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泉映月

(2006-09-24 17:00:38) 下一个
二泉映月
              
·江岩声·

作家柳青说过:“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他这话说得有点道理。我十二岁那年,住在一个江南小城。正是“文革”武斗期间,大人们不上班,孩子们也不上学。我就是在那个非常时期的某一天,摘下了家里挂在墙上的一把积满尘土,蛇皮破裂的二胡。这一举动,注定了在人生道路的许多点上,我要与《二泉映月》相遇。   

我家是在1964年从塞北包头迁到这个江南小城的。南方盛夏的夜晚溽热难熬,家父有时会拉上一段二胡。所拉曲目大多是简单的西皮流水,二簧导板之类。他也会拉几句《二泉映月》,兴致高时,还会哼起来。我母亲在旁边要是听得不耐烦,就会奚落我父亲,说他鸡弓脖子驴皱眉,唱相难看。父亲自然会反唇相讥。在我的记忆中,他两人好像无日不绊嘴,大多数情况下倒不是为了父亲唱相难看不难看,而是母亲认为他老是乱花零用钱。当然,这和《二泉映月》没什么关系,他们那一代人就是那样过日子。   

家父有一本阿炳曲集,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研究所编辑,音乐出版社1954年出版。由于这个原因,我读到《二泉映月》,要远远早于完整地听到它。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如洪水泛滥的时候,《二泉映月》是在禁播之列的。家父会拉的那些小曲当然也不合时宜,所以那把二胡便被束之高阁。   

阿炳曲集中有一段阿炳小传,是中国音乐研究所的杨荫浏教授撰写的。因为种种偶然的原因,这本阿炳曲集漂洋过海,至今还跟着我,只是纸张泛黄,边缘脆裂。今日重读曲集中的阿炳小传,仍然为杨荫浏教授用平淡的文字娓娓道来的阿炳的身世所打动,尽管那早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不禁感叹,在物欲横流的今天,真不知道谁还能写出这样的文字。下面是阿炳小传的几个段落。在重温阿炳身世的同时,也让我们一起体会五十年前的人们是怎样写文章的吧:   

阿炳原名华彦钧,小名阿炳,生于1893年(癸已年)阴历七月初九日,卒于1950年(庚寅年)12月4日(阴历十月二十五日);照旧的算法,他死的时候,是五十八岁。   阿炳原来是本地雷尊殿当家道士华清和的独生子。由于在旧时代中,道士公开取妻,会给人轻视,所以阿炳一生下来,他的父亲就只能隐瞒着,而说是别人过继给他的。华清和号雪梅,是无锡东亭人,音乐很好,中国乐器,样样都奏得不差,其中以琵琶为最精。阿炳从童年起,就从他父亲学习音乐技术,后来凡遇到他所喜欢的曲调,不管谁会演奏,他都竭力设法去学,结果,本地流行的乐器,他几乎样样都会,而且都奏得相当的好。   

他做道士的时候,因为爱奏音乐,同时参加了吹鼓手的集团,在人家婚丧喜庆时,到街头仪仗中去演奏;因为参加吹鼓手的集团,道士们认为他丧失了他们的面子,把他排挤出了他们的集团,这样,他便变成了吹鼓手。他当吹鼓手时,又因为爱奏音乐,时时到广场市集的所在,立出场子,当众演奏,或游行街头,让人家请他去,这样,他便变成了纯粹的一位街头流浪的艺人。   

他原来并不是瞎子,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1927),他患目疾,没有及时得到治疗,竟变成了两眼全瞎。从此以后,人家便叫他瞎子阿炳;他原来的名字,便渐被一般人忘记了。他自己也常叫人不要用他原来的名字,他说:“华彦钧这一名字,我久已不用了,谁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叫我瞎子阿炳的好,因为街上很多人所熟悉的,就只是瞎子阿炳这个名字”。   

他在无锡市里,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到无锡的人,若曾看见一位两眼全瞎,但毫无理由地戴着一副白玻璃眼睛,同时,胸前背上挂着琵琶胡琴等乐器,手里拿着三片竹片,累累赘赘,在街头行走的,这人便是阿炳。但要知道,他不但会独奏所有这些乐器,而且他还能唱,他能自己拉着胡琴或弹着琵琶,伴奏他自己的歌声。他又有创作歌词的天才。他每天到几处小摊头上或香烟铺子里去,叫人家讲当日的新闻;他上午所听到的新闻,下午已在他的歌喉中,用着有节拍,合音韵的歌词方式唱出。   


在我读到阿炳身世那个时代,城市里已经看不见像阿炳那样卖艺的盲人乐师了。所以对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能凭一把二胡沿街卖艺走遍天下的阿炳,无疑是带有传奇色彩的,是自然而然要仰慕的,想学拉二胡便是很自然的事情。   

说起来,家父算是我拉《二泉映月》的启蒙老师,虽然他只会拉开头几句。等我会模仿他拉的那几句后,便觉得不满足,于是就照着阿炳的《二泉映月》谱子自己拉起来,揉弦,运弓,滑指。效果果然不同。最让我着迷的,就是在内弦的第二把位上,用中指按“索”音下滑至第一把位的“咪”音。我长大后知道,那音色就叫作凄美。我那时,每次一拉到第三乐句,高音“索”的把位,便拉不下去了。家父那把二胡其实根本就不适合拉《二泉映月》,因为高音“索”以后的音色滞涩难听,就像杀鸡一样。   

我学拉二胡,完全是照着一本怎样拉二胡的书自学。可惜,我既无耐心拉枯燥的练习曲以增进基本功,更无阿炳那样的才气,所以只拉成个半吊子。当年虽然能拉几乎所有的流行革命歌曲,但真要完整地拉像《二泉映月》这样的二胡独奏曲,却是力不从心。   不过这些并没有妨碍我在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当知青时的各种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里拉二胡伴奏。我的“琴师”生涯就是用家里那把蛇皮破裂的二胡开始的。所拉的曲子从“敬爱的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到“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再到“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等等。家父曾给我买过一把新二胡。它给我带来莫大的惊喜,因为我曾多次走上十里路到店里仰望那二胡,记得那二胡的价钱是五元。几十年后,我回国探亲,和年迈的父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说当初给我买二胡,不过是想让我学点技艺,像阿炳那样,到哪儿都有口饭吃。当时的世道是那样的混乱,孩子们都没学上,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样子?   

家父的想法是对的。我当知青时,就凭那点半吊子二胡的本事,冬闲时节,还真在大队,公社和地区各级宣传队里挣了不少工分,混了许多轻省饭吃。1977年恢复高考,我进了大学。饭碗有了,与二胡也就别了司徒雷登。光阴荏苒,这一别就是十二年。当我再次抄起二胡时,已经身在国外,并且得了博士学位,业余在一家中国饭店当跑堂了。饭店老板娘是越南华侨。那年,将近春节年关,她要举办除夕晚会招徕顾客,问我会搞点什么和中国文化有关的玩意儿。我心想,“得,又能混轻省饭吃了”,于是赶忙说我会拉二胡。老板娘财大气粗,得知我没有二胡,专门让她哥哥从香港买了一把,空运来比利时。后来当我离开那家饭店时,她把琴送给了我。   

那是一把紫檀木二胡,琴头镶着用黄杨木雕刻的一条鳞鬃飞舞的龙,琴桶上的蒙皮,鳞纹细密均匀,泛着质感的油光,一看就知是上好的大蟒蛇皮。我平生从没有见过这么华贵的二胡。此时抚琴伤情,想到儿时学琴的往事,知青宣传队里那些朝夕相处的狐朋狗友,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悠悠万事,惟琴惟大,心头漫过熟极而流的《二泉映月》,那是每次我在饭店里跑堂时听到的王国潼演奏的版本。   

这样,当我在比利时重新拉起二胡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有了少年时所不曾有的耐心。就是凭着这份耐心,我一节节,一句句地把王国潼改编的《二泉映月》练了下来。更为重要的是,我对人间的悲欢离合,月亮的阴晴圆缺,世态的炎凉暑热,已经见识过许多,对《二泉映月》自然就有了少年时所不可能有的理解。   

《二泉映月》有两个主题。开头一句,以缓慢下行的旋律,啦索啦发咪莱,给人以哀怨凄凉之感,仿佛是一个失意的人因不堪回首往事而深深的叹息。这声叹息引出了在低音区徘徊的忧郁深沉的第一主题:莱咪多多莱咪索,啦索啦索啦多索索咪,……。激越傲然的第二主题以比第一主题结束音高八度的音开始:多啦多咪咪莱多莱,多莱咪咪莱多多啦多莱咪索。这是所谓鱼咬尾,连环扣的手法,即下一乐句的起音与上一乐句的尾音相同,是民乐中常见的乐句转换时,后句衔接前句的处理。它因为句句紧扣,环环相连,所以给人一气呵成的流畅感觉。但用得不好时,也会给人单调平凡沉闷的感觉。比如,《春江花月夜》也是使用同样手法,但听起来就有点过于沉稳,有宫廷音乐的味道,远不如《二泉映月》那样跌宕起伏,大气磅礴。原因就在于《二泉映月》的两个主题不但优美,而且对比强烈,虽然反复轮换变奏,却不使人生厌。   

在二胡独奏曲中,《二泉映月》的确可以说是一个异数。论悲怆,它不如《江河水》;论哀怨,它不如《汉宫秋月》;论激越,它不如《赛马》;论清丽,它不如《良宵》;论怡情,它不如《闲居吟》;论明快,它不如《喜送公粮》。然而,它所达到的意境,却比所有这些乐曲的总和还要高。在中国民乐长廊中,没有哪一首乐曲能与《二泉映月》相提并论。《二泉映月》就好像是一块被第四纪冰川浮载来的巨石,兀自横卧在中华民乐数千年沉积地层之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以为,这和《二泉映月》成曲过程密切相关。阿炳没有受过正规作曲训练,然而他又极具音乐天赋,双目失明后,饱经沧桑,所以他比常人更专注于内心感受。当他终日抄琴不止的时候,一定会时不时奏出一些即兴乐段,表现他当时的心理感受。这样的体验,在我多年的宣传队琴师生涯里,屡有所感。以阿炳的音乐天赋和二胡技艺以及对人生的感悟,他即兴奏出的心声,自然就有深邃的意境。阿炳超越一般盲人乐师的地方,还在于他是个有心人。演奏二胡,在阿炳来说,不仅仅是吃饭的需要,也是他疏导内心郁闷的生活方式。当单纯演奏古曲不能满足阿炳的心理需求时,他就需要有自己的东西了。这样,日积月累,《二泉映月》就自然而然地由他心里流出来的即兴乐段汇聚而成。换句话说,《二泉映月》不是乘一时之兴“作”出来的,而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从阿炳的心里“流”出来的,是他心灵深处种种隐秘心绪的宣泄。   

如果把阿炳创作的另一首二胡曲,《听松》,拿来与《二泉映月》相比,我们就会明显地感觉到,《听松》具有极其鲜明的音乐形象,它是为了表现一个具体的故事或者场面而创作的。据杨荫浏教授所记载的阿炳的话,在《听松》里,阿炳描写的是宋朝金兀术被岳飞打得走投无路,十分狼狈地跑到无锡惠泉山的脚下,躺在听松石上,心惊肉跳地倾听宋朝兵马的声音。当我们欣赏这样一首“作”出来的乐曲时,它那不容置疑的音乐形象会强迫我们跟着它的思绪走。然而,当聆听像《二泉映月》这样“流”出来的乐曲时,我们的心弦在和它共振,仿佛那是从我们自己心里流出来的声音。   

然而理解是一回事儿,用自己的手上功夫把《二泉映月》的意境表现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俗话说,四十不学艺。我当时已是过了三十奔四十的人了,不管如何苦练,终无回天之力。年三十晚上,在上百食客面前,我操着不甚圆熟的法语,先解释了《二泉映月》的背景,然后从头到尾拉了一遍。饭厅里暖气奇足,人声鼎沸,杯觥交错。我只觉得头上冒汗,琴弦发粘,揉弦手痉挛,换把音不准,找不到一点点平时拉《二泉映月》的感觉。演奏到末尾,我忽然失去了判断音准的能力。任何一个音符,拉出来都不像那回事儿,尽管手指头明明按在该按的地方。这使我在那以后又有多年没再拉二胡,一直到1998年我从巴西回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二泉映月》在那饭馆被我糟蹋了一回,我心中那份惭愧,无言表达。想起当年在农村,我不会拉《二泉映月》,仍然凭一把二胡,一堆革命歌曲就能挣回许多工分。等我会拉《二泉映月》了,却搞得如此糟糕。莫非是《二泉映月》不能近铜臭?莫非真是像小泽征尔说的那样,《二泉映月》是要跪下来听的?   

我在中国学拉二胡,没有师傅,甚至不曾有过比我拉得好的熟人或者朋友。当然,这不是说我当时拉得有多好,只表明我的运气不佳。这种情况,要等到我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后,才突然改变。   

我说过曾在巴西盘桓一年。我在那儿学了一点打乒乓球。回到比利时以后,就聚集了几个球友继续苦练。球友里就有一人会拉二胡,人称小虎,年龄小我两岁,来自浙江青田,原来在一家建筑公司当科员。他亲戚有个朋友在列日开餐馆,需要一名二厨,转弯抹角,不知怎么就找到了小虎。于是,小虎就来到了比利时,钻到厨房里,整日在油锅汤锅面前或炸或煮。小虎家里五口人,三个孩子,家务繁多可想而知。假如他那另一半还是位河东狮吼的话,那就更不能想象怎么还能有时间和心情拉二胡。我曾就此问过他。他说,时间每天总能挤出一点来,心情嘛,只要一拉二胡,就静下来了。我闻言大为敬佩,因为我与他正好相反,每拉二胡前,必得先有好心情,先静下心来,方才能拉得愉快。可是,人到中年后,我心里经常像是长了一堆荒草,乱糟糟的,难得静下心来,所以难得拉一次二胡。   

这样,我和小虎在球友之外,又加了一层琴友的关系。我们在一起拉过《二泉映月》。我惊奇地发现,除了《二泉映月》,他还能拉所有我知道的二胡独奏曲,比如前面提到的那些,而且大部分是不需要看谱的。小虎听了我拉的《二泉映月》后,告诉我,《二泉映月》的指法并不难,关键在弓法,拉长弓时,必要有强弱变化,才能出味道。其实,这在那本阿炳曲集里,是写着的,我一直没有注意,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注意。   

我在比利时,还曾给一位已故老朋友拉过《二泉映月》。他名叫米劳士,捷克人,长我二十岁。1968年布拉格之春后,他逃离捷克来到列日,进入列日交响乐团任低音大提琴手,直到65岁上患肺癌去世。他那次听完我的演奏后,对我说:“SHENG,这首曲子是好的,但你的琴定调太高,把我喉咙卡得发紧。”,说完,还用手作掐喉咙状。我把二胡的千斤往上移了几指高,再拉,他连声叫好。   

说起来,我和他都是天涯沦落人。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有次闲谈,我对他说,这下好了,他可以退休后回捷克定居,叶落归根。他说不,对捷克他已经觉得很陌生了,列日才是家。当时我不能理解。现在,他已故去,而我又多了10年漂荡在外的经历,对他的话,理解日深。今日走笔至此,忆及米劳士,倍感心酸。   

我后来想起,在阿炳曲集里,杨荫浏教授曾写到,阿炳的二胡内弦用老弦,外弦用中弦,定调比正常二胡低五度。为什么会这样,阿炳自己的解释是,“我本来什么弦都用,是无所谓的;有时在没有中弦的时候,我就用两根老弦。起初我改用粗弦,为的是细弦使不起劲,容易断,用粗弦,可以省一些。后来我渐渐觉得,粗弦非但更用得出力量,而且声音也比较浓厚好听,我便决定多用粗弦了。”   

米劳士听我演奏《二泉映月》,距离阿炳说这话,已有四十年光阴。两人分属完全不同的音乐体系,然而对《二泉映月》要用低几度定弦的二胡来演奏,却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是为什么?   我的解释是,《二泉映月》实际上是无标题音乐,因而是无国界的。它所表达的那些忧伤,愤懑,傲然和激昂等情绪变化,有音乐素养的人不需要知道乐曲的背景就能理解。米劳士从来没有到过中国,更不知道月冷泉清在中国文化里是什么意境,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听懂《二泉映月》。   

这可以作为“二泉映月”只是一个贴上去的名字的佐证。甚至泉与月都不一定是当那些乐句从阿炳心中流出来时,阿炳在想的东西。据资料介绍,1950年,杨荫浏教授给阿炳演奏《二泉映月》录音时,曾问阿炳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阿炳说还没有名字。而在前面摘录的阿炳小传里,我们看到,阿炳是会作词的。如果他在作曲时,心里想的是泉与月,那么给曲子取一个和泉与月有关的名字,对他来说有什么难处?   

贺绿汀曾说:“《二泉映月》这个风雅的名字,其实与他的音乐是矛盾的。与其说音乐描写了二泉映月的风景,不如说是深刻地抒发了瞎子阿炳自已的痛苦身世。”我对此深表赞同。不过,《二泉映月》的名字起得还是好,它可以帮助听众展开想象的翅膀。   

说到外国人能听懂《二泉映月》,我最近还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例子。在山东济南,住着一位美国老人。五十年前作为战俘,从朝鲜来到中国,后来定居在济南。从电视的介绍看,那老人有个山东老伴,几双儿女,说一口山东话,喜欢吃饺子,但不会包。还喜欢听中国音乐。电视画面里,只见他颤巍巍地取出一盘磁带,放入一台很简陋的录音机内。悠然响起的乐声竟是那永远的《二泉映月》!随着如泣如诉的音乐,电视画面缓慢地推进,从侧方定格在这位美国老兵一撇灰白的眉毛上方,眉毛下面是一只深凹的眼睛,似乎正凝视着录音机里一圈一圈旋转着的磁带。老人在想什么呢?是1940年在南太平洋小岛服兵役的黄金时代?是朝鲜战场漫天的烽火硝烟?是在中国五十年生活的跌宕坎坷?   

由这个美国老兵,我想到了一件事: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老是春风得意,那他死的时候,至少会有一个遗憾是要带去见上帝的,那就是他一辈子也没听懂《二泉映月》。所幸的是,大多数人至少在其人生的某个阶段,是要失意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失意了,听听《二泉映月》,那失落的心就会被渐渐地抚平。王安石说昭君出塞是“人生失意无南北”。我觉得他把人生失意看得过于消极。假如他晚生一千年,因而能听到《二泉映月》的话,他对人生失意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态度。   

能听懂《二泉映月》,其实是一种幸福。   

让我引述一位网友的话来表达我对阿炳和《二泉映月》的崇敬之情:

死是什么?死就是听不见《二泉映月》了。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yaoyunyi 回复 悄悄话 very nice written by your heart. very impressive, touching story. Best wishes to you.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