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结尾部分我说了““什么是自我?”这个问题问错了“这句话。为什么问错了?简单来说,就是自我不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东西,不是一样具有广延属性的存在物(或者叫存在者)。当我们问某某是什么的时候,我们预设了这样一个前提,就是被问的是一个存在于时空中的东西,比如桌子或者酒杯等。而自我不在通常意义的时空中,它既不是我们的身体,也不是我们身体中的某个部分。它不占有空间,仅仅拥有本源意义上的时间。听上去有点玄,但并不是故弄玄虚。如果你觉得这样一来要弄清楚自我太难,要打退堂鼓。我只能说:真正的好东西是不可能随手粘来的。一本圣经太厚,你就不信基督了吗?(顺便回复有同学说的大道之简的话)认识自我涉及最切身的问题,这些问题包括我前面提到的筹划人生、体验世界和享受生活等等,他们都离不开对自我的本质把握。也就是说,人对于自我本质的探讨,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具有根本“实用”意义的活动。我只有知道了我的本质是什么,我才能按照这种被把握了的本质是做人,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想法。不过自古以来,本质这个东西被探讨了又探讨,我们还是没有得到这个本质。或者说有人非常肯定地说人的本质是某某或者某某某,但是没有一个结论是真正经得起深入的推敲和疑难的。我这里说的是西方思想。后来人们发现,探讨人这个特定存在者的本质,不能运用探讨一般其他存在者的方法。因为人除了具有一般存在者属性外,还具有存在论意义结构。后者决定了自我的独特性和认识方法的独特性。这个认识方法的独特性决定了自我的不可定义。任何对自我定义的做法都是在根基处不了解自我之存在论性质的轻率举动。那么,不可定义的自我如何对我们的思想和人生予以确定的出发点呢?这个问题后面讨论。有一点需要声明:不可定义并不否认自我的存在。我们每一次的意识经验都是自我存在的明证。
再说一说东方思想。在梵文中,佛陀意为觉悟者。小乘自觉,而大乘自觉更觉他,让众生成就佛果。这里的觉到底觉什么?我认为就是觉自我。但是同样是觉自我,实在有程度的大不同。金刚经有言:因无所驻,而生其心。金刚之心,无所执驻。这就是大彻大悟。无色界为三界之一,自我超越了物质世界的束缚,进入自由状态。此处是空。那么我们如何理解这个“空”?后面再说。
可是,无论是佛教的这一宗旨,还是康德的实践理性,在我看来都有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不能从人心最深处的塘坳里开出最由衷的花朵来。也就是说,一个道理,你说了,我信。但是真得入心入肺地信吗?那就不一定了。比如佛教说你如果信我,就必须舍弃七情六欲。你也知道这是有道理的。但是心中仍然难以弃舍。所以才有这样的故事,说一个生平第一次出山门的小和尚悄悄问师傅,街上袅娜娉婷刚走过去的美女是什么东西。师傅告诉他这是吃人的老虎。小和尚心想我情愿被这漂亮的老虎吃了。康德的绝对命令固然符合理性逻辑,可是我们生活中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理性地生活着的,而是感性地生活着的。在很多情况下,理性并不一定体现真实的生命情感。理性甚至会显得很无力苍白。我前面把自我分为动物性自我和人性自我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说人不可能真正地、完全地割舍和抛弃自己的动物性. 而两者合理的统一是比较符合人的“本质”,也是我们内心深处实事求是的声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