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文革闯将的故事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上大学时父亲和外甥又拾到一条机灵的小狗。丹儿那长篇深情跟文革联系上,也让我浮想联翩。这里只谈猫的事情。
上小学前,房东家里养了一只黄色黑条母猫,有点老虎的味道。那时候人忍受饥渴,猫也没有好日子。当然了,老鼠更没有好日子。因为老鼠少,街坊四邻的就这一只猫。因为时常跟人抢吃的,而且各家养的小鸡常惹得它流口水,不定什么时候就乘老母鸡不备偷袭得手。在我有清晰记忆的年龄,这猫已经长到四岁,成了精,百毒不侵,横行乡里,谁都没办法。后来邻居的一哥们儿来劲使个圈套给拿住了,切了半个耳朵以示意惩戒。这老猫生了几窝小猫,房东也都送了人,只留下一只乖巧漂亮的三色花猫。然后老猫就成为邻里最不待见的角色,不久就消失了。距离城关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落,我们邻居女儿嫁在那边。因为这层关系,得知那缺耳朵的老猫去那村子闯世道卖乖巧去了。人们都知道,狗爱遛,猫却好静,几百米的空旷地就是猫的穿越极限了。那年月没人把猫当成私产宠物而偷过去,越过一公里的空旷地带,也只有成精的猫能干得出来。
家里留的小猫也是母猫,下了一窝小猫之后越发可爱可怜,但不久就和一群小猫消失了。几天后听说被邻居中的老光棍给养了。我们哥几个不忿,想要回来,但父母和房东都禁止。这老光棍年龄并非很大,是宋太祖的后代,在我们的印象中虽然很疏远但是也算和蔼,因为文革中表现积极,被人称作"运动红"。文革后期已经很没落了,自己除了喊个口号扇风点火的本事之外也没其他能耐,同族亲戚不提携,日子就一天比一天暗淡。好像他有点疾病,抑或是懒惰,改革以后分产单干,他的境况就急速恶化。自己没有房子,他占着公家的一间房子度日。有一次我们去他那里试图寻找机会将猫要回来,通过门缝看见里面的他坐在床上喂地上的猫。没等那几只小猫长大,那人就死了。我们得到消息后再次试图得到那只猫,通过上了锁的门看到的是那只猫轻触那个灰暗苍白的脸。见我们在外面打扰,猫转过头走来,是一幅陌生与略带敌意的眼神。作为旧主人,一直念念不忘这猫,猫却不再认识旧主人了。
人属于社会,心灵孤独是人最大的恐惧。这老光棍在凄凉的最后岁月可能完全依靠几只猫给他些许慰藉。因为文革中伤害了太多人,他也只剩下在猫那里得到温暖的勇气与信心了。也许这正是我们的家长禁止我们讨回那猫的原因所在。虽然这人作了恶,邻里对他的凄凉保持了视而不见的冷漠,却没有人愿意剥夺他最后一点从动物那里获得温暖的权利。虽然我们有权讨回这猫,但是默许地成全一个人随后时刻的温暖却是最普通最基本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