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合作者,一个印裔教授,他的妻子是华人,现在美国一名校上海分校做院长。这老兄绝对是亲华派,对中国的经济成就非常羡慕,对印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早在90s时,他就告诉我,中印边境战争是中方偷袭,尼赫鲁被风度翩翩的周恩来骗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同是反帝盟友的毛,会不顾本国的经济和外交困境对印度动武。
前几天,德国公共电视台DW在油管上发布了他们新制作的记录片“Tibet, the Dalai Lama and the power struggle with China”。影片中的史料支持了我印度朋友的说法。
印度是最早承认中国新政权的大国之一。尼赫鲁对毛非常尊重,在中印边境问题上,一直是主张以外交方法和平解决。原因有二,1. 尼赫鲁继承了甘地的非暴力解决争端的政治外交传统;2. 中国是反帝反殖民主义的盟友。如下史实证明,尼赫鲁在西藏问题和与达赖交往上,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刺激了毛。
1954年10月尼赫鲁访问中国并与毛泽东会面,恰逢达赖和班禅也在北京开第一届全国人大。后来达赖回忆19岁的自己与65岁的尼赫鲁的第一次见面:
“我还在北京时,尼赫鲁也访问北京。在某次周恩来作东的宴会上,他是上宾:如同以往,所有客人都依序向前,引介给他认识。还没有轮到我时,他似乎非常和蔼,跟每个到他面前客人都能说上几句话。然而,轮到我时,我和他握手,他却木然不动,眼睛直视正前方,一句话也不说。我觉得很窘,我说了一些‘能见到你,我好高兴’以及‘西藏虽然是个边远国家,但是我曾听说过许多你的事情’之类的话,想打破僵局。最后他终于说话了,不过却是敷衍了事的态度。我非常失望,因为我曾想和他谈谈,询问印度对西藏的态度。总之这是一次非常奇怪的会见。
稍后在他的要求下,我和印度大使会面,但是这次会面也和上一次我见尼赫鲁一样的失败。虽然我有一位英语说得很好的官员,但是中共坚持我必须带上中共的译员同行。这也就是说,印度大使所说的英语必须很辛苦地先译成中文,再转译成藏文。这实在是一次非常不舒服的会谈。因为有中国人在场,所以一些我想讨论的事情就无法说出来了。”
1955年下半年,中共改变了在藏区不搞土改的政策。1955年7月30日,藏人占多数的西康省被撤销并入四川省。1955年7月31日,毛泽东召开省、市委和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做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严厉批评了放缓合作化的观点。两个月后,四川省委向中央提交报告,要求在藏、彝族地区开展土改,当年冬天在甘孜、阿坝实施。青海藏区紧跟其后。这些激进举措无疑复杂化了民族关系,激化了各种矛盾。
1956年11月对中共失去信任的达赖去印度参加佛陀2500年诞辰纪念仪式,与尼赫鲁有几次会面和谈话。他向尼赫鲁表达了寻求政治庇护和协助成立流亡政府的愿望,但一直都希望跟中国领导人建立良好关系的尼赫鲁不愿与中共结怨,并同特别赶来阻止的周恩来达成协议,故拒绝了达赖喇嘛的请求并坚持要求他返回西藏。
影片中还有一个被访的印度嘉宾披露,美国和英国在幕后一直鼓动印度对中国采取强硬对抗态度。两国甚至私下承诺一旦开战将介入帮助印度。而尼赫鲁,作为不结盟运动的发起者,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并没有心动。到今天,印度的民族主义精英还指责,尼赫鲁的社会主义的理想和天真害了印度。就当时中国所面临的在国际上的孤立,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1962年中印战争中,取胜的中国军队会很快主动撤回。原因不仅仅是后勤补给的困难,更有外交上的极度被动。
毛泽东是看不起书生尼赫鲁的。他不止一次地当着各国外宾的面大骂尼赫鲁,说“尼赫鲁是个什么呢?他是半个人,半个鬼,不完全是鬼。我们要把他的脸洗一洗……现在西藏问题闹出许多鬼,这是好事,让鬼出来,我是十分欢迎的。”
现在回头审视,1955年底在藏区的土改,导致了1959年拉萨的暴动和达赖的流亡政府,以及1962年的边境战争,土共给自己挖了一个追悔莫及的地缘政治的大坑。喜欢惹事生非的毛,无谓地在中国后背种了一棵芒刺,添了一个劲敌,少了一个巨大的市场。
影片还介绍了今天的达赖,和他愿意面对现实提出的 middle way。中共应该庆幸,对手是一个老和尚,而不是真主党。
这里肯定有人又要讲,这个世界只认枪杆子的毛氏终极真理。
7:15 问题背景
13:50 美英支持印度
19:35 土改合作化及其后果
52:30 达赖的中间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