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尿化验报告单出来了。化验单上写著「8个红细胞」!离上次尿常规检查仅仅三天时间,红细胞数量竟增加了一倍。更糟糕、更令人揪心的事——那要命的「癌细胞」还是出现了!尿细胞病理学检查报告单上赫然写著:「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这九个无法更改的大字,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
我们几个值班室里接触到这张化验报告单的人,不论是医生、护士或是其他工作人员,一瞬间,都像是被哪一个妖道使了什么「魔法」一样,大家一动不动无言地愣在那儿,目光都紧盯在这张化验单上,希望自己的眼睛的确是「看错」了。总之,人们不愿意接受这一令人惊悸的事实。但是,此时的人们都情不自禁地满含热泪,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有人忽然间离开值班室奔向自己的房间去大哭一场。
我不能在此耽搁过久,尚有许多事急等著我去处理。首先必须将此情况报告上级领导,并请示下一步工作如何进行,是否先组织专家会诊,具体列出专家名单,同时,应考虑向党中央作书面及口头汇报等。
北京医院病理科主任极为负责,他请最著名的细胞病理学专家、中国医学科学院附属肿瘤研究所的杨大望教授,协和医院及解放军三0一医院病理科的主任共同来会诊,仔细研究尿涂片染色细胞病理学检查结果,大家一致认为:「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的诊断可以确定。
现在周恩来得了膀胱癌,我们感到事关重大,立刻将病理学专家们一致得出的「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之结论,打电话通报了吴阶平。 「佐良,你还是多请几位泌尿外科大夫一起看看吧,大家在一起再多商量一下,集思广益,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吴院长如是說。
吴阶平提出请友谊医院泌尿外科主任于惠元、协和医院泌尿外科吴德诚教授等人,一起集中到中南海会诊。
专家们会诊时提出,即刻派专家携带细胞病理学检查的涂片标本等资料,赶赴天津、上海两地,请那里的专家「背对背」会诊(即不告诉病人姓名)。当即决定,由中南海门诊部派一名医生随吴德诚教授一同前去。他们到天津,请虞颂庭,在上海,请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泌尿外科老前辈熊汝成教授等人会诊。
至5月18日,我们将京、津两地泌尿外科临床及病理学专家的意见汇总,跟北京病理学专家在看法上没有异议。
最后,为慎重计,我们很快将京津沪三地会诊过的专家都请到北京来,进行了多次讨论,大家对于周恩来患「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的诊疗意见完全一致。
这时,我们同吴阶平等一起商量将周恩来的病情,向党中央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详细叙述了目前病人没有任何症状、应争取尽早治疗的好处,制订了切实可行的诊疗方案和疾病发展的不良后果等。
http://books.sina.com/gb/salonbook/salon/2010-01-29/ba22316.html
吴阶平提议,由卞志强报请党中央批准,邀请全国最著名的泌尿外科专家: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泌尿科主任熊汝成教授、天津第一中心医院泌尿外科虞颂庭教授、北京友谊医院泌尿外科主任于惠元教授、协和医院泌尿外科吴德诚教授等;心脏内科专家有刚从上海调来北京阜外医院的陶壽淇、协和医院心内科方圻教授;我国麻醉医学权威、阜外医院麻醉科主任商德延教授,以及北京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麻醉科主任谢荣教授;普外科专家吴蔚然教授等十余人到北京集中,共同会诊,讨论诊疗方案。我们尽力采用内科保守疗法维持,居然又勉强地拖了一段时间。
一直拖到了1973年3月10日,周恩来才有可能离开工作岗位,当时出于保密考虑,故没有让他住医院,而是安排他住在玉泉山进行第一次膀胱镜检查和电灼术治疗。
这次膀胱镜检查发现肿瘤比预先设想的情况要好,肿瘤只有公分直径,呈绒毛状,很表浅,因而治疗效果非常显著,只在电灼术后数天,尿色就完全清澈透明。
但是,已经75岁高龄、身患癌症而且持续尿血的周恩来,他仍然带病坚持工作两个多月后才去玉泉山治病。可他治疗后只休息了近两週左右时间,便返回西花厅不停地忙碌起来了。
自然,周恩来也确有他的难处。原先,周恩来几乎每天通过大众传播媒体——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同广大人民及海内外朋友见面。此时,忽然间,周恩来「失踪」近两週音讯全无,有谁知道他去了玉泉山治病呢?尤其在那样的年月势必引起海内外舆论界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传言和猜测也是可以理解的,特別是外交部与联络部以及对外友协等外事部门向中央提出请总理接见外国贵宾的报告不断地传到周恩来值班室。周恩来在玉泉山呆不下去了。
4月上旬,周恩来借日本相扑队来华访问,在东郊体育场进行首场表演的机会,从玉泉山下来直接驱车到体育场接见、观看表演与对外亮相——周恩来没有倒,让人民高兴,请朋友们放心。
周恩来对于这一次治疗十分满意,在5月份,他于百忙中抽时间愉快地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设晚宴——「烤鸭席」款待专家、医生及护士。席间,周恩来和邓颖超多次起来举杯祝酒,向大家表示感谢。
但是,在给周恩来治病过程中发生的许多事情,往往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工作忙、离不开是常有的事;但周恩来挨整,是我们谁也想不到的事。
因此,按照医疗组制订的治疗方案,在这次电灼术以后,膀胱粘膜表面肉眼所见肿瘤确实都被烧掉了。但是,为了巩固疗效、防止复发,待电灼伤表面痊愈之后,应当定期进行膀胱内化学药物灌注治疗。原定每星期灌注两次,后来却因种种缘故,使化疗未能按预定方案进行。专家们著急也没有用,周恩来和邓大姐也都清楚,整个化疗只是断断续续地进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