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礼物》
共一场杏舞
题记：妖精，我要退到你身后去。我要创造一个真正的易碎品。我要双倍于你的孤独和忧伤。我要用我貌似快乐的绝望，摧毁所有人。
——作者
一、
早晨，我去上学。苏芳背对着我站在梳妆镜前。我看见镜子里的她对自己的头发很挑剔，她似乎想弄得一丝乱发都没有。她左手握着发髻，迟迟不肯扎起来。她拿梳子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在光溜溜的头发上走过，最后都向脑后的左手靠拢。然后松开左手，想象着把逃逸掉的乱发抓住。事实上，我看她的时候，头上已没有什么乱发可供她抓了，可她还是梳过不停，抓个不停。
我感到诧异。那个爱整洁的苏芳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一阵子，她不是一直过得很潦草么？不过她整洁也好，潦草也好，都不管我的事，我得去上学。
“今天你父亲生日，放学后早点回来。”镜子里的苏芳看见我要出门，这么对我说了一句。
这让我不得不继续诧异下去。因为苏芳已经好几年不记家里人的生日了，我和王泽荫的生日她都不记。她自己的生日她也不记。当然，我和王泽荫同样不记家里任何一个人的生日，这就是说，我们家已失去了给人过生日的习惯。
“为什么？”我问。
苏芳回头看我一眼，说：“我要送你父亲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苏芳在镜子里的脸有些虚幻，也有些苍白，像一张平面化了的纸。可她这么一回头，我发现她那张脸顿时生动并且立体起来，邪邪的，带点恶作剧的味道。
哼，又想与王泽荫斗法了？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但知道了并不一定会按她的吩咐去做。这些年我已习惯不按任何人的吩咐行事。如果没有人吩咐，我也许还能循规蹈矩，一旦有人要求我怎么怎么，我必然会做出与他要求截然相反的事来。这么做，我不是要获得一种什么对抗的快感，快感一直离我很远。我是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仿佛不受大脑控制，仿佛是一种潜意识，也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好在我身边的人早已适应了我这种习性。
椿树中学所有给我授课的老师都是白痴，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可以不耐其烦地讲上几十分钟，连天花板上的苍蝇和窗外的麻雀都听懂了，他们还要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我一歪头，就睡着了。醒来后，我再一歪头，又睡着了。我歪了几次头，就到了下午散学的时候。
嗬，可以回家了。抓起书包，我龙马精神地往校外跑。我一边跑一边想，不知那些没给我授课的老师是不是白痴，如果也是白痴，那么整个椿树中学不妨改作白痴中学好了。
好好的椿树路，突然出现一个洞，不知谁挖的，像一张说话的嘴巴。这时车水马龙都失声了，街上所有的声音都像这张嘴巴制造出来的。我好奇地停下来，慢慢地一点一点走近洞口，我看见里面在涌白水，偶尔还涌黄浆，就像说话时齐心协力的牙齿和舌头，让这个深洞看起来更像一张说话的嘴。
初三甲班的刘聪龙骑着单车悄悄地从我身边溜过去了。他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他。可我偏偏就看见了他，要搁在昨天，我不会叫他的。可今天，我叫住了他。今天是王泽荫的生日，又不是我的生日，我干嘛要那么早回家？
“你叫我吗？”刘聪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我。
“怎么，见着本姑奶奶了，还想开溜？”
“谁开溜了？我根本就没看见你，你在这里看什么？”刘聪龙狡辩。
“没什么，一张嘴巴对另一张嘴巴。”我不想跟他计较。他躲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上周
他带我去他家看黄片，看着看着，他就对我动手动脚。却没有片子里那么野粗。他的手像两根柔软的缠藤，犹犹豫豫，慢慢靠上我的手臂，我的肩膀，我的腰，弄得我全身痒痒的，想笑。这小子做得一点都不像，根本做不出片子里的那份缠绵和热烈来。我一皱眉头，猛地叫道：“刘鳖！你他妈的找死啊？！”说罢掀开他的咸猪脚，拉开他家的门跑了。随后的一周，我见他都灰头灰脑没精打采的，一副死鱼样。今天要不是我主动叫住他，他一样会从我身边溜掉。
“你说什么，你说的话我老听不懂。”刘聪龙搔着头问。
“谁叫你的老师都是些白痴。”
“喂，洁宝，别以为嘴巴厉害，就老欺负人。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刘聪龙有点生气了。
“好好好，你老师是白痴，并不代表你也是白痴。我想跟你打个赌。”
“什么？”
“知道宏生大厦六楼那个精品书屋吗？”
“嗯。去过一次。”刘聪龙侧着头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赌很感兴趣。
“那里有本杂志叫《时尚前沿》。每期杂志的封面都贴着一个安全套，你敢把它撕下来吗？”
刘聪龙愣了一下，颇有些踌躇。抬头看着我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恼道：“有什么不敢？我撕下来了，你赌什么？”
我笑吟吟地说：“那姑奶奶今天就跟你走啰。”
刘聪龙一听，满脸通红，激动地说：“你若骗人呢？”
我说：“骗你不是人。”
刘聪龙冷笑一声说：“你才不是人。”
我笑道：“好好，我若骗你，不得好死。”
我们击了一掌。然后我跳上刘聪龙的单车，去了宏生大厦。哼，这个笨蛋，我现在就跟他走了。我跟他走，并没有向他承诺其它什么，如果他硬要往其它方面想，我也没办法。当警察的王泽荫教过我几手防身术，到时他小子如果要用强，我会有他受的。更何况，我量他也不能成功，我只想让他出一下丑，让平淡的生活增添点乐趣罢了。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发生开心的事了。我们家，就更久没开心的事了。有的，只有王泽荫和苏芳没完没了的斗法。
不过，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我也会由衷地祝贺他。我一直奇怪《时尚前沿》为什么要把安全套订在封面上，难道是为了方便读者在浏览他们书中的俊男美女后，再与身边的人及时做爱？安全套这玩意现在满大街都是。只要塞一个硬币进去，自动出售机里就会咔嚓一声，掉下一个来。很平常的东西。拿来洗一下，就可以吹出一个大大的汽球来。与男人的那东西，倒是相配得很。这让我突然想到那个可怜的老头，张秋庚。都是可恶的警察和记者害了他。父亲王泽荫当然同样可恶。若是王泽荫没当警察，会不会有这么可恶呢？没有答案。在我出生之前他就是警察了，直到现在他还是警察。而且是最恶心的警察——法医。这不是我的认为，而是苏芳的。苏芳不觉得警察可恶，但苏芳觉得法医恶心。
我想，《时尚前沿》上的那个安全套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虽然也是橡胶做的，但它也许镶了金边银口。还有，安全套的外表一定绘上了美丽的花纹，一旦吹胀，花朵就会在安全套上盛开，并绽放出迷人的光辉。阿弥陀佛，我还是愿意刘聪龙成功多些。如果他不想强行侵犯我，我倒是愿意看着他戴上这个花花绿绿的家伙，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也可以去找张秋庚老头，但现在张秋庚被警察关进了监狱，据说是无期。这个可怜的家伙，他可真的是因小失大。
我靠在宏生大厦旁的电话亭边，眼睛一直盯着六楼。精品书屋的窗玻璃虽然是透明的，但楼太高，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应该有十分钟过去了，不，二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刘聪龙还不下来，我想制造一个安全套的时间，也不要这么久。不过，话又说回来，刘聪龙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嘻嘻，要制造这么个家伙，给他三年恐怕也不行。莫非出问题了？
我怀着一颗兴奋莫名的心，上了电梯。电梯门在六楼打开时，我一眼瞥见精品书屋内的售书小姐正指着刘聪龙在吼什么。尽管隔着玻璃，我还是感觉到热烘烘的唾液往刘聪龙身上喷。而此时的刘聪龙低头敛脑，乖得像个孙子。他真的出事啦！
我的脚迈出半步，又缩了回来。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我终于憋不住地大笑特笑起来，我笑得蹲了下来，我用手使劲地拍打电梯壁。三楼有人进来，我赶紧捂住嘴巴转过身去。嘴巴捂住了，只能封住嘴巴的快乐，全身其他地方的快乐，一点都不受我控制。我的双肩在剧烈地颤抖。被捂住的嘴巴发出呜咽的声音。中年男人是最喜关爱他人的一族。从三楼上电梯的这个中年男人也是，他犹疑地对我说：“小姑娘，没事吧。”
我扭过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面向电梯壁。我伸出手向他快速地摆了摆，要他别管。
电梯叮呤一声停了，我率先跑出去，跟着我跑出来的，还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电梯里的中年男人被我的笑声弄得差一点忘了出来，在电梯就要关上时，他用手插在了门与门之间。
一楼咖啡厅的幽静，被我没心没肺的笑声给搅了。雅座里好多男女都伸出头颅来打量我，他们分配均匀，像海岛上的鸟巢，每个巢穴都是一公一母。他们的眼神冷漠，却含着好奇。我在心里说：对不起，看我没用，我并不可笑。可笑的事发生在六楼。
我就这么笑着跑到街上，然后冲着向我轧来的宠然大物，做了一个标准的停车手势，九路公共汽车就在要撞上我的时候戛然而止。司机冲着我骂道：“小妹，发疯啊？撞死你！”我笑嘻嘻地爬上车，投币，以忽略他的姿态向车尾走去。骂吧骂吧，姑奶奶心情好着咧。事实上，这个司机算是不错的，他毕竟给我开了车门。有时我这么拦车，一点都不管用。司机不但恶言相向，而且根本不开车门。我只能用脚踹一把车门，看着公共汽车扬长而去，然后去拦下一辆公共汽车，实在不行，就只好徒步去站点等车。
三站路后，我下车。等到了家门口，我仍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刘聪龙那小子一定仍在那里受罪。对了，他停在街旁边的那辆单车但愿没人看中，不然他就祸不单行了。
共一场杏舞
题记：妖精，我要退到你身后去。我要创造一个真正的易碎品。我要双倍于你的孤独和忧伤。我要用我貌似快乐的绝望，摧毁所有人。
——作者
一、
早晨，我去上学。苏芳背对着我站在梳妆镜前。我看见镜子里的她对自己的头发很挑剔，她似乎想弄得一丝乱发都没有。她左手握着发髻，迟迟不肯扎起来。她拿梳子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在光溜溜的头发上走过，最后都向脑后的左手靠拢。然后松开左手，想象着把逃逸掉的乱发抓住。事实上，我看她的时候，头上已没有什么乱发可供她抓了，可她还是梳过不停，抓个不停。
我感到诧异。那个爱整洁的苏芳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一阵子，她不是一直过得很潦草么？不过她整洁也好，潦草也好，都不管我的事，我得去上学。
“今天你父亲生日，放学后早点回来。”镜子里的苏芳看见我要出门，这么对我说了一句。
这让我不得不继续诧异下去。因为苏芳已经好几年不记家里人的生日了，我和王泽荫的生日她都不记。她自己的生日她也不记。当然，我和王泽荫同样不记家里任何一个人的生日，这就是说，我们家已失去了给人过生日的习惯。
“为什么？”我问。
苏芳回头看我一眼，说：“我要送你父亲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苏芳在镜子里的脸有些虚幻，也有些苍白，像一张平面化了的纸。可她这么一回头，我发现她那张脸顿时生动并且立体起来，邪邪的，带点恶作剧的味道。
哼，又想与王泽荫斗法了？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但知道了并不一定会按她的吩咐去做。这些年我已习惯不按任何人的吩咐行事。如果没有人吩咐，我也许还能循规蹈矩，一旦有人要求我怎么怎么，我必然会做出与他要求截然相反的事来。这么做，我不是要获得一种什么对抗的快感，快感一直离我很远。我是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仿佛不受大脑控制，仿佛是一种潜意识，也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好在我身边的人早已适应了我这种习性。
椿树中学所有给我授课的老师都是白痴，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可以不耐其烦地讲上几十分钟，连天花板上的苍蝇和窗外的麻雀都听懂了，他们还要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我一歪头，就睡着了。醒来后，我再一歪头，又睡着了。我歪了几次头，就到了下午散学的时候。
嗬，可以回家了。抓起书包，我龙马精神地往校外跑。我一边跑一边想，不知那些没给我授课的老师是不是白痴，如果也是白痴，那么整个椿树中学不妨改作白痴中学好了。
好好的椿树路，突然出现一个洞，不知谁挖的，像一张说话的嘴巴。这时车水马龙都失声了，街上所有的声音都像这张嘴巴制造出来的。我好奇地停下来，慢慢地一点一点走近洞口，我看见里面在涌白水，偶尔还涌黄浆，就像说话时齐心协力的牙齿和舌头，让这个深洞看起来更像一张说话的嘴。
初三甲班的刘聪龙骑着单车悄悄地从我身边溜过去了。他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他。可我偏偏就看见了他，要搁在昨天，我不会叫他的。可今天，我叫住了他。今天是王泽荫的生日，又不是我的生日，我干嘛要那么早回家？
“你叫我吗？”刘聪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我。
“怎么，见着本姑奶奶了，还想开溜？”
“谁开溜了？我根本就没看见你，你在这里看什么？”刘聪龙狡辩。
“没什么，一张嘴巴对另一张嘴巴。”我不想跟他计较。他躲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上周
他带我去他家看黄片，看着看着，他就对我动手动脚。却没有片子里那么野粗。他的手像两根柔软的缠藤，犹犹豫豫，慢慢靠上我的手臂，我的肩膀，我的腰，弄得我全身痒痒的，想笑。这小子做得一点都不像，根本做不出片子里的那份缠绵和热烈来。我一皱眉头，猛地叫道：“刘鳖！你他妈的找死啊？！”说罢掀开他的咸猪脚，拉开他家的门跑了。随后的一周，我见他都灰头灰脑没精打采的，一副死鱼样。今天要不是我主动叫住他，他一样会从我身边溜掉。
“你说什么，你说的话我老听不懂。”刘聪龙搔着头问。
“谁叫你的老师都是些白痴。”
“喂，洁宝，别以为嘴巴厉害，就老欺负人。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刘聪龙有点生气了。
“好好好，你老师是白痴，并不代表你也是白痴。我想跟你打个赌。”
“什么？”
“知道宏生大厦六楼那个精品书屋吗？”
“嗯。去过一次。”刘聪龙侧着头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赌很感兴趣。
“那里有本杂志叫《时尚前沿》。每期杂志的封面都贴着一个安全套，你敢把它撕下来吗？”
刘聪龙愣了一下，颇有些踌躇。抬头看着我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恼道：“有什么不敢？我撕下来了，你赌什么？”
我笑吟吟地说：“那姑奶奶今天就跟你走啰。”
刘聪龙一听，满脸通红，激动地说：“你若骗人呢？”
我说：“骗你不是人。”
刘聪龙冷笑一声说：“你才不是人。”
我笑道：“好好，我若骗你，不得好死。”
我们击了一掌。然后我跳上刘聪龙的单车，去了宏生大厦。哼，这个笨蛋，我现在就跟他走了。我跟他走，并没有向他承诺其它什么，如果他硬要往其它方面想，我也没办法。当警察的王泽荫教过我几手防身术，到时他小子如果要用强，我会有他受的。更何况，我量他也不能成功，我只想让他出一下丑，让平淡的生活增添点乐趣罢了。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发生开心的事了。我们家，就更久没开心的事了。有的，只有王泽荫和苏芳没完没了的斗法。
不过，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我也会由衷地祝贺他。我一直奇怪《时尚前沿》为什么要把安全套订在封面上，难道是为了方便读者在浏览他们书中的俊男美女后，再与身边的人及时做爱？安全套这玩意现在满大街都是。只要塞一个硬币进去，自动出售机里就会咔嚓一声，掉下一个来。很平常的东西。拿来洗一下，就可以吹出一个大大的汽球来。与男人的那东西，倒是相配得很。这让我突然想到那个可怜的老头，张秋庚。都是可恶的警察和记者害了他。父亲王泽荫当然同样可恶。若是王泽荫没当警察，会不会有这么可恶呢？没有答案。在我出生之前他就是警察了，直到现在他还是警察。而且是最恶心的警察——法医。这不是我的认为，而是苏芳的。苏芳不觉得警察可恶，但苏芳觉得法医恶心。
我想，《时尚前沿》上的那个安全套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虽然也是橡胶做的，但它也许镶了金边银口。还有，安全套的外表一定绘上了美丽的花纹，一旦吹胀，花朵就会在安全套上盛开，并绽放出迷人的光辉。阿弥陀佛，我还是愿意刘聪龙成功多些。如果他不想强行侵犯我，我倒是愿意看着他戴上这个花花绿绿的家伙，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也可以去找张秋庚老头，但现在张秋庚被警察关进了监狱，据说是无期。这个可怜的家伙，他可真的是因小失大。
我靠在宏生大厦旁的电话亭边，眼睛一直盯着六楼。精品书屋的窗玻璃虽然是透明的，但楼太高，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应该有十分钟过去了，不，二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刘聪龙还不下来，我想制造一个安全套的时间，也不要这么久。不过，话又说回来，刘聪龙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嘻嘻，要制造这么个家伙，给他三年恐怕也不行。莫非出问题了？
我怀着一颗兴奋莫名的心，上了电梯。电梯门在六楼打开时，我一眼瞥见精品书屋内的售书小姐正指着刘聪龙在吼什么。尽管隔着玻璃，我还是感觉到热烘烘的唾液往刘聪龙身上喷。而此时的刘聪龙低头敛脑，乖得像个孙子。他真的出事啦！
我的脚迈出半步，又缩了回来。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我终于憋不住地大笑特笑起来，我笑得蹲了下来，我用手使劲地拍打电梯壁。三楼有人进来，我赶紧捂住嘴巴转过身去。嘴巴捂住了，只能封住嘴巴的快乐，全身其他地方的快乐，一点都不受我控制。我的双肩在剧烈地颤抖。被捂住的嘴巴发出呜咽的声音。中年男人是最喜关爱他人的一族。从三楼上电梯的这个中年男人也是，他犹疑地对我说：“小姑娘，没事吧。”
我扭过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面向电梯壁。我伸出手向他快速地摆了摆，要他别管。
电梯叮呤一声停了，我率先跑出去，跟着我跑出来的，还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电梯里的中年男人被我的笑声弄得差一点忘了出来，在电梯就要关上时，他用手插在了门与门之间。
一楼咖啡厅的幽静，被我没心没肺的笑声给搅了。雅座里好多男女都伸出头颅来打量我，他们分配均匀，像海岛上的鸟巢，每个巢穴都是一公一母。他们的眼神冷漠，却含着好奇。我在心里说：对不起，看我没用，我并不可笑。可笑的事发生在六楼。
我就这么笑着跑到街上，然后冲着向我轧来的宠然大物，做了一个标准的停车手势，九路公共汽车就在要撞上我的时候戛然而止。司机冲着我骂道：“小妹，发疯啊？撞死你！”我笑嘻嘻地爬上车，投币，以忽略他的姿态向车尾走去。骂吧骂吧，姑奶奶心情好着咧。事实上，这个司机算是不错的，他毕竟给我开了车门。有时我这么拦车，一点都不管用。司机不但恶言相向，而且根本不开车门。我只能用脚踹一把车门，看着公共汽车扬长而去，然后去拦下一辆公共汽车，实在不行，就只好徒步去站点等车。
三站路后，我下车。等到了家门口，我仍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刘聪龙那小子一定仍在那里受罪。对了，他停在街旁边的那辆单车但愿没人看中，不然他就祸不单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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