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红尘梦 -- 续沧海红尘梦 1 ZT 作者:楼心月

美国·纽约

沈千帆双手忙着整顿行装,将一件件衣物及日常用品往行李箱塞,大致告一段
落后,他停下动作,环顾宽敞雅致的室内,深亮的用眸浮起一缕复杂难解的光芒。

说不留恋,那是骗人的!毕竟这熟悉的空间,他曾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但
是另一个国度,却存在着更强大的召唤力量,将他的灵魂牢牢牵引——

台湾,一个既熟悉又陌生、近似又似遥远的名词,令他深深着迷。

他甩甩头,抛开乍然涌起的万般迷思,动手关上行李箱。

就在同时,一道旋风般的倩影卷进他的房内,劈头就问:“听说你要去台湾,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千帆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抬首迎视对方骄蛮的小脸,“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行吗?”沈芊韵昂起下巴。

沈千帆叹了口气,对她的骄纵脾气颇感无奈,偏偏他与她又有着摆脱不掉的关
系——未婚夫妻。

在法律上,沈芋韵是沈家收养的养女,他名义上的妹妹,但实质上,沈家父母
早已将她视如儿媳妇,当年双亲会收养玲珑可爱的她,除了因为渴望有个捧在掌中
疼爱的明珠以弥补无女的遗憾外,更有着另一层含义……

唉!关于这一点,他实在有着太深的无力感。都将迈入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
童养媳的观念,让他在年少无知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就被贴上“名草有主”的标签。

芊韵的骄气,是打一开始就有的,听说在家道中落前,她也是个豪门千金,父
母双亡后,六岁的她沦落孤儿院.但没多久就幸运的让沈家收养,更加被宠得无法
无天,一点也不像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小孤女,她甚至比他还嚣张呢!

真不晓得电视小说是怎么编写的,怎么搬到他沈家来上演,全然不是这么一回
事?

“如果你是在怪我没事先让你知道,现在你已经表达你的不满了,能不能饶过
我?我现在需要休息了。”他指了指窗外暗沉的夜色,明白表示夜深了,他没多余
的精力和她来场口舌之战。

就这么三、两句话,便想打发她!

沈芋韵不满的叫道:“我话还没说完。”






他捺住性子问:“沈大小姐还有何指教?”

“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台湾?”她开始逼供了。

沈千帆抿抿唇,淡淡的道:“业务考察。”

去台湾一事,他本有心瞒住她,还刻意封锁消息,以免她来跟他闹,没想到她
还是知道了。

“借口!以我们崇远平均每年以亿为单位的净赚总值,区区台湾的小分公司,
哪用得着劳我们沈大总裁亲自出马?就算要去,为什么不去日本、不去法国、不去
新加坡,那里任何一处都设有分公司呀!”

“芊韵,你讲理一点好不好?如果今天我去的是日本、法国,新加坡或任何一
个地方,你真的就没话说了吗?”

不,她绝对又会搬出一大堆国家、地名,问他为什么不去那些地方,或者用成
堆的理由绊住他!他深知她只是在无理取闹,没有必要理会。

“人家就是不要你离开我嘛!”看出他已有愠色,善于察颜观色的沈芋韵绽出
娇媚的笑,玉臀勾上他的颈子,以酥软的音调向他撒娇。

“芊韵!”他微拧起眉,侧身甩开她的手。

沈芊韵不以为意,关心的问:“你真非去不可?”

沈千帆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那好,我陪你去,顺道游山玩……”

“不行!”他想也没想,立刻反对。

沈芊韵瞟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未婚夫远行,我这个当未婚妻的千
里相随不为过吧?”

沈千帆似乎也察觉自己的态度过于激昂,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道:“芊韵,你别
任性,我去台湾是为了公事,没空陪你胡闹。”

就是这点让沈芊韵觉得奇怪。崇远可是数一数二的跨国大集团,触角延伸到世
界各地,每一笔往来生意无不高达上千万,光是各地的分公司,每一处的年收人从
不低]于上亿,更别提总公司了。

换言之,仿佛全世界的财富净往沈家堆。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沈千帆却又于
两年多前积极的在台湾设立分公司,虽说没人会赚钱太多,但是,他所投注的过多
心力,也实在教人费解,尤其是在他大难不死、病体初愈之时!

台湾,并不是沈家的天下,说得再明白一点,纵然那间分公司在一夕之间倒闭,
对沈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极明显的,沈千帆此举并不是为财,这才是令她不
安的原因。

“谁跟你胡闹了,我是真心想当你的贤内助。”反正硬赖也耍赖到他答应让她
跟随为止,依沈千帆温文随和的性子,应是不难。

但她错了,沈千帆这回态度异常坚决。“不准!你给我乖乖待在美国。”

“不管,我就是要跟!”她沈芊韵要是刁蛮起来,天皇老子也拿她没辙。

连续作了三次深呼吸,他盯着她,“你一定要去是不是?好,你去,我不去了!”

沈芊韵没料到他会来这招,足足愣了三分钟,看着背过身去的沈千帆,她这才
意识到他这回的意念有多么坚决,心中的疑云也就更浓了。

他为何这般强烈的反对她随行!

这两、三年来,他对她的态度除了客气还是客气,他从不主动亲近她,而这回,
他真的只是如以往般想和她保持距离?抑或另有内情!

“好嘛!我不跟就是了,你别生气啦!”

沈千帆狐疑地挑了挑眉,但神色已渐趋缓和。

“我都说要乖乖的听话了,你还摆一张臭脸给我看!”她搂着他的腰,小嘴噘
了起来。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生硬地道:“我没有。”

“那亲一个!”她爱娇的将朱唇凑向他。

沈千帆并未如她所愿,沉默地盯视她良久,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芊韵,
你真的认为——我们合适吗?”

“什么意思?”她身子一僵,心底涌起不安。

“三年了,这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事实吗?”他相信不需要明说,她也该懂得他
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从不肯将心门敞开,试着接受我,又怎能怪我抓不住你的心呢?”
她试过了,她一直很努力想让他爱上她,偏偏他始终不曾好好的看过她、正视她的
付出,如果他肯,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早晚能打动他的心!

“这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如果你曾经拥有过一份真爱,你就会明白,真正的
爱情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论我将心把持得多严谨,不论千山阻隔,不论残酷
的现实有多么不允许,都阻绝不了命定的情缘。”

“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拥有过真爱?”听他的口气,好位曾经身历其境。

“我……”他下意识将掌心贴向胸口,俊眉蹙起。“我很抱歉,芊韵。如果你
想要证明什么,三年,也够了!我这颗空洞的心,不是你能填得满的,过去的,就
让它随着那场车祸,随着我失去的记忆,一并的结束吧!你要怨我也好,恨我也罢,
是我辜负了你,你要的,我真的给不起。”

“因为——你心里有人了?你变心了!所以你就以失忆为借口,始乱终弃!”
沈芊韵握紧拳,尖锐的质问。

沈千帆困难的咽了下口水,无言以对。

如果可以,他情愿所有的苦都由他来承担,偏偏有些伤痕,是怎么样也无法避
免的,唯有快刀斩乱麻,结束不该有的纠缠,也许,这样对两人都好,芊韵可以解
脱,不再为他伤神;而他,也才有资格全心全意去追寻每到午夜梦回时牵系着他灵
魂的悸动……

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他的沉默更伤人了。

“沈千帆,你混蛋!”她气愤的扬手,迎面就是一巴掌。

他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他的逆来顺受,看在她眼中更为悲愤。他就这么急切的想和她撇清关系吗?不
惜拉下身段,抛却男性尊严?

“对不起!”他低低地道。颊上是火辣辣的疼,却难抵对她深沉的歉疚。

对不起……他对她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好说!

付出了这么深的情,换来的却是这般凄凉的下场,她如何甘心?

“一个巴掌,一句对不起,就妄想一笔勾消吗?你休想!”她恨恨地抹去了泪,
一字一字清晰的道:“我不会这么轻易让步,不信你试试!”

她挺直腰杆,没再回头的走出房。

“芊——”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合上的门板,他泄气的跌坐床缘。

他探揉发疼的额际,无声自问;上天到底还要他承受多少磨难!这一路以来的
煎熬,还不够多吗?

透过开启的窗扉,他将目光投向苍穹中点点闪亮的星光。

台湾的星空,是否依旧迷蒙醉人?

定住的眸子,眺望其中一颗异常灿亮的星子,莫名牵动了他的心——

台湾,余氏企业大楼总裁办公室。

江若潮听着秘书简洁清晰的报告,大致告一落后,她仰起头接过对方递来的资
料夹,平稳地道:“我知道了,没事的话,你先下去。”

郑秘书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眸道:“噢,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
崇远集团的负责人已确定前来台湾,且近期行,一场业务交流是跑不掉的,总裁没
忘了吧!”

若潮眯起眼,思索了一会儿,“你安排就行。”

郑秘书颔首表示了解,随后退了下去。

手边翻动着资料,若潮一心两用的回想着郑秘书刚才提的讯息。

沈千帆,三十岁,一个年轻有为的商场俊杰,财力雄厚到难以计数的跨国集团
负责人——这是她仅有的了解。

对任何人的身家,她从来都没有探索的意愿,尽管此人背景再如何显赫,辉煌
也一样,她的心思,只放在公事上。

“旭晴”,是崇远设于台湾的子公司,她依稀记得,它成立于两年半前,而第
一个合作对象,便是余氏企业。

两家公司有着极密切的往来,多年下来,已达到相互依存的程度,可以说,它
们一同成长,一同茁壮,密不可分。

另外,旭晴的业务性质,清一色全与儿童息息相关,这更是她长久与它合作最
主要的原因,它的理念几乎全然与她的吻合,她向往孩子世界的纯真,也编织着一
块属于孩子无邪童稚的净土。

没能当母亲,一直是她心灵深处的遗憾,她可以借由这样的抒发,稍慰那份落
寞。

旭晴没让孩童的纯稚,沾染成人世界的浮华气息,更没有商场的世侩味,这是
她最欣赏的地方,它并不利用孩子来满足自己的荷包,就她所知,旭晴每年所得,
在依公司福利分发给各级职员后,剩余营利,全数捐给与儿童相关的慈善团体。

而这些也是她一直在做的。余氏每年除了拨出一笔短款帮助受世界遗弃的孩子
外,其余有关儿童的活动,余氏也是最大的资助商,从她尚未接手余氏前就是这样
……

想到这里,她合上手边的档案夹,闭了闭眼,泉涌而来的思潮,全幻化为一个
又一个拧疼了心的名字:沧海、沧海、沧海

三年的时光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连她都不敢相信,她可以熬过一千多个没有他
的日子,没有死在深沉的绝望与哀恸中。

余沧海,她最无悔的选择、她最挚爱的丈夫、她永生永世的执着!遥远的天边,
他是否一如当初,不离不弃的守候着她!

她看不见他,但是她知道,他的心,他的情一直常伴身侧,不曾随着生命的消
逝而远去。这三年来,她一直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也靠着这股意念为他而活了三
年。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二十岁那年,她遇见沧海,成了他
的妻,她用着全部的生命在爱他,也满心以为他会一辈子守着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一生竟然如此短暂,一场惊心动魄的车祸夺去他的生命,粉碎他们相约白首的誓盟。

刚开始,她都会很茫然的自问,为什么沧海不要她了!他说过他很爱她的……
不知道是她不够好,所以留不住完美的他?

她哭过,恨过、怨过,甚至恨不能立刻随他而去,但是他决绝的遗命敲痛了她的心:“你若敢轻生,天上地下,就是相逢,也绝不与你相依!”

他是认真的,若她当真轻贱自己的生命,他死都不会原谅她!

就因为这样,她明明过得生不如死,却不敢结束生命。

她努力的呼吸,努力的让心脏跳动,一天活过一天,但她其实知道,灵魂深处的某一部分已随着他而死去,如今存在世上的,只是一具躯壳罢了。

每天夜里,合眼之前,她都希望再也不用睁开眼,不用承受这永无止尽的折磨,让她能如愿的去寻找心之所系的飘缈魂魄。

但是日复一日,她终究还是过了三年,她甚至不敢回想,这三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而未来,又还有多少个日于要熬。

如今的江若潮,在众人眼里是个强悍的商场女强人,但没有人知道,这一路走来,她是如何的妄步血泪;没有人知道,今日的自信笑容,是以多少酸楚所换来的。

沧海将毕生努力的心血留给了她,她不能任它付之东流,否则.她将无颜面对沧海……这是支撑着她的唯一信念。

虽然她是正统商科出身,也在余沧海身边当了一年多的秘书,但是一旦投身商场,与商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周旋,尚嫌青嫩的她,怎斗得过各怀鬼脸的一干人?

是的,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忍,早就不时兴雪中送碳这一套,起火打劫才是生存之道。

她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天真单纯的她,根本适应不了尔虞我诈的生存空间,天晓得她撑得多苦,但她不曾在人前掉过一滴泪,只有回到家后,夜夜抱着丈夫的照片,哭出心中所有的无助与挫败。

以往,她可以不闻不问。不看不听,受了委屈,只要躲进沧海温柔的羽翼、撒撒娇,让他代她扛起一切,便雨过天晴,可是现在呢?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轻柔的细语呢喃,她不再有懦弱的权利,更不能再任性的说;反正我有个全世界最好的
老公,会为我挡风遮雨!

她不否认,她一直是朵温室的小花,但是在一连串冲击过后,小花也能学会挺直腰杆,昂首面对人生总总的风雨吹折。

在他第一年的忌日,她来到他墓前,轻轻的告诉他,他悬悬念念.放心不下的小妻子已经学着长大。

她始终没有忘记,三年前那场真实得不像是梦的梦。

头七那天,她守在他的灵堂前,他告诉她,若苍天见怜,终能再续红尘梦……

这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一直相信那天是他舍不下她,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并给予她温情,让她能熬过未来漫漫年岁。

再续红尘梦?苍天若真可怜他们这对饱受折磨的有情人,就不会狠心夺走他的生命,将她打人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了。她真能期待这也许用尽生生世世都不可能盼到的渺茫希望吗?

“大嫂!”

忙碌的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伴着清灵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才发现自己失了好一会儿的神。

“沛湘?几时来的?”她仰首望着眼前的娇美女子,那五官与沧海有些神似,每每望着沛湘,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他已然遗落的生命力。这三年,她们相惜相怜,一道走过失去挚爱的晦涩岁月,姑嫂感情异常浓厚。

“来了好一会儿,看你三魂七魄打算来个周游列国,不好坏了你的兴致。”余沛湘慧黠的眨眨眼。

“你这丫头!”她好笑的摇摇头。“今天怎么想到要来?又跷课啦?都为人师表了,不怕教坏底下的学生,一个个有样学样?”

她这模样多像大哥啊!余沛湘感叹的想着。

以前大哥还在时,若潮和她一样,都是扮演挨训的角色。

余沛湘深怕流露出太多感伤,会勾起若潮的伤怀之情,掩饰的绽开微笑,“大嫂,你少污蔑我,今天是星期六,那些小祖宗们早就放牛吃草了,我还留在学校干嘛!和国父铜像大眼瞪小眼啊?”

大学毕业后,余沛湘依着自己的兴趣,找了间国小当起小学老师,成天和一堆小萝卜头鬼混。

这就是她的个性,从来就没什么远大抱负,只管让自己活得自在惬意。余沧海还在世时,也不曾严格要求她什么,只要她快乐便成。

老实说,若潮有点怀疑,这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跑去和一群年幼无知的小鬼头搅和,是不是存心想误人子弟呀!

然而事实证明,她不但混得有声有色,还很乐在其中呢!

“好了、好了,嫂子别发呆了,你最最可爱、最最善解人意的小姑专程前来邀你一道用餐,你不会这么不赏脸吧!”她太了解若潮,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所以只要一有时间,她再远都会飞车过来,准时将若潮抓出来用餐。

若潮来不及应允,电话铃声适时响了起来,她随手接起,另一头传来她一点都不想听到的男音,“江小姐,收到我送的花了吧!中午一道用餐好吗?”

她拧起眉, 将目光投向正在垃圾筒中“闭目养神” 的花束,口中不掩反感:“朱先生,我希望你下回别再这么做了。”

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赖,不过是几次生意上的接触,他就死缠着她不放,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展开猛烈追求,怎么拒绝都没用,真是无聊得紧!

余沛湘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抢过电话,不由分说的朝话筒大吼:“你去死吧!猪八戒!”喀!

她用力挂下话筒,朝着电话扮了个大鬼脸。“什魔玩意儿嘛!敢打我大嫂的主意!”

若潮无奈地笑叹,“沛湘,我的客户都被你得罪光了。”

“这种不怀好意的客户,不要也罢。”要拒绝人就要像她这样,干净俐落,快又有力!

算了!若潮看她自得意满的表情,放弃和她讲理,要改掉她直来直往的性子,也不是一月一夕的事,还是陪她一道解决民生大计比较实在。
如果能预知接下来的遭遇,那么若潮发誓,就是打死她,她也绝对不要和余沛
湘出来吃饭!

唉!她叹了一口气。

话说前些天,她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开车时神游太虚,下场是连人带车投奔
电线杆怀抱,kiss个你侬我侬。难分难舍。

偏偏最宝贝的是,她居然毫发无伤!只不过在事情发生后,看着冒烟向她传达
SOS讯息的车头整整发呆了半小时。

想当然耳,如今她的宝贝爱车正在维修场,做垂死挣扎。

然后呢?她也只好没得选择的让余沛湘骑着她那辆“相依为命”数年的骨董机
车载她去用餐。

吃完饭后,她赶着去拜访一位客户,正好余沛湘顺路,又自告奋勇的说要送她
过去。

其实余沛湘也不是不会开车,只不过天性不喜欢拘束,要她一板一眼的开车,
她会无聊到想睡觉。而且她爱迎风奔驰的快感,骑摩托车可以免受塞车之苦,也不
用为停车位的问题抓狂。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她只有一个建议:这辆年纪有一把的元老级“落扣车”
(台语)该换了!

余沛湘不当一回事,还回她说:“在一起久了都有感情了,你别逼我‘始乱终
弃’嘛!”

结果——

看吧,出问题了吧!它居然半路给她抛锚!

她一点都不打算同情余沛湘,也没那个美国时间等她和爱车“沟通”出结论,
她一心只想着和客户的约定,于是抱着资料跳上计程车,抛弃了余沛湘,让她在大
马路上继续那辆破车做“爱的交流”。

然而,更欲哭无泪的事还在后头!

快到目的地时,她才发现她的皮包还留在余沛湘那里忘了拿!

当下,她尴尬的向司机解释,偏偏人家听不进去,还一口咬定她是想坐霸王车
的女霸王。

这人真是无礼!居然为了区区四百八十五块钱而如此对待一名淑女。她气质这
么高贵,像是种脸皮厚到犀牛家的人吗?

不过,她实在没有办法让这些指责话语溜出口。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丢脸了——在大马路旁和计程车司机僵持不下,让路人看
尽免费的笑话,她巳经困窘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拜……拜托,你小声一点可不可以?”

“你坐车不付钱,搁怕呼人家知呀!”拜他所赐,这一嚷嚷,又成功的赢来数
双路人“关爱的眼”。

“我说了,我不是不付钱,而是皮包在小姑那里……”要不是修养太好,她早
就脱下脚底的高跟鞋,往那个番仔司机头上敲下去。

这个人小肠小肚兼小心眼,说什么也不相信她,而她所有的值钱物品,连同行
动电话全在皮包里,也就是说,她现在是身无分文,想打通电话叫余沛湘过来“解
救”她都没办法,她可不敢奢望这个小气司机会施舍她一块钱打公用电话,再加上
情况太令人无地自容,她也没脸向旁人开口。

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可是现在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打算牺牲唯一仅存的
尊严,再丢脸丢到客户那里去,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视形象,否则能力不被大打折
扣才怪。

所以,她就这样和小气司机继续僵持下去。

这大概是她不顾江湖道义,抛弃了余沛湘的报应吧?早知道会这样,她情愿顶
着大太阳在马路上陪余沛湘那辆破车耍着玩。

“呜、呜,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下了飞机的沈千帆却全无倦意。

踏上熟悉的故土,给了他一阵莫名的感动,一路神采奕奕地浏览着窗外飞逝的
景物,直到路旁有的一幕一瞬间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名女子有着一副极细致美丽的容貌,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像是
强忍着怒气不发作,可是在他看来,她的头顶已经开始冒烟了。

他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吩咐前来接机的高级职员靠边停车,然后他毫不迟疑
的走向她。

“怎么回事?”他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她。

又来一个凑热闹的!若潮几乎要呻吟出声。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优雅的淑女形象,她几乎要翻白眼了。

“啊!就这查某坐车不付钱,我呒要放伊煞……”没风度的小气司机说得她好
像是什么无赖的恶霸女流氓。

若潮再一次有了强烈想往地底下钻的冲动。

沈千帆挑后看向她,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彩,快得若潮来不及捕
捉并深思其中的含义。

他没多说什么,旋即自身上取出一张千元大钞递给司机。“我代她付,不过,
我希望你能向她道歉。”

若潮一阵愕然,仰首看他。

司机也不和他争辩,反正有钱拿就好。

“歹势啦!”他笑出一口黄牙,并将找余的钱递出。

沈千帆以眼神示意若潮,较近的若潮伸手接过,本能的要交还给他。

“你留着吧!”他摇摇头,推回她的手。

“你真的以为我很穷困潦倒吗?”她微微扬高音量。如果连他也这么以为,她
会挖出他的眼珠子,洗一洗再装回去!

她看起来有落魄到需要人救济的样子吗?若潮怀疑的低头审视一下自己。

不会呀!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装,看起来高雅不俗,足下是三寸的高跟鞋,让她
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难道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都被蛤仔肉糊到了吗?

沈千帆只是微笑,没多解释什么。

“我、不、接、受!”她将迟来的志气全数挖出来,还想将手中的纸钞塞回他
手上,却让沈千帆反握住她的手。

“做事别顾前不顾后,你会需要的。”他低柔但坚定地说。

若潮怔怔然,那样的语气,竟教她不由自主的顺服……

见鬼了!她江若潮几时这么听话了?

当她一回神,这才留意到两人的手亲密的交握着,她急忙抽出,慌乱的退开好
几步,然后“喀!”地一声,更糗的事发生了!

她左脚想移动,但寸步难行,她拿出科学家的精神去追根究批,才发现她细细
的鞋跟竟卡在下水道的铁盖中,她当场窘得满脸通红。

沈千帆显然早发现到,脸上的表情好怪异。

他抿了抿唇,强压下笑意,以绝佳的风度问道:“需要我的帮忙吗?”

“不必!”不知是羞还是恼,她口气有些冲,在三番两次以“文明”的方式解
决不了问题后,持续堆积的挫败令她光火,一时失去理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脚
一拔——

“砰!”她退了几步,整个人便跌坐在地板上。

很好,她是解脱了,但……

为什么要是这种方式?

她欲哭无泪的看着足下的高跟……噢!不,它现在最多只能勉强称之为“平底
鞋”,因为被“分尸”的鞋跟依然留在原处与铁盖俩俩相依,好不恩爱。

她尴尬得直想一头撞死!

这一刻,她终于肯定,老天爷今天一定是选上她来担起这自娱娱人的伟大任务!

她自认为坚强,很勇于面对现实的抬头看去,只见沈千帆双唇抿得死紧,因为
他知道,要是不“用力”控制脸部肌肉,他绝对会不顾绅士风范,笑得惊天动地!

老天,她是怕他太无聊,想博君一笑吗?

如果是,那他得承认,她做得很成功——非常、非常的成功!

“要不要我扶你?”天晓得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脸上保持“微笑”。

若潮没有拒绝他的“援手”,因为她已经泄气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很感激你为了给我带乐趣,而牺牲了自己的形象。”他表现出极佳的修养,
体贴又善解人意的替她找台阶下。

但,这却消除不了若潮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以求了此残生的羞愧。

对于他的好意,她连牵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低下头,看着一高一低的鞋子,
她愈想愈火,索性脱下右脚完好的鞋子,用力“摧残”鞋跟,反正已经很糗了,也
不差这一桩,要糗就让它糗到最高点吧!

“我能不能请问,你在做什么?”瞧她脸上的表情多“狰狞”啊!他开始忧心
她可能是承受不住打击,神志不清了。

“啪!”另一记声响解开了他的疑惑。

但见她满意的缓了神色,帅气地将折断的鞋跟往身后丢,然后再度穿上鞋子。

他微愕的张着嘴,眉头挑得高高的,“电视广告在我面前实地演出吗?”

她没什么诚意的呼笑两声,“可惜我手上没有曼陀珠。”

天哪,这小女人好可爱幄!

成串的笑声再也忍不住自他的喉头边出,“哈……原谅我的失礼,实在是……
噢!这真的很好笑!”

若潮微微恼红了脸,“你就慢慢笑吧!我赶时间,恕不奉陪!”但才走了两步,
她又回过头来,“能留个地址吗?改天我把钱寄还你。”

“何妨赌赌缘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他自信满满的说。

“可是……”若潮不怎么满意他的答复,她向来不愿欠人家什么。

“你不是赶时间吗?迟到是很失礼的喔!”他微笑着提醒她。

若潮本来还有些许迟疑,但在看到腕上的指针后,立即惨叫一声,什么也顾不
得,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前冲。

沈千帆目送着那道远去的纤影,不知不觉中,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一抹倩影,在他心臆生了根。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本以为,那一连串丢人现眼的乌龙事迹,会随着两人的分道扬镖而落幕,若潮
天真的以为,她与他不会再碰面,那么她就可以很鸵鸟的当那些事都没发生过。

可惜的是,她忽略了一点;特别爱戏弄她的老天爷怎么可能会善待她!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 她一如往常的投人工作, 可喜可贺,她没再发生任何
“突槌”事件,直到这天,郑秘书知会她,下午安排了她与崇远的负责人会面。

原本她是在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可是过程非常的不顺利,于是会议时间儿预
期中延长了些。当郑秘书通知她,沈千帆已准时到达,她便吩咐郑秘书先招待他进
她的办公室等一会见。

这一场问题多如牛毛的会议开得她耐性尽失,火气愈堆愈高,最后索性懊恼的
下令散会, 然后到洗手间冲个脸冷却火气、 清醒脑子,一时忘了尚有个贵客等她
“垂怜”。

结果一不小心,她居然将隐形眼镜给弄掉了。

可恶!她的霉运该不会又开始了吧?

多次经验告诉她,她的不幸一向是“成群结伴”一起报到,这极有可能是个明
显的征兆。

算了,她江若潮还有什么笑话没闹过,反正再丢脸也不会糟过前几天,谁怕谁?

她走回办公室前,见郑秘书张口欲言,她随口回了句:“姑奶奶心情不爽,有
事半个小时之后再说!”

没等人回应,玉手一挥,醋劲十足的甩上门。

“Shit!”只有在四下无人时,她才会毫无顾忌的尽情发泄。

去它的优雅形象!若潮玉足一踢,将脚下的高跟鞋甩得老远,一手扯下套装的
小外套,再拍出发簪让湿漉漉的长发披泄而下——因为刚才水龙头刚好坏掉,喷得
她一身湿。

她就是有那个本事让自己倒楣到空前绝后,无人能及!

她开始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看她不顺眼,怎么专挑她来整?还是它看她火气太
大,索性送上清泉来帮她消火?

真是愈想愈呕!正打算再一次破口大骂,一道清朗的男音蓦然响起——

“你似乎很喜欢在我面前脱鞋?”沈千帆拎起她的宝贝金缕鞋,口吻中有掩不
住的笑意。

若潮吓得弹跳起来,见鬼似的回身看角落端坐的男子。

“你、你、你……”她几乎瞪凸了眼珠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来多久了!又看到了多少?

当她的目光触及他拎在手中轻晃的高跟鞋,热辣的红潮一下子“轰”地燃烧起
来,瞬间蔓延周身,脸颊滚烫似火。

天哪!她不要活了。

“那……那个……”她忍住想往桌下钻的冲动,指了指他手中的高跟鞋。

“怎么会在我的手中是吗?”他莞尔,“因为它正好砸到我。”

若潮蒙住脸。她发誓,现在她是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勇敢面对我,江总裁,若潮小姐。”他微笑走向她,“只要你不是意图谋杀
我,一切好商量。”

“你……呃……”听到他的称呼,她一时忘了自身的羞愧,不解地抬头。

沈千帆蹲下身子,替她将刚才用来攻击他的“凶器”穿回她的脚上,此举又教
若潮铬愣得回不过神。

这种亲密的举止,怎么他做起来这么自然……

难道他常替女人穿鞋?她很好奇。

但至少替女人穿鞋的男人比替女人脱衣的男人还值得嘉许……咦,她想到哪里
去了?

她甩甩头,抛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你怎么会

“你想用这副模样和我谈话?”他由头到脚将她浏览了一遍,然后很君子的将
视线定在她的脖子以上。

若潮先是不解,下意识的随着他的目光审视了自己一遍,而后,火辣辣的艳红
再一次惊人的狂烧起来。

只见她湿答答的长发还滴着水,脚下的高跟鞋只穿了一只,右边的隐形眼镜不
翼而飞,贴身的小外套也不晓得被丢到哪个角落冬眠去了,露出光滑凝雪的香肩!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最羞人的是,湿透的柔软衣料完全服贴在她的娇躯上,
勾勒出姣美的曲线,一览无遗!

她想尖叫,却只能呆愣的傻在原地。

沈千帆只得动手将她推向另一道白色的门前,眼中有着近似宠溺的温柔,“去
把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免得平白便宜了他的眼珠子。

若潮竟乖乖的听凭他的摆布,傻愣愣的走进休息室,再傻愣愣的挑了件衣服换
上,最后傻愣愣的走出来。

其实如果要她选择,她真的很希望在里头躲上千年万年,再也不用出来见人,
尤其是见他。

“好了吗?”沈千帆由杂志中仰首,嘴角微微勾出浅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过。

“嗯……”她还是很酣然,“我的鞋……”

“我帮你找。”沈千帆很够意思,立刻义不容辞的说道。

“啊!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了……”她慌乱的拒绝。

要一个大男人帮她找鞋子,这像话吗?

“没关系。”沈千帆别低身子,四处找着。

说实在的,他也不晓得她把它甩到哪里去,真要找起来,困难度还不低呢!

若潮努力抑住想跳太平洋的情绪,只想快点结束这可笑荒唐的局面,可她愈急
就愈是找不到,整个人像只无头苍蝇般碰来撞去,火得直想将办公室给拆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的办公室太大!

“小心,别急,慢慢来……”找寻的当口,沈千帆还不忘叮嘱她。

果然,话才刚说完,她又不小心撞到角落的常绿盆栽,跌了个狗吃屎。

他忍不住叹息,早料到会这样。

“没事吧?”他先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某个定点。

呕到最高点,若潮索性泄气地赖在地上不想起来了,反正她做什么就错什么,
也没差别。

沈千帆低笑出声,走向她——噢!不,是走向她旁边的盆栽,一手勾起引发办
公室兵荒马乱的“罪魁祸首”,将它套回她的脚上。

“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这小女人,有着令人疼惜的率真,让他忍不住想——宠她、怜她。

“呃!”老实说,这真的是一件尴尬到了极点的事,但是……

怪了,对于一个初识者而言,他怎么能够表现得落落大方从容自得,就好像习
以为常般的自然?

沈千帆顺手替她将长发拂到肩后,柔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等……等一下,还有一点……”反正让他笑话看尽了,也不差这一项,她不
想再“月朦胧鸟朦胧”下去了。

“嗯?”他以包容的眼神询问。

若潮没回答他,动手翻箱倒柜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把整个桌子给掀掉前,一盒小东西被揪了出来。

沈千帆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面看她取出隐形眼镜戴上,一面道:“我想我该自我介绍一下。敝姓沈,
沈千帆。”

若潮的三魂七魄再一次被吓飞,手指差点往眼睛戳去!

“你、你、你……”她瞪大眼,张大了嘴,天哪!地呀!

这名俊雅温文的男子,居然……居然是她不可或缺的大客户!

瞧瞧她在他面前做了些什么?每往前回想一点,想一刀捅死自己的冲动就更加
强烈一点,现在,就是十条黄河都不够她跳了。

真是欲哭无泪啊!她再也不怀疑,老天爷是存心想整死她,一定是的!

呜、呜、呜……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小?这下要她拿什么脸去见人啊!

这是什么表情?很晴天霹雳吗?

沈千帆兴味盎然的注视她一脸惨绝人震的悲惨表情。“有必要这么意外吗?还
有,你确定你的隐形眼镜戴上去了?”

“啊!”她如梦初醒地尖叫一声,急忙找着受了太大惊吓,不晓得流落何方的
隐形眼镜。

沈千帆不禁摇头失笑,她这迷糊可爱的性子,恐怕到了七、八十岁都还是改不
掉。

他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双肩,“别动!”

然后,他一手探向她的胸前——

若潮想也不想,立刻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可恶,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轻浮?

“哦!”沈千帆闷哼一声,被打得莫名其妙,“别告诉我,你在打蚊子。”

“你下流!”

“我!下流?”沈千帆一愣一愣地,倏地,他会过意来,闷闷地低笑,“大
小姐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替你找这个。”

果不其然,他手中捏着个薄如蝉翼的蓝色透明物。

“啊?”待领悟过后,漫天红霞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娇容。“对……对不起……”
她嗫嚅道,小小的头颅快垂到地面了。

“没关系,就当是一次‘演习’,这至少证明你很有危机意识,男人要想轻薄
你并不容易,值得嘉许。”他很宽宏大量的原谅了她。

他俐落的将镜片冲洗干净后,微勾起她的脸,同时又很有先见之明地戏谑道:
“别以为我想吻你,然后又赏我一记如来神掌。”

若潮被调侃得俏容生晕,她当然看得出他是想帮她将眼镜戴上。

“我……我自己来。”

“算了吧!还是由我代劳。”他实在不想看她再表演出更多让人意想不到兼哭
笑不得的事件。

看着他熟悉的动作,若潮抬眼对上他这亮的黑眸,“你也戴隐形眼镜!”

“没有。”他当然看出她的疑惑,却没有正面回答。

“你想和我闲磕牙到天黑吗?”

“对喔!”丢人现眼过了头,她差点就忘了正事。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找出前两天要郑秘书整理的资料,里头详细记载着余氏与旭
晴长期合作的明细报告及盈亏数据。

一时太心急,加上她的办公室才刚经过世界大战,害得她又要再一次东翻西找。

“你……等一下,再给我五分钟。”

可恶,死哪儿去了!她暗暗低咒,找得满头大汗。

呀!在这里!她大喜过望,差一点就感激得痛哭流涕。

她手捧着成叠资料,兴奋的转身想拿给他看,一时忘了他就站在后面,吓了好
大一跳,顿时成堆资料如雪花片片一般飘了一地。

“啊!”她脸色一变,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急忙蹲下身捡拾。

败给她了!

这一回,沈千帆连叹息的力气都省了起来,直接帮她收拾残局。

东一张、西一张,捡得差不多后,若潮突然回过身,哪晓得沈千帆好死不死又
在她后面,两人不偏不倚的撞了个满怀。

“哎哟!”她痛呼出声,而蹲低身子正专注捡拾的沈千帆承接不住她的冲力,
与她跌成一团。

“我这个被压的都没叫,你叫个什么劲儿?”他好笑的道。

经他这么一说,若潮才发现自己正死死的压在人家身上,花容失色的挣扎着要
爬起来。

“哎哟!”又一声惨叫,是来自头皮的疼痛。

“别乱动。”沈千帆轻往后,挽住她轻巧的翻了个身,一手激支起上身,一手
轻柔细心的解开与他的衣扣纠缠的秀发。

刹间,若潮微微门神,这情境似曾相识……

沈千帆有着与沧海相似的气息及柔情……

倏地,她甩甩头,抛开那股异样的感触。

她在想什么呀!怎么突然将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给想成同一个人呢?

是她太想念沧海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稍稍回神,她这才留意到两人的姿态有多么亲密,而他深黝的眸子正凝望着她。

“你……”她尝试开口,却发现很困难,他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让她迷眩,
无法思考。

他不发一语,沉默地拉她起身。

望见再度散了一地的纸张,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好长一口气。

“我的姑奶奶,拜托你坐着就好,让我来,可以吗?”他投降了。这江大姑奶
奶真的是应验了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该抗议的,但是血淋淋的累累前科,教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回,总算没再出现任何意外,当他们面对面坐下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请原谅我的坦白,但我不禁怀疑外面那些对你的风评。”他顿了顿,“就是
关于你是沉稳自律、精明干练的商场女强人之类的。”

“然后?”她的挫败感已经多到不能再多了,那就勇于面对现实吧!

“我现在只怀疑余氏企业为什么至今仍没被你给玩垮。”普天之下,除了她江
若潮,大概也没人能让自己过得这么“多采多姿”了,她出状况的本事真教人甘拜
下风,望尘莫及!

说得真直接,一点也不晓得修饰文辞!

若潮闷闷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除了你所看到的那些,其他时候我大致上
都很正常。我也怀疑呀!为什么一遇见你,我就状况频出?”难道他们两人八字犯
冲?

沈千帆瞪大眼,“你该不会暗喻我是灾星,天生带衰吧!”

瞧这小妮子说的是什么话,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潮神色一僵。

“怎么啦?”他不解地问道。

“有个人……说过类似的话。”她恍惚地低喃。

沈千帆顿时陷入沉默。

抛开纷乱的思绪,她仰首正视他。“对了,上回的事,我都忘了向你道谢,还
有,钱我也该还你——”

还真多亏了他的坚持,否则,一天她真不知该怎么回来,难怪他要她做事别顾
前不顾后。

沈千帆微一摇头,阻止了她。“你知道我不会收的。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改
天请我吃个饭抵债,如何?”

“那有什么问题。”她答得爽快。

“就这样说定了,我还有事,改天见。”沈千帆走到门边,在碰上门把时,他
又回过来,“对了,潮潮——”

若潮像是被雷劈到,一脸震惊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明天中午——”

“我不是说这个!”她低吼,“我指的是你刚才叫我什么?”

“呃?”他愣了一下,一抹异采瞬间间过深亮的瞳眸,“我一时兴起,不假思
索就脱口而出了,如果你觉得突兀,那么——”

“不!”她直觉喊道。

沈千帆微讶地挑起眉,“那么,能这么唤你吗?潮潮。”

多久了呢?这一句呼唤已沉寂了三年,她几乎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别人这么
叫她。

它是属于沧海的!除了沧海,谁都没资格这么唤她,但是,为何乍听时,她却是这么的心酸?

不同的人,不同的音律,却给了她相同的感动?

纠缠迷茫的思绪中,她已无法再思考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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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红尘梦 -- 续沧海红尘梦 2 ZT 作者:楼心月 -乱世桃花- 给 乱世桃花 发送悄悄话 (29054 bytes) () 04/15/2005 postreply 23: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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