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高栋问道:“垃圾桶底下有没有找到毛发纤维?”
老陈道:“有几条,确认后都是垃圾桶里的衣物的纤维碎片。”
高栋微微皱眉:“如果凶手把林啸塞进了垃圾桶,怎么着林啸的头发丝,总该掉几根在桶里吧?”
老陈道:“按理说是这样的,我猜想凶手可能先用什么东西把林啸包起来了,再放进垃圾桶里,这样就不会留下毛发了。”
高栋眼睛盯着自己的面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过半晌,摇头道:“不对,你说的不对。”
“老大,你的意思?”老陈不明所以,他虽然年纪比高栋大了近十岁,但还是从来都习惯叫他老大。
高栋道:“垃圾桶现在在哪?”
“楼下我们实验室里。”
高栋站起身,拍了拍老陈,道:“咱们下去一起做个实验。”
老陈跟在高栋身后,来到楼下的走廊尽头,那里的办公室是最大的一间,这其实不是办公室,是法医的实验室,准确说是物证科的实验室,验尸的实验室不在这栋办公楼里,即便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也忌讳自己办公室旁边,经常躺着恶心的尸体。而一般的物证查验工作,都是放在这间屋子里的,里面有各种实验仪器,小县城里本没这么多设备,其中不少是高栋从市局带过来的。
高栋推开门,门口不远处一名年轻的物证科工作人员正在玩网络游戏。
他是高栋从市局带来的人之一,深知高栋很忌讳手下工作期间不干正经事,他没料到他们老大会在这个时间里突然来到他们实验室,慌忙关了显示屏,搓着手站起身。
他的直接上司是老陈,此时老陈站在高栋背后,皱皱眉瞪了眼这年轻人,意思是说:“这下你玩大了吧?”
年轻人惶恐不安,不敢看向高栋。另外几位物证科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暗暗替他捏把汗。
高栋进来时,已然瞥见了游戏画面,最近他压力大,脾气自然不好,手下的人还撞到枪口上,这个时候找不自在,他正要发火,想了想,还是算了,和气道:“最近大家压力大,精神紧张,适当放松下也没关系,只要齐心协力,一起加油把案子办了,就是大成绩。”
听他突然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如释重负。
那小青年更是如获大赦,倘若高栋此时不在场,他定会连拍胸口,呼着“伴君如伴虎呐”。
这是高栋高明的地方,想着现在办案压力日益加重,需要激励全员的努力,才能想办法,早日找出案件的突破口。
这在领导岗位上叫一张一弛。平时高栋见到这种情况,大可以骂他一通。现在办案关键时期,激励人比批评人的效果要好,否则容易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从而影响工作效率。
他看了眼那个年轻人,道:“小王,你几斤?”
“几……几斤?”这位叫小王的家伙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体重有几斤?”
小王结巴地说:“一百,一百二十斤左右吧。”
高栋挥了挥手,道:“你过来。”
小王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高栋指了指前面的垃圾桶:“你进去。”
“进……进去?”小王不明所以,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想着老大要用什么方法教训他。
高栋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我让你进去,我们做个实验,看看凶手到底是怎么把林啸带出去的。”
小王只好照做,他想爬进去,但他一撑起身体,垃圾桶底下有滑轮,轮子一滑,垃圾桶差点翻倒,搞了几回,他怎么都爬不进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高栋指着其他几人,道:“你们帮忙,把他抱起来塞进去。”
几个男人一起抬起小王,放进了垃圾桶里。
高栋把盖子一合,拉过垃圾桶的把手,感觉很沉重。他用力推了一把,垃圾桶只前行了很小的一段,而且方向也开歪了,他试了几次,果然如此。
他转向对老陈道:“凶手用垃圾桶只是个幌子,凶手并不是用垃圾桶把林啸运走的。小王只有一百二十斤,装在这里面,已经使垃圾桶底下的滑轮不顺畅了,林啸体重一百二十六斤,比小王更重一些,装在这里面,垃圾桶推行更显困难。而我们在电梯里的监控看到,凶手每一次把垃圾桶推进电梯,垃圾桶的推行速度几乎是一样的,而且动作很轻巧,他在电梯门外一推,能够顺利地把垃圾桶推到最里面。如果垃圾桶里真装了人,这是办不到的。正因为垃圾桶从头到尾都没装过人,所以垃圾桶里才找不到林啸的任何毛发纤维。”
老陈思索片刻,道:“老大,你说的很对。”
高栋终于识破了凶手抓走林啸的帽子戏法,但这个消息对高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林啸失踪一案的线索,显得更加苍白了,他们对林啸一案接下去的侦察,更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凶手应该是把林啸装进了大箱子或者其他类似东西,通过楼梯直接拖到了地下停车库,装上汽车后备箱运走了。林啸住在三楼,凶手这么做,一点都不困难。而且凶手大半夜通过楼梯运个人,也不会有人路过看到。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没办法通过监控查哪个是凶手了。
一种情况是,凶手把林啸拖进汽车后备箱后,又去上演了这么出帽子戏法,来干扰侦察。
更高明的凶手,会先把林啸运出了小区,把垃圾桶留在了地下停车库,再重新回到小区,上演一出帽子戏法,然后步行离开。这样一来,其实凶手第二次离开小区,没办法判断他是开车走的,还是步行走的,侦察彻底陷入了僵局。
而凶手之所以要上演这出帽子戏法,显然是想误导警察的侦破工作,让他们把大量的人力浪费到浩繁复杂的查监控里。
或许最佳的黄金侦察期就在凶手玩了这出把戏,把他们兜得团团转中怠误了。
高栋想起自李爱国的案子发生后,凶手似乎一直在引导着警察的脚步走,把警察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耗费进了查各种各样监控的工作中。
先是杀李爱国的地点选在了凤栖路这条两头和中间都有监控的封闭区间内,让高栋信心满满地认为凶手必然滞留在凤栖路上,也必然进入过监控。结果耗费大量人力查三个探头,又耗费大量人力对探头出现过的车辆逐个排查。结果一无所获。
林啸的案子,同样搞了帽子戏法,让他们耗费了大量时间查小区和电梯监控,同样徒劳无功。
只有县城的监控中,才查到凶手的图像资料,但凶手戴了帽子口罩,真实面目从无暴露过。
显然,这个凶手对监控的敏感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警方的侦察。
甚至可以说,凶手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利用了警方侦察过度依赖监控的情况,导致往返做无用功。
黄金侦破期就在凶手的这般戏弄中,错失了。
查监控极耗时间,因为监控不是看电影,不能快进。事情发生往往是在几秒之间,你查验监控时,没法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者如上一秒一样,什么都不发生。如果采用快进的方法,很可能错过了重要画面。
一个小时的监控视频,至少需要耗费三个工作小时去查验。尤其很多探头清晰度不足,更是考验公安人员的耐性。
也只有出了这样的杀官大案,而且凶手还嚣张地留下一副字,才能调动几十号人马日夜加班加点,做着查监控这等乏味无趣的工作。
高栋现在感觉到,凶手正是利用了监控,把他们给耍了一圈。
他轻微咬了咬牙,看来到现在为止的工作,都还没抓住破案的那个突破口。
需要变一些方法了。
?
(26)
徐策自忖王修邦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他行踪规律,直接动手的机会根本找不出。他又不贪女色。从林啸口中问知,他似乎也没有贪腐的把柄,真是个“奸猾”的官场老油条。
今天高栋打了个电话给徐策,说是他派人在半岛酒店定了桌晚饭,约了张相平、王修邦,大家一起吃个饭,双方沟通一下,就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到了时间点,徐策挎了个包来到酒店,找到包厢入座,没几分钟,高栋和张相平也到了,徐策和张相平先握手认识了一番。
没多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进了包厢,这人穿着件米黄色外套,中等身高,中等体型,大约是不贪杯不好色的缘故,所以他虽在官场混居多年,身材还没走样。
他自然就是王修邦。
王修邦和徐策没有见过面,当初处理母亲的事体,全由舅舅出面的,徐策晚了几天才回国处理后事。也正是由于儿子被抓的缘故,他舅舅担心重判,所以才妥协了赔偿协议。但签字后过了很久,儿子始终没放出来。他舅舅找过几次相关部门,主要卡在城建公司这一块不肯放手,他舅舅担心如果上去告状,反而会判得更重,所以一直在想其他渠道托关系捞人。无奈城建公司态度坚决,上级领导意见有分歧,判也不是,不判也不是,就一直拖了半年多。
见了面,王修邦也表现出态度和蔼的样子,毕竟他听张相平说了,这位高栋是市政法委书记的女婿,常委里主要领导的女婿,他当然要卖几分面子。
四人入座后,徐策道:“三位领导再稍微等下,郑建民局长马上也过来。”
高栋问:“郑建民是谁?”
张相平笑着道:“我们副县长,兼招商局的正局长。呵呵,徐老板,郑县长你也认识?”
徐策低调地笑笑:“郑县长负责招商这块嘛,我这边刚好有个美国的企业想来华投资,所以和郑县长有过接触。”
高栋介绍道:“我这位老同学,很厉害的呢,在美国大投行搞了好些年,认识很多美国的老总。”
张相平和王修邦附和着:“原来如此。”
王修邦想的是,徐策看来真有几分本事,能拉上高栋这位背景官僚和张相平来卖面子,城建公司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本来他不同意放人,只是担心城建公司下面的工作人员不乐意,现在这两位来说情,他早准备好放这面子了。
常委领导的女婿亲自为了小屁孩求情,若不答应,岂不得罪大头了?
现在徐策居然又拉上了副县长,这面子更是不得不给。
看来,等下这事不要等他们开口求情,自己主动点说比较好。毕竟,级别比自己高的人反而出口拜托自己别为难那个小屁孩了,实在不成体统。
不消片刻,郑建民就到了,他们站起来让位请坐,郑建民急急摇手,让他们不用客气。听张相平介绍高栋后,他深知高栋岳父在市里的地位,忙起身向高栋敬酒:“原来您就是高局,今天正好,趁着徐老板一起,您又是徐老板同学,我先敬你一杯。”
高栋同样客套着,五个人寒暄一番,徐策和高栋是同学,郑建民又是徐策今晚请来作陪的,而郑建民、王修邦、张相平三人本来就相识,此刻酒桌上就不再显得生分,彼此间敬来敬去,相处甚欢了。
开场客套话一结束,王修邦就先表个态度:“徐老板,你表弟的事情张局已经给我说过了,你母亲的事我这边也很过意不去——”
徐策摆手道:“过去的事情咱们也不用提了嘛,反正总是向前看,呵,向前看,以后还有事要麻烦到王局呢,来,咱们干一杯先。”
大家干完一杯,王修邦接着道:“你表弟的事情,城建公司这边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好了。剩下的怎么把人放出来,这流程张局熟。”
高栋接口道:“老徐,你放心吧,这边我会安排。”
徐策笑逐颜开:“那就好,王局,我再敬你一杯,我喝完,你随意。”
他和王修邦坐在相邻的位置上,拿起酒瓶,给王修邦酌了酒,给自己加满,随后和王修邦干了一杯。
此时酒瓶是放在徐策的左手边的,徐策把酒瓶一拿,弯下身,放到了自己左脚边的地上,他趴下身体时,偷偷把酒瓶倚翻在地上,酒流了出来,脚边全湿了。
不过这事,谁都不会注意到。
大家又喝酒畅谈了一些后,徐策道:“老高,上次我不是说要回国创业嘛。”
高栋道:“是呀,你准备做什么想好了吗?”
徐策道:“我在美国做投行时,认识了一个在美国办工厂的台湾老板,我跟他比较熟,我们俩商量后,决定在我们白象县一起办个厂。他有技术和资金,我另外也能拉来资金,现在准备先期投两千万美元。”
“哦?”高栋好奇问,“那么大投资,是做什么的?”
徐策道:“做一种半导体的材料,这材料主要用在飞机和大型设备上,目前国内这个材料完全靠进口,我调研过了,这块的市场空间很大,如果工厂落地,保守估计一年产值两三个亿没问题。”
徐策从挎包中拿出三根黑乎乎的东西,分别交给高栋、张相平和王修邦看。郑建民显然已经知道这事了,否则也不会应徐策邀请来吃饭。
三人拿在手里,看了一番,三根小棒子,外面似乎包了层炭黑橡胶皮,就像轮胎的材料,里面看着似乎是铅笔的内芯。他们不懂那么多工业用品,只觉得这玩意挺高科技的,虽没见过,但想来飞机上的零件又见过几个了?
连样品都看过了,更没人会对徐策的投资忽悠起怀疑。
三人看完,把东西还给了他,他装进包里放好。徐策接着道:“美国政府的生产批文正在审核,这不是保密技术,审核通过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资金也已经基本到位,我自己出了百分之十的资金,另外的资金是那个台湾人和其他我拉的美国投资人。各种相关文件我给郑局看过了。”
郑建民点头笑道:“徐老板搞这么大手笔,看来我明年的招商引资指标,解决了大半,呵呵。”
高栋笑道:“老徐,我就说你够牛逼,你在外国投行认识的大老板,跟我们平时社会上相识的一些老板,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张相平和王修邦也点头附和地笑。
徐策谦虚一下,道:“王局,等明年开春项目到位,工厂用地方面还需要你这边帮帮忙了。”
郑建民道:“是呀,我们招商局剩下的好地皮不多,到时县里开个会讨论下,王局你这边也需要帮忙安排安排了。”
王修邦笑着道:“好说好说,到时还不是听你们领导的意见。”
徐策侧头又对郑建民道:“郑局,我这边要是下个月美国批文发了,我回趟美国拿文件,安排下其他事宜,明年还需要你多帮忙的。”
郑建民笑道:“那是肯定的,你这边也是帮我完成指标呐,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饭局结束,原本是徐策去买单的,高栋说:“替你节省点钱,张局,麻烦你签单吧。”
张相平道:“对对,能省就省嘛,我签单好了。”
徐策果断摇头:“那不行的。”
高栋笑道:“一样的,都是自己人,大家来市里玩时自然我签单。”
就这样,徐策连这顿饭的钱都没出,张相平签单拿单位去报了。
在这次饭局中,徐策很满意,他通过投行的那套忽悠办法,拉到了郑建民这个中间人,同时总算和张相平、王修邦这两人混了个脸熟。
所有的事情,正朝着他的计划,一步步迈进。
而其余的人,却毫不知情。
原本他想着等表弟捞出来后,再对张相平下手。现在既然城建公司没有态度,而剩下的捞人工作,只是流程上的问题,高栋这位老同学在公检法关系很深,他既然开口答应,自然水到渠成,不需要用到张相平。
张相平既然没用了,那就死了吧。
对张相平的下手,可以提前了。
(27)
张一昂急匆匆跑进来,道:“老大,电动车找到了。”
“什么!”高栋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这小县城里的干警效率这么高,他原以为虽有电动车的图片,但一个县里,电动车少说也有几万辆,这么小的电动车可不同汽车,要找出来简直大海捞针,忙问,“在哪,人抓到吗?”
张一昂点头道:“人赃并获!车主一口认定这辆车就是他自己的,一直是他自己的。”
高栋有些疑惑,这凶手怎么承认得这么彻底,是算准了他们没有其他物证?
思索下,问:“怎么找到车子的?”
张一昂道:“听陈队说,也是运气,电动车的照片打印出来,上面特征标记很明确,下发到各个乡镇辖区的派出所。县城派出所的两位同志在街上执勤时,偶然看到一家电动车修理店门里,停了这辆车。”
“是家电动车修理店?”高栋皱了皱眉,道,“人在哪?我去看一眼。”
“抓到楼下审了。”
高栋和张一昂走进审问室,里面两位县局的民警站起身,说了句:“领导好。”
高栋微微点头,道:“问出什么了?”
一人道:“起先他说电动车是他自己的,后来又改口说是有人卖给他的,谁卖的他说记不清长相。”
高栋道:“好吧,辛苦了,你们俩先出去,我问问。”
两人出去后,高栋往凳子上一坐,隔着不锈钢的铁栏栅,看向里面的那个人。
此人大约四十来岁,穿着显得土气,头发也没有梳整齐,整体乱糟糟的。高栋第一感觉就判断此人肯定不是凶手。
他想象中的凶手,非常注意细节,反侦察能力很强,智商很高,应该是个平时穿着看起来体面的人,不会这副德行。
那人低着头,默不作声,间或有低声的呻吟发出。
审讯室一边放了辆电瓶车,高栋看了几眼,没错,车篮有个破洞,车左尾有处凹陷,尾灯塑料玻璃破损,和效果图的照片完全一致。
高栋看了看审问的笔录,对那人道:“把头抬起来。”
那人抬起脸,嘴角有破损,沾了血迹,眼神惶恐不安。
高栋道:“你先说车子是你自己的,现在又说是别人卖给你的,谁卖的?”
那人哭着道:“领导,我真想不出卖车子的人长相了,我求你们不要打我了。”
高栋眼神一横,道:“他们对你刑讯逼供?”
那人道:“是啊,领导,我没犯事,为什么抓我啊,他们还打我,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待我啦!”
高栋冷哼一声,站起身,道:“小张,走吧。”
张一昂奇怪道:“老大,不问了?”
高栋哼一声,没答话,甩身走出了审讯室,来到旁边一间办公室,刚好陈队也在,高栋瞪了刚才两位民警一眼,道:“刚才你们打他了!”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原本见那家伙说话不老实,当然要教训教训,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在高栋那里告状,高栋看起来是满脸的怒容。两人不敢答话,只能把求救的目光对向他们的直接领导陈队。
陈队不敢对视高栋的眼睛,只能尴尬地应着:“高……高局,他们俩也是看他不老实,所以——”
“所以就打他了!”高栋冷声道。
没有人敢应话。
高栋道:“谁教你们打人打脸的?”
他们不明白高栋的意思。
高栋话语稍微软了下来:“现在办案处在风口浪尖,别说外面的舆论影响,就是我们系统内,这日子也不好过。案子还没进展,别惹出新花样来。要是这家伙跟案子没关系,把他放出去后,他在外面说警察对他刑讯逼供,再或者找媒体告状,怎么办!”
陈队小声道:“那……那他要是不肯说,怎么查?”
高栋道:“别整出外伤,也别让他乱说话咬你们尾巴,赶紧问出结果来报我。”说完,转身就走。
两名警察不明所以,问陈队道:“高局是什么意思?”
陈队毕竟比他们俩有经验,马上就心领神会,道:“这家伙要是嘴巴再硬,打得更狠点,就是别出外伤的打法,也封牢他嘴巴,别让他乱说什么警察刑讯逼供的事,把他彻底弄怕了。”
两人顿时醒悟回来,这时才明白,高栋原来不是怪他们刑讯逼供,而是怪他们把他脸上打出血来了,而且还张嘴就说警察刑讯逼供。看来领导就是领导,就算刑讯逼供,也说的这么有艺术性。
?
(28)
没过多久,陈队找到高栋,道:“高局,嫌犯交代说电瓶车是个江西人卖给他的,他开电瓶车修理店,既卖新车,也卖二手车。”
高栋道:“既然如此,一开始他为什么要嘴硬?”
“他说那伙江西人是个盗窃团伙,经常偷电瓶车拿到他们这种店里销赃。他一是担心供出销赃的事要坐牢,二是担心供出了那伙江西人,会遭报复。”
高栋琢磨片刻,这车是伙盗窃团伙弄过来的,莫非盗窃团伙把凶手的车子给偷了?
他寒毛一竖,不会这么巧吧!
无论如何,先要抓获这队团伙再说,即便是他们偷的,也该记得从谁家偷的。
高栋便道:“那好,这店老板先关着,咱们替他摆平这伙江西人。你马上安排人,按店老板供述的情况布点抓人,这帮人一个都别漏了。抓到后可以稍微宣传一下,毕竟现在命案没破,算是打掉个盗窃团伙,也可以向市局申报一下。”
这次破案效率很高,一个蹲在白象县长达两年之久的七人盗窃团伙,在半天的时间里,就被整个端掉。
傍晚,高栋吃完饭,就接到陈队电话:“高局,这伙人全抓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审?”
“好,我这就过来。”
高栋走进其中一间拘留室,身后的陈队指道:“高局,这家伙就是店老板说的卖他电瓶车的那个人。”
高栋盯着铁窗后的那张脸,看似还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这小青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歪头望着高栋。
高栋看了他几眼,比较厌恶这家伙的表情,问了句:“叫什么名字,年龄,住址,工作?”
小青年撇嘴道:“身份证上都有,你们自己看,别问我。”
“你他妈——”陈队正要骂人,高栋拦住了,继续道:“挺有脾气的嘛,”他指了指铁窗外停放着的那辆电动车,道,“这车是你的,还是你偷来的?”
小青年瞪了高栋一眼,道:“我没见过这车子,你们抓我干什么!”
高栋牙齿咬了咬,又道:“我在好好问你话,你别自己找不自在,说,车子哪来的?”
小青年似乎有些被他沉着的气势镇着,低头嘀咕着:“我又不知道,抓我做什么。”
高栋吐了口气,最近这场命案已经搞得他焦头烂额了,这蠢货还在他面前卖萌。他转过身,对陈队说了句:“这傻比看样子没进过号子,教懂他做人了再叫我。”
高栋回楼上的办公室坐下还没五分钟,电话就传来了,陈队告诉他,这小子愿意招了。
高栋抿抿嘴,重新去见那小青年,此时小青年受过了教训,眼中布满血丝,整张脸都是害怕的表情。
高栋道:“车子哪来的?”
小青年低头回答:“我偷来的。”
“在哪里偷的?”
“建设路旁的帝景园外面的一条路上。”
高栋看向陈队,陈队解释道:“帝景园是县里的一处高档别墅区,那附近一共有三四个高端楼盘,有钱人住在那块很多。”
高栋心中一想,有钱人这个身份定位,倒和他想象中的凶手接近。可恼的是面前这傻比青年,偷什么不好,居然把凶手的作案工具给偷了!要不然,他们警方很可能有机会把凶手人赃并获了。
高栋道:“你偷的这个车的车主,长什么样,你能认出来吗?”
“我没看到过车主。”
高栋眉头微微一皱:“车子停在路边哪里?”
小青年道:“在路边一个角落上,我那天本没想偷车,是去网吧玩,路过时,看到那里刚好停了辆电瓶车,我看车上钥匙还插着,主人忘记拔了,我等了几分钟,看看没人过来,就顺手骑走了。”
“钥匙也留在车上?”高栋眉头一皱。
“恩,我真是顺手骑走的,不能说偷啊。”
高栋冷声道:“钥匙本来就留在车上,你没说谎?我警告你,你说的我们会再查证过,你要是敢说错一句话,我把你往死里整!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车子是你撬的,还是钥匙本来就在车上?”
小青年哭着道:“我说的真是实话,钥匙是在车上。”
高栋心里顿时沉了下来,钥匙本来就留车上,凶手可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一定是凶手故意留的,他觉得这车子早晚会被我们查出来,销毁藏匿的难度都大,容易露出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钥匙留车上,让人给骑走了。
偷电动车本就很常见,你锁得好好的,如果停在没人的地方,不出半天,说不定车子就不见了。
更何况这辆车,不仅孤零零地停在没人的角落,而且还留着钥匙,这不是成心要让人骑走吗?
即便这小青年不偷,也会有第二个小偷,第三个小偷把这辆车骑走。
如此一来,线索不又断了吗!
高栋问了最后一句:“你哪天偷的?”
小青年仔细地算了算,最后问了自己卖车的日子后,才做出回答:“是卖车前一天,是11月30号。”
高栋没再问话,转身走出了拘留室。11月30日,凶手在11月23日到26日期间,跟踪了李爱国,在11月27日到29日之间,跟踪了林啸。跟踪工作结束后,第二天,他就把车带钥匙留在了路边,让人骑走了。
高栋长呼一口气,所有的路,看似都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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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这几天,全县各个乡镇,各条街道,都贴上了悬赏公告。
公告上贴着一张图片,是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骑着电动车。画面中的这人除了耳朵,其余身体皮肤几乎都没露出来,是男是女都难以确认,更不要说长什么样了。公告介绍说这人参与了一起凶杀案,极具危险性,希望老百姓但有知情的,就来向所属的派出所举报,破案奖励20万。
但几天过去了,没有接到一份举报。
这在高栋的意料中,冬天骑电瓶车,戴帽子戴口罩的太常见了,谁会注意自己身边经过的这个人呢?何况这位电瓶车男是在11月底期间露面的,现在都快12月底了,整整过了一个月,谁记得呢?
而林啸那边也是石沉大海,死活再没出现过。林啸失踪案发生后没多久,高栋就找人去联系手机运营商查手机信号,但直到现在,运营商的信号接收系统没有收到他手机的任何信号。高栋知道手机信号的发送原理,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手机的电池板被凶手拆掉了,二是这个手机目前完全处于信号覆盖区域外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林啸失踪案也查不下去了。
高栋一筹莫展,原本他岳父让他接手这案子,是因为他们都以为这是场报复杀人的案子,很容易就能破案。这么个既是大案,又容易破的案子交给高栋,能为他的政绩添加丰满的一笔,明年换届有机会升到市局副局长,往后再运营一番,争取四十岁之前把他拉上副厅级的领导岗位。如此一来,高栋仗着年轻的资本,本身又有本事,退休前很有潜力升到正厅级的位子。
唯独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无头案。高栋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迟迟交不上答卷,对他的前途只有负面影响。看来明年的升职有点麻烦。
徐策这边最近几天都很忙。
今天他和前几天一样,临窗坐在半岛酒店六楼的一间客房内。
半岛酒店是五星级,一共高三十几层,底下三层是饭店,四楼是私人会所,五楼以上是客房。
今天是他第四天住这间客房了。
屋子里关着灯,显得幽暗。
他身后的电脑里放着音乐消遣时间,怀旧风格,他喜欢八九十年代的老歌。
他坐在窗边,看了眼手表,现在快到晚上六点,他重新拿起带夜视功能的望远镜,撩起厚重窗帘的一个小小角落,朝楼下的广场望去。
这是个耐心的活,只有足够的耐心,才能保证工作的完美。就像对付李爱国一样。唯一的区别,这次的目标是张相平。
等待了十多分钟,他看到张相平的车驶进了楼下酒店的广场。
这是辆奥迪车,和他那辆二手奥迪车的型号一模一样。
张相平在广场边缘的一个角落停好车,随后下车,朝酒店里走去。
徐策知道他应该是去和朋友应酬吃饭,一般吃完了他们会赌会儿牌,这个习惯和李爱国差不多,只是李爱国比张相平更爱赌罢了。
张相平走进酒店后,徐策就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希望张相平今晚能玩得晚点。
谋杀的时机挑选,不是每一天都行的,要靠蹲点。
前面的三天,张相平有两天都来了半岛酒店,只不过这两天他离开的都很早,不到八点就走了。显然这么早的时间点徐策没法动手。
徐策坐到了电脑前,上着网打发时间。
到了八点钟,他看了眼手表,重新回到窗边,拿望远镜张望了下,张相平的车还在。
半个小时后,他又到了窗边,望远镜张望下,张相平的车还在。
又过了半个小时,到了九点,他再次回到窗边张望,张相平的车还在。
徐策心中有了一丝小激动,看来张相平今晚会走得挺晚。但他决定还是再等等。
等待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守株待兔的猎人。在长久的等待后,看到有兔子靠近,猎人总是容易心中激动。但最后守株待兔能否成功,关键只看一点——耐性。
当兔子还没跑进陷阱中,你就急于捕获,暴露了自己,那么前面所作的长久的守株待兔工作,都将付之东流。
只有最充分的耐性,直到兔子真正踏入陷阱的那一刻,你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这时候的猎物,才归你。
徐策说服了自己,不要着急,再等等。现在虽然已经九点了,如果张相平没过几分钟就走了呢?那这个时间点下手,依然不是好时机。
最好是在十点以后下手,那时凤栖路上的人车几乎已经看不到了,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不会被人看到。
所以,宁可让张相平活得更久一点,也不能让自己暴露出来。就算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还可以捕捉下一次杀他的机会。但一旦自己暴露了,那再也没有机会进行计划了。
时间依旧在静静流逝。
徐策这一次抬起手表,时间指到了九点四十分。朝外面张望,车子还在。
徐策暗自点点头,好吧,就是现在。
他脱下有些笨拙的羽绒服,换了件轻便的米黄色外套,动手时手脚一定要灵活,挎了那个包,下了电梯,来到酒店楼下的广场,这个停车广场很大,除了车辆出入广场的门口外,没有其他的监控探头,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否则他还需要找辆车子做掩体来进行工作。
他观察一番,停车场上没人站着,便悄悄走到了张相平所在的奥迪车的右侧,他装作俯下身系鞋带,用极快的速度把一块铁板子放到右侧前胎的底下,这块铁板子上有一排的扎胎钉。他把铁板稍微往轮胎里压了压,使车子一开动后,轮胎一定会压上扎胎钉。随后,他又用同样的手法,把扎胎钉的铁板放在了右侧的后胎下。
由于扎胎钉放在了轮胎底下的偏里位置,所以站在车旁从视觉上是看不出异样的。
整个过程最多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
徐策准备妥当,站起身,离开了广场,准备用那个同样的手法,避开监控,来到凤栖路的预备地点守候。
(30)
凤栖路南段的一处地方,离上次李爱国遇害大约隔了两百米。
这是必要的,虽然离李爱国遇害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如果选择和李爱国遇害的点动手,难免不引起张相平心理上一种潜在的警觉。
徐策站在一旁的树后,拿着望远镜静静地朝着南面观察。
离他不远处,右车道上洒落着一地的大块啤酒瓶碎片,过来几米后的左车道上,也撒了一地的啤酒瓶碎片。
张相平独自开着奥迪车,从沿海南路拐进了凤栖路,准备回凤栖小区里睡觉。
今晚酒喝的不多,打了一晚上的“十三张”,在满是香烟味的地方呆久了,有点困乏。他空调开着大风,整个车厢内暖洋洋的。
这时,他看到前方车道上撒了一地的啤酒瓶碎片,他咒骂一句,哪个傻比发神经,酒瓶乱扔。
他只好踩下刹车,方向往左打,从左车道过去。
刚把方向打到左边,就看到左车道前同样是一堆啤酒瓶。
一定是超载货车掉下来的。妈的!
他只能再踩刹车,小心地把车绕到右车道,这时,他看清前方不远处走着的一个拿着个挎包的人,咦,这不是高栋的老同学,副县长的朋友徐老板吗?
他本没打算开窗打招呼,想直接开过去,却发现这徐老板正大幅度向自己挥手,他停下车,摇落车窗,道:“徐总,你怎么在这儿啊?”
徐策表情有些惊讶,道:“咦,怎么是张局你?我刚从这小区拜访朋友出来,我看你这车子轮胎破了,所以叫住你,没想到是张局!”
“我轮胎破了?”张相平有些意外,他第一反应是被前面的玻璃扎破了?但一想,玻璃扎破了,哪有破这么快的。
徐策走到车旁,道:“你看,你这右面前后两个胎全瘪了,车子都斜着,你还不知道?”
张相平一感觉,没错呀,经他一说,还真明显感觉车子向右侧倾斜了。
张相平忙停了车,拉上手刹,下了车,站车前一看,车子微微向右倾斜。
徐策接着道:“我刚在前走,看你这车要往右倒了,你右面的胎都软了,我以为车主不知道,所以叫住提醒下,没想到是张局您的车。”
张相平向他感谢一句,微微皱着眉,走到车子的右侧,前后两个胎瘪了一小半。
“这有点麻烦嘞,”张相平盯着轮胎,自语道,“我就一个备胎,看样子还要叫修车店运个轮胎过来了。”
徐策走到车子的右后轮胎处,蹲下身,看了几眼,道:“看起来破得挺厉害的。”
这时,一道强光灯打了过来,一辆车子从沿海南路拐进了凤栖路。
徐策暗叫一声,不好,看来今晚会遇到目击者了,如果实在没机会,只能再放过张相平了。但今天这条设计很久的计谋一旦错失,恐怕再想其他方法杀了张相平,就有点麻烦了。
现在才十点半,不是半夜。尽管是冬天,但出去玩到十点半回家也不算太晚。
徐策事前已经考虑过这点,一旦有目击者看见他的容貌,那么今晚的这次谋杀断然不能继续了。
徐策赶紧身体蹲得更矮,背向那辆车,装成检查轮胎的样子。
张相平站在旁边看了看过来的车子。
车子经过前面的啤酒瓶地带,同样降低速度,慢慢绕过来,到了他们旁边,这辆车停下来,车窗摇下,一人探出头:“嘿,张局,怎么回事?车子坏了?”
张相平无奈笑笑:“两个轮胎都爆掉了。”
那人道:“两个轮胎爆掉?前面这啤酒瓶扎的?”
张相平无法肯定,他虽然刚才没听到过任何的爆胎声音,但猜想也只有可能是刚才被大块玻璃扎的吧,便道:“大概是吧。”
那人道:“需要帮忙吗?”
张相平客气地摇手:“没事,两个轮胎坏了,我也没那么多轮胎拿来换,只能等明天找人修了。”
那人道:“哦,那我先回去了,要帮忙打我电话。”
“好的。”
那人车子踩了油门,朝前开去,很快拐了个弯,进了凤栖小区。
徐策哼了口气,看来行动可以继续。
他突然说了句:“张局,这轮胎好像被人扎的嘛。”
“啊!被人扎的!”张相平有些意外。
徐策微微站起身,弓着背,指着轮胎道:“轮胎上扎了个东西,我拿没拿出来,看起来是被人恶意扎的。”
“是吗?”张相平蹲下身,顺着他的指示,检查轮胎。
只不过,这次他蹲下身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
(31)
凌晨零点半。
公安局协议酒店的标准间内,高栋正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手机响了。
他恼怒地拿过手机,看了眼显示屏,是陈队。他顿时睡意全消,因为他知道,陈队不可能半夜无缘无故打他电话,一定出了大事。
他谨慎地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低声问了句:“陈队,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最后,还是道:“高局,张局长死了。”
“张相平?”高栋眉头一皱。
“恩。”
“地点……好,我马上过来。”
挂下电话,高栋心跳加速,手心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变得急促,眼眶里有些发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当然,他不是为了张相平而难过,他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这次部里省里一定会问责了,他岳父能否保到他也不好说。
对于官场的生态环境,他很懂。
他深呼吸几口,平复下心绪,手指仍有些轻微颤抖,点起一支烟。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高栋站起身,打开门,看到张一昂等自己这帮手下已经换好了警服,等在门外。
高栋抿抿嘴,疲倦地挥手道:“你们先过去,我待会儿来,不用等我。”
他感觉嗓子有点沙哑,打发了他们,重新坐到床边,灭了烟,拿起手机,放在手里不停地捏放着,最后,下定决心,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爸,吵到你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高栋岳父粗厚的声音:“阿栋,出什么事了?”
高栋舔了下嘴唇,道:“张相平刚死。”
电话那头默默无言,过了十几秒钟,才道:“什么时候死的?”
“今晚,几个小时前,和李爱国死在同条路上。”
“好,你那边先稳住,不要慌,我跟你们局长先通个电话,再找省里朋友帮忙打听情况。你知道现在最要紧干嘛吗?”
高栋点头:“封锁消息。”
“好,马上去弄,注意着手机,随时接电话。”
“好,我这就去现场了。”
高栋挂了电话,握了握拳头,低语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站起身,以最快速度换上了制服,开门出去。
来到凤栖路,那里已停满了警车,很远处有五六个外表看上去是外地打工仔的人在望着热闹。
高栋下车,陈队、张一昂等一帮人忙围了上去。
高栋张望了几眼,对陈队道:“你们局长呢?”
“郭局长说他有点事要先处理下,等下就赶来。”
高栋心知肚明,郭鸿恩一定也是在联系人,打听情况,为问责处分做好退路了。
他冷哼一声,道:“马上封锁现场,那几个民工,对,就是那边站着的几个,全部赶走。陈队,立刻安排人整条凤栖路交通管制。”
他听到了远处的哭声,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哭,旁边几个人拉着,道,“这是张相平老婆?”
“恩。”
“全部先带到局里再说,整条凤栖路上,除了公安以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许留!再传话下去,所有办案民警,今晚的事倘若敢对外透露、讨论半个字,直接革职查办,检查院再以泄密罪起诉,绝不是开玩笑!”
陈队看着高栋怒睁的双目,简直不敢对视,慌张地记住他的话,应承着。
高栋又道:“你再找你们局长或副局长转告县委宣传部的人,未来几天如果有哪家媒体登了今晚的事,市委领导会直接找县里宣传部算账的。还有,要是有人在你们当地网站上贴这事,马上找来约谈。知道吗?”
“恩,我一定马上安排。”
“好,咱们要赶紧现场勘查,”他抬手看了手表,“现在一点十五分,五点钟前结束勘查,早上太阳出来前,现场要全部清理完毕,都听明白了吧。好了,咱们动手吧。”
?
(32)
高栋戴了手套脚套,和陈法医及另几个年轻法医一起走进现场。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地上的两处啤酒瓶碎片。
哪搞的一地的碎啤酒瓶?感觉有点古怪。是运啤酒的小货车摔下来的?
他只是觉得地上碎啤酒瓶的排布有些不自然的感觉,但无法断定是否和案件有关,便对一名工作人员道:“这块地上先拍几张照,等下再找人弄干净。”
走近前方,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右车道上,车灯依然大亮着,红色尾灯,车前打着强远光灯。车子向右侧倾斜着。
显然,右侧的轮胎此刻已经完全瘪了。
高栋走到车子的右侧,看了几眼轮胎,随后把目光盯向了张相平。
靠近路边的地上,张相平正一动不动仰天躺着,四肢摊开,睁着眼睛,心口处大量血液流了一地。
高栋微微眯了下眼睛,没有直接靠近尸体,而是先在旁边的地面上仔细搜寻着,看看是否有特别的发现。
“老大,你看。”陈法医手一指。
高栋盯了几眼,赫然睁大眼睛道:“脚印!”
路旁一行脚印,穿过泥地,如李爱国那回一般,一路延伸到远处的水沟。
唯一不同的地方,这次的脚印,是真实的,不再是大尺码的平底脚印了。
高栋道:“马上记录下来,回去实验。”
陈法医欣喜道:“老大,这回总算留下线索了,这行脚印深刻在泥地了,非常清晰,纹路分明,凶手的身高体重能比较精确地定出来了。”
高栋嗯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回凶手为什么没有清理现场,也没有套上铁鞋套,直接走了。
难道……
他眼睛一亮,最大的可能,凶手这次行凶,最后关头遇到了麻烦,他来不及清理现场,只能匆忙离去。
最有可能的情况,那时刚好有人过来了!
按照凶手的一贯做法,他会把现场清除得不留痕迹才对。
上一回,凶手杀了李爱国,不但车子看起来像是自然地停在路边,而且把车内外的指纹、脚印、皮肤组织全部清除了干净。所以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被人发现车里死了个人。
林啸的房子,同样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
而这次,张相平的车就这样亮着灯停着,张相平就如此死在车外,不管是行人还是车辆,只要经过,立即就会觉得异常,马上会发现这出凶杀案,从而报警。警方也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警方来得越早,对凶手越不利。
如果凶手有足够时间,一定会把车灯全关了的,把张相平尸体移到背光处,如此,很可能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那么很多短时间内保留的线索就将错失。
看来情况就是这样,那么凶手这次一定不仅只留下脚印了,一定会有更多的意外发现!
陈法医一边指挥人给脚印测量和拍照,一边低着头,仔细观察,过了会儿,他又有了新发现:“老大,这次脚印和上回有区别。”
“什么情况?”高栋转过身。
陈法医用笔指着地上的几个脚印,道:“有些脚印只有半个,而且脚印间的距离间隔也比上次大了至少十几公分。”
“哦,这说明什么?”
“上一回,凶手是耐心地走着离开现场的,这一回,凶手是逃走的,处于跑步状态,而且步伐尺寸上,我敢肯定,凶手一定处于慌乱的跑步状态。”
高栋眼睛一亮:“对对对,这就对了,凶手这次没清理现场,一定是他在最后时刻,遇到某些事了,这才匆忙逃离。很可能……没错,很可能他想处理后事时,刚好有车开过了。喂,张一昂,你去问最早出警的人,把报案的人带过来。”
法医把张相平身旁的脚印区分出凶手和出警的民警后,再测量拍照记录,随后,高栋和陈法医靠近张相平蹲下。
陈法医解开张相平的衣服,大致翻了他的身体,道:“初步看,死法和上次一样,估计也是像老大你猜的,先用电棒击晕,再用三棱枪刺扎入心脏。看呐,这回脖子处也有块擦伤,不,不不不,是两块擦伤。”
高栋目光锃亮:“电了两次!”
陈法医道:“没错,就是电了两次!”
高栋心中一阵波澜,这次凶手从行凶时到行凶后,都处于一种慌乱状态,说不定,这次凶手作案时,不仅仅作案结束时遇到了意外,作案过程或者作案前,同样发生了什么干扰他行为的事情。
他此刻还不知道,确实是因为那一辆车的突然到来,把徐策吓了一跳,他脑中一直冒出是否继续动手的两种争议念头,从而使今晚整个状态都出现了失误。而在徐策清理现场刚进行一半时,偏偏又冒出了一辆车,把他计划近乎全盘打乱,只能慌乱中逃走。否则,他绝不愿意让张相平直接倒在这么显目的位置,更不会让车如此亮着大灯停靠一旁。直到此刻,徐策依然在家中坐立难安,他无法肯定这一回到底有没有留下如DNA等致命性的指向性证据。
陈法医继续道:“其他地方嘛,暂时没发现额外的外伤痕迹。”
高栋点点头,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抓起张相平的手,仔细观察着。
“老陈,把手电再往我这边照照。”
陈法医依言把手电打到高栋这边。
高栋微微眯起眼睛,向身后伸出一只手:“喂,小周,把镊子递我。”
他拿起镊子,小心地探入张相平的指甲,轻轻翻起。
翻了几个指甲,终于在其中的两个指甲里,发现都塞了一团毛绒绒的丝状物。
“老陈,你看。”
陈法医欣喜道:“衣物纤维!”
高栋严肃问:“能确定是衣物纤维吗?”
“一看就知道,一定是。”
高栋点点头:“张相平被电棍击晕后,心脏被三棱枪刺扎中,大约半分钟内就死了。老陈,你觉得他在死前的二十多秒内,有没有可能临死前抓了凶手一把。”
陈法医道:“非常可能,老大,死者虽然被电棍击晕了,但心脏被三棱枪刺扎进的一刹那,一定会马上醒来,此时大脑组织还没缺氧,完好无损,意识清楚,这时候人本能第一反应就是反抗。张相平完全有能力抓了凶手一把。你看,张相平衣服是黑色的,这个纤维是有点淡黄色,肯定是凶手的衣服或者裤子。”
高栋表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叹口气,道:“只可惜只有衣物纤维,能抓到皮肤组织就好了。”
陈法医道:“说不定也有皮肤组织,这个我们需要回去再慢慢检查。”
高栋心里想着,这次不管怎么说,也总算有几处物证了。凶手这次不但来不及套铁鞋套,连衣服或裤子都被张相平临死前抓了一把。
但只有衣服和鞋子的证据,能锁定目标吗?
清除指甲中的纤维很有难度,用东西刮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完全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死者的手指剁下来扔了。
凶手之所以没清除张相平指甲里的纤维,恩,一种可能是凶手在最后杀人时紧张,没注意到张相平抓了他一把。这种推断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只要是个人,不管看上去多么残忍,杀人的时候都会紧张。尤其今晚凶手连电了张相平两次,很有可能当时凶手处于紧张状态。
第二种可能,凶手知道了张相平抓了他一把,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清除指甲里的纤维。而凶手又没带菜刀一类能剁下手指的工具。因为凶手的作案工具是三棱枪刺,这是没办法把手指剁下来的。就算随身带了匕首,匕首也很难剁下手指,只有菜刀一类的凶器,才能把手指快速弄下来。
第三种可能,凶手担心把手指割下来时,太多的血液流出,沾到他自己身上,容易在逃离现场时,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四种可能,凶手时遇到突发事件,急匆匆逃离了现场,来不及顾虑这么多东西。就像凶手还留下了脚印,车灯亮着,张相平躺在很显目的位置,这是一个道理。
看来,还是先要找最早发现死者的报案人问个清楚,或许报案人就见过凶手本人呢。
他站起身,准备再去查看车子的情况。车子两个轮胎都爆了,这不是件寻常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以此为调查突破口,也许能有所发现。
这时,他手机响起。
高栋脱了手套,掏出手机,一看是他老丈人。
他抿了抿嘴,离开现场,快步走到没人一处,接起电话:“爸。”
“阿栋,这次事情有点麻烦,一个月内死两个副局长,而且是性质恶劣的杀害官员案件,北京担心是基础政权不稳定,部里一位副部长几个小时后会上飞机,下午杭州要开个会。等下有人会通知你开会,你和郭鸿恩都会去。”
高栋嗯了声,道:“这会是什么性质的?”
“主要是问责。你不用担心,我跟你们局长和省里几位朋友商量好了,我们一定会保你。郭鸿恩那边,他是姚副厅的人,也会有人保,不过他这局长位子指定保不住。”
高栋笑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听省里朋友说,这次王孝永可能要向你和郭鸿恩开火。”
“王孝永?省厅里那个处长?”
“恩,他是高干子弟,他爸是前高院副院长,老婆是现在纪委李书记的千金,听说本是安排他这几年去地级市当公安系统一把手,只是资历不够,所以现在他要攒政绩。早些天他就对你们迟迟没破案有意见,多次请缨他来督办。”
“他?”高栋冷笑一声,“一个没办过刑事案的书生,天天对着电脑,读几遍文件,能破个屁案!”
“他资源多,能调一大批刑侦骨干去帮他办,他自己当然用不着破案。下午主要是提防他这边的力量。”
“我该怎么做?”
“你也不用急,你这边事情先安排好,带足资料,早上赶到市里,我和你们局长会教你怎么应对的,中午我们再一起去杭州。总之,现在下午的会定性是问责为主。我们要想办法把会议基调,扭转为侦办案情为主题。对了,你最好和郭鸿恩沟通一下,你们两个如果相互推诿卸责,反而中了王孝永的主意。你这边先准备准备吧,下午的会规格很高,除了公检法系统外,省里的领导班子也会过来几个。”
挂下电话,高栋已经没心思再去看奥迪车的情况了,全部交由陈法医勘查。
他看到郭鸿恩现在已经到了现场,只是他脸上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他也收到消息了。
高栋走上前,悄悄拉了拉郭鸿恩,两人走到一旁,高栋道:“郭局,下午开会的事你知道了?”
郭鸿恩惨笑一下:“恩,刚收到。”
高栋皱眉点点头:“没想到李爱国案子还没破,又来了一个,这事你我两人谁都不愿意看到。”
郭鸿恩嗯了声。
高栋顿了顿,道:“省厅的那个王孝永处长的事,你知道了吗?”
郭鸿恩看了高栋一眼,伸出手,拍拍高栋肩膀,道:“高老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是同条船上的,总不能中了看热闹人的下怀。”
高栋笑了笑,又和郭鸿恩闲言几句,回头去找张一昂。
“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查,要不要重新调监控看?”
高栋思索片刻,道:“你看着办吧。”
“啊,我看着办?”张一昂一脸愕然。
高栋淡笑一下道:“把所有有关的东西先全部搜集过来,保存好。具体怎么查,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去哪?”
高栋道:“部里有位领导下午到杭州,我和郭局长都要去开会。出了这种事,问责在所难免。也许我回来后就不再是这案子的督办了。”
“那?那我们现在工作怎么弄?”
高栋低声道:“有关线索先搜集,但侦察情况暂不要透露出去。你们现在只管自己查案,查得越细越好,但不要把查到的东西和其他人,包括县局的人透露,只我们市局的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如果我回来后,不再是专案组组长,到时侦察线索怎么移交,听我的安排。这话的意思你传下去,但除了老陈之外,不要告诉任何兄弟,说是我的意思。你就说是你和老陈决定的,明白吗?”
张一昂心领神会,道:“老大,我知道了。”
高栋这些话一说,张一昂顿时明白了,高栋担忧的是他不再是这案子的负责人,新的专案组组长一上手,肯定需要从头到尾,全面接触案情和各项证据线索。如果他们今天的侦察有重大发现,专案组组长一上手,没多久就把案子给破了,那高栋面子岂不全掉光了?
他当了二十多天专案组组长,案情没有任何实质性紧张。
换个人当组长,马上就破了案。
高栋以后还怎么混?
所以高栋指示他,尽力去破案,但不要把线索告诉其他人。高栋还是希望破案以他为主导,而不是其他人。
但这话只能告诉张一昂和陈法医这样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心腹,手下的其他人未必都靠得住。
末了,高栋再嘱咐张一昂:“我待会儿就要去市里,你现在先把现场勘查的工作放放,先把这案子前后的卷宗,侦办记录和各种资料,全部准备好,我带上去。另外,今天你手机随时准备接听,待县局里等着,我有什么东西遗漏了,随时找你发我。”
?
(33)
高栋敲了两下门,随后转动把手,开了进去。
“爸,老大,你们都在呢。”
这是间很大的办公室,装修豪华,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戴着副双梁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头发梳得很整齐。
面前沙发上,坐了位也是五十来岁的略胖男人,他头顶已经秃了,却用头部边缘蓄着的长头发一丝不苟地横向梳着。
办公桌后面的,是他岳父李茂山。沙发上的,是市公安局局长张国盛。
局长张国盛朝他笑了笑,道:“小高,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高栋眼眶充血,一夜未睡的结果,他勉强笑了一下,往沙发里靠下,道:“还好。”
岳父李茂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给他递了瓶绿茶,道:“你最好养下精神,今天的会估计要弄的挺久。”
高栋抽出包烟,分了下,道:“我没什么关系的。”
张国盛指着他笑笑:“年纪轻就是好,我早上补了一觉,现在还觉得困,呵呵。”
李茂山呼了口气,道:“那好吧,你要么中午在车上补个觉吧,现在我们要跟你确认下情况,核对下午的口径。”
张国盛道:“小高,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高栋点点头,苦笑道:“案子办了三礼拜,结果张相平又被人杀了,这事情后果我有心理准备。”
李茂山宽慰道:“也没大关系,我跟老张说好了,我们铁定保你,省里有几位领导也答应过,肯定替你说话。”
高栋道:“那这次事情问责,责任谁背?”
李茂山皱皱嘴,踱几下步,道:“会议最后到底开成啥样,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我探了省里的口风,据说是准备把郭鸿恩记过处分,并且撤销县公安局长职务。”
“撤了郭鸿恩?谁当局长?”高栋道。
李茂山道:“我猜应该不会现在就撤,现在刚好风口浪尖,案子还没破,把局长撤了,会动摇军心。我估计会议最后的结果,是让郭鸿恩继续暂代局长职务,等案子破了,再把他撤走,换个局长。总之,现在这种关口,应该不会具体问责。”
高栋道:“我呢?”他不关心郭鸿恩的仕途,他只关心他自己的前途。
李茂山抿抿嘴:“专案组组长大概会换上王孝永,你当副组长。你这边主要是这次案子查了这么久,没结果,反而又死了个副局长,上面有些恼怒,说市局里没良将。我想,你明年换届的时候,恐怕有点麻烦。”
原本按李茂山和张国盛的安排,明年换届,把高栋提为市局的副局长。由于高栋是本市的人,他是不能担任本市的正局长,所以准备在副局长岗位上积累几年资历,再进省厅或者部里任职。如果有机会,再到重点城市当公安一把手,就更好了。
此前这条计划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因为高栋本身能力强,最关键的是他年纪轻。他才三十六七岁,只要四十岁之前能到副厅级的位子,以后的前途更是无可限量。
他们局长张国盛也极其看重高栋,高栋的婚姻也是张国盛介绍的,高栋为市局破过不少大案,深得张国盛的信任。
当然,张国盛极力提拔高栋,李茂山也帮忙把张国盛的女儿和儿子安排进了兄弟单位。只不过张国盛的女儿和儿子本身没什么能力,只能当当类似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这类官,握大把实权的一把手职务是干不了的。
高栋想着这次案件没破又添新案,到现在为止居然什么都没查到,他身上算了沾污点了,恐怕明年换届当上副局长会添不少变数。
他咬咬牙,冷笑一声:“把我这专案组组长换下去了,哼哼,我看王孝永有什么本事破!”
张国盛道:“王孝永人脉广,这次听说准备调好几个有名的刑侦专家协助他破案。”
高栋不屑道:“那也没用,他根本不知道这案子的实情,到时看他怎么下不了台。”
张国盛和李茂山对视望了一眼,张国盛道:“我们对案子的具体侦办进展也不太了解,你觉得王孝永到时也破不了案?”
高栋道:“老大,我破案的能力你该知道的。”
张国盛道:“那当然,局里几个大案都是你破的,你如果都破不了,一般人也更别想破了。”
高栋道:“我从警十年也没遇过这样的凶手,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而且犯罪手法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人证物证都没有,犯罪动机也想不明白。”
李茂山道:“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漏了没查?”他并不懂刑侦,所以问得也很小心。
高栋摇头:“所有监控,现场,周边走访全部做过了,没有线索。”
李茂山来回踱步几圈,随后,与张国盛眼神交流了一下,道:“要是王孝永到时也查不出,那么我们可以另外想想主意了。老张,你看是不是这样?”
张国盛笑道:“没错,要是王孝永这边也查不出,事情就好办了。没人敢说是我们市局的能力不够。”
李茂山再次确认一遍:“你有几分把握王孝永到时也破不了案?”
高栋道:“只要凶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露出大破绽,王孝永肯定查不出。”
张国盛点头笑着道:“要是王孝永也破不了案,那你这关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明年换届,没人会说闲话。”
李茂山道:“好,那就这么办,咱们分两步走。第一步,今天的会上,咱们要想办法把问责的基调,转到破案工作上来。另外要重点分析案情的复杂性,刨除上面对我们市里警务人员能力的质疑。当然,最重要一点,要让部里领导对我们市的情况有信心,我们的基础政权是稳固的。第二步,咱们暂且顺着王孝永,让他接这出戏接着唱。我们把高栋的人马,留在白象县,协助他破案。但是,高栋,你要注意了,如果你的人马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要先跟你汇报,你再权衡是否提供给王孝永。恩,不要让王孝永很容易就破了案。只要熬,熬到王孝永没辙,他撤退了,你再接手。案子毕竟发生在我们市,破总归还是要破的。我希望是你来破。你看,怎么样?”
高栋笑了笑:“我来之前已经跟手下打过招呼,发现什么线索,先告诉我,暂时谁都不要透露。”
李茂山和张国盛都笑起来,夸他做事越来越细致了。
真正的凶手徐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这出连环杀人案,居然也会变成政客手中权力斗争的工具。
当然了,高栋虽然不想让王孝永破案,但他自己对这个案子是抱了必破不可的态度,否则,这将成为他未来几十年仕途的最大污点。
他认定了凶手已经渐渐露出马脚,他相信,很快他就能抓出凶手了。
而徐策呢,他是否对未来,有所准备了呢?
(34)
隔了一天,高栋回到了白象县,他回到办公室,张一昂就跑了过来:“老大,你被换掉了?”
高栋淡定地笑了笑:“上级任命省厅的王孝永处长为一二六连环凶杀案的专案组组长,我暂时退居二线。”
“这……”张一昂不明白高栋表情的意思,道,“那我们是回市里?”
高栋摇了摇头:“不,我们一起配合协助王处长查案,所有人都继续留下来。”
张一昂更不明所以,支吾道:“万一……万一这案子,被王处长破了,那老大你……”
高栋低声道:“我说我们一起协助王处长查案,没说协助王处长破案!”
张一昂道:“老大,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还是按我之前告诉你的,有什么线索先告诉我,咱们内部要保密。当然了,如果王孝永问起,那就告诉他,如果他没问的,就不用多说了。他今晚会到,到时要开个动员会,具体该怎么做,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先说说张相平的情况查怎么样了?”
“我把老陈叫过来,一起说吧。”
“好。”
过了几分钟,陈法医推门而入,高栋示意关上门,随后道:“老陈,一共找到哪些线索?”
陈法医道:“老大,脚印确认过,凶手大约身高一七零到一七五之间,体重一百二到一百四之间,穿的是双皮鞋。张相平手指中留下来的纤维我化验过了,是种羊尼材料,而且羊绒的含量很高,我专门找了服装企业的技术专家看过,说这种布料档次很高,轻薄,保暖性能极佳,是欧洲进口的,国内暂时没有生产这种布料,如果制成衣服,售价至少要卖四五千以上。”
高栋点点头:“果然没错,凶手至少不是个穷人,和我心目中凶手的形象一致。”
陈法医道:“尸体的伤口和李爱国的情况一样,尸体上没有其他更多有价值的发现了。”
“张相平的指甲只抓到了凶手的衣服,没抓到凶手的皮肤组织?”
“恩,想来冬天大家衣服穿得都比较多,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组织很少,而凶手依然采用电晕人捅死的方法,没有和对方发生直接肢体冲突,所以张相平临死前没机会直接碰到凶手的皮肤。”
“车子上有什么发现?”
“车子的右侧前后两个轮胎,均被人为扎破了,就是这个东西。”
陈法医拿出两块铁皮板,上面布满了很粗的尖针,这就是扎胎钉。
高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思索片刻,道:“这东西是凶手自己做的,还是哪里有卖的?”
陈法医道:“我猜想应该是凶手自己把钉子焊上去的。”
高栋背过身,寻思道:“凶手为什么要把车子右侧的前后两个轮胎扎破呢?”
陈法医摇摇头:“我也想不出原因。”
高栋又道:“对了,前天看到地上的碎啤酒瓶,和案子有关吗?”
陈法医道:“说不上来,现在看不出是不是和案子有关,我们正想办法通过监控调查,看看是否有运啤酒瓶的人和车那天通过凤栖路,只有查到啤酒瓶的来源,才能判断是不是和案子有关。”
高栋不太满意地唔了一声,道:“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也就这么点线索?”
张一昂道:“我们问了当天报案的人了,报案的是住凤栖小区的一名交警队的工作人员,他当天晚上刚好外出和朋友聚会,回来时,开车进入凤栖路,车灯照到前面地上停了辆车,车身倾斜着,他仔细一看,注意到车右后侧地上倒了个人,所以马上报警了。根据监控显示,张相平的车是晚上10点25分进入凤栖路的,而报案人的车子是10点31分进入凤栖路的,只隔了不到六分钟。我们猜测,报案人车子进入凤栖路时,凶手完成杀人后,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凶手一看到有人过来,所以仓皇之下,来不及清除证据,直接逃离,所以张相平指甲里留了他的衣服纤维,地上的脚印也没时间清理。”
“报案人有看到当时车子附近有人吗?”
张一昂道:“报案人说他没注意那么多,他只注意着前面地上倒下的这个人,或许凶手在发现有车辆进入凤栖路后,马上逃进了农田里。不过这次倒是有个目击者。”
“目击者?”高栋眼睛发亮。
张一昂道:“交警队一位姓李的副队长,当天晚上开车进入凤栖路时,看到了张相平车子停在路边,张相平站在车旁。李队长停下车,摇下车窗,看到奥迪车的右侧,有个人正蹲着,应该是在查看轮胎。他问张相平遇到了什么事,张相平说车胎爆了。李队长问张相平要不要帮忙。张相平说两个胎都爆了,他车上也只有一个胎,帮忙也没用,只能等明天找修车店过来。所以这位李队长先行回家了。我们推测,当时趴在右侧查看轮胎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凶手。按照李队长描述,他当时没有下过车,那个人也一直背对着他,没看到脸。但据他回忆,那人是穿了一件米黄色的外套,张相平指甲里的衣服纤维,高清放大后也是米黄色的。这个人头发不长不短,从背影上看过去的感觉,他觉得是四十岁左右的人的样子。而当时和张相平在一起的这个人,事后我们经过多方调查,都没找出来。所以我们判断这人肯定就是凶手。”
高栋听话张一昂的话,心中分析着,凶手四十岁左右,与张相平认识。这个案子的案发经过与李爱国的案子相似,看来这个人也跟李爱国认识。也就是说,凶手既认识李爱国,也认识张相平。或许……或许他也认识那个失踪的林啸。
想到林啸,他又在心里默默念叨,这林啸失踪就让他失踪吧,可千万别改天冒出具尸体来。现在除了郭鸿恩的和他的人马,上级谁都不知道现在的遇害公务员很可能不是两个,而是三个。要是知道是三个,那前天的会议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收场了。
再来说凶手,凶手是个有钱人,虽然不能判断他有钱的程度,至少能证明,他不是个穷人。和那种一穷二白,单纯想搞点事,报复社会的完全不一样。
同时,凶手又认识李爱国、张相平这种级别的领导,看来他是个有社会地位的人,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理由会去犯下一系列的枪毙大案呢?
这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次,再回到张相平的事情上来。
高栋原先以为,那辆奥迪车车身倾斜着,轮胎破了,他以为是凶手在作案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轮胎扎破了。
现在目击者证明,张相平死前,轮胎就破了。
轮胎又厚又硬,这两块扎胎钉,如果用人力敲进轮胎里,不是件容易的事。
应该是车子在行驶中,压到了扎胎钉,才会陷进轮胎里的。
凶手是什么时候把扎胎钉弄进轮胎里的?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还有地上的碎啤酒瓶,真与案件无关?
高栋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不过对此,他也有几分开心。
看来凶手这次犯案,虽然留了几条物证,却没落下实质性的关键证据。要抓到凶手,恐怕也并不容易。
况且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个谜,为什么要扎轮胎,如何扎了轮胎,这些犯罪经过,也是个谜。
高栋想不通,他相信王孝永的人也更想不通。
当前最紧要的,不是抓到凶手,而是让王孝永抓不到凶手。
他相信,最后查出凶手的那个人,一定是他,也只有是他——高栋。
?
(35)
徐策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他觉得谋杀张相平这一次稍微有些仓促了。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有可能会放弃这次机会。
首先,这一次时间是在十点半,这个时间点,路上虽然人不多,但不像李爱国那次十一点,路上十几分钟都看不到人和车的踪影。如果他再多点耐心,多花几个星期时间,一定能守到张相平十一点后回家的机会。那时再动手,风险会小很多。
其次,当天晚上还是出了意外。
在告诉张相平轮胎破了,诱他下车时,刚好一辆车开来,这辆车打乱了徐策的心绪。尽管徐策作案前,已经心里勾画过如果犯罪途中刚好有人经过该如何应对。但他毕竟只是个正常人,心理素质还没上升到不怕死活的变态杀人狂的高度,考虑再周密,到事情真正发生时,未必就能如想象中应付的那般自如。
这个意外插曲也使他在后面的行动里,总是心神不安。况且路过的那位车主还认识张相平,停下车问了情况。徐策虽然从头到尾一直蹲在车轮旁边,装成在检查轮胎,但毕竟背影被那个人看到了,不知道那个人对自己背影的印象有多深。
此外,他被这辆车打扰后,杀害张相平时有一点心慌,电他时手抖了一下,张相平当时甚至发出了一声叫喊,直到赶紧补电第二下才让他昏死。此后匆忙插了一刀,收拾现场只进行了一半,隔远就望见有辆车拐进凤栖路,他直接转头跑到了农田里,一次都没回头,一直朝前走。
那辆车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他一无所知。现场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他感觉记忆很模糊,实在没有太大把握。
这几天他拼命回忆当晚行动中的所有细节,想要知道到底是否留下了致命的纰漏,但隔了越久,这份记忆就越不清楚,记忆中,夹带着想象的成分。这就如同考试时,遇到一个不会的选择题,你随便填了个选项。考完看过正确答案,你试图回忆我到底选的是A还是B,会越来越记不清。
而最让他心怀不安的一点,他担心张相平没死。
前一次,李爱国被杀后,第二天整个县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而这次张相平死了,到现在为止居然没听到周边有人提及。只听过一次有人说派出所有个警察半夜在凤栖路上遇袭,但遇袭结果是死是活,并不知道。
旁人传的派出所警察,肯定是指张相平,因为一般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县公安局里的领导姓名,把公安局的一律称呼为派出所。
徐策一度怀疑,张相平没有死。
他知道医学上的一个知识,有一定百分比的人是镜像人,即内脏位置与正常人是相反的。万一张相平的心脏位置异于常人,岂不是死不了?
他想进凤栖小区探个究竟,看看张相平家里是否聚集着准备丧事的亲戚朋友。但此时此刻,这种行动无疑要冒很大风险,所以他没有去做。
他忐忑地等了两天,直到现在,还没有警察来找他。
他分析一遍,看来张相平应该是死了,如果没死,张相平早就供出是徐策下的手,警察早就包上门了。
那么,张相平被杀的消息,是被公安封锁了,他们一定不想让这事再次传得满城风雨,增加他们的破案压力。
而对于整个作案经过,他能肯定的一点,当时绝没有和张相平进行皮肤上的直接接触,不可能留下DNA等指向性的线索。
恩,只要没有留下直接指向性的线索,其他因慌乱而未处理的细节,也威胁不到他。
况且,那虽是坏事,但也不是很糟糕嘛,哈哈。
他嘴角笑了笑。
好吧,暂且不管张相平了,得快点动手准备下一个了。
还有三个目标。
罪魁祸首,最大的欠债人,就是国土局的王修邦了。此人性格内敛阴沉,没有官场上普遍的兴趣爱好,活动规律,每天开车来回,住的小区地段热闹,直接下手有难度。——当然,如果拿着李爱国的枪,跟王修邦玩个同归于尽,那自然不再话下。不过徐策有妻子,有孩子,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对付他,需要制造几次混乱,再用一个大套子,把他瞬间玩死。
另外两个目标,分别是城建局的副局长胡生楚和城管局的副局长邵刚。
胡生楚,籍贯安徽人,来白象县已有十余年,白象的老百姓都叫他“胡牲畜”,据说他儿子和县长公子合伙开公司,承接县里的市政工程,家里着实有钱。旧城改造的拆迁队,听说有部分是他儿子找来的。他当然是必须要死的了。他为官低调,大概年纪大了的缘故,并不大喝酒应酬,也没有包养情人。他很爱惜身体,每天晚上六七点间,都会在小区外慢跑。动手应该可以放在他跑步的时间。
邵刚,白象县刚设立城管局时,他就进来了,早年是执法队队长,为人凶悍,谁都不敢惹他,后来不知他怎么运作,混上了副局长。他看上去似乎挺有钱的,但他钱从哪来的,徐策并不清楚。徐策只知道邵刚除了回家外,还经常到县郊的一个高档小区留宿过夜,他猜测,那里应该包养了一个情人。他家住在闹市区,看来动手需要到他金屋藏娇的所在了。
至于那个林啸最后怎么处理,徐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禽兽之所以敢残暴伤人,只因为他的爪牙。如果拔光禽兽的爪牙,他就没法伤人了。
助纣为虐者,往往以为自己不是纣而不会遭受清算,岂不知,酷吏比狗官更可恶!
徐策常常思考,为什么受到欺辱,日子过不下去,渴望公平正义的人,总是选择自残的方式申诉。要么跳楼,要么躺在车底下,要么拿汽油浇自己身上,用火点了。
且不说他们申诉的方式是如此幼稚,徐策认为他们普遍缺乏逻辑思维的锻炼和熏陶。
他们以为欺辱他们的基层官吏虽坏,上面的高官总是好的。
岂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
用辩证思维来论证。
如果上面的是清官,你需要用极端方式牺牲自己来祈求申诉吗?
如果上面的是贪官,你用这种方式牺牲自己有什么用?
所以说,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用自杀来告状的,智力存在缺陷,并且念书时的数理成绩肯定不好。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如果他们打破了你对明天的所有希望,怎么办?
很简单,杀了他们。
徐策相信,只要是省部级以下的官员,你如果已经不在乎自己生死了,完全有百分百的成功率跟他拼个同归于尽。当然了,如果你有子嗣,你怕自己拼个同归于尽后,你的子嗣会受他们的子嗣欺负,那么干脆,满门。
所以奉劝天下所有有点权势的人,坏事不要做绝,总要留点良心,你不可能永远没有落单的时候,即便如此,你别忘了,你还有父母,有老婆,说不定你正在念小学的孩子,放学时,有个绝望的人正在校门口等着他。
徐策笑了笑,他感觉,他在做一件有些人想做,却缺乏他那样“智商”才能做的事。
要知道,他除了讨回他们的“欠债”外,他压根不想拼个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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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王孝永年纪比高栋大几岁,行政级别一样,系统内的职位级别比高栋高一级。
他不知听了哪个幕僚的建议,或者是他攒政治资本升职心切,一个并未专门从事过刑侦的人,却拉上了五六个其他市里调过来的刑侦指导员,要接手一二六案子。
虽说这几个刑侦指导员高栋也听过他们名字,知道他们在各自管辖范围内破过不少大案要案,但一个办公室里的官僚带队,哼哼,高栋不惧怕他能破案。
今天的工作动员会上,张一昂和县局的陈队向王孝永一行人详细地做了案件侦破描述,部分细节上,高栋做了补充。
高栋知道,凭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全部告诉王孝永他们也无妨,现在的线索根本不足以破案。而且他对自己前期的一系列刑侦流程和手段都很具信心,他们找不出瑕疵来责难自己工作不力。
总体上,虽说王孝永是目前专案组的组长,高栋降级为副组长,但专案组成员中,至少有一半人,全部是高栋市局带来的,毕竟白象县是归他所在市局管的,所以实际上高栋比王孝永更有发言权。
高栋是个懂分寸,明白进退的人,他在会上故作谦态,拔高王孝永,似乎显得很尊重他领导的样子。毕竟这是上级安排的,一开始工作就拆台,对他只有负面影响。
相反,表面上奉承王孝永,到最后王孝永如果破不了案,只能尴尬收场,也没理由是说高栋的人不配合,那么最后受益的,还将是自己。
郭鸿恩在会上几乎一言未发,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不管能否破案,局长职务都会在几个月后撤销,现在只是为了稳定军心,让他暂时继续当着正局,明年他晋升恐怕也是阻力重重。
而县局另外两名已经退居二线的副局长,这次都没参加会议。高栋听郭鸿恩说,县局连死两个副局长,这两位已经退居二线的副局,担忧下个轮到自己,所以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外出去他们子女所在的其他城市暂住了。
会议结束,高栋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凤栖路上,此时已经晚上,寒风不时呼啸,高栋身体裹在羊绒外套里,脑中在思索着。
还是要一步步从头进行分析。
凶手是个有一定经济和社会地位的人,他为什么要连续杀人?
他心理变态?他极端仇恨官员?
心理变态应该算不上,凶手杀人用电棍击晕,再在心口上扎一刀,干净利落,手法不算残忍,更谈不上变态或有某种邪恶癖好。
极端仇恨官员嘛,如果是个生活一穷二白,无牵无挂的人,才会冒枪毙大罪,连续作案。以一个有经济和社会地位的人,不应该这么做。这样的人,不会去报复社会。即便报复社会,已经杀一个副局长立威了,为什么还要接着杀个副局长?即便是仇视公安系统,关林啸这个国土局的小执法队长什么事?
对,最大的可能,他一定有私仇。
先是李爱国被杀,接着林啸失踪,再者张相平遇害。
李爱国与张相平是同事,张相平与林啸认识,李爱国与林啸没有半点瓜葛。
什么人会和这三个人同时有私仇?
难道凶手是林啸?他杀了人自己逃起来躲了?可是他与李爱国又是无怨无仇的啊。
也或许林啸甚至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李爱国结了仇?但他和张相平没有矛盾呀。
在高栋的大脑里,这三个人的名字写在三角形的顶点上,李爱国和林啸间没有连线。三个人中,只有张相平一个人是把他们两个都关联起来的。
突破口应该是张相平!
目击者看到凶手在帮张相平检查轮胎,凶手和张相平相识,会是谁呢?
重点还是要掌握张相平案子的整个犯罪经过。
张相平当晚在半岛酒店打牌,离开半岛酒店是十点二十几分。他的朋友证实,他离开时,是独自一人开车的。监控也证实了,他的车里,至少副驾驶座上,没有人。
随后经过两公里的车程,张相平进入了凤栖路,在遇害地点停下车。
右侧前后两个轮胎的扎胎钉,一定是在他离开半岛酒店,到遇害点这中间开车压上后,扎进的。
凶手没有办法在马路上放置扎胎钉,等着张相平的车子前后两个轮胎刚好压上去。如果凶手要在马路上这么做,一是凶手没办法事先预测一辆车子的轮胎运行轨迹,二是如果凶手放了很多个扎胎钉,保证车子一定会压上,那就不会只扎到张相平一辆车。因为他手下案发后专门拿扎胎钉找各个修车店看过,都说是自制的,他们没见过这种扎胎钉,而且这几天也没遇到其他车子轮胎被这钉子扎爆的。
高栋眼睛一亮,唯一的可能,当张相平把车停在半岛酒店下方的停车场时,被人在轮胎下放了扎胎钉,这样张相平的车必然就会中招!
没错,就是这样!
接下来,该考虑凶手为什么要放置扎胎钉了,这对杀害张相平的过程,有什么帮助呢?
高栋思索一下,对,明天找辆车,亲自做个实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