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人们起心动念都是从“我”出发,我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可以受益。即使有时牺牲自己服务别人,也是因为那是我的亲人朋友,那样做可以为我博得好名声,或者至少使我感觉好一些。然而造物弄人,现实是种种的愿望大部分不能实现,“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很明显,如果能做到无我,那么所有的苦都不复存在,因为既然没有了我,哪里还有如意或者不如意,如谁的意?不如谁的意?
那么要做到无我,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我呢?还是本来有我而需要修行把本来的我转变成无我呢?答案是本来就没有我,所以做到无我只是恢复本来的真相而已。平时人们以为的我其实是个假我。为什么这样?这里部分参考广超法师主讲《佛学基础知识》来说明。
所谓的“我“具备三个特点:(1)主宰(2)恒常(3)唯一。如果具备这三个特点那就是我,如果缺少一个那就不可以称为我。
(1)主宰意味着我是必须可以做主宰的,比如我愿意举手就可以举手,我愿意喝水就可以喝水,我不愿意说话就可以不说话,我要生气就会生气。虽然我不能主宰身外之物包括其他人,但是对于我是有相当的主宰力的。
(2)恒常意味着我是不变的,十年前的我就是今天的我,不可以说十年前的我是另一个我。同样的,十年后的我也还是我,就像十分钟前和十分钟后都是我。
(3)唯一是说只有一个我,从来没有两个我同时存在。
根据这几个特点可以找到“我“吗?
(一)、身体是不是我?如果身体是我,那身体的哪一部分是我呢?在手、在脚、还是在头?都不是。没手的人,当然还有我。有人不幸截掉了脚,但也绝不能说那脚是我,否则就有两个我了。头是我吗?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1860/201909/335.html),头也不是我。所以我到底在身体的哪一部分呢?你在身体里寻寻觅觅,最终会发现并且非常肯定‘我’不在身体里。
再从身体的来源来看,每个人都是父母所生,从受精卵开始通过母体提供的营养逐渐长大。出生之后继续依靠食物,水和空气从婴儿成长为成人,直至衰老而亡。从这个过程来看身体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因为所有身体的组成部分都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都已经存在了,死亡之后又将回归到这个世界。所以认为身体是我无法自圆其说。
(二)、心是不是我?既然这个身体不是我,那么这个能想,能知的心就是‘我’吧。你们是否曾经这样想过?有些人认为,我们的心修行,这个身体是假的,所以心假借身体来修行,这个心是真的,它才是‘我’。这是否正确呢?让我们来看:心念可分为前念、后念和现前的念。前念的心已经灭了;比如说,一秒钟前你的心念已经灭掉了,所以‘我’并非前念。上面讲的‘我’的特点之一是恒常。既然它会灭,那肯定前念不是我。后念的心还没生起,既然还没生起,那肯定它不能主宰现在的念,所以我们的前念和后念都不是我。那么应该是当下的念吧?
当然也不是。你可以控制主宰现在的念头吗?为什么现在可以想到的事,一分钟前却想不到。你现在是高兴还是忧伤,自己可以主宰吗?也许自己可以尽力主宰几分钟,但是时间一长就完全失控了。而且一般人们的心基本上是受外界影响的。佛陀经常形容我们现在的心如瀑布,如流水,它一直念念不停留。我们的心如流水,它既生既灭,不能自主。打个比喻来说:当眼睛看到红色的东西时,心就想起红色;如果看到蓝色的东西,它就想起蓝色,由不得你!因为你心里所想的东西时受到外境所影响,你被烦恼拖著,做不了主。比如人家骂你,你闹起烦恼就回骂人,你丝毫做不了主。更不必说你对晚上做什么梦,在梦中会是什么心情更是毫无办法。“狂性不歇,歇即菩提“。现在的心一刹那、一刹那的生灭,你做不了主。既然你做不了主,你就不是主宰,既然不停的生灭,也不是恒常,所以‘我’并不是现在的心。
(三)、身、心之外有个‘我’吗?身体和心念都不是‘我’,在身心之外会有一个我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我’,它不是精神、不是身体,不是物质,如果有如此这样的‘我’,那它一定没有烦恼。有种种的烦恼就是因为有身、心在活动,所以知道这个‘我’有很多烦恼,但是那个非心、非身,非物质的‘我’,它是不可能有烦恼的。如果有一个没有烦恼的我在身、心以外,那就已经解脱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解脱,所以认为在身、心以外有另外一个‘我’控制着身、心只是个妄想。如果有的话,它也不是你。
大概会有这样的问题,假如没有我,身体也不是我,精神也不是我,那为什么我不吃饭的时候我饿,有人打在我的身体我疼,但是同样的问题发生在别人那我却感受不到:别人饿的时候我不会觉得饿,别人疼的时候我也没觉得疼。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一切都是源于对于身体的执著,换句话说,与“我”的身体缘深,则认为此身为“我”身,而与其他的身体的缘浅,则彼身是他身。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从不抽烟,那不抽烟对他来说没有感觉。但是对一个嗜烟如命的人来说,没有烟抽却似乎自己身上掉了肉一样难受 – 所以对烟的执着使得烟也成了“我”的一部分。听说过一个实验,一个人带着仪器在外面,另一个人在实验室但是只能看到那个自由活动的人看到的。当实验的时间变长的时候,这个人不仅仅是看到那个人看到的,并且也感受到那个人的心情 – 当他执著另一个人的知觉的时候,他也逐渐在成为那个人。
事实上,执著这个小小的假我不仅仅造成了无尽的生死轮回,也极大的限制了自己的智慧能力。一个人在登高望远的时候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观,但是在一间暗室里却形同盲人,视而不见。极强的对我的执著就像把自己关在了暗室,只在意那个从未存在过的我,虽然有千里眼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象苏东坡一样感慨一下吧:
长恨此身非我有 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