现
我
并不存在。
你
于是狂奔
你呼喊
对天呼喊
对地呼喊
对着城市大道闹市楼宇商店
呼喊
而这时我
正站在你身后
冷静
一脚
把你
踢翻
然后扑上
用刀子
捅死你
却发现，你
并不存在。
于是，我狂奔
我呼喊
对天呼喊
对地呼喊
对着城市的大道闹市楼宇商店
呼喊
而这时，
你正站在我身后
冷静
而这时，
我也正站在你身后
冷静
一脚把你踢翻
一脚把我踢翻
然后扑上
用刀子捅死你
然后扑上
用刀子捅死我
但却发现你
也并不存在
但却发现你
也并不存在。
你曾呼喊
我曾呼喊
你曾搏斗
我曾搏斗
你曾一次次扑过来
我曾一次次扑过来
向着你的
向着我的
你的我的
我们的
命运
命运
孤独
孤独
寂寞
寂寞
痛苦
痛苦的
和悲凉
扑向我们存在的
虚无
立
2021/07/07
后来他们杀掉了那匹马
后来，他们杀掉了那匹马。
夜晚在最后的时刻释放出
黎明，然后是黑色的玫瑰，
白色的谎言，分割线
和天空，以及，诸多
后来和后来的后来的理由。
立
2021/02/03
追逐幸福的偷渡客
在一列开往欧洲的列车里，
人们发现了第39具偷渡客的尸体。
那时，他们离梦想中幸福的起点
已经很近了。他们已经准备好
吃苦受累，努力的生活。
如果活下来了，
他们会有怎么的生活？
欧洲，有许多成功的偷渡客。
走出那列车厢，对于他们就是成功。
也许，在他们之后的生活中会真的发生奇迹呢。
但现在他们死了。
奇迹真的发生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
有那么多的人爱他们。
可惜他们死时不知道。
一列火车正在开往2020。
车厢里
有人正在唱歌；
有人正在跳舞；
有人正在谈论着爱情。
我们没有理由不快乐；
我们没有理由不追求：
我们也没有理由永远的活下去。
——去另一个世界。
立
2019/10/29
只是等待
恐惧是门；
恐惧是那扇
紧闭的门。
你在等待——
或许只是一阵很轻的风；
或许，你也不知道
——那扇门，
——方式：
爆炸，
或者：
黑暗
——的美学
——的寂寞
——的死亡
或者，音乐
——的恐惧
——的空间：
——那扇门，开了！
涌入
——逃离，
是一扇门；
一扇紧闭的，
门。
你在等待：
你在等待。
只是等待
你坐在车中
窗外的风景
山德罗在跳舞
洗菜做饭
迷人的舞步
你在等待
等待什么呢？
消失、发生
所有的存在。
立
2019/08/09 5am
时光降临
你坐在那里
埋头读一本翻开的书
尘埃落在书页上
落不进你的身体
和内心，但
时光降临
它进入了你的身体
你的内心，让你
如此清澈
让你变得透明
在一本仍然打开的
书前，尘埃落满
在那本书的纸页上
立
2019/09/23
你是从我身体黄昏里飞出的一只明亮的白鸽
如果我能长久的注视一面镜子，
我就能看到我是怎样的渐渐变成了你，
我心中充满的模糊的爱和渴望
是怎样的变得清晰而陌生。
你是从我身体黄昏里飞出的一只白鸽。
但你会爱我吗？
你的心中是否会有
像我一样痛苦而无用的爱，
爱着每一个夜晚远去的天空，月亮，和风。
你会不会很冷漠？
用荒漠般的目光注视古老纲目里的我。
温凉的泪水正从我的面颊滑落。
我的心中的爱是如此的模糊，
还有黑暗中比黑暗更加黑暗的渴望。
你是从那黑暗里飞出的一支尖锐的白鸽。
如果我能长久的注视这面镜子，
但我头顶上的夜晚正变成繁霜。
风正把我和一面镜子吹进虚无。
但你是从我心底的昏暗里飞出的一只明亮的白鸽。
立
2018/11/1
杜鹃花开了布谷鸟在啼叫
三月的山谷
一支杜鹃花开了。
但因为没有人看见，
所以，她一点也不美。
这个世界，
其实一点也不美。
但那支杜鹃她仍然绽放了，
好像我们一点也不重要。
一年一年，人们把死者
像种子一样埋到地下。
然后，他们在石头里
发现了死去人们的名字。
于是相信
那些曾被他们爱过的仍然存在。
人们仍然在谈论着
季节和每一天里的心情。
一年一年，人们仍然
在寻找着相似与不同。
人们仍然会相爱
仍然感觉在不停的错过
但没有人能真正的知道。
石头里写下了所有的秘密。
一年一年，世界
渐渐变成了一种意象，但
风仍然在改变着
世界的形状。
风将比我们的意象
更长久的吹过。
一年一年
三月里的一天，山谷里
一支杜鹃花开了。
再一次开了。
立
2018/10/30
一起度过一个夏天
我曾无数次来到这个世上
每一次都遇到你
但风有着太多的
面容我无法记忆
我们曾在一张牌桌上打牌
桌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从很远的地方
我们走上过同一条船
然后，一起葬身水底
而在这以前之后
我们曾一次次遇到
一次次在风中注视
我们变幻的面容
立
2018/10/17
夜晚做梦梦见父亲
夜里我做梦了，梦见了我的父亲。
然后，我就惊醒。
心像一只胸膛被子弹打穿的鸟，
掉在地上，抽搐。
梦的内容不可思议的简单。
几乎是灰白色的。
在梦里，我握着父亲苍白的手。
他端坐在我的面前，眼眶乌青，
就要死去。
我流着泪在“爸爸，爸爸，……”
不停的呼唤声中醒来。
一瞬间，我停住呼唤，
松开了攥的过紧的手，
但没有去擦脸上的泪。
父亲已经不在了。
可我仍然不能理解发生的事情。
立
2018-01-06，写于夜梦后。
几乎就要
我们面对面站立
几乎不约而同
开始
脱下我们的衣服
一件一件
直到再也没有什么
可以从我们的身上
移走
你取下
那只束住你长发的
橡皮圈
把它扔进
夜晚
在这无尽的夜
我们几乎就要
赤诚相见
你敞开自己
我进入你
我们几乎就要
到达那里
几乎就要
融为一体
我们又重新站在一起
面对面
开始
穿上衣服
一件一件
按逆向顺序
仿佛一趟时光的
返程列车
你伸出手
从夜晚
取回那只
由一个封闭圆形
构成的
橡皮圈
它在你手指间
变幻
不同的形状、大小
直到
你的长发重新
束起。
立
2015/10/25
两只气泡
我梦见
我们变成
两只气泡
在蓝色的水中，慢慢，升起
周围是水，和
许多气泡
和我们
纷纷地
擦肩而过
但我们
都看不见
我们只相伴而行
彼此注视
微笑着
向上
漂去
当漂到水面
我们就要破裂，那时
我们就要
消失
但，或许，
在破裂的一刻
我们看见了太阳，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
或许，
在那一刻
我们曾相互拥抱，然后，才
被风
吹散
但我们不知道
立
2016/2/15
悲伤时刻
一天下午
阳光照在我身旁的茶几上
我在为荷马伤心
贫瘠的大海
一如既往的荒凉
墓穴已空无一物
我们已不再关心
死后的生活
屋外的路上尘土
被阳光照得耀眼
我了解那些悲伤
没有它们
我将一无所有
把生铁烧红的烈火
曾让夜晚多么宁静
像一杯新鲜的牛奶
但现在另一种火
在世上燃烧
烧烬所有的悲伤
但我仍会记住
那些下午
屋外道路上
白亮的尘土
它们将成为
我日后的悲伤
我看见那尘土中
阿喀琉斯
又骑上他的骏马
在三千年前北方的草原上奔驰
手持长矛
他的一对眼睛
在头盔缝隙里，注视前方
立
2019/04
从黄昏到深夜
黄昏时我们开始做爱，最后的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打在她的整个的身体上，将她映照得异常清晰，在夕阳的橘红色的光里她显得如此的明亮，然后夜幕降临，天色越来越暗，最后，白日将我们抛弃在一片盲然沉重的黑暗里，我们看不见彼此的面容和我们的手指，我们只能不停地摸索着对方的身体，我们相互拥抱，亲吻，我们用我们的身体把我们的身体勉强地暂时维系在一起，我们不停地动着，一刻也不能静止，仿佛一旦静止下来，我们就会立刻化为虚无，不复存在，就像夜晚海面上的波浪，我伸出了手抚摸过她的面颊，我摸到了一个动人的微笑，然后，我摸到从她眼中流出的泪水，她流出的每一颗泪都是冰冷的，在我的手掌心中纷纷地被碾碎，然后沿着她的面颊展开，变成了一片没有一丝波澜的海。
立
2016/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