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师爷 1 【作者】:沐轶

来源: 玉珠 2010-03-11 16:00:18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96614 bytes)


  穿越明朝的法医,进洞房却被美丽新娘赶出来,当刑名师爷遇到的都是离奇迷案:“古寺谋杀案”、“洞房迷案”、“书院血案”、“鬼屋杀人案”等等,件件都是迷雾重重,让人头痛。
  他运用自己的法医侦破推理知识,仔细勘察、精心检验、缜密推理,抽丝剥茧,揭开层层迷雾,终于将这些离奇案件幕后真相一件件大白于天下。
  对付纷繁的案件他没问题,但面对侦破过程中不断邂逅的那些美丽而性格各异的女子,包括面对那个如花似玉又不能碰的新娘子,他又会如何表现呢?

章节内容开始

作品相关 关于新书《刑名师爷》

  木头写的《纳妾记》得到了许多书友的厚爱和大力支持,入选了“年度十大最佳原创小说”,成绩的取得,离不开各位书友的大力支持,木头我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
  木头我写的法医推理侦破小说,得到了绝大多数书友的肯定,我感到很欣慰,决定新书《刑名师爷》继续写推理侦破小说,以福尔摩斯、柯男、金田一等名侦探为榜样,争取把侦破故事写精彩,写出自己的风格来。
  《刑名师爷》这部书,我准备写成像《名侦探柯南》一样的系列侦破故事。这一次在侦破手段方面,会与《纳妾记》有所不同,《纳妾记》主要是法医侦破,案件几乎都是开放式的,利用法医检验和刑侦手段侦破案件,这种侦破贴近现实,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案件都是靠这种方法侦破的。
  但在《刑名师爷》这部书,各位书友会发现,主角侦破方法上会有变化,我会以法医尸检为基础,更多地加入逻辑推理,不少案件还会借鉴日本推理小说常见的“密室杀人”类型组织安排,主要目的是提高侦破小说的悬疑性和互动性。
  目前,这还都只是木头的一些想法,能否到达这样的目的,木头心里还没底,但还是那句话:既然选择了写推理侦破小说,木头就会踏踏实实努力写好,争取写出精彩的侦破故事来。
  至于女人,那是少不了的,要不然,侦破故事就会让人感到单调,不过,《刑名师爷》故事里涉及女人的情节,会比较明快清新,情节处理上会比较轻松,尽可能不写琼瑶阿姨的那一类哭剧。
  关于女人的数量嘛,也不会太多,至少不会超过《纳妾记》,同时,也不会让主角轻易得到任何一个女子。木头现在知道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是YY小说的至理名言。当然也不会久拖不决,讲究一个水到渠成才是上品。
  最后,衷心希望《刑名师爷》能得到您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作品相关 刑名师爷的来源

  清末人汪康年在他的《汪穰年笔记》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年新到任的无锡县钱知县请了一位金师爷帮助他处理审判事务。这位金师爷正当少年,风流倜傥,很快就和惠泉山尼庵里的一个尼姑要好上了,经常流连忘返。有一次钱知县遇到一个紧急案子,急需师爷帮忙,可等了天,金师爷还是不见踪影。钱知县在堂上急得团团转,不由自言自语地埋怨了几句。又过了几天,金师爷满面春风地回到衙门,有个仆人把钱知县的埋怨话传给了金师爷,金师爷勃然大怒,抓起砚台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打点行李就要走人。钱知县知道了,赶紧跑来陪不是,再三道歉,可金师爷非走不可。钱知县只得送出衙门,还拿出一百多两银子权作送行。金师爷拿了银子扬长而去,再到惠泉山尼姑庵盘桓。等到用完了那些银子,无路可走。幸好那尼姑愿意还俗嫁他,拿出私房钱来供他捐了个知县。金师爷和尼姑成婚后果然官运亨通,转了几任,升到镇江知府,原来的东家钱知县却还在镇江下属的一个县当知县,正因事获罪。金知府不忘旧情,帮助钱知县保住了官职。金知府样样顺心,就是家中妻子常作河东狮吼:“你忘了你的官是怎么来的吗?”
  从这个故事可以知道,师爷并不是衙门的公职人员,也不是长官雇佣的帮手,幕友来去自由,而长官离了师爷好象就不会作官了。这就是明清(清朝更为典型)时期州县衙门的一个奇妙现象。
  师爷是民间的俗称,正式的称呼应该是“幕友”、“幕宾”、“西席”。他们是州县长官私人聘请的政务、事务顾问,双方之间的关系是主人和宾客、甚至是学生和先生的关系,双方地位是平等的。长官要尊称幕友为“老夫子”,或“先生”;自称“学生”、“晚生”、“兄弟”。而幕友也无须称长官“老爷”,一般是称“东家”、“东翁”、“堂翁”、“太尊”,或以当地绅士的口吻称呼长官“老公祖”、“老父母”;自称“晚生”、“学生”。双方都是平礼相见,不分尊卑高下。有时还是长官取卑下位置。如《切问斋文钞》里提到,长官要和幕友一起用餐,等幕友动了筷子长官才能动筷,平时要经常问寒问暖,礼貌周到,讨论问题也要尊重幕友意见,不可固执己见。而象上面的故事那样,幕友对长官倒是常常摆摆架子的。
  州县长官请幕友帮忙佐治的风气从明朝开始,而到清朝大盛。清朝刚入关不久,就在皇帝颁布的“上谕”中承认各地州县官“文移招详,全凭幕友代笔”。后来雍正皇帝颁布《钦颁州县事宜》中专列“慎延幕友”一条,变相承认州县长官可以聘请幕友帮助处理政事。清朝号称“无幕不成衙”,从上到下各衙门都聘请幕友,而州县事务最杂,几乎没有不请幕友的。能力差的州县官要请十几个幕友,一般的州县官请五、六个幕友,至少也要请两三个。
  幕友完全以私人身份应聘,和长官的关系也是私人关系,一般不会出现在公开的场合,就象“入幕之宾”的成语所说的那样,平时师爷是在内宅里自己的书房处理各类文件的,并不出头露面。虽然到了清末有的幕友在衙门外居住,但至少不会随同长官坐堂审案、或到签押房办公。
  州县长官要从自己的收入里拿出钱财来支付师爷的报酬,这种报酬和教师一样,叫做“束修”。师爷要“礼聘”,明代小说《醒世姻缘传》中提到主人公聘请师爷时旁人的忠告:“这做官的幕宾先生,一定也就和那行兵的军师一样,凡事都要和他商议,都要替你主持。……该择一个好日子,写一个全柬拜帖、下一个全柬请帖,定住那一日请,得设两席酒儿,当面得送五、六两聘礼。”
  明清时江浙一带文才荟萃,考科举出来的官多,落榜者更多,很多的落榜者转而学习为人佐治的本领。靠着作官同乡的提携,他们跟着去上任“佐治”,因而江浙的师爷遍布天下。其中又以绍兴人居多,绍兴在明朝以出书吏衙官闻名,后来又转为当师爷,绍兴籍贯的师爷互相介绍,把持各地州县衙门。清人笔记《三异笔谈》就有一个绍兴师爷把持云南的故事。

春光后花园

  夜色阑珊,星光点点,初夏的夜晚乍暖还寒。
  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夏鸿的府邸后花园青草地上,传来男女说话声。
  就听一个女孩子慌慌张张道:“少爷,今天可是您……洞房花烛之夜,您要和奴婢……那个……,小姐,不,奶奶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别管她!亲亲海棠宝贝,快把你那风流手段都拿出来,少爷我等不及了……!”
  接着,就是刺啦一声嘶裂衣衫的声音和女孩的轻声惊叫,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声。
  忽然,满天星斗中,有一个慢慢越变越亮,亮得刺眼!
  就在这时,那少爷身子一挺,右手抓住了心口,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随即,垂下头,扭了几扭,一头载在赤裸女孩身边,一动不动了。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从冥冥夜空中射下来,照在这男子的身上,光芒四射,如神仙下凡一般!
  那女婢先是闭着眼睛喘息着,配合着少爷的动作,忽然发现少爷不动了,微觉诧异,她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发现刚才少爷捂着心脏痛苦的表情。
  少女等了片刻,还是没动,随即感觉一个沉闷的东西栽落在自己身边,这才慌忙张开眼,就看见那一道白光如闪电一般劈在了少爷赤裸的身上!
  这道闪电静悄悄的,虽然少女没有听到雷声,但此刻的震惊绝对不亚于一道霹雳。那女孩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发觉已经气息全无,吓得惊声尖叫,响彻整个后花园。
  她挣扎着努力从男子身下爬了出来,胡乱套上衣裙,惊慌地往外跑。
  跑到后花园门口,一个花白胡须老者从黑暗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这女婢:“海棠,我不是叫你在后花园伺候少爷吗?你怎么跑出来了?少爷呢?”
  女婢海棠惊恐万状:“老何头,不得了了……刚才……一道闪电……把少爷……把少爷劈死了!”说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什么?”老何头一惊,“快去报告老爷和奶奶!”急步往后花园跑去。
  老何头急步来到这男子身边,只见他赤身露体,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一探鼻息,已经气绝身亡,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员外郎夏鸿带着夫人和一大帮子丫环仆人急冲冲跑到了后花园,一见这男子惨样,也慌了神,夏鸿忙问道:“天楚怎么了?”
  老何头刚才已经拿过男子的衣衫给他胡乱穿上,正俯在他身上悲声哭泣,听到老爷问起,便答道:“海棠说……说他们两在后花园……的时候,少爷……少爷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了,已经没气了~!我可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爷啊~!”说话间,已经是老泪纵横。
  站在一旁的夏夫人脸上现出一丝解脱的快意,却假意悲声哭泣起来。
  他们身后围观的仆人中,一个大眼睛模样十分俊俏的小丫鬟斜眼看了看躲在角落里吓得簌簌发抖的丫鬟海棠,又掉头看了一眼草地上衣衫不整的这男子,轻啐了一口,自语道:“死得好!新婚大喜却去干这等勾当!活该被雷劈!哼!”
  “飞燕,不得无理!”夏夫人扭头瞪了那丫鬟一眼。
  丫鬟飞燕急忙躬身答应,不敢再言。
  夏鸿跺脚道:“我没照顾好天楚,可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啊!”
  原来,地上这青年男子名叫孟天楚,他父亲孟豪与这工部员外郎夏鸿夏大人是少年同窗好友,情同手足,结为异姓兄弟,因为两家交好,后来两家各生了一儿一女,便结了娃娃亲。
  科举考试中夏鸿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后走上仕途,官至工部五品员外郎。而孟豪不仅屡试不中,加之家道中落,夫妻两最终郁郁寡欢而死。
  这夏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最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虽然孟家已经败落,而孟豪又已经死了,但他却依旧守信,先是帮扶督促孟天楚考科举,想让他谋个功名再与自己的女儿成亲,没成想这孟天楚不争气,拿起四书五经就昏昏欲睡,寻花问柳歪门邪道倒是样样精通。把这夏鸿气得差点吐血。
  夏鸿眼看这孟天楚已逾弱冠之年,却和他老爹一样科举屡试不中,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出阁的年龄,再不嫁,就要被人偷笑了。无奈之下,这才安排两人今日成亲。
  没想到,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之后,这孟天楚不好生在洞房里享受这人生快事,却跑到这后花园和小丫鬟鬼混,听仆人说被雷劈死了。
  雷劈死?不可能啊。夏鸿抬眼望了望繁星点点的天空,对老何头吼道:“胡说!没有乌云没有下雨,哪来的闪电雷劈?”
  这老何头是孟家的老家仆,孟家虽然败落,孟氏夫妻先后去世,他却还是忠心耿耿一直跟随着少爷孟天楚,听了这话,老何头慌忙道:“老奴也是听海棠说的。”
  夏鸿脸色铁青,一转身,盯着海棠:“你这贱人,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海棠吓得全身发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是……是老何头给了我两吊钱,让我到后花园来陪少爷,结果,天空劈了一道闪电下来,把少爷给劈死了……”
  “还敢胡说!满天星斗哪来的雷电?”夏鸿认定海棠说的是瞎话,恨声道:“分明是你勾引少爷,这初夏之夜,天寒地冻的干那种事情,得了‘马上风’,这才死了,你这贱人,洞房花烛夜,竟然敢勾引新婚姑爷!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把她拉下去,鞭笞一百,送官法办!”
  众家奴齐声答应,上前就拖海棠。
  海棠一边挣扎一边哭诉着冤枉。正在折腾的时候,就听到地上直挺挺躺着的孟天楚啊了一声,随即慢慢睁开眼睛,转着脑袋四下张望:“我……我这是在哪里……?”
  老何头又惊又喜,扑上去抱起孟天楚:“少爷~!少爷您没事啊?真是太好了!老奴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现在没事了,太好了!”
  夏鸿更是喜出望外,急步上前,弯下腰问道:“天楚,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先躺着别动,感觉怎么样?”
  夏夫人和那俏丽的小丫鬟飞燕都是满脸失望之色,海棠则是死里逃生的惊喜。

洞房花烛?

  听了老何头的话,孟天楚一愣,一骨碌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又盯着那一群围着自己的男男女女的衣衫,更是奇怪,结结巴巴说道:“你们……你们……,我……我……”
  他为什么这幅神色呢,原来,此孟天楚非彼孟天楚。
  他原来是现代社会某市刑警队法医,这天野外山上某地发现一具无名尸体,他奉命提着法医物证勘查箱跟随前往验尸。走在山路上,内急到路边草丛里小解,一道白光无声无息从天而降,瞬间将他和手提箱吸走。
  他只感觉到身边电光闪闪,斗转星移,世界飞速在自己四周旋转,不知过了多久哄的一声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后花园里,一群穿着古代那种奇奇怪怪衣袍衣裙的男男女女围在自己四周。
  他脑海中闪过一些恐怖又十分刺激的词汇:穿越?时空隧道?相对论?时光旅行?
  奇怪了,要是时空穿梭,那自己就应该穿戴现在的那身警服啊,怎么变成了长袍了?看样子,这些人都认识自己,而且关系好像还很不错,旁边这老头还叫自己是什么少爷,难道是个富贵人家?
  这些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呢?要么就是自己的相貌与他们的少爷很相象,要不就是自己压根就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刚才那老头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就很可能的确是已经死了,然后自己借尸还魂又活了过来。
  不对,这世界上哪有鬼啊,自己可是写了好几年入党申请书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我们的党可是信奉马克思主义,是无神论者。
  既然没有鬼魂,那自己这又算哪档子事呢?穿梭时空还是借尸还魂?对了,好像有部科幻电影,说一种时光机器可以把人的身体分解成分子结构,穿越时空,到历史某个时刻再重新组合。难道自己也是这样吗?
  他猜对了,原来,他小解的时候,他的头顶外太空里正好有一架天外来客UFO星际旅行路过地球,时空机器出了小毛病,意外开出了一道时空隧道,正好击中他和法医物证勘查箱,箱子被整个时空转移走了,而对他这个生命体,时空机器却只是将他与古代这位刚刚因性猝死而死亡的孟天楚孟少爷的大脑进行了调换。
  也就是说,这位古代少爷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但少爷的大脑,已经换成了他的大脑。所以,并不是借尸还魂,也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时空旅行,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大脑进行了时空旅行来到古代,替换了一位古代少爷的大脑。
  外星人虽然发现了这个错误,却懒得管这种闲事,开着UFO溜之大吉了。所以这件事情,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鸿奇怪地望着他,问道:“天楚,你没事吧?要不要找郎中给你瞧瞧?”
  孟天楚惶然不知所措,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零乱的衣袍,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心想,天楚,我的名字叫天楚?没有姓天的,这两个字好像只是名,那自己姓什么呢?问自己这话的,看上去好像电视剧里的老爷,不知道是谁。
  他心里还一直在那些词汇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心中一个念头就是,情况不明之前,不能乱说话,别让人当成天外飞仙抓起来拿去展览,那就完蛋了。活动了一下手脚,摇摇头,笑道:“我……我没事……”虽然在笑,可这笑容干巴巴的,因为他还没从这穿越的震惊中回味过来。
  夏鸿见他脸色有异,还以为他丑事被人发现,羞愧难当,见他爬起身来东张西望,这身体倒没有什么问题,便微笑道:“没事就好!老何头,飞燕,你们两还不快把少爷送回去!再出什么岔子,老夫定要重重责罚!”
  就在这时,几个家仆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急声道:“老爷,后花园发现一口扁扁的箱子,很沉,不知道怎么来的!”
  他忙道:“扁扁的箱子?是不是白色的,可以提着?”
  “是啊,姑爷。”
  “那……那是我的,是……是朋友送我的,快拿来给我!”他支吾道。那里面装的是他法医物证勘查常用设备、器械和试剂,不知道自己来到哪个朝代,自己这一箱宝贝可不能丢了。
  夏鸿知道自己这新姑爷整天就喜欢捣弄一些歪门邪道,这大箱子肯定也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心教训两句,可今天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多说,便哼了一声,袖袍一拂,转身走了。夏夫人也跟随而去。
  飞燕老大不乐意斜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姑爷,回洞房吧。”
  他还在东张西望,没注意到这话。飞燕提高了声音:“喂!孟少爷,你走不走啊?”
  孟少爷?自己姓孟?那自己的名字就叫孟天楚了?这名字马马虎虎还将就,既然上了这人的身,又到了这人的家,那以后就用这名字好了。
  孟天楚问飞燕道:“去……去哪里啊?”
  飞燕白了他一眼:“洞房啊!——明知故问!”
  “洞房?”孟天楚惊喜交加,自己的狗屎运看来很不错,一穿越回到古代,就赶上洞房花烛,哈哈,真是爽啊,好生瞧了瞧眼前这大眼睛俊俏的小丫鬟,忙道:“我和谁洞房?是咱们两吗?”
  飞燕瞪了他一眼:“美死你!油嘴滑舌!再不走我可要走了。”
  “走走!”孟天楚忙不迭叫道,这时候,家奴已经将他的法医物证勘查箱提来交给了他。
  飞燕转身往后花园外走,孟天楚急忙将箱子交给老何头,让他保管好,然后急忙跟上,老何头见少爷死而复生,不由喜不自胜,提着箱子跟在后面。
  转过重重亭台楼阁、回廊亭榭,这才来到一处小院子。
  这小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大花的喜字贴在墙上门上,一派喜气洋洋。
  孟天楚又惊又喜,心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洞房?

包办婚姻

  身后跟着的老何头几步追上,说道:“少爷,老奴在门口伺候着。”
  孟天楚点点头,心想,我要进洞房享受人生快事,你不在门口等着,难道还想跟进来不成?
  那飞燕已经走进了房里,孟天楚急忙也跟着撩门帘走了进去。
  这新房是里外套间,外间是小丫鬟住的,里间才是他们的洞房,里外间只有一个门框,没有门,而是用绣着大红喜字的门帘隔开的。
  孟天楚撩开门帘进了里屋,只见房里布置得更是喜气洋洋,喜床上鸳鸯被叠得整整齐齐。床边坐着一个女子,大红色霞帔锦衣,盖着一个大红的盖头,身形上看,婀娜多姿。
  孟天楚简直嘴都要笑歪了,没想到自己不远万里来到古代,第一件事就是进洞房,哈哈哈,这简直也太爽了,让他忘却了所有的惊恐和担忧。
  丫鬟飞燕走到那红盖头新娘身边,低下身几哩咕噜说了几句。那新娘子哼了一声,这一声虽然轻,却清脆如洞箫长笛,竖琴古筝,简直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把他高兴得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飞燕站起身,冷冷对孟天楚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揭盖头!”
  “好嘞!”孟天楚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来到新娘身边,一股清幽的淡淡的香味,将他全身裹在其中,简直心旷神怡。
  孟天楚一仰脖子,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哇~!好香啊。”伸出手去抓住盖头的一角,慢慢往上撩起,新娘的脸庞一点一点露了出来,先是尖尖的下巴颏,然后是红红的樱桃小嘴,高挺的鼻梁,白里透红的练蛋粉嫩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又黑又亮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在眼部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心头顿时升起无限的爱怜。
  如果说飞燕已经算得上罕见的美女,那这新娘子,简直就是人间尤物,天女下凡了。
  孟天楚将红盖头轻轻取了下来,望着大红凤冠下娇媚无限的新娘,高兴得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只可惜,这新娘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飞燕在一旁冷声道:“嗳!盖头已经揭了,你还不快出去!”
  “出去?出哪里去啊?”孟天楚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飞燕眼睛一瞪:“你爱上哪上哪,你刚才不是在后花园和海棠那个骚狐狸正在鬼混吗?继续去找她啊。要不去花街柳巷找你那些相好的去!”
  孟天楚有些反应过来了,肯定是自己上了身的这个少爷是个花花公子,惹得新娘子不高兴了。看来得哄一哄才行,忙躬身道:“我刚才……”刚说了个开头,就想起来,听飞燕的意思,好像自己上身的这个少爷在自己上身之前,正在和一个叫海棠的女子在后花园办事。完蛋了,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嘛,还被这个什么飞燕丫鬟给抓了个现行。
  没等孟天楚想到撒谎解决的办法,新娘子已经冷声道:“行了,你不用说了,你干什么事情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我们已经说好了的,只做一年的假夫妻,现在请你走吧!”
  假夫妻?一年?孟天楚有些头昏,自言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那新娘冷冷望着孟天楚,“你别忘了,我嫁给你,只是因为不想让爹爹成为背信弃义的人,既然我们是自幼定的娃娃亲,你爹娘也不在了,我们夏家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所以才嫁了你。只不过,这门婚事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以后休想再踏进我的房间一步。言已至此,现在请你出去!”
  听了这话,孟天楚有些反应过来了,敢情这新娘根本不想嫁给自己,只是因为这是一门双方父母当初定下的婚事。这封建包办婚姻真是害死人!
  孟天楚心想,如果自己上身的那个少爷,新婚之夜还在和别的女人瞎搞八搞,那还真不是个东西,孟天楚心想,我就不一样了,穿越之前,我可是堂堂刑事警察学院法医系毕业,配你也不算辱没了你,不过,这件事是没办法提的了。
  女孩子就服哄,好言好语哄一哄就好了,孟天楚满脸堆笑,用当年大学追女孩子的厚脸皮精神,十分诚恳地说道:“我……我改还不行吗?”
  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连孟天楚自己都觉得有些感动了。可那新娘还是冷冰冰的说道:“免了,你我还是各过各的,我们俩已经说好了的,做一年名义夫妻,一年后,你写休书休了我,从此两清!”
  休妻?这词汇好熟哦,好像是古代离婚的方法,怎么新婚之夜就定了离婚的时间,这不是假结婚嘛。原来这女子一家人不想毁婚,落人口实说他们嫌贫爱富,这才搞出这一场戏来。
  飞燕在一旁猛地推了孟天楚一把:“喂!小姐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出去!”
  孟天楚冷不防被推了一个趔趄,顿时来了气,心想,我这人没有傲气,但傲骨倒还有两根,既然不是真心嫁我,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自己又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就当是做了一场春梦吧。
  孟天楚从来都相信天涯何处无芳草,当年大学里虽然对漂亮女生也曾经死缠烂打过,但只要知道没戏,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从来不会哭哭啼啼闹失恋。
  孟天楚站稳了身子,长叹一声:“原来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自珍重吧,告辞!”两脚一并,啪地敬了个军礼,向后转,大踏步就往外走。
  刑警学院没白读,这几下子还挺标准,心中得意,一不留神,一脚正拌在门槛上,几个踉跄往前跌出,差点摔倒。好在以前的训练没偷懒,身手还算敏捷,往前窜了几步,到底还是站住了。
  等他站稳脚步,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响,洞房的大门已经重重关上。

书房

  “千万不要有糗的感觉!”孟天楚心想,正了正衣冠,左右看看有没有别人注意到自己。还好,除了门口那老何头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到没别人。现在孟天楚算是明白了,这老何头刚才为什么要说他在门口等着,敢情他已经知道,孟天楚进去呆不了一会就会被轰出来,所以才在门口伺候着。
  孟天楚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大红喜袍,从来没穿过,还没穿习惯,不过京剧里倒看见过古代人怎么走路的,好像是迈方步。于是他学着走了几步,一步一停,这也太费事了,干脆撩起衣袍前摆,就这么乱走好了。
  老何头也不知道刚才从哪里拿来了一个灯笼,见孟天楚出来了,忙提灯笼跑上前,躬身道:“少爷,咱们去哪里呢?”
  “废话,当然是睡觉喽,天都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
  “是是,老奴是问咱们是回书房呢还是到柳花胡同呢。”
  “柳花胡同?去那里干什么?”
  老何头奇怪地看了孟天楚一眼:“去找眠云、翠红她们啊。”
  看见老何头疑惑的眼神,孟天楚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别乱说话,这个身体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孟天楚少爷了,那个少爷的记忆半点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这一身躯壳。
  听老何头说起的这两个女子,从名字上看,显然都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孟天楚对这样的女子没什么兴趣,现在刚刚来到古代,时差还没适应,又被新娘子轰了出来,脑袋是昏的,最好早点睡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于是,孟天楚摆了摆手:“不去了,回书房。”
  老何头侧身一旁,将手中灯笼往前高高伸出,静等着孟天楚先走。
  孟天楚看他那架势就知道,这老头是下人,不敢走在主子的前面,所以想等孟天楚先走,他好跟在侧后方举着灯笼照路。可孟天楚心想,我哪里知道这书房在什么鬼地方,便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何头,你走前面吧。”
  主子有令,莫敢不从,老何头急忙举着灯笼上前两步,也不敢在孟天楚身前走,便侧着身走在路边,孟天楚举步跟上,这书房就在这小院子里,洞房的对面那排厢房,十几步路就到了。
  新郎和新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外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相亲相爱住在一起了,实际上一个院子里却两地分居。
  孟天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是里外两间。他里外转了转,发现外间是书房,里间是卧室,自己的那个法医物证勘查箱,好好地放在里间墙边。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设备、器械和试剂都完好无损。
  这书房还真的算得上是间书房,整整齐齐放满了线装书。孟天楚饶有兴趣地取了一本,翻了翻,全都是繁体字,而且还是竖排的,没有标点,吃力地读了一段,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分句,更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东东。
  又拿了几本随手翻了翻,也是看不懂,放了回去,在椅子上坐下。
  老何头泡了一杯浓茶进来给孟天楚。
  孟天楚含含糊糊问道:“老何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昏死过去了?”
  老何头躬身道:“老奴也不太清楚,老奴根据少爷的吩咐,给了丫鬟海棠两吊钱,然后带她到后花园陪少爷,过了一会,就看见她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说是少爷您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老奴跑去看,见您没了气息,还以为……还以为……嘿嘿,少爷真是吉人天相。”
  让海棠陪自己?原来自己穿越过来上身的这个什么少爷,还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丫鬟干那种事情,真是的。就不知道这丫鬟长得什么样。刚才自己穿越过来上了这少爷的身之后,慌里慌张的什么都没注意,现在冷静下来了,这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孟天楚迟疑了一下,讪讪道:“这海棠……”
  老何头立即会意,忙道:“老奴这就去叫海棠!”转身几步出了门。
  孟天楚其实只是好奇,他刚穿越过来,还没空去理会这些东东。等了一会老何头还没来,百无聊赖,又到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看,却是一本《大明律》。
  孟天楚学的虽然是法医专业,但也学过刑民等基本的实体法和程序法,也选修过法制史。只不过,那都是混学分的,也没认真学。加上这《大明律》又都是繁体字,竖行,更是难以看懂。
  左右无事,闲极无聊,边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这一静下心来,发现原来繁体字虽然记不住怎么写的,但大部分倒也还认识。只不过读得很慢,一页纸差不多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完。
  这时,老何头一个人跑了进来,神情颇为尴尬,孟天楚微微一怔,望向老何头。
  老何头陪笑道:“少爷,海棠她……”
  “怎么了?”
  “她被老爷用家法鞭笞一百,屁股和大腿被打得皮开肉绽,此刻正爬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呢,老奴原来猜想,既然少爷没事,老爷应该不会责罚海棠了,不过,听说是小姐的主意……”
  孟天楚桌子一拍:“这女子好狠毒!”脸上一付愤愤然的样子,肚子里却有些好笑,这小姐虽然对自己冷冰冰的看不上眼,把自己从洞房赶了出来,但听说丫鬟勾引她老公(其实是她老公勾引丫鬟),还是唆使老爷将这丫鬟海棠暴打了一顿,这小女子一定是吃醋了,嘿嘿。
  随即又一想,不对,恐怕不是吃醋,吃醋是爱的表现,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小姐根本看不起自己这孟天楚少爷,甚至充满了鄙夷,怎么会有爱呢?没有爱,何来的吃醋?这一顿鞭子只不过是她作为名义上的妻子表明的一种态度而已,倒也不真是吃醋,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兴趣索然。
  想到这小姐,这才想起,这小姐叫什么还不知道呢,这话可不好问老何头,怎么套出来呢。想了想,斜眼看了看老何头一双手,倒不像做粗活的,说不定通些文墨,便道:“老何头,你帮我写个字条给奶奶,就说我饿了,让飞燕给我弄点吃的。”

告状

  老何头忙道:“这事老奴来办好了,老奴这就去厨房让他们做,少爷您想吃什么?”
  孟天楚摇头道:“不,我就要飞燕做,老子怎么说都是姑爷,连个小丫鬟都指挥不动,还当个屁的姑爷!叫你写你就写!”
  老何头猜想孟天楚肯定是刚才在洞房里受了小姐和丫鬟飞燕的气,拿小姐没办法,就故意想法子折腾一下丫鬟飞燕,出出心中的闷气。老何头忙点头答应,书桌上就有现成的纸笔,磨了一点墨,提起一只狼毫毛笔,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了,搁下笔,眼望孟天楚。
  孟天楚拿起那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娘子:麻烦飞燕姑娘给为夫做点宵夜。”这手毛笔字倒还马马虎虎,他不知道,这老何头以前是孟天楚的父亲孟豪的书童,懂一些文墨。
  不过,吃夜宵不是孟天楚的主要目的,便把眼一瞪:“谁叫你写这么客气?重写,给我写严厉一点,前面要直呼其名,什么飞燕姑娘,叫飞燕丫头!命令她让飞燕给我做宵夜,不答应就家法伺候,他***,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对老子呼来喝去,还反了她了!这古代不是讲究个男尊女卑嘛,老子不信就制服不了她!”
  老何头暗自吐了吐舌头,看来少爷的火气不小,对那句“这古代”有些不太理解,不过见孟天楚怒气冲冲,却不敢多问。急忙换了一张纸,提笔重新写过。
  孟天楚拿过来又瞧了瞧,只写上面写着:“夏凤仪娘子:为夫命你指令飞燕丫头给为夫做宵夜送来,违者家法伺候!夫君天楚。”
  夏凤仪?有凤来仪?凤凰驾临一般美妙飘逸?单从外表看,她绝色美貌,倒也不委屈这句话。自己没见过凤凰,也不知道凤凰是不是都是这样冷冰冰的。
  孟天楚一边想,一边微笑着点点头,又道:“把年月日也写上,对了,还有年号也写上,正规一点。让她知道厉害!”
  老何头急忙提笔,在下面加上:“嘉靖二年四月初六。”
  嘉靖?明朝?我穿越到了明朝?孟天楚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在现代社会爬坡爬岭验尸查案,几个小时之后,自己就时空穿梭到了几百年前的明朝,还娶了一个摸不得碰不了的俏佳人做老婆,这世事变化也太快了。
  老何头见孟天楚傻愣愣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敢问。半晌,孟天楚这才长叹了一声:“就这么送去吧。”
  老何头忙答应了,拿着那纸条,匆匆出了门。
  孟天楚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天啦,自己灵魂出窍,尸体肯定留在了现在社会,爸爸妈妈知道自己死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想起父母,孟天楚心里沉甸甸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别说邮局了,连电话亭都没有一个,打个电话打不了,写封信报声平安,却也没人能送。
  正在他伤心出神之际,老何头回来了,陪笑道:“字条送给少奶奶了。”
  孟天楚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些思绪,回到现实之中,问道:“她说什么没有?”
  “奶奶说……奶奶说少爷要想吃就自己……,还是老奴给您去厨房让他们做吧!”
  孟天楚大怒,心想,古代不是男尊女卑吗?不是丫鬟都是什么卑贱的奴婢吗?怎么到我这里,什么都不是呢。想起刚才飞燕推了自己的那一把,差点把自己推个狗吃屎,这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你们***看不起老子,那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要闹他个地覆天也翻!
  怎么闹?点把火?还是别,孟天楚冷静想了想,这夏鸿强行将女子嫁给一个登徒子,看来对这信义二字看得很重,不如去找这老头,装委屈,看看他们怎么说,说不定能利用这老头重信义这一点,好好治治这两个臭丫头。
  孟天楚想罢,呼地站起身,对老何头道:“提灯笼,跟我去见老爷!”
  老何头见孟天楚气得脸都绿了,有些害怕,更不敢违抗,急忙提了灯笼,依旧前面领路。一直来到了老爷的住处。
  老爷夏鸿正和夫人在客厅里喝茶说话,忽见到孟天楚进来,微微一怔。
  孟天楚没等他说话,学着古装电视剧里文人的样子,躬身一礼:“岳父、岳母,小婿特来问问,不知今日凤仪姑娘是与谁成亲?”
  夏鸿上下看了看孟天楚,心想你脑袋没病吧,怎么问这么个问题,随即明白,孟天楚这话肯定另有深意,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孟天楚又是深深一礼,悲愤的声音说道:“天楚不明白,所以特来问问岳父岳母,今日凤仪姑娘与谁成亲?”
  夏夫人满脸不悦:“贤婿何出此言?既然你都称呼我们为岳父岳母,怎么还要问谁是新姑爷呢?你这不是存心……”
  “不对吧!”孟天楚一脸自嘲,叹息一声,“天楚哪有这等福气!”
  夏鸿皱了皱眉:“楚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凤仪这丫头欺负你了?”
  原来你也知道你这女儿不是善类?孟天楚听了夏鸿的话,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昂首道:“没错!既然我今日已经与凤仪姑娘成亲,为何凤仪姑娘不让我进洞房睡?”
  夏鸿和夫人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惊谔,看孟天楚这样子倒不像是假装的。夏鸿道:“有这等事情?”
  “嘿嘿,既然凤仪姑娘看不上天楚,伯父就不该将她强行嫁给天楚,闹到这种地步,谁都不开心!”孟天楚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样,几乎连夏夫人都觉得有些同情了。
  “居然有这等事情!”夏鸿桌子一拍,“仪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仅凤仪姑娘如此,连飞燕都不将天楚看在眼里!”孟天楚鼻子吸了吸,眼睛使劲眨巴了一下,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可他的泪腺属于欠发达地区,怎么挤也还都是干巴巴的。

三纲和女诫

  “飞燕怎么你了?”夏夫人问道。
  “她将天楚推了个跟头,差点把脑袋都摔破了!”孟天楚吹牛不打草稿,“然后将天楚扔出了洞房,这些老何头都看见了,你们要不信,可以问问老何头!”
  夏鸿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孟天楚暗中偷笑,继续火上浇油:“天楚感念岳父您老人家对天楚的期待,天楚便决定发奋读书,希望将来能有所作为,所以被撵出洞房之后,便挑灯夜读,读到后面肚子有些饿了,想着这天也昏暗,老何头眼神不好,便让飞燕给我去厨房要些吃的填填肚子。没想到飞燕说,她只是小姐的奴婢,不是我孟天楚的奴婢,我要想吃,自己爬去厨房找点残汤剩饭……!”
  夏鸿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真是混帐东西!”
  孟天楚抬起宽宽的衣袖,抹了抹干巴巴的眼眶,吸了几下鼻子,语带哽咽说道:“伯父伯母,小侄……小侄自知配不上凤仪姑娘,今日……今日受此大辱,再也无颜呆下去了,特来向二老辞别,这就要走了……”
  孟天楚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夏鸿知道,要是孟天楚新婚之夜离家出走,将自己在孟家受到的待遇在外面乱说一通,不仅自己颜面扫地,恐怕女儿也将成为河东狮吼的典型代表记入史册了。
  更何况,夏鸿十分看中这信义二字,他将女儿嫁给登徒子孟天楚,就是为了圆这个信字,一直扶助故人之子,也是为了圆这个义字,岂能让女儿毁了。
  此刻听到孟天楚辞别要走,而且称呼自己夫妻为伯父伯母,自称小侄,显然已经不准备认这门亲了,又是惭愧又是着急,桌子重重一拍,砰的一声,桌子上两个茶碗都震得跳了起来,吼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跑进两个家仆,躬身施礼。
  “去!把你们少奶奶和那个贱婢飞燕给老夫叫来!马上,她们敢不听话,就……就把她们捆来!”夏鸿拍着桌子吼道。
  两个家仆答应了急步跑了出去。
  夏夫人见夏鸿气得脸色铁青,强笑道:“老爷消消气……”
  “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在后面给这两个死丫头撑腰,她们能有这么大胆吗?”夏鸿越说越气,呼地站起来,跟个没头的苍蝇一般转了两圈,吼道:“来人,拿鞭子来!这等不孝之女,老夫索性将她打死了了事!”门口的家奴答应了,跑了出去,知道老爷在气头上,不敢不遵守指令,却又不敢不去拿,要真拿了鞭子来,打伤了少奶奶,那可吃不了兜着走。只好拖拖拉拉磨时间。
  夏夫人吓得脸都变了,劝也不敢劝,拦也不敢拦。
  不一会,夏凤仪和飞燕被带来,一进门,见到孟天楚站在一旁,嘴角有一丝得意的冷笑,两人心中暗叫不好,待到看见夏鸿铁青着脸,这才有些慌了神,不知道孟天楚在夏鸿面前说了些什么坏话。
  不过,以前孟天楚只知道吃喝玩乐,见到夏凤仪,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躲得远远的,根本想不到他会有胆量跑来打小报告,夏鸿对他也没什么好感,把女儿嫁给他,纯粹是基于一个信字。所以夏凤仪倒也不慌张。
  夏鸿沉声道:“仪儿,你是不是将天楚赶出了洞房,不让他进房里睡觉?”
  夏凤仪粉嫩的脸蛋微微一红,这件事没办法抵赖,却也不敢承认,她知道父亲对信字看得极重,如果知道她阳奉阴违,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在古代,父为子纲,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违抗父命,那可是极大的不孝。
  夏夫人见夏凤仪不说话,这件事显然是真的了,忙低声道:“仪儿,赶紧给爹爹和你夫君陪个不是!”
  夏凤仪慢慢跪倒,要道歉,却又说不开口,脑袋里有些混乱,她搞不懂这老鼠一般的孟天楚怎么敢到爹爹这里来告状了。飞燕见少奶奶跪倒了,也急忙跟着跪下。
  夏鸿见夏凤仪不辩解也不道歉,吼道:“鞭子!鞭子呢!再不拿鞭子来,一并责罚!”
  门外那家奴早就将鞭子取来了,一直等在门口不敢进去,听了这话,知道再不进去,连自己都要陪法场了,赶紧跑进客厅,躬身将鞭子递给了夏鸿。
  夏鸿抡起鞭子,在夏凤仪头顶上凌空抽了一鞭,啪的一声脆响,吼道:“逆子,为父问你,何为三纲?”
  夏凤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哆哆嗦嗦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夫为妻纲……”
  “你知道?哼!为父还以为你猪油蒙了心,忘了呢。”夏鸿又问道:“《女诫》云:何为妇人大礼?”
  “敬顺……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知道?知道你还将你夫君赶出洞房?知道你还将你夫君推跌倒?知道你还让你夫君爬去厨房找残汤剩饭?”夏鸿已经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你这逆子,如此对待夫君,传将出去,叫为父还如何见人?你是要存心让人指为父的后脊梁吗?”
  夏凤仪一听暗自叫苦,父亲说的前面那句赶出去的确有,但后面两件显然被夸大了,饶是如此,却也违背了三纲和女诫,夏凤仪此刻才知道害怕,匍匐于地说道:“爹爹,孩儿……孩儿……”
  夏鸿虽然十分生气,不过也理解女儿的苦衷,知道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孟天楚这么个登徒子,的确委屈了她,但现在的确是自己家的不对,抡起皮鞭,就要朝夏凤仪抽去。
  “且慢!”孟天楚急声叫道。
  夏鸿的鞭子停在了空中,扭过头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知道,这一鞭子下去,自己与夏凤仪这仇就结定了,他可不想与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断了关系,现在见夏凤仪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惊恐万状,估计以后不敢欺负自己了,所以见好就收。
 
  孟天楚道:“这件事情不怪凤仪,主要是飞燕的主意。”
  “不是……”飞燕下意识辩解,可是立即发现自己无从辩解,虽然的确是夏凤仪的意思,飞燕只是执行夏凤仪的指令,但夏凤仪是她的主子,她总不能将罪过往主子身上推吧,除非她不想在夏家混了。所以,只得磕头道:“这件事是……是飞燕的主意,与小姐……不,少奶奶无关……”
  夏凤仪倒也讲义气,抬起身来,胸脯一挺:“爹爹,是孩儿的主意,飞燕只是照着孩儿的意思行事而已。”
  夏鸿喝道:“不用说了,你们两都跑不了!先打飞燕,再打你这逆子!”抡起鞭子就要往飞燕身上抽去。
  孟天楚急忙道:“岳父!鞭下留人!”孟天楚也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跑出这么一句来,可能是古装电视剧看多了,从刑场上经常出现的那一句“刀下留人”变通而来。
  夏鸿其实就等孟天楚这句话,已经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再要当众鞭笞,也于心不忍,但这态度要摆出来,不过,假如孟天楚真的不阻拦,夏鸿也没办法,只能狠心下手了,此刻听孟天楚出声劝阻,心中大喜,心想这孩子虽然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倒也还有几分人情,听他又改称自己为岳父,显然还是认了这门亲事,心下大定。
  不过,夏鸿还是要继续装样子,气呼呼道:“贤婿,你不用为她们求情的,她们做出这等违背纲常的事情,不好生教训,将来如何得了!”
  孟天楚见两个女孩子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这气也消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飞燕是小美人夏凤仪的贴身丫环,要是真把飞燕打了,夏凤仪脸上同样不好看,依旧会伤了和气的,这飞燕虽然不及夏凤仪美貌,却也是俏丫环一个,美女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再说了,飞燕是自己娘子的贴身丫环,这通房大丫环,那迟早还不是自己枕边之人吗,所以不能真打。
  孟天楚躬身道:“请岳父大人看在小婿份上,饶过她们主仆二人吧。”
  夏夫人听了,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天楚,忙对夏鸿道:“老爷,咱们姑爷都求了情,您就饶了她们两吧。”
  夏鸿借坡下驴,扔掉皮鞭,长叹了一声:“老夫怎地生出这等逆子来!”慢慢坐回桌椅。对夏凤仪说道:“仪儿,为父念你初犯,楚儿又帮你求情,这才饶过了你。以后为父再要听到你违背纲常,欺辱楚儿,为父就打断你的手!听明白没有?”
  夏凤仪跌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点点头:“孩儿……孩儿听明白了……”
  夏鸿又一指飞燕:“你这贱婢,竟然敢对主子如此不敬,老夫将这帐记在你头上,以后再要听到你对主子不敬的只言片语,老夫就剥了你的皮!听清楚没有?”
  飞燕哆嗦着道:“回禀老爷:飞燕……听清楚了……”
  “这就好!”夏鸿望了一眼孟天楚,只见他爱怜地望着夏凤仪,缓缓点头,心想这姑爷人品不怎么地,见自己娘子受苦,倒也懂得怜惜,还算孺子可教。捋了捋胡须,说道:“行了,都起来吧,夜也深了,快回去睡吧。”
  飞燕急忙起身,搀扶起夏凤仪。
  夏凤仪掏出一方小手绢,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低声对孟天楚道:“相公,回房睡吧。”
  孟天楚大乐,点了点头,很绅士地一让:“娘子,请!”
  夏凤仪忙道:“相公先请!”
  孟天楚知道,在她老爹面前,这夏凤仪是绝对不敢走在自己夫君前面的,便向夏鸿、夏夫人施礼道:“小婿告退!”
  夏鸿点点头:“贤婿,明早到书房来,为父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孟天楚也不及去想有什么事情,此刻满脑袋想着的都是马上要洞房了,哈哈,侧眼偷看身材婀娜、妩媚多姿的夏凤仪,想到等一会就能与她共赴巫山,尽享鱼水之欢,不由得心花怒放。
  虽然大学时没少花言巧语泡女孩子,但这么绝美的女子,可还从没见过,他乐呵呵伸过手去,拉着夏凤仪的手,说道:“娘子,咱们一起走吧。”
  夏凤仪纤纤素手被孟天楚宽大的手掌握着,轻轻一颤,想缩回去,却被孟天楚老实不客气地紧紧握住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握着,低着头跟着他出了门。飞燕跟在后面。
  老何头一直站在门外,提着灯笼候着,此刻见少爷竟然拉着少***手,亲热地并肩出来,喜得这老仆人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急忙高举灯笼,走在侧前方照路。
  穿过若干亭台楼阁,一路行去,孟天楚道:“娘子,其实,你是误会我了,我真不是那种人,我用情很专一的,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这种话孟天楚大学可没少给漂亮妹妹们说,现在来到古代,再重复这老掉了牙的台词,自己都感到好笑。
  “不必,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夏凤仪斜眼看了看孟天楚,使劲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冷冷道:“不过,我倒没想到,你还有到我爹面前告状的胆子,看来,我低估你了。”
  孟天楚微笑道:“娘子,你低估我的地方还多着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哦?你今天害得我们差点挨鞭子,还不满足?还有什么馊点子,尽管使出来吧。”
  “我哪有这等狠毒……”
  夏凤仪冷声道:“对,你不狠毒,狠毒还需要有一点本事才行,你只不过是个窝囊废罢了。”
  孟天楚苦笑,看来,自己顶替的这个少爷在夏凤仪心目中真的是惨不忍睹,孟天楚心中苦笑,自己要想改变在夏凤仪心目中的印象,看来还真需要不断努力进取才行哦。
  说话间到了他们的新婚小院。
  
进洞房

  孟天楚抢先上了台阶,走到洞房门口,回过头来笑道:“娘子,飞燕,这一次我能进洞房了吗?”
  夏凤仪哼了一声,撩门帘自己走了进去。飞燕跟着跨进门槛,忍不住还是冒了一句:“你爱进不进!”
  刚才夏老爷还警告过这飞燕,没一会,飞燕还是敢这么对孟天楚说话,倒也有几分胆量,同时也说明她们主婢二人对原来那孟天楚少爷是何等的鄙视。
  只要飞燕不太过分,孟天楚也不打算告状,毕竟,男人告状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再说了,和女孩子闹闹小情调,这倒是他拿手好戏。他一屁股坐在大红新床上,笑呵呵道:“飞燕,快去打洗脚水来,少爷我要和娘子洞房了!哈哈。”
  飞燕狠狠瞪了孟天楚一眼,咬了咬银牙,这次不敢再顶撞,低着头出去打洗脚水去了。
  孟天楚向夏凤仪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床沿:“娘子,你快坐啊,别老站着。”
  夏凤仪面若冰霜:“孟天楚,告诉你,为了顾全我爹爹的信义,不让爹爹为难,今后我可以与你同房而住,但是,你休想与我共枕而眠!你要敢碰我一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天楚拍了拍胸口:“嗳哟~!我好怕怕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嘻笑道:“我是你夫君,我不碰你我碰谁啊?来!抱抱~!”
  夏凤仪脸色铁青,后退一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高高举起,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和你拼了!”
  孟天楚的双臂慢慢收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凤仪,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新床上坐下,整理好衣摆,双手撑在两腿上,一付好整以暇的样子,抬眼望向兀自高高举着茶杯的夏凤仪,冷声道:“你以为你那里……你镶了钻石了吗?碰你?嘿嘿,我还嫌累得慌呢,行了,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我也只不过是为了顾全我夫妻在人前的面子才出此下策。你放心,除非你脱光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否则我是不会碰你的!”
  这句话把夏凤仪气得简直七窍生烟,重重将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好好!岁岁平安,好兆头!”孟天楚鼓掌道。
  这时候,飞燕打来洗脚水,放在床边。
  孟天楚对飞燕笑道:“我听说,丫鬟要替主人脱鞋子,还要帮主人洗脚,飞燕姑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事情哦?”
  “作梦!”飞燕恨恨道。
  孟天楚抬起脚,慢条斯理开始脱鞋,边脱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没这种事,我是不是听错了,唉~!反正明天老爷要叫我去商量事情,到时候我得问问老爷。”
  飞燕银牙一咬,轻轻跺了跺脚,走到孟天楚身边蹲下,抓住他的脚,帮他脱了鞋子,开始帮他洗脚。
  孟天楚笑呵呵道:“哦,原来还真有这规矩,唉呀,这人吃人的旧社会,有钱的男人就是舒服,洞房花烛夜,还有俏丫头帮洗脚,真不错!”
  有了刚才的经历,飞燕知道把这孟天楚逼急了,倒霉的还是自己,所以还真不敢与孟天楚对着干。只能一声不吭,帮孟天楚洗完脚,用洗脚帕擦干净,端洗脚水出去倒了。
  孟天楚盘膝坐在喜床上,床上撒得有一些红枣、花生之类的,取早生贵子,生儿又生女(花着生)之意。他拿起一颗花生,掰开了扔进嘴里,很响地嘎嘣嚼着。
  夏凤仪上前两步,低声道:“嗳,你到外间飞燕屋里睡,我和飞燕睡里屋。”
  “凭什么!”孟天楚又拿起一颗红枣扔进嘴里,“今天是本少爷洞房花烛夜,当然要睡在喜床上,怎么能睡在丫鬟床上呢!——当然,要是飞燕和我一起睡外间,那也成……”
  “美死你!”飞燕俏脸一板,瞪了他一眼。
  “那就算了,反正我是要睡新床的,至于你嘛,你爱睡外间也好,爱睡地板也好,随便!”孟天楚拿着一颗红枣,上下抛着玩,“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你要出了洞房,可别怪我明天向老爷告你的状。”
  “算你狠!”夏凤仪跺脚道,转过身对飞燕说:“走,咱们两睡你的床。”
  飞燕迟疑了一下说:“可是……我的床太小,两人睡太挤了……”
  “哈哈哈~!”孟天楚得意地笑得在喜床上打滚,刚才他就已经发现,飞燕的床是单人床,根本睡不下两个人。
  夏凤仪狠狠地盯着孟天楚。
  飞燕道:“要不,小姐你睡床上,飞燕我铺地铺……”
  孟天楚笑累了,这才下了床,踏拉着一双拖鞋,撩门帘走到外间飞燕的床上坐下,开始脱衣服。
  夏凤仪和飞燕互看了一眼,夏凤仪挑起门帘,倚在门框上问道:“嗳!你干嘛呢?”
  “睡觉啊,闹够了,笑累了,脚也洗了,不睡觉还干什么?又不是大年三十,难道还想守岁啊?”
  夏凤仪和飞燕这才知道孟天楚刚才是在逗她们,他自己睡外间,把里间大床让给了她们两,心中微微有些感激,见孟天楚已经解开了衣袍,急忙放下门帘。
  孟天楚脱完衣袍,看了看自己一身结实的肌肉,心里挺满意,看来这孟少爷倒也不是养尊处优,还是比较喜欢锻炼,这一身肌肉倒也不赖。
  在他脱裤子的时候,这才发现里面没内裤,难道古人都不穿内裤的吗?靠,什么德性!
  古代女子睡觉可以穿亵衣,男的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孟天楚看了看那长裤,总不能穿长裤睡觉吧,那才叫别扭呢。想了想,把心一横,不穿就不穿,谁怕谁!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光溜溜,钻进了飞燕的被子里。

同屋而眠

  这床是飞燕的,被子枕头上,都有一股幽香,闻着这淡淡的幽香,盖着贴身温暖的被子,枕着软软的枕头,好像睡在一个温柔的女孩子身边一般,孟天楚不由心中一荡。
  不过,想起新婚之夜还要独守空房,新娘子就在一帘之隔的里屋,真是咫尺天涯,唉,还谈什么人生四大快事哦,简直是悲哀!
  正在他自哀自怜的时候,门帘被掀起了一个小角,飞燕一张俏脸探了进来,大大的眼睛闪了闪,说道:“嗳,少奶奶让我和你说声谢谢!”
  “谢啥呢,真要谢,那你就上来和我睡,我一个人睡正冷呢!”孟天楚嘻笑道。
  飞燕白了他一眼:“你想和我睡?哼!下辈子吧!”
  “嗳哟不得了了,飞燕愿意等我一辈子!真是让人感动啊!哈哈哈。”
  飞燕听他竟然这样曲解这句话,真有些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缩回头去,放下了门帘。
  孟天楚又接着干笑了两声,心想,老天,连个小丫鬟都看不起,这少爷当得也真是太窝囊了,收敛了笑容,翻了个身,侧身朝里睡。
  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他这才有空想想心事,想想父母朋友同学,好在自己没有成亲,爹娘也都有退休工资,只是他们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自己穿梭来到古代,就没人赡养他们了。想起父母,心中很是酸楚。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孟天楚被窗外的鸟叫给吵醒了,睁眼一看,见天已大亮,顿时吃了一惊,暗叫了声不好,天都这么亮了,肯定迟到了,刑警队法医检测中心主任铁面无私,虽然私低下自己没少请这主任桑拿喝花酒,可自己有错的时候,这死老头同样从不徇私情。
  孟天楚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衣服,一眼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下身,小老弟正好奇地抬头望着自己,微微一怔,怎么自己没穿内裤?
  这一愣,接着看见淡红色被子,古色古香的床,雕梁画栋的木屋,不是自己熟悉的钢筋水泥的房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穿梭来到了几百年前的大明朝嘉靖年间了。
  不用急着上班,不用担心半夜被叫起来去勘察现场,不用再闻那醺死人的尸臭,万岁~!
  孟天楚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盖回被子,仰面躺回床上,闭着眼睛继续假寐。
  听着窗外唧唧喳喳的鸟叫,他心中颇为惬意。现在社会里,自己从来都是被窗外汽车喇叭或者行人的吼叫声吵醒的,何曾能听到鸟叫,现在居然能听到鸟鸣,不由想起那句“鸟鸣山更幽”,果然,鸟叫之声里,这清晨更显安静。
  躺了片刻,忽然想起昨晚上老爷夏鸿说过,让自己今天早上起床之后去书房,他有话要说,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过裤子穿上,正准备穿衣服,就听到里屋有人轻声说话,听声音是夏凤仪:“飞燕,你去看看他起来没有。这么晚了还不起,堵住门口,咱们想出去都不行,真是的。”
  “好的。”听声音是飞燕,接着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往门帘边走来了,孟天楚想起昨晚上这小丫头推了自己一把,心头来气,便想来个恶作剧,他站起身光着膀子走到门帘前面,估计她的身高,弯下腰噘着嘴等在门帘后。
  门帘一挑,飞燕伸头进来,没想到孟天楚会噘着嘴等在门帘后,飞燕红嘟嘟的嘴唇差点撞在孟天楚崛起的嘴唇上,吓得她惊叫了一声,噔噔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天楚挑起门帘,看见飞燕狼狈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这口气终于出了,心里这个爽啊。
  夏凤仪一眼看见孟天楚光着上身,惊呼一声急忙扭过头去,满脸涨红道:“你……你干什么!快出去!”不过,孟天楚那一身结实的肌肉还是在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了一下。
  孟天楚呵呵一笑,放下门帘,拿起衣袍慢慢学着穿上,隔着门帘叫道:“喂!行了,我已经穿好了!”
  飞燕这才脸红红地撩起门帘,狠狠瞪了孟天楚一眼:“昨晚上少奶奶还说想不到你倒也是个正人君子,这回子马上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真是狗改不了……哼!”
  孟天楚道:“谁叫你昨天欺负我来着,这叫一报还一报!你们这两个懒鬼,这时候才起床,快去打水来,本少爷要洗脸了。”
  “谁是懒鬼?你才是!我们早起来了,就你一直赖着不起床,害得我们没办法出去打水洗漱。”
  “呵呵,真有意思,我又没睡在路上,怎么碍着你了,你自己出去不就行了吗?”
  “你光着身子,被子也不盖,你叫我们怎么出去嘛~!”说这话,飞燕禁不住俏脸通红。
  孟天楚这才想起来,昨晚上有点热,被子有点厚,自己只用被角搭了个肚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又是赤身露体的,忽然想起早晨起来,自己昂首挺胸的小老弟,莫非也让她看见了真面目?惶恐地偷偷瞧了瞧飞燕,低声道:“不……不好意思,以后我一定早点起来。”
  “那可多谢了!”飞燕红着脸往外走,匆匆打来了洗脸水。
  孟天楚洗漱完毕,撩起门帘对正在梳妆的夏凤仪道:“娘子,为夫要去爹爹书房问安,一起去吧?”
  夏凤仪没回头,淡淡说道:“我爹让你去,又没叫我。”
  孟天楚道:“那我去了,很快回来,娘子别牵挂啊。”
  飞燕拿着梳子正在给夏凤仪梳头,扭脸对孟天楚道:“谁牵挂你,哼!脸皮还真够厚的!”
  孟天楚知道,以前那个少爷给她们的印象太差,虽然自己昨晚上的表现,稍稍缓解了一些,可孟天楚知道,女孩子这种生物太奇怪了,要让一个女孩子彻底改变对一个男的的恶劣印象,简直比登天还难,要是换成在现代社会,哼,他才不会一棵树上吊死,早就另选目标了,虽然另选的目标常常依旧会被自己法医这个职业吓跑。
  孟天楚笑了笑:“不牵挂就好,免得害了相思病,没药医,哈哈。”转身出门。

幕宾

  老何头正在打扫院子,见孟天楚出来,忙迎上前。
  孟天楚道:“昨晚上老爷让我今天早上去他书房找他,有事商量,你陪我去吧。”
  “是!少爷。”老何头放下扫帚点头哈腰道。
  “你替本少爷当先锋,前头开路!”
  “是!”老何头听这话以为孟天楚昨晚上好事已成,心中高兴才这么说。不由也替少爷高兴,忙侧前一步,领头往前走,他哪里知道这个少爷已经被偷梁换柱了,不认识路,变着法让他前面带路呢。
  一路上,孟天楚不停与他东拉西扯,东说西看,很快就将一路上各处所在弄明白了。
  来到书房,老何头等候在外,孟天楚迈步进了书房,见夏鸿正坐在书桌后面,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看着。
  孟天楚上前几步,躬身施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夏鸿见孟天楚脸色平和,便知昨晚上情况尚好。便微笑道:“贤婿,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父就开门见山和你说了。”
  孟天楚忙躬身道:“小婿聆听岳父大人教诲。”
  “嗯,你成亲之后,恐怕就不能再住在为父这里了,要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入赘了呢,这会影响你的声誉。所以,你们迟早是要搬出去另住的。”
  孟天楚一听,十分高兴,住在这里的确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自己总要出去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的。再说了,出去单住,对付这两个丫头片子就更方便了。
  夏鸿叹了口气:“为父一心想扶助你入科举金榜题名,走上仕途,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屡试不中,为父也有些泄气了,看来你真不是这块材料,只能另谋他路。”
  孟天楚一听更是高兴,自己穿越过来,别说四书五经,连繁体字都还不会写,要考科举,那还不得丢死人。现在夏鸿不让自己考科举,不由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可表面上却露出十分惭愧的样子:“天楚无能,让岳父大人失望了。”
  夏鸿宽慰道:“贤婿不必难过,不能入科举,却也不是无路可走嘛。这几天,为父思前想后,为你想了一条路子,今日叫你来,就是要商量一下,看看你意下如何。”
  孟天楚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心想这老头对那故人之后倒还真没说的,嫁了女儿还给安排好前途,虽然也有为了女儿的私心,但总体上还是主要为自己着想。忙道:“岳父所想,定是光明大道,天楚只要打马扬鞭,自然能平步青云,直上重霄九!”
  夏鸿听他东拉西扯,真是有些不知所云,摇了摇头,道:“贤婿,为父给你安排的这条路,不是仕途,不存在平步青云,不过,你做好了,倒也大有前途可为。”
  “哦?”孟天楚更是好奇,“敢问岳父大人,是让小婿去干什么呢?”
  “幕宾!”夏鸿捋了捋胡须,“为父介绍你去当幕宾。为父有一个同年,上次回京城铨选,任为浙江嘉兴府平湖县知县。他曾托为父帮他物色幕宾,为父介绍你去如何?”
  “幕……幕宾……幕宾是什么玩意?”孟天楚支吾问道。
  “幕宾不是玩意!”夏鸿见孟天楚连幕宾都不懂,有些气恼,信口说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一时又不好更改,只得沉声续道:“幕宾是各级官吏所幕聘,帮助出谋划策之人,他们为东家参与机要,起草文稿,代拟奏疏,处理案卷,裁行批复,联络官场,简单说就是幕主雇佣帮着处理政务的人。三班衙役和平头百姓一般都叫他们为‘师爷’。”
  “师爷?哈哈”孟天楚笑了,想起电视剧里的师爷,续道:“你早说师爷我不就懂了吗,哈哈哈,师爷谁不知道,摇着个折扇,留着两撇小胡子,在县太老爷耳朵边嘀嘀咕咕的,专门出些馊主意,对吧?嘿嘿嘿。”
  师爷一职起始于明初,因为明初衙门官吏都有严格定员,一旦确定,轻易不改,由于定员编制太少,而政务繁忙,光靠官老爷一个人那是忙死都忙不完的。更主要的是,明朝官吏都是出身科举,四书五经八股文一套一套的,可对政务实践工作,则是马大哈一个,只能跟着感觉走,尤其是涉及到刑名诉讼和钱谷财政等专业性很强的行业,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明朝官老爷就自己出钱,聘请有这些专业知识的人做幕僚,帮助自己处理刑名、钱谷等专业政务,这些人是官老爷下聘书请来的,双方是聘用关系,所以官老爷尊称其为“幕宾”、“幕友”,或者“老夫子”、“先生”;而他们称呼官老爷为“东翁”,“东家”。双方都是平礼相见,不分尊卑高下。有时还是长官取卑下位置。
  由于幕宾有专业知识,是来帮助官老爷处理政务的,所以衙役和平头百姓尊称主官为“老爷”,而称呼幕宾就叫“师爷”。
  孟天楚印象中丑陋师爷的模样,都是电影电视上为了剧情需要或者别的需要而胡编乱造的,其实,历史上绝大多数师爷是很正直的,在官老爷不懂行的情况下,全靠他们,才能使政府衙门得以正常运转,可以说,很多情况下,前面的官老爷都是傀儡,衙门政务工作中真正起主导作用的,是后面的师爷们。
  听了孟天楚这话,夏鸿摇头笑道:“贤婿,你可别小瞧这幕宾一职,做好了,他可比官老爷还顶用,大有前途可为的。”
  孟天楚笑道:“大有什么前途?嘿嘿,干到底还不是个师爷,能有什么前途。”
  夏鸿脸一沉,说道:“你是看不起为父给你指的这条路吗?”
  除了电影电视里师爷的丑陋形象之外,孟天楚其实对师爷这工作还真没什么概念,见夏鸿码着个脸,急忙收敛笑容,躬身道:“小婿不敢,小婿愿听从岳父大人安排。”

刑名师爷

  夏鸿脸色这才微微放缓,说道:“贤婿,这师爷帮助官员处理钱谷征收,审理刑名案件,处理民间纠纷,侦破刑案,为民伸冤,作用重大,岂能等闲视之。只不过,你既不懂会计,也不擅长刑律,这些干不了,还是做个‘书启师爷’吧。”
  “书启师爷是干什么的?”
  “就是帮官老爷处理公文往来,帮老爷写些信啊什么的,都是些案头工作,你苦读诗书多年,一定能够胜任的。”
  明朝师爷主要分为刑名师爷、钱谷师爷、折奏师爷、书启师爷、征比师爷和挂号师爷等,刑名师爷管刑事、民事案件的审理;钱谷师爷管钱粮财政税务;折奏师爷主要负责起草奏疏和上报公文等;征比师爷主要负责稽查与考证田赋,与钱谷师爷职能相近;挂号师爷主要负责批牍,即代理主官批答文件,处理来往信件、公文登记及制作表册等:书启师爷则负责撰写官方文书处理信函等,相当于秘书文书之职,待遇亦较其他师爷为低。
  这些师爷中,被官老爷最看重的,对地方州县官老爷升迁荣辱影响最大的,是刑名师爷和钱谷师爷。对布政使等高官,则折奏师爷最为重要。
  听了夏鸿的话,孟天楚一个劲叫苦,舞文弄墨,就算在现代社会,孟天楚也不擅长,除了写鉴定书他在行之外,写什么心得体会、学习材料,总结报告,憋个两三天也憋不出几行字来,所以,能从网上下载抄袭的就下载,实在不能,便只能嘴巴甜一点,花点钱请客,让办公室的小妹们帮着写。
  现在让他干这个,还不如拿块豆腐让他撞死算了。
  孟天楚正头大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夏鸿话里有一句“侦破刑案,为民伸冤”,不由心中一动,侦破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虽然对明朝的法律制度不太了解,不过,花他一段时间刻苦攻读,倒还能弥补,自己怎么都有一些法律基础,总比耍笔杆子好办。
  想到这里,孟天楚道:“岳父,这侦破刑案,小婿倒略知一二,小婿毛遂自荐,当这侦破案件的师爷,行吗?”
  夏鸿一愣,他倒不知道孟天楚还有这能耐,摇摇头:“贤婿,切莫好高骛远,这刑名师爷虽然地位相对书启师爷要高,也最受官老爷器重,但侦破命案,人命关天,非同儿戏,你不擅刑律,如何能当此重任。还是当书启师爷稳妥。”
  孟天楚也不敢说自己堂堂刑警学院法医专业毕业,毕业后一直从事刑警法医工作,根据自己提供的线索侦破的重大案件已经有三位数之多,破案子那还不是轻车熟路,只好含糊道:“岳父,小婿对刑名一道颇有兴趣,公案小说也看过不少,这侦破案件应该不在话下。”
  夏鸿还是摇头:“贤婿不必再说,刑名师爷关系重大,为父不能害了你更害了别人。”提起笔开始给平湖县知县写推荐信。
  孟天楚很是沮丧,愁眉苦脸想像着自己当书启师爷,什么都不会被知县骂得狗血喷头卷铺盖走人的惨像,又想象着夏凤仪和飞燕主仆二人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难受。
  夏鸿写了一半,蘸墨的时候,晃眼看见孟天楚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有些不忍,不过,老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说到做到,而且知道刑名师爷关系重大,不敢让女婿犯险。
  写好之后,将信装入信封,递给孟天楚:“贤婿,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早动身。”
  “明早?”孟天楚有些惊讶,这也太急了一点吧。
  夏鸿点头道:“明早,你在为父这多呆一天,就会多一天有人说你的闲话,宜早不宜迟。”
  孟天楚答应了,与夏鸿辞别出来。心想,准备?我就一个法医物证勘查箱,有什么准备的。虽然老头只推荐自己去当书启师爷,但到了那里,也不是他说了算,只要自己真正有本事,那知县看上了眼,同样会让自己当刑名师爷的。毕竟这才是自己的老本行。
  不过,破案虽然是自己的老本行,但刑名师爷除了协助老爷侦破案件之外,还要负责对刑事、民事案件的审理,县太老爷只会之乎者也,审案件主要靠的就是刑名师爷,但审理案子自己也不擅长,尤其是民事案件,看来,要想当好刑名师爷,必须尽快熟悉明朝法律。
  自己大学时倒也学过我国现代主要部门法,也选修过法制史,有了这个基础,学明朝法律应该比较快,先死记硬背也行啊。到时候再慢慢融会贯通。
  夏凤仪听说第二天就要跟孟天楚远赴浙江去一个小县城,虽然老大不乐意,可嫁鸡随鸡,她也无奈。
  准备行囊主要是夏家在忙活,孟天楚也插不上手,干脆进了书房,挑选自己需要的书籍,装了满满一大箱,大部分都是大明朝法律典籍。左右无事,拿了一本《大明律》开始硬着头皮啃。
  这书是竖排行,繁体,这些都还好办,最恼火的是没打标点,要反复看上好几遍才搞得懂说的是什么,有些地方涉及到古代法律专用术语,与现代不一样,反复看上好几遍也没看懂。
  正在他苦着脸苦读《大明律》的时候,夏鸿迈步进到书房。
  孟天楚拿着那《大明律》正在冥思苦想,没注意到夏鸿进来了。一旁的老何头急忙凑过来低声道:“少爷~!少爷~!老爷来了!”
  孟天楚这才睁开眼,看见夏鸿正笑咪咪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起身施礼。

《死胎案》

  夏鸿见地上装了一大箱子书,孟天楚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在苦读,不由得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心想自己这女婿倒也好学,好学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夏鸿从孟天楚手中接过那本《大明律》看了看,皱了皱眉,说道:“你还是想当刑名师爷?”
  “是,岳父大人,这是小婿最大的愿望。”孟天楚躬身道。
  “你现在才看《大明律》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夏鸿道:“贤婿,这刑名一科,没有数年的苦读是根本出不了头的,此去嘉兴府,也就一月有余的路程,要想精通刑律,岂非痴人说梦?”
  孟天楚胸脯一挺,两眼遥望远方,如烈士就义一般慷慨说道:“小婿起步虽晚,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只要契而不舍,终有到达的一天!”
  “好!说得好!好一个契而不舍!”夏鸿笑呵呵点头赞道,“既然你喜欢刑名,如果真能契而不舍苦读,总也是件好事,为父不应阻拦,但毕竟事关重大,为父不能轻易让你犯险。”沉吟了片刻,续道:“昨日顺天府推官狄大人来参加你的婚庆的时候,曾与我说起他们顺天府刚刚受理的一件案子,很是头痛,如果你能想出法子解决,就证明你有这能耐,为父便推荐你去当刑名师爷,如何?”
  孟天楚心想,不就是当个刑名师爷吗,怎么还搞得象考状元似的,但听了夏鸿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好胜之心:“好!小婿绞尽脑汁,也要想出解决问题的法子。就算不为刑名师爷,能帮得上别人一点小忙,解决纠纷,那也是一件好事嘛。”
  夏鸿赞许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这女婿虽然不务正业,但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还不错,说话挺招人喜欢的,这可是一个好师爷首先要具备的条件。
  夏鸿道:“是这样的,狄推官说,昨天中午,京城一富商家一大帮子家人,将一个稳婆五花大绑送到衙门,要求治罪,说是这稳婆替富商一个宠爱的小妾接生,把生下来的儿子活活捂死了。小妾说她明明听到孩子的啼哭了的,当时在产房外面守候的两个丫鬟老妈子也证明她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但稳婆一直喊冤,坚持说那婴儿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听到这里,孟天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嘴角露出些须微笑。
  判断产妇生下的是活胎还是死胎,是古今刑名案件的一个传统问题,对古人来说,这是个老大难问题,但对现代穿越而来的法医孟天楚,也就是小菜一碟。
  夏鸿兀自背着手愁眉苦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慢慢续道:“狄推官觉得,既然有两个旁证证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就证明婴儿生下来的时候是活的,后来死了,一定是稳婆搞的鬼,稳婆不认罪,依律可以动刑,所以狄推官有心对稳婆动刑,可看她一把年纪,却也下不去手。”
  孟天楚道:“根据证据规则来看,对这老稳婆的确很不利,不过老稳婆为什么要杀死这婴儿呢?对她有什么好处?”
  夏鸿点头道:“说的也是,这案子不仅关系到这老稳婆是否犯罪的问题,还涉及到这富商偌大的家财如何处理的问题。这富商的原配一直没有儿子,不久前去世,富商一共有三个小妾,富商许诺说,三个小妾谁最先替他生了儿子,就将谁扶正,这小妾的儿子当然也就嫡长子了,将来可以继承宗祧和整个家产。”
  胎儿出生是否是活体,关系到遗产继承,这一点孟天楚倒是知道,我国现代民法规定有给胎儿的“特留份”,如果胎儿出生是活的,也就是活产,那胎儿就可以参与被继承人的遗产继承,就算胎儿出生不久就死了,由于继承是从被继承人死亡时开始,所以依旧可以继承,胎儿出生后死亡,该份财产就由胎儿的继承人来继承。如果胎儿出生就是死的,也就是死胎,那压根就没有继承权。
  在古代,继承的规定与现代民法不同,周秦以来,都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只有嫡长子才能承受宗祧,继承整个家业。富商只说了谁生了儿子就将谁扶正,这儿子当然要是活的,如果生下来的胎儿本来是活的,却被稳婆捂死了,那就怪不得富商的这个小妾,富商会兑现诺言将这小妾扶正,这小妾也就成了正室妻子,至于儿子,再慢慢生就是。如果胎儿本来就是死胎,那就不算生了儿子,这小妾要当原配的梦想也就破灭了。更何况还涉及到稳婆是否杀婴犯罪的问题。
  看来,鉴定胎儿是死是活,的确关系重大。
  夏鸿对孟天楚道:“这案子狄推官拿着没办法,搁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狄推官与为父交情颇深,如能帮他,倒还真是件快事。”夏鸿走回来,凝视着孟天楚:“贤婿,你可有办法解决此案?”
  孟天楚微笑着点点头:“这个案子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小婿说一个法子,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将事情搞清楚。”
  夏鸿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愿立军令状~!”
  孟天楚摆了个京剧的造型,一亮相,把夏鸿都逗乐了:“军令状倒不必,你说来听听。”
  孟天楚这才收了造型,说道:“胎儿生下来是活的还是死的,也就是区分活产或者死产,关键看胎儿剪断脐带与母体分离之后,是否进行过自主呼吸,有呼吸就是活的,没有呼吸就是死胎。”
  夏鸿连连点头,听到孟天楚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开始有些相信他真有办法了,不由很是兴奋,追问道:“如何鉴别胎儿是否呼吸过呢?”
  
牛刀小试

  “有办法!”孟天楚咳嗽了两声,这才续道:“胎儿没有出生前,主要依赖母体子宫胎盘提供需要的营养,出生后剪断脐带,胎盘循环就停止了,如果胎儿是活体,正常情况下就会开始自主呼吸,而呼吸主要器官是人的肺部,进行过呼吸的肺部会有重要而明显的改变,肺容量增大,重量增加,形态学上观察,两肺前缘会遮盖部分心脏,边缘钝圆,颜色较浅,表面看上去类似于大理石的花纹。触摸有弹性和捻发感……”
  这一连串的医学术语,把夏鸿说的晕头转向,听不懂了,又不好打断他的话。
  孟天楚自顾接着往下说道:“如果是死胎,肺没有进行过自主呼吸,肺容量会很小,成萎缩状,边缘锐薄,表面光滑,看上去和肝脏有点像,没有弹性,也没有捻发感,是暗紫红色……”
  夏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等等,贤婿,你刚才说的太复杂了,为父……为父有些不明白……,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办法?”
  孟天楚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在明朝,不是在现代法医物证检验室给实习生讲解,不需要讲解为什么,只需要告诉他们该怎么办就行了,便笑道:“要区分活产还是死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进行肺浮扬测试。”
  “肺……肺什么来着?”
  “肺浮扬测试!”孟天楚一字一顿说道,“没有进行过呼吸的肺,肺内就没有空气,所以是实体状,比重会大于一,而经过呼吸的肺,里面含有空气,体积增大,比重会小于一,肺浮扬测试,就是根据这个原理进行的。”
  “比……比重?”夏鸿结结巴巴问道。
  孟天楚一拍脑门,看来,自己以后说话还是要考虑一下,现代社会这些是中学物理常识,可到了古代,就成了鬼画符了,听不懂也看不懂。
  孟天楚想了想,这才说道:“一句话,您让狄推官将那胎儿的胸脯剖开,取出肺,记住要先用线将气管捆扎住,然后再剪断气管。把肺叶放进清水里观察,如果沉下去,说明是死产,如果浮在水上,说明是活产!”
  夏鸿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孟天楚心想,真要是稳婆捂死的,单单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检验,把你脑袋绕糊涂都搞不懂,更别说活产和死产还有许多特殊情况,完整的检验方法还是很复杂的,但说了他也听不懂记不住,只能讲这个最主要的步骤,好在这已经能判断出活产还是死产的大致情况。所以,孟天楚微笑着点了点头。
  (注:如果严格按照历史真实情况,那这种方法在古代是行不通的,因为中国古代查案只允许进行尸体体表检验,严禁进行尸体解剖。唐宋明历代法典,对擅自进行尸体解剖都要科以重刑,这也是造成我国古代法医自宋慈《洗冤录》之后,发展缓慢,远远落后于西方的重要原因。
  电视连续剧《少年包青天》里,为了故事发展需要,就有开颅检查尸体解剖的情节。本书以之为鉴,为了故事剧情需要,也有意忽略历史的这个真实情况,在后面的故事里,主角孟天楚会多次进行尸体解剖,以查明案情真相。在此特别说明,请各位方家无需深究。)
  夏鸿道:“那好,为父立即前往顺天府找狄推官,用你这法子进行一下检测。”说罢,匆匆离开了。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夏鸿满面红光回来了,孟天楚正在屋里继续刻苦攻读《大明律》,一见夏鸿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应该办妥了。
  果然,夏鸿笑呵呵道:“贤婿,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厉害,你这法子果然管用,我和狄推官琢磨了之后,先派人满京城搜寻产后死亡的胎儿,很幸运,找到了一家,这家胎儿也是昨晚生下来的,今天死了,他们正准备掩埋,我们给了他们些银子,将尸体拿来检验,拿到这存活了一天的婴儿尸体后,我们将那富商一家人和稳婆都带到大堂,按照你的法子当场试验。”
  孟天楚心想,夏鸿和狄推官这两人倒也不笨,还懂得用对比法增强说服力,对比检验法在古代法医检验中经常使用,比如有名的“张举烧猪”,就是将一活一死两口猪投进火里烧,然后检验猪的咽喉是否有灰,以确定生前被火烧死和死后焚尸各自的征象,最终确定被检尸体属于死后焚尸,很有说服力。
  夏鸿续道:“我们让衙门忤作当场剖开富商家胎儿的胸脯,取出肺叶,放进水里观察,果然立即沉到了水底。然后,又取出那活了一天的婴儿尸体的肺部,也放进水里观察,是浮在水上的。这就验证了你所说的死胎的肺会沉到水底这一观点。”
  说到这里,夏鸿高兴地呵呵笑了起来,续道:“看见这情况,那富商的小妾惊慌得简直像见了鬼似的,我们立即猜到这小妾心中有鬼,当即先对那两个做假证丫鬟老妈子进行单独审讯,两人也看见了检测过程,没等动刑便招供了。原来,她们两受这富商小妾银钱收买,做假证,诬陷稳婆捂死了刚生下来的小少爷,以便能被扶正作妻。”
  孟天楚听说案子圆满解决,也很是高兴,这下子自己的刑名师爷有望了。
  不料,夏鸿笑罢,却说道:“贤侄,虽然你查清了这件案子,但刑名师爷要处理的,不仅仅是案件侦破,还要对已经侦破的刑事案件进行审理,依律断刑,另外还要处理各种民事纠纷,这些,你都知道该如何处理吗?”
  孟天楚当然不知道,别说古代了,就算现代,虽然他读刑警学院法医系时,还正式学习过刑事民事基本部门法,可真要让他去审一个案子,什么情况下该判多少年,这东西该判给谁,这侵权该不该承担责任,他还真说不出个名堂来。

风流少妇

  夏鸿看着孟天楚一副沮丧的样子,有些不忍,想了想,说道:“前面为父已经承诺推荐你当刑名师爷,总不能食言,但你对刑名一科确无研究,为父也不能草率推荐。这样吧,为父另外再修书一封给徐知县,就说你对刑名一科略有研究,在主理书启的同时,间或可以帮助打理些刑名小案,根据你的能力,再酌情安排,如此可好?”
  孟天楚心想,恐怕这也是一个折衷的选择,要不然,自己这一去真要立即当了刑名,恐怕断案免不了会出些差错,耽误了自己的前途倒还是小事,如果因此错断了案件,该给的不给,不该给的乱给,岂不是侵犯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便深深一礼:“多谢岳父大人!小婿定不辜负岳父的殷切希望,干出个人样来。”
  夏鸿捋胡须笑呵呵点头,拿起书桌上的狼毫毛笔,刷刷又写了一封书信,折好递给孟天楚。
  孟天楚谢过之后,装入前一个信封里。虽然夏鸿只推荐自己间或帮助料理刑名小案,却也是跨入了门槛,自己对古代刑名这一套不大懂,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小学生,从头开始学为好,不然,弄出个错案来,那可一切都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早早就起了床,他睡在外间,不好意思赖床,出到院子,只见院子里停着三辆马车,一辆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想必是夏凤仪的嫁妆,孟天楚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和那一大箱书籍也在上面。另外两辆车,一辆是孟天楚夫妻的,另一辆是丫鬟飞燕和孟家硕果仅存的老仆人老何头的。
  一切准备停当,拉着马车出了院门,夏鸿老夫妻两心疼女儿,夏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流得哗哗的,夏凤仪也陪着母亲掉眼泪。夏鸿则捋着胡须交代孟天楚此去需要注意的事项。
  飞燕搀扶着夏凤仪上了马车,孟天楚等人也跟着上了马车,与夏鸿老夫妻两挥手告别,车把式赶着车出发了。
  出了京城,一路南行。
  马车里只有孟天楚和夏凤仪两人,放下车棚帘子,外面的车把式也看不见了。
  夏凤仪一直低头垂泪,孟天楚倒是心情很好,哼着小曲,从车窗往外看风景。不时偷眼看看夏凤仪,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人无限痛惜。
  夏凤仪哭累了,也就不哭了。此刻已经出城十多里了,夏凤仪挑起车帘,对车把式说停车,然后下了马车,他们的马车停下来,其余马车也就跟着停下了。
  孟天楚以为她要方便,可这四下里都是旷野,也没个遮拦,便说道:“娘子,往前一点,找个僻静处再方便好了……嗳!娘子!没听到吗?”
  夏凤仪不理孟天楚的招呼,径直走到飞燕他们马车前,低声说了几句。马车上老何头点头哈腰下了马车,抱着一个小包裹跑到孟天楚马车旁,说道:“少爷,少奶奶说让老奴和你坐一辆马车,她和飞燕坐一辆。”
  孟天楚心头火腾就上来了,这夏凤仪真是太过份了,不仅不让自己和她同睡一屋,甚至连同一辆马车都不愿意一起坐,好好,算你狠!孟天楚狠狠想到,老子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继续驱车前行,孟天楚恨得牙痒痒,可夏凤仪绝美的容颜,却总是不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怎么摇头都甩不掉。
  孟天楚干脆拿出《大明律》来看,这竖行繁体不打标点本来就难认,再加上路途颠簸,更是看得辛苦,干脆将书递给老何头,让他念给自己听。
  老何头以前是孟天楚的老爹的书童,老爷看书看累了,也常常让他念来听,当下微笑着接过书来,抑扬顿挫朗声慢慢念颂,这下子倒还不错,跟听有声读物一般。遇到不清楚的,还要和老何头询问两句。老何头虽然不通刑律,但毕竟是古代人,对明律的了解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讲解往往能让孟天楚茅塞顿开。
  中午时分,来到一处小镇,找了间客栈打尖。孟天楚下了车,迈步进了客栈。夏凤仪、飞燕和老何头也跟着进了客栈。
  店小二迎了上来,孟天楚道:“有没有雅座?”
  店小二陪着笑道:“客官,现在大中午的,您瞧,雅座都坐满了,您等只有委屈,坐大厅了。”
  这客栈不大,就一层楼,大厅里已经坐了一大半了,还剩几个空桌子,而所谓雅间,其实也就是临窗隔开的半人高的相对独立的小间而已,站起身,同样四下里都能看见。
  孟天楚抬眼扫了一圈那隔开的雅间,果真没有空位了,说道:“那好吧。”举步走到大厅一处桌前坐下。四周看了看,一眼看见临街的一间雅座里,坐着三人,一男二女,看样子,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丫鬟。
  那男子二三十岁,身材修长,目如朗星,剑眉斜飞,倒还算得上有几分英俊。他身边那少妇,芸鬓斜倚,鹅蛋脸,白嫩圆润,黛眉斜飞,媚眉如丝,雪白的脖颈上戴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发出柔和的光芒。身材娇小,两肩如削,身穿石榴长裙,高高的胸脯鼓鼓的,目不转睛望着孟天楚,眼波流转,不停地向孟天楚放电。
  孟天楚微微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锦衣,感觉自己身形伟岸,倒有几分潇洒,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脯,回了那少妇一眼。
  那少妇见孟天楚注意到她,甜甜一笑,轻轻噘起樱桃般红唇,香舌尖在红唇上轻轻一抹,给孟天楚又放了一个电,随即吃吃轻笑。
  这少妇香舌那一抹,把孟天楚勾的心中一荡,心想这个骚娘们还真够浪的。想起夏凤仪在一旁,不敢乱来,转头让老何头招呼夏凤仪她们过来坐下。

众目睽睽

  孟天楚一回头,看见飞燕走到靠窗的一个雅座里正在吃饭的三个人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麻烦三位让个座,这是给你们的,你们的饭钱我们来算,如何?”
  那三人看了一眼那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五钱,顿时喜出望外,急忙点头哈腰拿着碎银子站起身,高高兴兴退出了雅座。飞燕让店小二赶紧收拾。
  店小二见飞燕出手阔绰,伺候得更是殷勤。三两下就将雅座收拾得干干净净。
  飞燕将夏凤仪让到雅间坐下。孟天楚心想,夏凤仪这小妮子出手还真大方,不过,她老爹是工部员外郎,工部负责搞建筑,这建筑行业最来钱了,现在社会倒下的贪官污吏,大多数都是在建设项目上倒下的,所谓一批工程建起来,一片官员倒下去嘛。所以,夏家有钱倒也不奇怪。
  孟天楚讪讪笑了笑,走进雅座正要坐下,飞燕道:“抱歉,少爷,咱们少奶奶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吃饭,您还是和老何头在外面大厅吃吧。”
  孟天楚大怒,转头盯着夏凤仪:“此话当真?”
  夏凤仪冷冷抬眼,望向孟天楚:“当真,哦,对了,我忘了出门的时候,把海棠丫头叫来陪你了。要不你派老何头回去一趟,把海棠那个贱婢叫来陪你好了。”
  孟天楚桌子一拍,喝道:“夏凤仪,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夏凤仪冷笑道,“新婚之夜去找丫鬟做那苟且之事,算不算过分呢?”
  “我不是……”孟天楚真想告诉他,那个孟少爷已经不是现在的孟少爷,那个孟少爷已经换成了自己了。可是这话要是说出来,人家不把自己当神经病,也会说自己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想了想,毕竟是那个孟少爷做的荒唐事,自己还得给他擦屁股,便低三下四道:“那好,算我错了,成不?你大人大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飞燕冷笑道:“这话你以前说过多少次你自己数得过来吗?你改了吗?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这号人!”
  孟天楚大怒,手指飞燕对夏凤仪道:“你听听!你这丫鬟说的什么屁话!……”
  “她说的是实话!”夏凤仪扭头望向窗外,淡淡道:“昨晚上我就已经说过,我不相信你能改好,我再也懒得去管你改不改,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为了顾全爹爹的信义,我嫁给你,并承诺跟你一年,做你名义上的妻子。一年以后,希望你兑现诺言,一纸休书放我走。就算你不放我,我也会走的。这一年里,你爱干什么干什么,都与我无关。”
  众目睽睽之下,孟天楚如何受得了这等侮辱,怒极反笑:“哈哈哈,一年名义上的妻子?好!不必等一年,我现在就写休书给你,你可以回去了!”高声道:“店小二,拿纸笔来!”
  夏凤仪淡淡说道:“你刚刚成亲就休了我,没有休妻的理由,上了衙门也说不过去,所以,我依旧会跟着你。”
  隔座那风流少妇拿眼瞟向孟天楚,听他们在说休妻的事情,颇觉有趣,一双美目直望孟天楚身上搜索。
  孟天楚此刻哪里还顾得与这荡妇眉目传情,他对夏凤仪那番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问道:“休妻的理由?什么理由?”
  旁边那少妇接过话来,姣滴滴说道:“这位公子,这休妻的七出,乃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这是你们男人抖威风的时候地方啊,怎么忘了呢?嘻嘻嘻。”
  飞燕瞪了那少妇一眼:“要你多事?”
  那少妇眼波还是没离开孟天楚的身上,吃吃笑道:“我自与这位公子说话,碍着你这贱婢什么了?”
  飞燕还待要说,夏凤仪摆了摆手阻止了她的话,也不理那少妇,对孟天楚道:“你听到了吗?休妻七出,我一样不占,你如何休我?”
  孟天楚这才想起来,古代休妻,要有这七种理由之一才行,这叫“七出”。自己现在要休妻,还找不到她的毛病。
  夏凤仪又冷冷续道:“我只作你名义的娘子,所以,一年以后,你就可以以我无子为由将我休了,那时候我们就两清了。现在请你出去,我要吃饭了,你在这里我吃不下!”
  孟天楚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手指夏凤仪:“好!好!一年就一年,这一年也不用什么名义上的夫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走各的!你不就是有几文钱吗?你就抱着你的臭铜板过日子好了,我孟天楚就算饿死,也绝不用你一文钱!”
  孟天楚转过身,对老何头道:“买几个馒头,咱们走!”大踏步出了房门。
  幸好老何头还有一百来吊铜钱,赶紧摸出几文,买了几个馒头包子,急步追了出来。
  飞燕走到客栈门口,见孟天楚正要上马车,冷笑道:“少爷果然威风,你要有本事,就别坐这马车,这马车可也是我们小姐家里的!”
  孟天楚气极得差点吐血,转头盯着得意洋洋的飞燕:“好!好!你们夏家马车!我呸!老何头,咱们走!”撩衣袍就往客栈院子外走。
  飞燕又冷冷高声道:“喂!你这书启师爷的职位,也是我们老爷推荐的,你要有本事,连这师爷的职位也别要啊!”
  孟天楚气昏了头,从怀里摸出那封书信,冷笑着盯着飞燕,刷刷几声,扯了个粉碎,扔在地上,冷冷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飞燕微微有些意外,随即鄙夷地看了看孟天楚:“还有你身上穿的衣袍呢?可也是我们夏家的!”
  这贱婢简直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孟天楚这一次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寄人篱下被侮辱的滋味,回头对老何头道:“咱们还有多少银两?”
  “还……还有一百多文……”
  “给我!”
  老何头急忙从怀里摸出了钱袋,递给孟天楚,支吾道:“少爷,这……这可是咱们两全部家当……”
  “我宁可要饭,也绝不受她们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料飞燕接着说道:“这钱,好像也是我们夏家的哦。”
  老何头沉声道:“飞燕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是我的月钱,我在夏家不仅服侍少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夏家做事,这可是我自己的血汗钱,可不是夏家赏赐给我的!”
  飞燕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孟天楚听了这话,再无犹豫,拿着钱袋走向客栈,飞燕爱理不理站在门口,也没让道的意思,孟天楚怒火中烧,碰地一下,将飞燕撞了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前的那个孟天楚孟少爷,父母死后在夏家寄人篱下,自己也不争气,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啥都来,就是读书不行,所以夏家人上上下下都瞧不起他,要不是夏鸿护着,早把他撵出门了,尤其是夏凤仪和飞燕主仆二人,更是对他冷嘲热讽,呼来喝去。孟天楚对自己在夏家是怎样的境况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她主仆二人面前,向来都是逆来顺受,整个一二皮脸。以往一起出门,只要夏鸿不在,孟天楚也是乖乖一个人在一边自己吃饭,从不敢主动和夏凤仪他们共桌,更不要说搭腔说话,所以今天她们依旧按照以前的做法对待孟天楚,没想到孟天楚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再忍受,顿时发作。这一撞不仅将飞燕差点撞倒,也让夏凤仪内心中充满了惊诧,但脸上还是淡淡的。
  孟天楚站在门口,举起那袋铜钱,对客站大厅里众人朗声道:“各位,这里有一百文,买一身衣裤,新旧不论,我能穿就行,谁愿意卖给我?”
  这店子档次还算比较高,所以里面吃饭的大多是些有点钱的人,谁也不会当场把衣裤卖给别人,再说,刚才这两口子闹别扭要休妻,众人见飞燕出手阔绰,似乎是有钱人家,就算有多余衣裤,也不敢强行出头卖给这位少爷,心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等着看热闹。
  所以,孟天楚叫了几遍,也无人应答,这店小二倒有几套旧衣裤,本想卖一套给孟天楚,可想起飞燕的打赏,便把也咽了回去。
  飞燕冷笑一声,回到夏凤仪身边,夏凤仪对方才的事情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是眼望窗外,端着茶杯慢慢茗着茶,仿佛有无穷的滋味,嘴角处却隐隐有一丝冷笑。
  孟天楚无计可施,高声对夏凤仪道:“这身衣服暂借,等我买了衣服,定当奉还!”
  “不借!”飞燕冷冷道,“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有骨气就要付出代价!”
  孟天楚气得差点吐血,扭头望了望夏凤仪,只见她依旧神情淡淡的,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说话。
  “好!”孟天楚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刷地一声扯开了衣襟,露出了结实健美的胸肌,转过身去,哗啦一下脱掉了衣袍,露出了宽阔的倒三角形背阔肌,健子肉鼓鼓的翻着,隐隐听到刚才那风流少妇一声欣喜的惊呼。
  只是此刻,孟天楚脑袋已经气昏了,根本无暇想别的,扯下衣袍,狠狠往地上一摔,就要去脱裤子,就听到客栈里众女子娇羞的惊呼声,纷纷转过头去。
  正在孟天楚解腰带的时候,就见刚才那少妇站起身,高声叫道:“且慢!这位公子,奴家有一套男子衣袍,愿意一百文卖与你!”
  孟天楚大喜,转过身来,感激地望向那少妇,至少,这少妇没让他光屁股丢人,这份情,比救他性命还要让他感动。
  那少妇旁边的英俊男子好像颇不乐意,低声嘟哝了几句什么,少妇眼睛一瞪,那男人赶紧闭嘴,不敢再说。
  少妇迈步出了雅阁,来到孟天楚身边,眼波往孟天楚健美的身体一扫,嘻嘻笑道:“公子,请随我来。”迈步出了客栈,孟天楚随后跟着,来到院子里一辆马车旁。
  少妇爬进马车,不一会,手捧一套衣袍和一双鞋子下来,双手递给孟天楚。
  孟天楚道了声谢,将那钱袋拍在那少妇手中,这才接过衣袍鞋子,转身跑到屋角无人处,匆匆换了。
  这身衣袍显然是风流少妇旁边那男人的,那男子身材比孟天楚要稍稍瘦小一些,所以这身衣袍稍有些小,勒着有点不舒服,但孟天楚已经顾不得了,已经被羞辱气昏了头,换好之后,拿着换下来的裤子和鞋子,走回客栈,一直来到夏凤仪的雅阁前,狠狠将裤子和鞋子扔在地上:“从今以后,互不相欠!一年以后,你来找我拿休书!”
  夏凤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默默望了一眼孟天楚,眼睛有些湿润。而一旁的飞燕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满脸涨红,有些不知所措。
  孟天楚感到心中一阵解脱,天高任鸟飞,此刻,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展翅自由翱翔的雄鹰,转过身,大踏步走出了客栈。老何头急忙紧跟着追了上去。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刚才那少妇叫道:“小兄弟请留步!”
  孟天楚转身过来,见那风流少妇正站在他身后,含情脉脉望着自己。那英俊男子和那小丫鬟站在一旁。
  孟天楚拱手道:“多谢夫人援手,不知还有何见教?”
  那少妇福了一礼:“不敢,只因我家掌柜的刚才见小兄弟气宇轩昂,很有骨气,很是仰慕,想冒昧与小兄弟结交。”转身对旁边那男子道:“你说话啊!”
  那男人勉强一笑,抢步上前,抱拳道:“是啊,在下见兄弟很有气节,令人佩服。”
  “多谢夸奖!在下感激不尽。刚才多亏二位肯卖衣裤给在下,免了在下人前丢脸,这份情铭刻在心!”
  “好说好说,但不知兄弟前往何处?”
  孟天楚顺口道:“浙江。”说完了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已经将夏鸿的那两封举荐信撕了个粉碎,去浙江又有何用。

盛情邀请

  那少妇捅了那男子一下,那男子忙道:“正好,在下一家也要前往苏州,你我结伴同行如何?”
  孟天楚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及思索,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听孟天楚答应了,那少妇眼中满是喜悦之色,走上前道:“太好了,兄弟就请上车吧。”
  孟天楚正要上车,忽然想起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急忙走到夏凤仪他们装行李的马车后,解下自己的箱子,那一箱书却不要了。提着法医物证勘查箱走回来,绑在中年男子运行李的那架马车后,正要上车,就听到客栈门口夏凤仪喊道:“相公……!你……你真要走吗?你身无分文……如何,如何……”
  孟天楚顿了顿身子,也不回过头来,冷冷道:“不劳牵挂,我们已经两清,孟某就算饿死,也与你夏家无关!”抬步上了马车,钻进车棚里,感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忙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那男子和少妇也上了车,丫鬟和老何头坐后面一辆运行李的马车,驱车出了客栈。
  夏凤仪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那两辆马车绝尘而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飞燕低声道:“小姐,咱们怎么办?回京城吗?”
  “回京城?不行。”夏凤仪轻轻摇了摇头,“爹爹知道了这事会打死我们两的。”
  “那……,要不我们就说是他自己偷偷跑了,我们找不到他……”
  夏凤仪又摇了摇头:“爹爹不会相信的……”
  “要不,咱们躲起来,一年之后找他要了休书再回去。”
  “他已经把那推荐信撕了,也就不会再去平湖县,这一年里,爹娘一定会写书信或者托人去平湖县查问情况,一问就漏馅了,那时候他一定会乱说一气的!”
  飞燕低下头,说道:“都怪我,我一想起他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也只是想气气他,没想到他这一次还真有种,真的走掉了,早知道这样,我……”
  夏凤仪叹了口气:“是啊,以前咱们不管怎么气他,他都干笑着躲开就是,从来不敢来硬的,没想到这两天,他跟换了个人似的,现在又真的走了,这可怎么办!要是爹爹知道了,那……”
  飞燕道:“要不……要不咱们还是追上去,和他道个歉,还是跟着他去吧……”
  夏凤仪点点头:“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饭也不及吃了,买了些馒头包子,急忙招呼车把式,驱车追赶而去。
  孟天楚坐在前面马车上,那中年人介绍了自己和那少妇。原来,这中年人名叫秦逸云,少妇是他的娘子,丫鬟名叫霁雯,这秦逸云在苏州做买卖,这次到京城省亲,办完事回去。孟天楚也作了自我介绍。
  秦逸云问道:“孟兄弟,你到浙江去,有何贵干呢?”
  孟天楚不想说推荐就任书启师爷的事情,随口道:“去逛逛。”
  旁边少妇秦夫人道:“刚才你那娘子好过分,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呢!连我们都看不下眼了。”
  秦逸云道:“是啊,我娘子看不下去,这才将我一身干净衣裤卖给你。”
  孟天楚苦笑,不想再说这伤心事,扭头望向车窗外。
  秦夫人看出了孟天楚的伤心,劝慰道:“兄弟别难过,有手有脚的,哪里去不得呢?再怎么也不会饿着的。”
  秦逸云道:“是啊,但不知今后孟兄弟有什么打算呢?”
  孟天楚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多谢两位,到了前面的集镇,我就下车。”
  秦夫人一听急了:“别啊,你钱都买了衣裤了,没有钱,你能上哪去啊。”
  孟天楚想起了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那是自己最后的家当,那些都是现代社会带来的玩意,或许能从里面找点钱出来。便道:“两位不用担心,我还有些收藏,可以换些银两,暂时还饿不死。”
  少妇显然不想让孟天楚离开他们,看了一眼秦逸云,对孟天楚道:“我们在苏州有几家店铺,还缺些人手,要是孟兄弟不嫌弃,就和我们去苏州,帮我们料理生意吧。”
  “这……”孟天楚有些犹豫,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这少妇一家人能伸出友谊之手,拉自己一把,这让他颇为感动,但做店铺小伙计,这可不是自己的追求,在现代社会,自己怎么都是个刑警法医,自我感觉还很良好的,怎么都不会与守店子的小伙计挂上钩的。
  正在他犹豫之际,就听到后面有马车辘轳声传来,秦夫人探出头望了一眼,说道:“孟兄弟,好像是你娘子她们的马车跟来了。”
  孟天楚探头一看,果然是夏凤仪她们的马车。
  他心想,难道这夏凤仪还嫌对自己的打击不够重,追上来接着凌辱自己吗?嘿嘿,那可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在现代社会,虽然他泡妞的时候,也曾被姑娘糗过,但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狠毒伤人心。孟天楚暗下决心,只要这两主仆再敢讥讽自己一句,自己的嘴巴却也不是吃素的,保管叫她们狗血淋头。
  想定了主意,孟天楚道:“秦兄请停车,我问问她们想干什么。”
  马车停了下来,孟天楚跳下马车,往夏凤仪她们马车走去。
  夏凤仪马车停下,飞燕撩起车帘子,探出头来,习惯性地板着脸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走到她们车旁,双手抱肩,冷冷道:“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飞燕以前欺负这孟少爷欺负惯了,顺口道:“这是官道,你走得我们也走得,凭什么说我们跟你了!”
  孟天楚点点头:“好!不跟我就好。”回头走了几步,站住了,冷声道:“劝告你们一句,两个大姑娘在外面乱跑,可别遇到拍花子的,将你们主仆先奸后杀,再奸再杀,要不就卖到窑子里当*****去,哈哈哈!”
  “你……!”飞燕气得脸色涨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孟天楚哈哈大笑,迈步就要走,就听到夏凤仪道:“相公!请等等!”

一报还一报

  孟天楚心想,等就等,我就怕你们不骂,我这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呢。他慢慢转过头来,双手抱肩,冷冷看着夏凤仪。
  夏凤仪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对……对不起……,刚才是我们……是我们不对……,给你道歉!”
  这下子很出乎孟天楚的意料,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转过身来,指了指夏凤仪,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跟我……道歉?”
  飞燕在一旁冷声道:“哼!我们只是惹不起你,怕你这张臭嘴到处乱说,这才跟你道歉,别以为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
  孟天楚哈哈大笑:“很好!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主仆两个狼狈为奸,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敢做就要敢当!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哈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夏凤仪和飞燕听他说得如此粗俗,都羞红了脸。飞燕啐了一口,道:“我们小姐都跟你道了歉,你还要怎样?”
  “小姐?你们小姐是谁?你们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道不道歉管我屁事!”
  “你……!我……”飞燕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涨红着脸,“算我说错了,少奶奶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哈!你们这也叫道歉?”孟天楚冷冷道,“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女,何曾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放在眼里?哈哈,道歉,你们以为几句话就可以把我受到的侮辱抹平吗?哈哈哈,你们也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吧!”
  夏凤仪苍白着脸,问道:“那……你要怎样才算?”
  “很简单!刚才你们逼得我当众脱衣服饱受侮辱,以牙还牙,所以……”孟天楚双手抱肩,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凤仪和飞燕的婀娜身姿“只要你们两当众脱光衣裙裤子,光着屁股……不,当着我的面脱光衣裙裤子,光着屁股转三圈!我就接受你们的道歉!”
  孟天楚刚才改口,是因为想到这两个小姑娘如此美貌,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娘子,一个是通房大丫鬟,让她们两当着别的男人的面脱光衣裙裤子,那可白白便宜了别人,这种吃亏的事情可不干,便改成当着自己的面脱光衣裙裤子。
  夏凤仪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跌坐回车棚里。
  飞燕啐了一口,恨声道:“你……你欺人太甚!”
  “比起你们主仆,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你们反正是我娘子和丫鬟,在我面前脱裤子有什么?哼,告诉你们,别把我惹急了,否则我让你们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要不然,就等着回去挨家法鞭子吧!这一次你们别想轻易逃脱,哈哈哈。”
  飞燕一咬牙:“你不接受就算了!反正我们道了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警告你!你不许把刚才的事情到外面乱说!”飞燕知道,夏凤仪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嗳哟!我好怕哦,飞燕姑娘好好厉害哦!——嘿嘿,你们听着,老子受够了你们的欺辱,老子要把你们夏家嫌贫爱富的丑恶勾当,还有你们这对母老虎的作风一一说出来,甚至告诉说书的,让他们编了书到处说去!哈哈,男子汉敢作就要敢当!”
  “我……我们不是男子汉!”飞燕狡辩道。
  “我知道!你们是女子。孔老二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如此,哈哈哈!”仰天长笑,转身回到秦逸云他们马车上。驱车继续前行。
  最后这句话把飞燕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摔下车帘,对夏凤仪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大不了挨老爷一顿鞭子,我来扛着!”
  夏凤仪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抽泣了几声,摇摇头:“不行的……,嫁鸡随鸡,爹爹已经明媒正娶把我嫁给了他,我就是他孟家的人了,没拿到休书,就这么回去,不仅爹娘脸上无光,我……我也没脸进家门……”
  飞燕神情暗然了下来,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这张嘴,以前损他损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
  夏凤仪抬起头,拿手绢擦掉眼泪,勉强一笑:“还能怎么办?跟着他呗,慢慢和他道歉,等他气消,挨过一年,他写了休书,这件事才算完。”
  “他要我们脱……脱衣裙才接受道歉呢!”飞燕噘着小嘴道。
  夏凤仪眼泪簌簌而下:“我们……也逼他当众受辱了的,真要如此……,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都是飞燕不好……累得小姐如此……”飞燕也陪着夏凤仪掉眼泪:“以后在他面前,飞燕尽量少说话就是……”
  她们接着驱车追赶上去。
  刚才孟天楚和夏凤仪他们的对话,都被秦氏夫妻听在耳朵里,孟天楚上了车之后,马车继续前行,秦夫人道:“孟兄弟,刚才你娘子她们来道歉,你怎么不接受呢?”
  “她们不是真心的……!”孟天楚心想,她们是担心自己乱说,损害她父亲工部员外郎的声誉,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现在还没休妻,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好,所以,他只说了一句,也就不再说了。
  秦逸云笑道:“是啊,刚才她们做得如此过分,岂能几句话就轻轻揭过!”
  秦夫人眼睛一瞪:“你这人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孟兄弟火上浇油!”
  秦逸云似乎有些怕老婆,讪讪笑了笑:“我,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嘛。”
  那丫鬟霁雯探出头去看了看后面,说道:“老爷、夫人,她们的马车还远远跟着呢。”
  孟天楚哼了一声:“别管她们!”
  秦夫人笑了笑:“孟兄弟,刚才我们的提议,你还没说行不行呢?”

弄点钱

  经过刚才的事情,孟天楚想到了一个问题,虽然自己现在很硬气,但已身无分文,总要找个落脚之地,不如先答应了他们,到苏州干一段时间店伙计,然后再找适合自己的事情干。
  想罢,孟天楚拱手道:“既然兄台贤伉俪盛情相邀,小弟再不答应,倒有些矫情做作了。”
  秦夫人喜笑颜开,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转头对秦逸云说道:“太好了!孟兄弟答应了。”
  秦逸云陪笑道:“是……是啊,挺好的……”
  孟天楚听出了他话语间好像并不特别起劲,显然是迫于老婆的压力,勉强同意的。孟天楚心想,看样子这秦逸云并不太希望自己去他店中干活,他恐怕也知道他这娘子是个风流人物,看上了颇有几分英俊的自己,生怕自己给他戴绿帽子,刚才卖衣服,也是风流少妇的主意。
  想到这里孟天楚心头一沉,这样看来,自己恐怕在他们店中不是长久之计,到了苏州,得尽快想办法另外立足。当务之急是得弄点钱,身上没钱,怎么都硬不起来的。
  傍晚时分,马车来到了一座小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夏凤仪她们的马车也进了这家客栈,飞燕跳下车,望了一眼孟天楚,想要说话,可看见客栈院子人来人往,万一孟天楚要用话损她们,那可下不了台。
  孟天楚仿佛没看见她们似的,从马车上卸下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拿到墙角,背对着不让人看见,这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设备、器械和试剂,看看有什么能卖的。一眼看见几根玻璃试管,心中一动,这是透明玻璃,古代应该还没有出现,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孟天楚取了一根试管揣进怀里,将法医物证勘查箱交给老何头保管,和秦逸云他们说了一声,说自己要上街走走。
  秦夫人忙道:“孟兄弟,现在这么晚了,太阳要落山了,你上哪去啊。”
  “随便走走,一会就回来!”
  “那我陪你去!我正要上街买胭脂呢。”秦夫人热切地说道。
  “不不,不用了!”孟天楚心想,这秦夫人热情似火,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毕竟人家丈夫就在旁边,这种窝边草还是不吃为好。
  孟天楚一边说着,一边逃也似地快步走了。秦夫人在后面追了几步,连声叫他,他都装着没听到。
  这县城靠近京城,还算比较繁华,街道上行人挺多。孟天楚沿着一条主街往前走,寻找卖古玩器皿的地方。路上倒是看见有几家当铺,但他对当铺的印象不好,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卖不出好价钱,当了也没空回来赎,再说这试管他有好几根,干脆卖断了,急着用钱。
  穿过几条街后,终于找到了一家比较像样的古玩器皿店,走了进去。
  店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天楚,秦逸云卖给他的那身衣袍虽然小了点不合身,但料子款式都还算不错的,所以店伙计很热情迎了上来,问道:“这位客官,您买古玩吗?请随便看。”
  孟天楚四周打量了一下,问道:“你们这收不收古玩器皿?”
  这种商店一般都是既卖也买的,店伙计陪笑道:“收!收!当然收!您请里间坐!”店伙计将孟天楚让进一间小房间,在太师椅上坐下。哈着腰问道:“您要卖什么呢?”
  孟天楚从怀里掏出那支玻璃试管,小心地放在茶几上:“你看看,这值多少钱?”
  这古玩店的店伙计都很注意,不敢伸手乱碰客人的东西,所以背着手弯下腰,细细看了看,咦了一声,头弯得更低了,几乎凑到了那试管上,孟天楚能看见他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只是拚了命克制着。半晌,才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颤,小心问道:“客官,您……你这小玩意……想卖多少钱?”
  孟天楚撩起衣袍前襟,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说道:“先听听你们的价,合适呢就成交,不合适我在找别家,反正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远了,大不了到京城卖去。”
  “呵呵,客官,这距离京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呢,咱们这古玩店,在这县城里可是第一号的,给的价绝对公道……”
  “那行!天也快黑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痛快点,给个价吧。”
  店伙计迟疑了一下,偷偷瞧了瞧孟天楚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四贯!怎么样?”
  孟天楚心里都要笑开了花,这玻璃试管在现代社会,最多价值几毛钱,到了明朝,一开价就是四贯铜钱!昨天看《大明律》的时候,孟天楚曾经问过老何头现在的物价情况,用明朝和现代社会的大米之类的日常食品价格进行了换算对比,得出明朝银价与现代社会人民币换算大致比例为一两白银等于人民币一千元,一文钱等于人民币一元钱。当然,一吊就是一百文,也就是一百元人民币。一贯是一千文,相当于一两白银。
  所以,店伙计开价四贯铜钱,也就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元。
  一根价值几毛钱的玻璃试管,拿到明朝,开价就是四千元人民币,怎不叫孟天楚心里笑开了花。
  这也难怪,虽然中国古代很早就掌握了琉璃的制造工艺,但琉璃自古以来一直是皇室专用,对使用者有极其严格的等级要求,所以民间很少见。到了明代,琉璃技术已基本失传.不过即使是明代很残缺的工艺依然是受到品级的保护,当时的琉璃已经很不通透,所以被称为药玉。根据《明制》记载,皇帝颁赐给状元的佩饰就是药玉,四品以上才有。
  西方早在中世纪就发明了玻璃镜,在玻璃尤其是透明玻璃制造方面是走在我们前面的,我国直到清代康熙时,才引进透明玻璃生产工艺,开始大规模生产透明玻璃。
  所以这店伙计见到这晶莹剔透的玻璃试管,真是如见珍宝一般。

桃花运

  孟天楚心里有了底,虽然乐开了花,脸上却显露出受到欺辱的表情,二话不说,放下腿就要去拿茶几上的玻璃试管。
  店伙计急忙伸手拦住,陪笑道:“客官,价格不合适,咱们再商量啊。您别着急嘛。”
  孟天楚哼了一声:“叫你们掌柜来,我懒得跟你废话。”
  “好好!您稍等,小的去叫掌柜的。”店伙计急匆匆进了后堂,片刻,一个略显肥胖的老头撩门帘走了进来,朝孟天楚一拱手:“客官,在下姓李,是小店的掌柜。”
  孟天楚也不起身,拱了拱手:“李掌柜,你看看我这小玩意值多少钱,给个实价,我还有事呢。”
  李掌柜笑呵呵点头,在旁边太师椅上坐下,凑过头来,仔细查看茶几上的玻璃试管,这掌柜的在里屋已经听那店伙计说了,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此刻看见这试管,禁不住还是身子颤动了一下,悄悄咽了一声口水。回头看了看店伙计,然后转过头望着孟天楚,半晌,才伸出手,翘起拇指和小指,作了一个六的手势。
  孟天楚皱了皱眉:“李掌柜,实话给你说,前面古玩店出价八贯,我都没卖,你这店还号称什么第一字号,出这价,您老不觉寒惭吗?”
  李掌柜脸一红,忙道:“客官,这买卖就是讨价还价,您也出个价,小的听听,一来二去,才是作买卖嘛。”
  孟天楚抬头望了望窗外,见大半个日头已经落下了山,余辉洒满了天空,马上就要天黑了,也懒得讨价还价,反正这个价他已经很满意了,便道:“那好,一口价,九两!要白银,铜钱我懒得背。”
  九千文铜钱,用布袋子装都要有小半袋子呢。
  李掌柜见孟天楚没有漫天要价,面露喜色,轻轻一拍大腿:“好!客官是个爽快人!鄙人也就不磨嘴皮子了,就依客官,九两白银!我给您拿钱去!”
  他起身急匆匆进了后堂,片刻,拿了几块碎银子,还有一杆银秤,当着孟天楚的面,秤了九两白银,用一个小钱袋装着,递给孟天楚。
  孟天楚从钱袋里摸出一块小碎银子,大概有三钱左右,让李掌柜换成铜钱,平时好零花,另外用个钱袋子装了,告辞出了门。
  怀里揣着九两银子,也就是人民币九千块钱,作盘缠应该足够了。怀里有了钱,孟天楚心里也就踏实了。身上的这身衣服太小,勒着难受,决定买几套衣服。
  他随便进了一家布庄,有做好的成品衣袍、帽子、裤子、鞋子,挑了两套合身的买了,又顺便买了一把折扇,一共花了七百文。在试衣间换了新衣袍,把其余衣服要了块布包好,夹在腋下,摇着折扇出了店门。
  这一通忙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街两边的灯光,摇着折扇哼着小曲往回走。
  到了客栈院子门口,家仆老何头正在门口张望,见到孟天楚回来,这才舒了一口气,急忙迎了上来,说道:“少爷,您回来了,秦掌柜夫妇已经帮咱们定了一间套房,少奶奶和飞燕她们两也住在这客栈里,紧挨着咱们房间。”
  “哦?她们说什么没有?”
  “她们只是问了你上哪去了,别的倒没说什么。”
  孟天楚心中哼了一声,这小娘皮还懂得关心人?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鬼,管他呢!
  孟天楚拿出那装铜钱的钱袋,递给老何头:“喏,还你的钱。”
  老何头慌忙推辞道:“少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中国话!”孟天楚将铜钱塞进他的怀里,“多余的你替我保管着,以后要用。”
  老何头这才接了过来。
  孟天楚又将衣服包裹和折扇交给老何头,迈步进了院子,正要往客栈里走。客栈里出来一个女子,妖绕妩媚,正是秦夫人。她对着孟天楚甜甜一笑:“孟兄弟回来了,哟,还买了身新衣服,真是精神,奴家有话跟你说,行吗?”
  “行啊,秦夫人有啥话请说。”
  秦夫人瞧了一眼老何头,垂下眼帘,轻轻咳嗽了一声。
  老何头立即会意,忙对孟天楚道:“少爷,老奴先上去了。”便拿这衣服包裹进客栈上了楼。
  秦夫人等他走远了,这才低声道:“孟兄弟,奴家想去买盒胭脂,您陪我去,行吗?”
  孟天楚微微一怔,心想,你不是有老公和丫鬟吗?让我一个小伙子陪你去,这像什么话。没等他开口拒绝,秦夫人又低声道:“奴家有话想给你说,与你有关的。”声音软软的充满了哀求。
  与我有关的?什么事呢?孟天楚有些好奇,当下点头答应了。
  他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没受过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礼教教育,这男女逛街,对他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虽然毕业后职业缘故,接触的女人比较少,女人也不喜欢跟他逛街,因为他经常解剖死尸,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尸臭味。不过大学的时候,他可没少陪女生压马路。
  见孟天楚答应了,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遏制不住的兴奋。当先走出了客栈。
  孟天楚随后出了院门,跟着她,慢慢沿着街道往前走。
  天一黑,街两边的店铺便纷纷上门闭户了,哪里还有什么胭脂店开门。
  两人走出客栈一百来步,孟天楚站住了,笑道:“夫人,天黑了,店子都关门了,有话您就说,说完咱们早点回去吧,免得秦掌柜担心。”
  秦夫人也站住了,四下里看了看,一指前面十几步远的一条黑胡同,说道:“这里人来人往不好说,咱们到那胡同里说去,好不?”
  孟天楚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完全明白这风流少妇想干什么。心中暗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运?

都是银子惹的祸

  管他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便点了点头。
  秦夫人更是高兴,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肩并肩走进小胡同十来步远,这里黑古隆冬的,只能朦朦胧胧看见人影。
  秦夫人忽然停住脚步,张开双臂一下子搂住了孟天楚的脖颈。火热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一对丰满硕大的乳房紧贴在孟天楚胸腹之间。
  孟天楚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这秦夫人没有任何话语征兆就猛然行动,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有些慌乱地说道:“夫人,您这是……”
  “抱着我!”秦夫人颤声道,吐气如兰,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孟天楚不由自主扶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蜂腰,刚才想得好好的,事到临头,又有些犹豫了,总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便道:“夫人,不能这样,万一秦掌柜知道了……”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秦夫人依旧紧紧搂抱着孟天楚,“他改名换姓入赘我秦家,这生意家产,都是我秦家的,所以他什么事情都得听我,我找男人,他也管不着的!”
  原来这秦逸云是秦夫人的上门女婿,古代一般都是男婚女嫁,女到男家,改归夫姓,而招婿入赘,却刚好相反,是男到女家,改归妻姓。这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是十分让人看不起的,男人到了女家,跟奴仆也没多大区别,古称“赘婿服役”,所以,老婆要干什么,这入赘的老公也就没能力管,难怪这秦逸云对秦夫人是言听计从,不敢说半个不字,甚至对秦夫人招花引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秦夫人搂着孟天楚,腻声续道:“白天奴家在客栈,看见你第一眼时就在想,这男人好俊朗,要是能跟奴家好一回,那该多好啊。没想到老天有眼,晚上奴家就已经依偎进你的怀抱里了……”
  说到这里,秦夫人微微离开孟天楚,同时右手一滑,抓住了孟天楚的左手,拿起来,一下子按在了自己高耸的乳房上。
  孟天楚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这风流少妇太猛了,他下意识往回抽手。
  秦夫人紧紧将他的手按在自己乳峰上,颤声道:“孟兄弟,只要你依了奴家,我给你钱,一次给你二两银子,行吗?”
  我靠!拿我当鸭子了?孟天楚简直哭笑不得。没等他说话,秦夫人温软的嘴唇已经在孟天楚脸颊上、脖颈上乱亲乱吻,另一只手还往他下身摸去。
  如果秦夫人不提钱,单单用身体来勾引孟天楚,那说不定能成功,毕竟孟天楚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秦夫人失败就失败在他以为孟天楚现在缺钱,想用钱来进一步打动孟天楚。
  对一个男人,要用钱去与他欢好,对男人是一种侮辱,会适得其反,当然,除非这个男人本来就是鸭子或者吃软饭的。
  所以,孟天楚一抖手推开秦夫人,冷声道:“请秦夫人自重!孟某还有点银两,用不着卖身。告辞!”转身快步往胡同外走去。
  秦夫人被孟天楚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当她扶着墙站稳的时候,孟天楚已经出了胡同不见了,秦夫人感到脸上飞烫,她脸皮再厚再风流,却也不敢追上去纠缠。
  孟天楚有些气恼,心想既然这秦夫人性情如此,再不好与他们一路同行,还是带着老何头自己走吧。
  回到客栈,孟天楚问了店小二秦逸云的住房,迈步上楼,要去与秦逸云说明天各走各的。
  秦逸云他们住的是个套间,他走到门口推开外间门,进到屋里,一推房门,是关着的,随即听到里间房有哼哼唧唧的声音。现代社会各种影视媒体里经常能听到这种男女办事的声音,太熟悉了,孟天楚心中暗笑,看来这秦逸云趁他夫人不在,也在偷食。
  不过,秦夫人马上就要上来了,如果让秦夫人知道了,秦逸云这入赘女婿可就有苦日子过了。孟天楚对他倒有几分同情,想提醒他一下,拍门道:“秦掌柜!秦掌柜!”
  里面传来男女慌乱的低呼声。孟天楚心里好笑,便恶作剧地把门拍得山响:“秦掌柜,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可要撞门了!”
  片刻,里屋门匆忙打开了,秦逸云神情慌乱,强笑道:“是孟兄弟啊,有……有事吗?”
  孟天楚一斜眼,看见窗边一个女孩子正背着身子整理衣裙,正是秦逸云的丫鬟霁雯。
  原来这秦逸云与小丫鬟有一腿,这在一般富贵人家倒也不算什么,但秦逸云是入赘秦家,要是让秦夫人知道了,可有的他受的。
  孟天楚看了一眼微微打开的窗户,立即明白,他们两肯定是利用秦夫人外出之际,在窗户边摸摸亲亲,他们的房间靠外,可以看见客栈的大门,秦夫人要从外面回来,他们一眼就能发现。没想秦夫人还没回来,他们的好事却被自己撞见了。
  孟天楚眨了眨眼睛,朝霁雯努了努嘴,恶作剧低声笑道:“秦掌柜好兴致啊!——对了,你的扣子扣错了!”
  秦逸云脸色煞白,慌乱地将扣子重新扣了,急声说道:“孟兄弟,求求你,千万别和我娘子说,要不……我死定了……”
  窗边那丫鬟霁雯也急忙跑过来,咕咚一声跪倒,颤声道:“孟少爷,求求您了,千万别告诉秦夫人。”
  没等孟天楚说话,秦逸云又慌乱地接着说:“只要孟兄弟你帮我隐瞒,我给你钱……!给你银子……!”
  这家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提银子,孟天楚有些不悦,摇了摇头:“我不要钱!……”
  秦逸云又急忙道:“好,那我推荐你当师爷!”
  孟天楚顿时来了兴趣:“哦?好啊,你认识当官的吗?”

再获推荐

  秦逸云见孟天楚动心了,急急解释道:“秦家有个远房亲戚,在杭州仁和县当知县,名叫蔡钊,他是秦家花钱扶助才得以考科举当官的,秦家对他有恩,他说过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的。我白天听你的丫鬟说……说他们老爷推荐你去当书启师爷,你把那推荐信撕了,肯定去不了了。这样吧,我写一封推荐信,推荐你去仁和县当书启师爷,怎么样?”
  孟天楚大喜,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自己正愁没个去处,便笑道:“我想当刑名师爷。”
  “好好!刑名师爷!晚上我抽空写推荐信,明早一准给你!”秦逸云此刻只想堵住孟天楚的嘴,别说推荐当刑名师爷,就算推荐当知县,也一样答应了。
  孟天楚笑着点点头:“好,不过你推荐管不管用?”言下之意,你是入赘的女婿,人家买不买你的帐哦。
  秦逸云涨红着脸道:“当然管用,我娘子父母双亡,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在外面,都知道是我当家。蔡知县也知道的。”
  “哦,那就多谢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孟天楚眨了眨眼睛,笑嘻嘻说道。
  这时,就听到楼梯脚步响,丫鬟霁雯急忙起身,颤声道:“不好,奶奶上来了!”
  刚才霁雯急急忙忙跑过来求饶,没人监视,秦夫人进院子来,他们也不知道,此刻霁雯的衣裙还没整理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的。
  孟天楚低声道:“我去拖住她,你们整理好,动作快点!”说罢,急步出了门。
  从下面大厅上来的楼梯在对面,他们的房间在这一边,秦夫人要先上楼梯,走过四方形走廊,才能到房间这边。
  孟天楚一眼看见秦夫人已经上了楼梯,正耷拉着脑袋沿着走廊往这边慢慢走来,脖颈上那串珍珠项链反射的柔和的白光,使她的脸颊微微有些苍白,这女子其实还是很娇美的,就是太浪了,有点吓人,此刻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孟天楚又微觉有些不忍,急忙快步迎了上去,叫道:“秦夫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秦夫人身子微微一震,欣喜地抬眼望向孟天楚,还以为孟天楚回心转意了,娇嗔道:“你……你还关心奴家啊?”兴奋之下,白净的脸颊微微泛起了一层红晕。
  孟天楚走到她身前,笑道:“怎么会不关心呢,白天你仗义为我解围,这份情我可都记在心里的。”
  秦夫人眼中又放出了热烈的火花,上前一步,热切地低声道:“那你跟奴家……跟奴家出去,奴家想看看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眼中满是情欲的火焰。
  孟天楚忙低声道:“夫人……”
  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飞燕站在门口,冷声道:“少爷,少奶奶说了,天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孟天楚一愣,原来夏凤仪她们主仆住在这间房里,那刚才自己和秦夫人的对话很可能飞燕从房里听到了,飞燕说这话,是想给自己解围,还是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损自己。
  秦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飞燕,也冷冷道:“好像白天你们少爷已经与你们少奶奶算清帐了,以后各走各的路,你们什么少奶奶还凭什么管孟公子呢?”
  飞燕道:“这婚姻大事,哪能一句话说散就散的,还没休妻之前,少奶奶就还能管。这是人家小两口吵架,你来搅和什么?”
  孟天楚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转过身来,双手抱肩,对飞燕说道:“你们好像有点无理取闹哦,既不让我休妻,又不让我同房,还不让我泡妞,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泡妞?这个词汇她们可没听说过,但大致也能猜出什么意思来,秦夫人也愤愤不平道:“就是嘛,你们这两个贱人简直太过分了。”
  飞燕冷眼瞧了瞧秦夫人:“就算我们少爷要寻花问柳,也不会找你这种有夫之妇,拣人家的破鞋穿的!”
  秦夫人气得满脸通红,素手一指飞燕:“你……你这贱婢……”
  正在这时,就听到秦逸云站在他们房间门口,高声叫道:“夫人!快回来吧,洗脚水已经准备好了。”
  飞燕嗤地一声笑:“快去吧,洗脚水打好了!顺便把你的嘴也洗洗!”
  秦夫人气得一跺脚,转身走回房间,秦逸云朝孟天楚望了一眼,眼中满是感激。紧跟着进了房门,把门关上了。
  这秦夫人如此风骚,也不知道这秦逸云已经戴了多少绿帽子,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与小丫鬟私通,恐怕也是想找点男人的尊严吧。
  这件事没想到七绕八绕,还给自己绕出了一条出路来,真不错。
  这时,老何头也出到门口,等着孟天楚,他们的房间就在旁边,孟天楚瞧了飞燕一眼,嘀咕了一句:“真是个野丫头!”转身要走。
  飞燕忙道:“少爷,少奶奶真的叫你有事情。”
  孟天楚心想,有事?有啥事?又想玩什么花招?好,反正现在天刚黑,睡觉也还早,就陪你们玩玩!
  孟天楚举步进了她们两的房间,只见夏凤仪正坐在圆桌旁,慢慢品着一杯香茶。
  孟天楚走进去,大大咧咧往她对面凳子上一坐:“有话就说,有屁就……,什么事?”
  夏凤仪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给孟天楚福了一礼,低声道:“白天是我们不对,我给你道歉……”
  “免了!”孟天楚一摆手,冷冷说道:“你们当众侮辱我,逼我脱衣服,这等奇耻大辱,岂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结的。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咱们两不相欠,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年以后,你来找我要休书就行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夏凤仪脸色有些苍白,说道:“我是真心和你道歉……希望你还能按照我们原来约定的,做一年假夫妻,一年之后你再休我,行吗?”
  “对不起,我没兴趣陪你们玩这把戏,做什么假夫妻,外面大街上男人多的是,你另外找一个陪你玩好了,告辞!”
  眼见孟天楚头也不回,迈步出门走了,夏凤仪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转身,扑在床上,盈盈地哭了起来。

脱衣道歉

  夏凤仪不知道那个登徒子孟天楚已经换了一个人,她从来就不喜欢这孟天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已嫁给了他,两人本来成亲之前,私下约定,做假夫妻一年,然后孟天楚休妻,以后各奔东西,原来的孟天楚是个寄人篱下的软柿子,她们怎么欺负都行,没想到成亲之后,软柿子成了硬头梨,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程度。
  飞燕在一旁劝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好陪着一起哭。
  哭了一会,夏凤仪慢慢坐了起来,掏手绢擦干了眼泪,站起来整了整衣裙就往外走,飞燕忙跟在后面,两人来到隔壁孟天楚的房间。
  老何头切了一杯茶给孟天楚,孟天楚正呼呼摇着新买的折扇生闷气,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抬头望去,只见夏凤仪走了进来,神情黯然,一对剪水明眸泛着淡淡的哀愁,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看上去还真让人无限爱怜。
  只不过,孟天楚不是柔情泛滥的人,一想起自己被她们主仆二人当众羞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摇着折扇不理不睬,当作没看见。
  老何头急忙给夏凤仪见礼。夏凤仪道:“老何头,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少爷说。”
  老何头答应了,出了房门,将门拉上,飞燕过去把门闩了。
  夏凤仪咬了咬牙,低声对孟天楚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们?”
  孟天楚也懒得废话,折扇一收:“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说过,除非你们两当着我的面脱光衣裙转三圈,让我也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夏凤仪泪水眩然欲滴,红唇轻轻哆嗦着,咬了咬牙,慢慢抬起手去解脖领上的扣子。一颗两颗,慢慢露出雪白的脖颈,露出了淡蓝色亵衣上深深的乳沟,直把孟天楚看得目瞪口呆。
  其实孟天楚那话也只是气话,倒没真心要她脱衣裙,现在她竟然真的要脱,倒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很过分,因为夏凤仪已经嫁给了他,是他的妻子,老公让老婆脱衣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叫她新婚之夜把自己赶出了洞房,然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纵容婢女对自己进行羞辱。
  正在这时,飞燕一把拦住了夏凤仪,说道:“这件事是我挑起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能株连我们小姐!”
  孟天楚哗地一声张开折扇,眼睛却没有离开夏凤仪深深的乳沟,悄悄咽了一声口水,冷哼道:“没有她的默许,谅你也没这胆子!不过,既然你愿意替主顶过,那好,我就成全你的忠义,你脱,脱光了转三圈,我就原谅你们!”
  “好!一言为定!我脱!”飞燕颤声道,闭着眼睛飞快地解着衣扣。
  夏凤仪一把拦住了她:“飞燕!……”
  飞燕已经解开了脖颈上衣裙扣子,含着眼泪对夏凤仪道:“小姐,您一年后恢复自由还要嫁人的,不能便宜了这登徒子!飞燕是奴婢,本来就是主人的玩物,无所谓的!”说罢,继续解扣子。
  孟天楚折扇一收,啪地一声打在飞燕的手腕上,冷声道:“这话可得说清楚了,究竟是你用这种方法来向侮辱我的事情道歉,还是我这登徒子主人要玩弄你这女婢?”
  “有什么区别吗?”飞燕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道歉,我心安理得接受,如果是说我玩弄你,哼哼,你这身子骨本少爷还没兴趣!那你们就可以回去了!”说罢,转过身去,折扇一张,背对着她们坐着,悠闲地摇着折扇。
  飞燕颤声道:“好,飞燕说错了,不是你要玩弄飞燕,是飞燕白天大庭广众羞辱了你,现在脱衣裙向你赔罪道歉……”说到后面,话语已经哽咽了,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解扣子。
  孟天楚这才慢慢转过身,只见飞燕已经脱掉了衣裙,露出贴身猩红色亵衣和葱绿色散脚罗裤,雪也似的肩颈,伸出两弯玉臂,弯向脑后去解亵衣。
  亵衣的衣带解开了,她一只手捂在深深的乳沟之间,将亵衣按住,亵衣两侧,露出了大半个圆鼓鼓雪白乳房。
  飞燕身子轻轻哆嗦着,手掌按着亵衣,慢慢往下滑落,两串晶莹的泪珠,也簌簌地滚落腮边。
  飞燕高高的雪白乳峰一点点显露了出来,看得让人血脉沸腾,就在她酥乳最高峰的两颗红樱桃马上显露出来的时候,孟天楚刷地一声张开了折扇,挡在眼前:“行了!不用脱了!”随即猛地回过身去,背对着她们。
  “你……你说什么?”飞燕的手停住了,颤声问道。
  “不用脱了,你们两都不用脱了!”孟天楚叹息了一声,“虽然你们铁石心肠,能看着我大庭广众脱衣裤羞辱我,我却没那么狠心真要以牙还牙,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心道歉。行了,反正我客栈里也只是脱光了上身,也没光着屁股,你能做到这一步,咱们也就扯平了,也证明你们是真心道歉,我接受你们的道歉就是。你不用再脱了。”
  飞燕大喜,她毕竟还是黄花闺女,要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光衣服,还要转三圈,这种侮辱恐怕足以摧毁她生活下去的意志,此刻听到孟天楚说不让她脱了,怎不欣喜若狂,却又怕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你……你说得是真的?”
  “是!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我孟天楚不是什么登徒子,以后再敢这样称呼我,我可真要用登徒子的手段来对付你们,免得白白被你冤枉!”
  飞燕和夏凤仪两人这才明白是真的,急忙穿好了衣裙,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以前的那个吃喝嫖赌什么都来得登徒子少爷,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飞燕道:“谢谢你,少爷!”以前飞燕对孟天楚可以说是百般羞辱,现在孟天楚有机会报仇,却没把事情做绝,能这样对她,不由得不让她心生感激,所以这声谢谢倒是发自内心的。
  孟天楚等她们穿好了衣裙,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对夏凤仪说道:“行了,我已经接受了你们的道歉,也不会把这事乱说出去,现在,我写一封休书给你,你们就可以安心回京城去了。”

约法三章

  飞燕心直口快,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得轻巧……,不行的,我们要是能回去,还用得着在你面前丢人吗?小姐……不,少奶奶说了,要跟你一年,一年之后你再写休书,那才行的。”
  “没必要啊,你们拿了休书躲起来,岳父大人来信查问,我就说你们在我身边很好,不就行了吗?”
  夏凤仪黯然摇头道:“不行的,我爹已经怀疑我没有真心做你妻子了,一定会托人甚至亲自来查问的,只要发现我不在你身边,我爹会……会……呜呜呜……”夏凤仪伏在桌上,哀声悲泣。
  孟天楚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说道:“行了行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飞燕道:“少***意思是,还是按照你们当初的约定,做一年假夫妻,瞒过老爷,等一年满了,再休妻。”
  孟天楚撇了撇嘴,一摇折扇:“不行!你们三天两头侮辱我,我穷不疯也会被你们气疯的!不干!”
  飞燕急道:“我……我以后再不说那些话,还不行吗?”
  孟天楚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飞燕,仿佛要看看她的诚意,又转头朝夏凤仪努了努嘴:“你不说,那她呢!”
  夏凤仪坐起身,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只要你不乱来,我们以后会好好尊重你的……”
  “切!我乱来?”孟天楚摇了摇扇子,“那还是算了吧,我这人可管不住自己,你们两花容月貌的,当心我某一天兽性大发把你们轮着奸了,啊不,强奸了,那可不好说。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大不了我替你们在你老爹面前掩饰一下就不得了了!走吧走吧!”
  夏凤仪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我……我说错了……,刚才你有机会侮辱我们你都没那样做,我现在知道了,其实……你是个好人……,对不起……”眼泪顺着粉嫩的脸颊又慢慢流了下来。
  孟天楚想到这主仆二人其实也不是生性不讲理的野蛮女子,只是以前那孟公子为人太窝囊太差劲让人瞧不起,她们其实针对的是以前的那个孟公子,而不是针对自己。
  现在眼见夏凤仪流着眼泪软语哀求,不由有些心软,暗骂道:他***,算我前世欠你们两个小娘皮的!站起身折扇扇了几下,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怕了你们了!你们愿意跟着我那就跟着吧,——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夏凤仪赶紧擦掉泪水,勉强一笑:“怎么约法?”
  “第一、你们必须尊敬我,再不允许有半句对我不敬的话!如果再出现一次今天客栈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的事件或者类似事件,别怪我不客气!”
  飞燕习惯性噘了厥嘴:“怎么个不客气法?”
  “哼!我就把你们的所作所为写在休书上,贴得整个京城满大街都是!”孟天楚冷冷望着飞燕,轻轻摇着折扇,斩钉截铁说道:“我姓孟的说到做到!不信你就可以试试!”
  “我信……,飞燕以后再也不敢了……”飞燕福了一礼,低声道。
  她这句倒是真心话,今天这件事主要还是她搞起来的,她也见识了孟天楚的性格,虽然一时还不理解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孟少爷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充满自尊,但她已经知道,孟天楚真是敢说敢做的人。
  “知道就好!”孟天楚转身对夏凤仪道:“夏姑娘,你呢?能做到吗?”
  夏凤仪点头道:“你这约定很合理,漫说是夫妻,就算是一般路人,也该相互尊重,礼貌有加的,以前是我们的错,我真心再次给你道歉。”说罢站起身,福了一礼。飞燕也跟着福了一礼。
  孟天楚点点头:“好,第二、今后无论人前人后,你们都要真正把我当夫君、少爷对待——当然,既然是假夫妻,我是不会要求与你同床共枕的……除非你自愿,嘿嘿。”
  后面这一句有些调笑的意思了,对这话夏凤仪神情淡淡的,飞燕却小声嘀咕了一句:“美死你!”
  孟天楚瞪了飞燕一眼,摇着折扇转头对夏凤仪道:“其实这一条也是为你着想。我也知道,其实你很讨厌我,根本不愿意嫁给我,你是为了顾全你爹爹对我爹爹这故人的信义,才不得已嫁给我的,我们既然约定了做一年的假夫妻,这假夫妻只有咱们知道,得象模象样的,这叫假戏真做,不能让你爹爹发现我们是作假夫妻,否则,就算一年后我休了你,你爹也不会答应,恐怕还是会逼你回到我身边的,甚至会逼你和我上床。
  夏凤仪脸色有些苍白,神情黯然道:“多谢,这一条我答应了。”
  孟天楚转头望着飞燕:“那你呢?”
  “我……我一个奴婢还能说什么,飞燕以后真把你当少爷对待就是。”
  “错了!不是真把我当少爷,而是我本来就是少爷,别忘了,我可是你们小姐名正言顺的夫君!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和你商量那是给你面子,要是你不把我当少爷,哼哼,我用家法对付你也是理所应当的!等鞭子抽到身上痛的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飞燕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这一次被孟天楚折磨得够呛,也知道了孟天楚的利害,现在见他正二八经摆少爷的架子,拿家法作后盾,心里明白,自己怎么都只是个奴婢,真要摆在台面上说,自己以前对待孟天楚的所作所为,就算被主人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的。
  孟天楚见这一次把飞燕制得服服贴贴的,心里这口气才算出了,点点头:“那好!第三、夫为妻纲,今后家里家外,都由我说了算,你们不许说半个不字!”

灯草和宝贝

  夏凤仪和飞燕相互看了一眼,这一条可大可小,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事情,一时有些犹豫。
  孟天楚看出了这一点,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嘿嘿,我孟天楚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尊敬我,我也不会让你们难堪,将心比心嘛。我只是被你们欺负怕了,拿这一条作护身符。”
  听孟天楚这么说了,夏凤仪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孟天楚道:“好,丑话可说在前面,这三条如果有一条你们违反了,咱们一拍两散!还是那句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人问到我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可就实话实说!至于你如何向你老爹交代,我可管不着!”
  夏凤仪和飞燕都是心头一沉,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得不好听一点,孟家本来就是个破落户,夏家可是从五品官宦之家,更何况说破了天也是自己这一方不对,看样子,她们这一年只能忍气吞声过了。
  夏凤仪咬了咬牙:“好!我都答应了,但是,希望你也能严守当初我们两定下的约定,一年期满,你要以无子为由休我,并且,永世不能将真相说出去。”
  孟天楚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孟天楚说话算话!谁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强按头会呛水的!”说到这里,故作轻蔑的样子瞧了一眼夏凤仪,冷声道:“奉劝你一句,别总把自己当个香饽饽,以为人人都哭着喊着要抢。这地球离开你夏凤仪同样转!再说了,我孟天楚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而且才高八斗,你把我当灯草,也许转脸就有人把我当个宝!那时候你可别后悔!”
  夏凤仪扑哧一声笑道:“真要那样,那可就谢天谢地了!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你了。”
  无情无义的小娘皮!孟天楚心中暗骂了一句,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小块银子,大概有四五两,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夏凤仪和飞燕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一起疑惑地望着他。
  孟天楚道:“以后咱们在一起的开销,实行aa制,免得有人又要说我占了你们夏家的便宜!”
  夏凤仪和飞燕当然听不懂什么是aa制,但对后面一句话倒是听懂了的,知道孟天楚还在在意白天飞燕损他的话,夏凤仪勉强一笑:“这钱财就不用分得这么细了吧,你这算帮了我的忙,以后的生活费还是我来负责吧,这次爹娘给我的嫁妆很丰厚,足够咱们花销的了。”
  孟天楚摇摇头:“不!还是分清的好,更何况,你嫁给了我,再用你的嫁妆,这要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飞燕习惯性地嘟哝了一句:“怕笑话您就挣钱养我们啊……”刚说完,马上想起刚才还说了再不损他,怎么转眼老毛病又犯了,都是以前欺负他欺负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忙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少爷,飞燕错了,这句话飞燕收回来。”
  “不用收回,你说得没错,”孟天楚一摇折扇,“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们小姐嫁给了我,吃我的穿我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是我们的丫鬟,当然吃喝都得我们管,所以不算你说错。不过,咱们是假夫妻,所以,这以后的日常花销,还是各自出一半。这就叫aa制。”
  孟天楚将那两块碎银子往夏凤仪面前一推,说道:“以后你当家,这是我那一半,花得差不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再给,帐记清楚了,我要查账的。”
  夏凤仪和飞燕都很吃惊,白天孟天楚还是从老何头那要了一百多文铜钱买的衣服,显然身无分文,现在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呢?
  孟天楚看出了她们的惊讶,摇着折扇笑道:“你们太小瞧我孟天楚了,以为我离开你们夏家就会活活饿死,对吗?”
  夏凤仪脸一红:“我们哪有这么想,你有能耐,当然最好的了。”顿了顿,又续道:“你白天把我爹写的推荐信给撕了,明天咱们怎么办?要不先回去一趟,跟爹爹说信丢了,让他重新写一封,好吗?”
  “不用了!”孟天楚摇着折扇,淡淡说道:“咱们是表面夫妻,该分清的还得分清,免得以后惹闲话,我已经打定主意,从今以后,我不想欠你们夏家的情,刚才约定已经说清楚了,一切我说了算,你们跟着我就是了,不用问去哪里,也不用问怎么办!”
  夏凤仪和飞燕相互看了一眼,都点点头。
  孟天楚也扯足了顺风旗,长长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本少爷要休息了,我睡哪里呢?”
  夏凤仪脸上微现红晕,低声道:“你是老爷,当然睡里屋,我和飞燕睡外间。”
  孟天楚摇头道:“不好,外间那床太小了,一个人睡都嫌窄,你们两睡,半夜掉一个下来摔着了,老爷我可心疼!这一路上的客栈恐怕都是这样,只能将就了,还是老规矩,我睡外面,你们两睡里面。不过,等有了家,我可要睡里面,你们两准备一张大床,睡外面。”
  夏凤仪感激道:“行,多谢你了。”
  孟天楚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其实,我心里老大不痛快,跟两个美女同房而眠,却只能隔帘相对,简直是一种折磨!唉~!命苦哦!”此刻心情好了,这油嘴滑舌的本性也就露出来了。
  飞燕见孟天楚说笑,心情也轻松些,嘻嘻一笑:“少爷,您风流倜傥,一定会有姑娘喜欢的,那时候就不用独守空床了啊。”飞燕说这话,想起了白天客栈看见的孟天楚那一身结实的肌肉,俏脸禁不住泛起了两朵红霞。
  孟天楚胸脯一挺:“那是自然,这美丽姑娘嘛,只要本少爷想要,那还不得把长龙一直排到客栈门口去!”
  说罢,站起身出门,到隔壁和老何头交代了几句,回到夏凤仪她们房间,关上门,坐在外间床沿上。
  飞燕赶紧打来洗脚水,先帮孟天楚洗了脚,依照规矩服侍他宽衣上床,这才进里屋与夏凤仪两人睡了。
  
假夫妻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就先起床了,自己穿好衣袍,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对面秦逸云他们夫妻的房间门开着,秦逸云正在门口向这边张望,一眼看见孟天楚,高兴地朝他笑了笑,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回头看看没人,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孟天楚,低低的声音道:“多谢昨晚上孟兄弟援手,这是推荐信,您收好了。”
  孟天楚接了过来,抽出信纸看了看,果然是推荐自己给浙江杭州府仁和县知县蔡钊当刑名师爷的。下面还盖了一方秦逸云的私印。
  孟天楚装好信,拱手道:“多谢秦掌柜!”
  秦逸云低声笑道:“不必客气……”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那你到我店里当伙计的事情……”
  孟天楚立即明白了,秦逸云推荐自己去仁和县当师爷,一方面是作为自己替他保密的代价,另一方面,却是变相把自己推之门外,以免他娘子勾搭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孟天楚笑道:“等一会我会告诉秦夫人,说我另外有事,不能去你们店里帮忙了。再说我已经与我娘子重归于好,咱们这就分道扬镳吧。”
  秦逸云如释重负,高兴地笑道:“那好,那好!”
  孟天楚回到房里,又把那封信拿出来瞧了一遍,心里高兴。有了这封信,那就好办了。
  这时候,夏凤仪她们已经起了床,撩门帘出来,孟天楚拿着那封书信晃了晃:“新的推荐信已经拿到了,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
  夏凤仪和飞燕见他当真拿到了推荐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夏凤仪问道:“咱们去哪里?”
  “呵呵,兵发杭州仁和县当刑名师爷去者!”
  夏凤仪和飞燕有些奇怪,怎么睡了一晚就多了一封推荐当刑名师爷的信,却也不多问,收拾好行李,叫上老何头,下到院子里,结了帐准备套马车出发,秦夫人从窗户探出头来叫道:“孟兄弟,等等!你怎么走了阿!等等我!”
  紧接着,秦夫人急急忙忙走了下来,问道:“孟兄弟,不是说好了,你到我们店子里做伙计吗?你怎么要走呢?”
  飞燕冷冷道:“我们少爷是大富人家子弟,到你们店子做伙计?哼,你们养得起吗?”
  秦夫人微微一怔,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笑了笑:“秦夫人,我已经和我娘子重归于好了,所以不能到你店里帮你们了,抱歉,我们这就要走了。”
  秦夫人大失所望,低声问道:“你……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奴家……奴家给你双倍工钱……”
  飞燕哼了一声:“我们少爷一个月花销都要上百两,你出得起吗?”
  孟天楚眼睛一瞪:“飞燕!你胡说什么!”对秦夫人陪笑道:“别听她的,我只是真的另有要事,只能爽约了,实在抱歉!”
  秦夫人听了,也没办法,便道:“那……你准备上哪里去呢?”
  “杭州!”
  “好啊!正好我们同路,咱们一起走吧!”秦夫人热切地说道。
  孟天楚心想,同路而行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把握住就应该不会出问题。便点点头:“好啊,那就一起走吧。不过,我要和我娘子他们同车而行,就不坐你们的车了。”
  秦富人想到反正马车上有夫君秦逸云和小丫鬟霁雯在,也不能干什么,便道:“那好,那你们等等,我去拿东西,咱们一起出发。”
  秦逸云已经在楼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的想法与孟天楚是一样的,反正一路同行,双方都有人监视,应该不会出事,所以也没反对(当然,反对也无效),便和丫鬟霁雯拿着行李下了楼,结了帐之后,各自上了马车。
  孟天楚低声问夏凤仪:“我是和老何头一辆马车呢?还是咱们两一辆马车?”
  夏凤仪道:“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吗,除了同房,其余的都和夫妻一样。我以后会像妻子一样对你的。你以后也要把我真当妻子,不用再问类似问题了。”
  孟天楚低声笑道:“那你不怕我在马车上对你非礼吗?”
  夏凤仪看了他一眼:“你要好好对我,我自然会好好对你,你要乱来,我也不会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孟天楚故意逗她。
  “大不了死在你面前,也决不会让你玷污我的清白!”夏凤仪眼望远方,轻轻地却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也不看孟天楚,自己上了马车。
  孟天楚听了这话,呆了半晌,这才知道夏凤仪对原来那个孟少爷的恶劣印象有多深,昨晚上的一切,都是委曲求全而已。一方面对她心生佩服,另一方面又有些自哀自怜,觉得自己好失败。
  孟天楚也跟着爬上马车,见夏凤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扭着脸望着车窗外,心中更是有种受伤的感觉,便也缩在另一个角落里坐下。
  马车出了客栈,上了大街,不一会便出了城门,继续南下。
  孟天楚挑起车帘,眼望窗外,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夏凤仪也没说话,只是偷偷瞧了孟天楚几眼,觉得这个孟少爷与以前很不一样,换成以前,这么一句话,那孟少爷只是嘿嘿干笑,该干啥还干啥,绝不会有受伤的感觉的。现在看见孟天楚的神情,不知怎的,有些让人同情,甚至让夏凤仪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
  马车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孟天楚始终望着车窗外,神情淡漠,也不说话。夏凤仪终于忍不住,瞧着他低声道:“怎么了?生气了吗?”
  孟天楚勉强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女孩子其实也很吃男人故作深沉这一套的,夏凤仪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孟天楚一些,放缓了声音道:“对不起,刚才我语气太重了。”
  不知怎么,孟天楚觉得心里酸酸的,强颜一笑:“没什么,你说得本来就是真话,咱们只是假夫妻,以后我再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了。”
  夏凤仪垂下头,片刻,撩起眼帘瞥了他一眼,柔声道:“我发觉,其实你这个人心眼挺好的。”

前尘往事

  孟天楚笑笑道:“我怎么心眼好了?”
  “你那约法三章,表面上看都是为你自己,其实,真正受益的是我,你娶了一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妻子,还受了我们的欺辱,换个人早闹到我爹那里去了,可你还是为我着想,同意与我做假夫妻,单就这一点我能肯定,其实你内心很善良的。昨晚上,飞燕也嘀咕说你这人怎么转了性了呢。”
  “转性?嘿嘿,我本来就是这样啊,只不过你没发现罢了。”
  “得了吧,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对于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我怎么了?我是踢了寡妇门还是挖了绝户坟了?要不就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了?”
  “哼!你要真有这本事倒也还能让我佩服。”
  孟天楚头都大了,心想,难道自己顶替的那个登徒子少爷,只会做一些偷鸡摸狗让人看不起的窝囊事情吗?坐正了身子,无可奈何盯着夏凤仪道:“我一直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借这机会,我倒想问问你,我以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看不起我呢?”
  夏凤仪斜了他一眼:“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可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怎么知道哪一件惹了你大小姐不高兴?你点拨点拨,让我也死个明白啊。”
  “那好吧,左右无事,我就和你说说。”夏凤仪微蹙眉头,回忆孟天楚以前的事情似乎是件很让人倒胃口的事,“小时候,我记得我刚记事,有一天看见你把一只猫咪用绳子捆着脖子吊在树枝上,我要去解开,你一把推开我,把我摔了一个跟斗,你说听大人说猫有九条命,你要看看猫死得了不……”
  孟天楚苦着脸道:“我……我有这么残忍吗?”
  “这算什么?你们家堂屋有个燕子窝,有一天我们两发现里面有一窝小燕子,你就架了个梯子上去掏燕子窝,我还以为你只是抓来玩玩,没想到你把那一窝小燕子端下来后,扔在地上一个个都踩死了……”
  孟天楚哭丧着脸,满脸的器官都要挤到一起了:“我真那么恶心阿?”
  “如果这还可以说是你那时候小,不懂事,可你大了呢?又干了些什么?”
  “我干甚么了?”孟天楚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十四岁就……就……”
  “就怎么了?”孟天楚好奇地问道。
  “哼!那么肮脏的事情你做得出来,我可说不出口。”
  “你说不出,就说明我根本没做!”孟天楚用了个激将法。
  “你没做?你偷了你们家一两银子,跑去找……找窑子的……的那些赃女人……,最后银子被人偷了付不了帐,被人家暴打一顿,还是我爹去把你赎回来的!”
  “那……那我爹呢?”
  “你爹说……说你这不孝之子,让人打死算了……不肯去领你回来。过了年,你爹娘就……就先后去世了。”
  孟天楚心下有些黯然,看来孟氏夫妻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这个不肖之子给气死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还干甚么了?”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夏凤仪就停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叮叮当当往外冒:“人家李寡妇拖儿带女容易吗?人家改嫁碍着你什么了?你干嘛拿大粪淋人家?还在人家门上挂破鞋?逼得人家羞愧跳了井,你还得意洋洋到处说。小时候我记得你们家不比我们家穷,可钱呢?到哪去了?”
  “还不是我挥霍了……”孟天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结果。
  “你倒也有自知之明,你们家家产全被你吃喝嫖赌折腾光了,搞到最后你爹娘治病的钱都是我家出的,到底也没救回他们性命!”
  “我……有那么坏吗?”
  “切!倒好像是我冤枉了你似的!你自己回忆一下,一个月里你有多少天是抱着窑姐过的?又有多少天是在赌场里过的?还有多少天是呼朋唤友在酒里过的?一个月里和人家打了多少次架?难道还要我一件件替你数出来吗?”
  “不……不用了,”孟天楚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抓起折扇,使劲扇了扇,“这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夏凤仪说起孟天楚以前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你不要以为是你们家家道中落,我们夏家嫌贫爱富,我这才不肯嫁你,你应该知道,我们两青梅竹马,自幼定亲,要不是你以前做的这些事情,就算你穷得要饭,我也会跟着你的!”
  这句话让孟天楚心头一震,心想,看来自己顶替的这位孟少爷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也难怪夏凤仪主仆二人如此对待自己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对,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毛病都改了,变好了,咱们两会不会有做真夫妻的那一天?”
  夏凤仪摇了摇头:“不会!……”也不知道她是说的孟天楚不会有改好的一天呢,还是她不会和孟天楚有做真夫妻的一天。
  孟天楚感到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自嘲一笑:“那好,那咱们还是做假夫妻吧。这样也挺好,免得以后咱们一闹别扭,你就揪我以前的小辫子,很没意思。”
  夏凤仪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口问道:“我以前可没见过你看刑律方面的书,你怎么能当刑名师爷呢?”
  “以前没看,现在看不就行了吗?所谓笨鸟先飞嘛。”
  “先飞?哼,这去杭州,也就一个来月路程,一个来月你能飞多远啊?”
  “能飞多远就飞多远,飞一点算一点。”孟天楚一转脸,看见车棚角落里自己的那一本《大明律》还扔在那里,便拿了起来,翻到上次看的地方,摇头晃脑读了起来。
  
《古寺凶杀案》

  夏凤仪扭头望着窗外,以前孟天楚也是这样,见到自己时,装模作样好像很用功读书似的,所以懒得搭理他。
  没想到,孟天楚这一读,虽然读得结结巴巴的,好多地方分句都错了,可竟然读了大半个时辰,时不时停下来细细思索,或者反反复复背诵,外表上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夏凤仪见他看得勤苦,心也有些软了,便时不时和他讨论两句。
  就这样一路前行,十来天里,孟天楚白天马车上抱着《大明律》刻苦攻读背诵,晚上住在客栈里便提起毛笔一个字一个字抄写,边抄边背,兼练毛笔字。幸亏小学的时候开过毛笔字课程,中学的时候在书画兴趣班也练过一段时间,所以这毛笔字拣起来也快,不敢说写得多好,倒也写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在夏凤仪眼中他的字根本不值一提,毕竟人家是从小到大都用毛笔写字。
  见孟天楚天天苦读练习,搞到后来,夏凤仪也有些相信他是真心想学了,或许他真懂得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吧。遇到他不明白的地方,夏凤仪也和他一起参详。夏凤仪虽然不懂刑律,可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人,对古人立法本意的揣摩,往往比孟天楚准确,常常使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分,经常下雨,道路变得十分的泥泞。不过这雨天看书,更能让人静心。只是那风流少妇秦夫人经常来骚扰孟天楚,变着法要和他单独在一起,都被孟天楚拒绝了。
  秦夫人几次被拒绝之后,也就慢慢死了心,孟天楚这才得了安宁。
  这一日,暴雨磅礴之后,一行人来到一个集镇,镇上仅有的两家客栈里都住满了人,一问才知道,由于连降暴雨,前面一座木桥被洪水冲毁了,由于洪水太大,没办法进行修复,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修好。所以客商们都被堵在了这里。
  问了当地人之后,得知还有另外一条小道可以绕过去,走得快的话,天黑时能赶到一座名叫听松寺的寺庙里借宿。第二天再走一天,就可以到前面的县城,回到官道上了。只是这条小道要翻过一座大山,山道都是崎岖羊肠小道,马车没办法通过,只能步行或者骑马穿越。这些商客们不愿意冒险,所以没什么人肯走这条小路。
  依着秦夫人的意思,是要返回前面县城里,等候木桥修复。但孟天楚担心夜长梦多,急着赶去杭州当师爷,便决定骑马抄小路绕过去,到前面集镇再雇马前行。
  他们的马车都是两驾的,解下三匹,还有三匹能把马车拖回去。
  不过,三匹马也不够他们四个人骑的,而且,孟天楚已经说过,要假夫妻明算帐,所以也不用他们夏家的马车,好在这集镇附近村子有牧马的,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匹当地的配有马鞍的马。
  夏凤仪见他真的说到做到,不沾他们夏家的光,心里暗自有些佩服他的骨气。将行李箱子都捆在马背上,四人骑马出发。
  秦夫人见孟天楚要抄小道,便嚷嚷着也要骑马和孟天楚他们一起走小道。秦逸云当然不敢违抗,只得也卸了马匹,把行李挂在马后,带着小丫鬟霁雯,跟着孟天楚他们抄小道出发了。
  这时候,雨早已经停了,但已经将山道浇得到处都是泥坑,加之小道崎岖难行,不敢走快,辛辛苦苦爬到了山顶,又蜿蜒前行,时而在密林中穿行,时而又下山谷盘旋在山腰之间,沿途一户人家都没见到,也没见到一个行人,就他们这七个人七匹马,在这大山深处,行走在与世隔绝的幽冥鬼道上。
  山中的日头落得很早,太阳一下山,这山谷里便暗了下来,好在已经准备了火把,点亮了火把继续前行。
  天黑下来了,山里各种奇怪的声响也就出来了,秦夫人被吓得大呼小叫,搞得大家都很紧张。飞燕不停嘀咕着说肯定上了当了,被当地人骗了,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古寺。
  大家听了飞燕这话,更是气馁,秦逸云本来也想说句泄气话,可看见秦夫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便也不敢说了。
  孟天楚倒是无所谓,穿越过来之前,他在刑警队当法医,三天两头出现场,爬山下坎,摸黑走夜路,什么事情没干过,现在这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还有一个小美人夏凤仪在一旁,一双美目瞧着呢,更不能装熊。
  所以,孟天楚不停地说话,一会说那山象驼峰,一会说夜猫子叫声象小猫咪,惹的秦夫人咯咯笑个不停,这话倒也解了大家一些紧张。
  打着火把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大家疲惫至极,又累又饿的时候,飞燕眼尖,一眼看见远处半山坡上亮着两盏幽黯的灯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古寺“听松寺”了!
  大家顿时来了精神,加紧赶路,不过,山里的路就是这样,看着很近,真要走起来,还有好远。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慢慢看清楚,那灯光处果然隐隐有几栋楼房,在满山的松树丛中时隐时现。山风带着雨丝,从松树尖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丛林中莫名的幽灵,在树梢吹口哨,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古寺前。
  沿着十来级斜斜的台阶上去,来到山门前。这山门其实应该不能叫门了,因为只剩了一个破烂的门框,两扇门已经不知道是被寺里的和尚拿去烧了火,还是露过的客商拿去抬了暴毙而亡的同伴的尸首了。
  站在门框前,举着火把抬头一看,只见山门正上方,一块匾额上黑体隶书写着三个字:“听松寺”。

夜宿古寺

  那匾额也已经破败不堪,如果不是挂得太高不好够,估计也早已经被人拿走了。
  孟天楚下当先迈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个院子,不大,朦朦胧胧的月光照下来,能大致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寺庙很简陋,三栋房子,正中一座大雄宝殿,旁边两排厢房,大雄宝殿和两排厢房屋前伸出来三尺来宽的屋檐,屋檐下是一尺高的青石板月台,将房屋四周围着,从这格局可知,这一带应该经常下雨,所以房屋的构建比较注重防雨。
  寺庙四周是两人高的围墙,但也多处残缺了,可以望见外面黑森森的树林子,这围墙也就等于形同虚设。
  刚才看见的两处灯光,就是从大雄宝殿里发出来的。只是大门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孟天楚站在院子中朗声道:“庙里有人吗?”
  话应刚落,大雄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合什高声宣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玄音,是听松寺方丈,这厢有礼了!”
  孟天楚也合什道:“大师,我等着急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宝刹借宿一宿,不知大师能否行个方便?”
  玄音又宣了一声佛号,往旁边一让:“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各位施主请进!”
  孟天楚等人迈步进了大殿。
  进到殿里,孟天楚微微一愣,只见大殿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一袭白袍,摇着一把折扇,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另一个却是个中年商贾,长得挺富态。
  这两人看见孟天楚等人进来,都脸现欢喜之色,起身拱手施礼。
  孟天楚心想,这古人还真是礼多人不怪,见面就施礼,也不管认不认识。
  玄音合什给孟天楚等人介绍那两人道:“他们也是路过这里,借宿鄙寺的。”
  那书生拱手道:“几位也是心急赶路,抄小道到这里的吧?我们也是,早你们一步而已,呵呵,真是有缘啊。”
  孟天楚拱手笑道:“是啊,这深山古寺偶相逢,也算一段缘分。在下孟天楚,不敢请教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书生道:“在下张振禹。”
  那商贾笑呵呵施礼道:“鄙人贺旺,做点小买卖。”
  秦逸云看见都是做买卖的,格外有些亲热,也拱手施礼作了介绍。
  秦夫人自打一进这寺庙,一双美目就没离开过那翩翩公子张振禹,听了那公子介绍,笑盈盈迎上前半屈身道:“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张振禹眉头微微一皱,拱手还礼:“没请教这位姐姐是……”
  秦逸云急忙插言道:“这是拙荆。”
  张振禹避开秦夫人火辣辣的眼神,拱了拱手。
  贺旺也上来与秦夫人见礼,一眼望见秦夫人脖颈上那串晶莹的珍珠项链,顿时一呆,直勾勾瞧着,一双眼睛仿佛已经不会转动一般。
  孟天楚也学着样正要介绍夏凤仪,不料夏凤仪倦怠地向孟天楚道:“相公,贱妾好困乏了……”
  声音娇滴滴好不让人心动,孟天楚忙转身对方丈玄音道:“方丈,贱内一路倦怠,能否尽早安排住处让我等歇息呢?多谢了!”
  玄音忙道:“鄙寺只有贫僧与一个劣徒,他正在后房做饭,所以寺里空房倒还够用。贫僧给你们安排住处。”说罢,拿来一个小灯笼点亮了,前头带路,领着他们到了院子。
  西边厢房靠里的一间大房安排给秦逸云夫妻,中间安排丫鬟霁雯和飞燕住,外侧一间大房安排给孟天楚夫妻。
  东边厢房是老何头和商贾贺旺同住一间,另一间是那书生单住。方丈和他徒儿住在大雄宝殿里面两侧厢房里。
  孟天楚和夏凤仪来到房间,只见里面陈设甚是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床薄薄的棉被。一张四方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方丈玄音点亮方桌上的油灯之后,让他们安顿好就到大殿旁边斋房里吃晚饭,便告辞走了。
  夏凤仪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拍了拍床沿,苦着脸说道:“这床好硬,怎么睡嘛!”
  “出门在外,那可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孟天楚也坐在床边,故意逗她道:“嗳!这房里就一张床一条棉被,咱们两恐怕只能同床共枕了,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呵呵……”
  夏凤仪白了他一眼:“你说过不要求与我同床共枕的,刚刚立的规矩这才几天,你就想食言而肥吗?”
  “不是啊!”孟天楚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就这么安排的,要不,我去和老何头他们挤一挤?”
  “你胡说什么阿?哪有这样的夫妻的?”
  “还夫妻呢?分床睡的假夫妻而已!”孟天楚委屈地嘟哝道,眼珠一转,盯着夏凤仪贼笑道:“要不,我去另外要一床被子来,我们两睡一张床,各盖各的被子,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约法三章里说的是不同床!”
  “但就一张床啊,你总不能让我睡地上罢。”
  “你不愿意睡地上,那我睡地上好了。”夏凤仪爬上床就要去抱那床棉被。
  “等等!我咋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睡地上呢!”孟天楚拍了拍胸脯,“还是我睡地上吧,我去要棉被!”
  孟天楚跑到外面找方丈要了一床棉被,说是天冷,一床不够盖的,其实现在已经是初夏,虽然山里气温较低,但一床棉被已经完全能够御寒了。
  看样子这寺庙以前经常有旅人途径此地,又或者以前僧侣不少,所以准备的棉被倒也不少。老方丈也不多问,拿了一床给了孟天楚。
  孟天楚将棉被暂时放在床上,飞燕他们也安顿好了,孟天楚迈步出门去斋堂吃饭,只听到身后传来飞燕的脚步声,夏凤仪似乎并没有跟来,微觉诧异,回过身一看,果然如此,问道:“飞燕,少奶奶呢?她怎么不来吃饭?”

斋饭

  飞燕白了他一眼:“少爷,你就忍心让你娘子在那么多臭男人面前抛头露面吗?”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敢情不是你的真娘子,你才这么大方吧?”
  孟天楚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古人非常讲究男女有别,女眷一般不见外人,在旅途这种场合,也是能够回避的就尽可能回避,前段时间他们住客栈,夏凤仪的饮食也都是端到房间里吃的,只有打尖的时候,迫不得已才在饭庄吃饭,每每吃饭也必然是独坐一桌,甚至不惜花钱买座位,倒不是她讲究,而是古代封建礼教的薰陶自然而然的行为。
  孟天楚笑了笑:“那她怎么吃饭?”
  “我给少奶奶端回去吃啊。”
  “那你呢?”
  “少奶奶吃完了我再吃。”
  孟天楚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封建等级秩序,微蹙眉头道:“你给她端回去,然后就回来我们一起吃呗,要不然端回去你们两一起吃,干嘛要等她吃完了你才吃。”
  飞燕好像在听痴人说梦一般,睁大了眼睛:“那怎么成话?哪有丫鬟和小姐一起吃饭的道理!”
  孟天楚知道飞燕作为奴婢,这种封建纲常等级秩序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也就懒得给她将天赋人权民主平等的道理,免得给她当成妖怪。两人一起来到大雄宝殿。
  飞燕走到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像前磕了三个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两吊铜钱,恭恭敬敬投进了善缘箱里,算是他们四个的饭资。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秦逸云夫妻见了,也捐了两吊铜钱。
  虽然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到底也是吃五谷杂粮的,离不开吃喝,这玄音方丈在一旁忙合什谢过,虽然他说不上见钱眼开,但看见施主捐了香资,却还是很高兴呢。
  众人进了大雄宝殿一侧斋房,里面有一张长条桌子,能坐下二十来个人,想必是以前这听松寺香火鼎盛僧侣众多的时候,僧侣们吃饭用餐的时候用的。此刻香火凋零,只剩下这长长的饭桌还孤零零留在这里。
  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几大盘菜,都是些青菜豆腐之类的,米饭一大木盆,倒还算白净。
  孟天楚与方丈玄音说了,自己娘子身体不适,想端回去在房间里吃。玄音急忙亲自盛了一些米饭菜肴,给飞燕端回去,并留了一些饭菜给飞燕等一会吃。
  众人分别落座,此时已是深夜二更天,大家肚子早就饿了。
  这时,从斋房外进来一个小和尚,大概只有十五六岁,长得浓眉大眼,白白净净的,倒有几分帅气。抱着一大叠土碗,挨个给众人放下。放到秦夫人面前时,秦夫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吃吃一笑:“小师父,法号如何称呼啊?”
  那小和尚一只手被秦夫人握住,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支吾道:“小僧……小僧法号虚松……”
  “虚松?嘻嘻嘻嘻,”秦夫人一手掩嘴,格格娇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拖长了声音,甜腻腻低声道:“虚松小师父,你这身子骨倒挺结实的,何苦在这深山老林里苦修呢?不如跟姐姐下山还俗,在姐姐店铺里做个小伙计,将来姐姐给你娶上一房媳妇,那不比在这强上百倍啊?”
  孟天楚心里嗤地一声笑,看来,这秦夫人的爱好是招觅些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到店里当伙计,不过,不知道是当伙计呢还是当粉首,自己都差点掉进她的胭脂陷阱里。
  虚松连耳根子都羞红了,一双眼望着怀里的土碗,哆嗦着说道:“女施主说笑了,小僧……小僧已经是方外之人,如何能再留恋凡尘俗事呢……”嘴里这样说着,眼角却不由自主瞟了一眼秦夫人高耸的胸脯。
  这一眼不仅被对面看热闹的孟天楚敏锐地捕捉到了,当然更逃不过秦夫人一双狐媚眼睛,她依旧握住虚松的手,吃吃娇笑,故意挺了挺胸脯,眼波流转,给小和尚放了一个电。
  小和尚虚松自幼在这深山密林里出家,本来古井不波的,可到底是青春年少,正是对男女之事想入非非的年龄,哪里经受得住这等人世间第一大诱惑,被秦夫人这一电,全身酥麻,右手一松,怀里的几个土碗当啷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方丈玄音道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秦夫人这才格格笑着放开了他的手,虚松看了一眼师父,正望见他严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更是慌乱,急忙蹲下身,匆匆将碎碗收拾了,站起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眼角还是忍不住飞快地瞟了丰乳细腰的秦夫人一眼,惹得秦夫人笑得更欢了。
  不一会,虚松重新拿了几个土碗回来,分给了剩下的人,这一次秦夫人大概戏弄虚松已经够了,没再为难他,一双狐媚眼睛不停地在对面的翩翩公子张振禹脸上身上游荡。
  开始吃饭,张振禹埋着头不看秦夫人,秦夫人却娇滴滴对张振禹道:“张公子,奴家够不着你面前的那碗青菜,你帮帮奴家,好吗?”那声音糯得简直让人骨头都要酥了。
  秦夫人身边的秦逸云忙道:“娘子,我来给你夹!”刚伸出筷子,秦夫人哼了一声,用筷子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扭头对秦逸云道:“谁叫你了,好好吃你的饭!那么多饭菜还塞不住你的嘴?”
  秦逸云尴尬地缩回手来,不过,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埋着头扒拉着饭。
  站在秦夫人身后伺候着的小丫鬟霁雯上前一步,弯下腰低声道:“奶奶,奴婢给你夹,好吗?”
  “滚一边去!”秦夫人回头呵斥道。
  霁雯赶紧闭嘴,退了回去。
  秦夫人这才慢慢扭回身,一双狐媚眼睛一个劲往张振禹脸上身上扫着,浪声浪气唤道:“张公子~!好不好嘛~?”

婴儿

  张振禹皱了皱眉,双手端起那碗青菜,站起来俯过身去放在秦夫人面前,也不说话,坐回去继续吃饭。
  秦夫人吃吃笑着,眼波火辣辣望着翩翩公子张振禹,夹了一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着,充满暧昧地吸吮着那青菜,让人感觉她仿佛正在有滋有味地吸吮着张振禹身上的某个部位似的。
  张振禹微微抬眼看了秦夫人一眼,见她这暧昧的动作,脸上不由微微一红,忙低下头。
  秦夫人这才娇笑着将那青菜吞下,伸出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夹了一块豆腐,送到张振禹面前,甜腻腻道:“公子……谢谢你,来,奴家给你夹块豆腐……”白藕般的手臂与嫩滑白净的豆腐交相辉映,让人浮想联翩。
  张振禹英俊的脸庞已经涨得通红,扫了一眼其他人,脸色一沉,将碗重重在桌上一顿:“张某已经吃饱了,各位慢用!告辞!”呼地站起身,一撩衣袍,跨出长凳,快步出了斋房。
  秦夫人夹着那块豆腐愕在当场,旁边的秦逸云急忙端着碗伸到她筷子头那块豆腐下,陪笑道:“娘子,给我吧,我喜欢吃豆腐。”
  秦夫人松开筷子,豆腐掉进了秦逸云的碗里。秦逸云缩回碗,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坐在孟天楚旁边的商贾贺旺打哈哈圆场,望了一眼秦夫人脖颈上挂着的一串珍珠项链,轻轻咽了一声口水,笑道:“夫人这串项链真是名贵,肯定值不少钱吧?”
  秦夫人一听,顿时将刚才的尴尬抛开了,嘻嘻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脖颈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珍珠项链,说道:“是啊,这是我们秦家的传家之宝,是我奶奶留下来给了我娘,我娘又给了我。值三百多两纹银呢。这珍珠项链我从不离身,连洗澡睡觉都舍不得脱下来。”
  贺旺又悄悄咽了一声口水,站起身俯身过去瞧了瞧,啧啧连声道:“我跑买卖这么多年,这项链首饰也过手了不少,这么精美的项链,那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啧啧,你们看这珍珠,一颗颗圆润剔透,一般大小,啧啧啧,真是稀世之宝哦!”
  秦夫人更是得意,伸手轻轻摸了摸项链。
  孟天楚对贺旺那贼眉兮兮的样子看着很不舒服,冷声道:“秦夫人,江湖险恶,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你戴着这价值不菲的项链招摇过市,就不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秦夫人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我都戴了好多年了,也没人抢没人偷啊。”
  贺旺听出了孟天楚有点针对他的意思,也反唇相讥道:“孟公子提醒得是,秦夫人须防有人动了坏心眼,贼喊抓贼呢。”
  秦夫人朝孟天楚飞了一个媚眼:“嘻嘻,要是孟公子看上这项链那倒好了,奴家本来就有心把这项链送给孟公子的。只要孟公子点点头,别说这项链了,奴家身上什么东西都是孟公子的……嘻嘻嘻。”
  贺旺有些傻眼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望着孟天楚。只有秦逸云闷头吃饭,好像没听见似的。
  孟天楚笑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孟某多谢秦夫人厚爱了。不过,孟某可没这福气……”
  正在这时,就听到寺庙后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哇……哇哇……”
  在这静静的黑夜里,在杳无人烟的深山古寺后面,竟然有婴儿哭泣!婴儿的啼哭本来应该让人感到温馨的,可此刻听来,却满是凄厉!
  这时,一阵冷风从窗户透了进来,吹得长条桌子上的两盏油灯迎风摇曳,更吹得众人后心一阵的发凉。
  秦夫人一把抓住了秦逸云,紧张地缩在他身后,颤声道:“是……是谁的孩子……在寺庙后哭?……”
  虽然秦夫人对入赘秦家的秦逸云十分的看不起,多次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调情,但真正遇到危险恐怖,还是不由自主将自己的夫君当作依靠。
  秦逸云顿时有了男人的自豪感,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在她手腕上拍了拍:“别怕!有夫君在呢!”
  方丈玄音站起身,走出斋房,站在大雄宝殿里,朝着寺庙后面方向朗声道:“阿弥陀佛!孽障!还不快快离开!”这声音盖过了那婴儿凄惨的哇哇哭泣声。玄音的断喝声刚停,那婴儿的哭泣声也停止了,随即,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秦夫人依旧紧紧抓着秦逸云的胳膊,竖着耳朵听了听,再没听到婴儿哭泣声,这才放开手。
  玄音单掌合什走回斋房坐下。秦夫人问道:“大师,这……这究竞是怎么回事呢?”
  “没事……没事的,各位施主放心,鄙寺佛光普照,那些邪恶幽冥是近不了身的。放心就是。吃饭吧!”
  老方丈不说这话倒也罢了,说了这话,更让人毛骨悚然,秦夫人颤声问道:“什么……什么邪恶幽冥啊?”
  孟天楚笑道:“就是恶鬼喽!吊死鬼、饿死鬼、无头鬼、无脸鬼……”孟天楚双手扯住眼皮和嘴角,两眼上翻,作了一个鬼脸,在昏暗的油灯下,倒真有几分恐怖,吓得秦夫人惊叫了一声,捂住脸不敢再看,跺脚娇声道:“孟公子!你就会吓奴家!奴家不依嘛~!”
  孟天楚哈哈大笑:“这世界上哪有鬼嘛,可能是这附近村民谁家的孩子哭泣罢了。”
  小和尚虚松煞白着脸摇头道:“不是的,方圆几十里都是深山密林,只有我们这座寺庙,其余并无人家居住的……”
  “那这婴儿啼哭是怎么回事?”秦夫人大着胆子问道。
  “听我师父说,很久以前,有个怀孕即将临盆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就在这寺庙后面的松树林里……上吊死了……。发现的时候,那女子歪着脖子吊在松树枝上……,下身全是鲜血……,地上……地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也已经死了……,婴儿的脐带还连在女子下身呢……,从那以后,这寺庙后面就不时有婴儿啼哭……”

戏弄

  听了这故事,众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惊恐地面面相觑,孟天楚心里也打了个突,强笑道:“哈哈,这鬼故事倒也有趣……”
  小和尚分辨道:“不是鬼故事,是真的!我师父说,当时他亲眼看见的,那女子和死婴的尸骨就埋在寺庙后面的松树林里。所以那之后,每当月色朦胧的时候,那松树林里就经常能看见一个白衣女鬼飘荡在树梢上,抱着一个不停哭泣的血淋淋的婴儿,我都亲眼看见过……!”
  秦夫人脸都吓白了,蜷缩在秦逸云的怀里,哆嗦道:“别……别再说了……”
  孟天楚转头望向方丈玄音:“大师,真有此事?”
  玄音长叹一声,点头合什道:“一切皆有因果,善哉!善哉!”
  孟天楚打了个哈哈:“有啥嘛,不就是一个吊死的女子,死后宫颈产道松弛,胎儿由于重力作用,从子宫中坠落下来,这很正常,有什么嘛。再说了,这深山密林里,各种奇怪的声音多了去了,哪在乎得了那么多。”
  秦夫人哆嗦道:“会不会……那女子真的变成了鬼呢?……”
  “如果真是鬼,那倒好,叫她来找我孟天楚好了!我正闲极无聊,正好找她聊聊天。孟某吃饱了,先走一步!”孟天楚站起身来,迈步出了斋房。
  秦逸云见方才只顾说话,饭菜都凉了,对秦夫人道:“娘子,我叫小师父给你热热饭菜好不好?”
  秦夫人皱着眉哼了一声:“不用了,没胃口!”秦夫人世代经商,家道殷实,就算有时候需要吃斋念佛时,也是大酒楼素宴师傅精心配置的素宴,何曾吃过这等粗食,她到斋房来,就是冲着翩翩公子张振禹和孟天楚来的。眼见他们两位都走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兴致,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便站起身,也迈步出了门。
  秦逸云急忙跟随着出了门。小丫鬟霁雯这才端上自己的碗菜,也跟着追出门去了。
  秦夫人气呼呼回到房间,扭着身子坐在床边,赌气不说话。秦逸云哄了她半天,也没见她个好脸色。
  小丫鬟霁雯将自己的饭菜放下,小心翼翼凑上前,说道:“奶奶,您刚才就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奴婢和寺庙里虚松小师父说说,另外给你做点饭菜送来?”
  提到小和尚虚松,秦夫人顿时心中一动:对啊,不是还有一个小伙子吗,虽然是个光头小和尚,但长得还算英俊,与自己相好的英俊少年倒是不少,但还没有小和尚,这深山古寺里,也没啥好玩的,孟天楚他们两个也不理自己,倒不如逗逗这小和尚。
  这秦夫人是秦家的独苗,自小被溺爱惯了,我行我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的。
  秦夫人站起身就往外走,秦逸云忙道:“娘子,这黑灯瞎火的你去哪里?”
  “我去找小和尚要吃的。你们不用跟来!”说罢,迈步出门。秦夫人在家里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不让跟如果跟了,会被家法暴打一顿,连秦逸云秦掌柜都不能幸免,所以秦逸云和丫鬟霁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大雄宝殿里。
  斋房里,大家都吃完饭回自己房间了,只有小和尚虚松独自一人正在收拾碗筷,听到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忙回过头一看,发现是那个风骚少妇秦夫人,不由心中狂跳,忙低下头,慌乱地收拾着。
  秦夫人腻声格格娇笑:“小师父,你一个人不寂寞吗?让姐姐来陪陪你好不好?”
  虚松不敢答话,却也不知道如何答话,只是涨红着脸匆匆忙忙洗着碗。
  秦夫人慢慢走到他身后,忽然伸双臂从后面搂住了虚松,素手在他结实的胸脯上摸索着。
  虚松何曾受过这等待遇,生怕被师父看见,又生怕被女施主的丈夫看见,慌得他胡乱挣扎,差点将那一摞碗碟碰倒。好不容易拼命挣脱出来,满脸通红,连连后退,靠在一根柱子上,哆嗦道:“女施主……这……这可使不得!”
  “小师父别害怕,姐姐不想怎么样,姐姐只是还没吃饱,想麻烦小师父给找点吃的,行吗?”这下子软语央求,只把虚松说得轻飘飘如置身云端一般。
  虚松忙道:“好好……小僧这就去厨房给你生火做饭……”
  秦夫人扭动身姿,把个蜂腰扭得浪来浪去勾人心魄,一直走到虚松身前,吐气若兰,腻声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小师父身上有什么好吃的,给了奴家就成~!嘻嘻嘻……”
  虚松听她淫荡之语,顿时周身血液沸腾,背靠着立柱,退无可退,眼前就是秦夫人高耸的酥胸,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身上。
  秦夫人吃吃笑着,火辣辣的媚眼盯着虚松,故意问道:“嗳!小师父,你们这寺庙里真的闹鬼吗?”
  虚松盯着秦夫人两乳之间深深的乳沟,使劲咽了一声口水,不由自主点点头:“是,这里真的闹鬼……小僧到寺庙后面上茅房的时候,就……好几次看见过树林里……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怀里抱着……抱着一个婴儿……在树林间游荡……!她怀里的那血淋淋的婴儿,哭得那个惨啊……”
  啊!秦夫人惊呼一声,扑进虚松的怀里,身子轻轻颤抖着,显是十分的害怕。
  虚松趁势搂住她的细腰,软语温香抱满怀,成熟女人的诱人气息一瞬间便将青春年少的虚松最后的守戒防线击溃了。
  他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斋房,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慢慢抬起来,哆嗦着往秦夫人乳峰摸去。
  虚松的手刚刚摸上秦夫人温软高耸的酥胸,秦夫人便格格娇笑,一扭身,花蝴蝶一般飘了开去,几步外站定了,扭过身来,瞧了虚松一眼:“佛祖就在门外,你就不怕……嘻嘻嘻”

当头棒喝

  虚松已经被秦夫人逗弄得欲火中烧,哪里还能想到什么清规戒律,扑过去就要搂秦夫人,秦夫人又一扭身躲了开去,板着脸冷声道:“哼!果然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酒色和尚!”
  这一声冷哼,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将虚松浇了个透心凉,傻呆呆站在那里望着秦夫人说不出话来。
  不料,秦夫人却又抿嘴一笑,上前两步,伸出白藕般素手在虚松脸颊上轻轻一抹:“小师父,这可是在寺庙里,你要犯了色戒让你师父知道了,就不怕你师父赶你出山门?”
  “我……我不怕……,我去你店里给你当伙计……”虚松色心已经被秦夫人撩拨起来之后,理智已经丧失了,颤声扑过去,紧紧搂住了秦夫人。
  这一次秦夫人没有躲开,格格笑着任由他一双手伸进自己衣裙里乱摸。
  虚松第一次接触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风骚的女子,哪里还能克制得住,欲火中烧之下,就要去解她的裤带。
  秦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吃吃笑着:“在这里可不行!要是有人撞进来……”
  “到我……到我房里……好吗?”虚松噘着嘴在秦夫人脸蛋脖颈上乱啃,一边含含糊糊说道。
  “不行!”秦夫人躲闪着虚松刚刚长出胡须的笨拙的嘴,“咱们……咱们到寺庙外面……外面松树林里去……”
  “好!”虚松也知道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停住了手,急声说道:“那我去寺庙后面松树林里等你……”
  秦夫人身子轻轻一颤,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婴儿的啼哭,还有小和尚说的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忙道:“寺庙后面有鬼啊……”
  虚松脑袋已经被欲火烧昏了,就算刀山火海,他也准备往下跳了,但既然风流姐姐害怕鬼,那就最好不去寺庙后面,免得吓着。便说道:“要不……我去寺庙前面右边松树林里等你,从那里能看见寺庙的山门和庙里的灯光,应该不会害怕的。”
  “好啊!”秦夫人眼珠一转,低声笑道,“不过,我害怕我夫君发现,只能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好!我先出去等你啊。”小和尚色胆包天,急匆匆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呆住了,只见方丈玄音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棍,不由分说,一棍打在虚松脑袋上,痛得虚松嗳哟一声,蹲在了地上。
  玄音单掌合什道:“虚松,你出家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还勘不破这色字呢?”转头望向斋房里的秦夫人,躬身合什道:“女施主……你这……唉……!”
  秦夫人整了整零乱的衣裙,迈步出了斋房,没等说话,就听到大雄宝殿门口一人抚掌笑道:“好!好一招当头棒喝!好!”
  秦夫人侧脸望去,正是孟天楚。
  秦夫人勾引戏弄小和尚,被方丈和孟天楚撞见了,却没脸红,眼波荡向孟天楚,嘻嘻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出来方便,路过这里,听到你和虚松小师父说得热闹,便偷偷听了听,嘿嘿,秦夫人,你这样对一个出家人,只怕是不太好吧?”
  秦夫人俏脸一板,冷冷道:“要你管!”一侧身,盈盈碎步出了大雄宝殿。
  方丈玄音向孟天楚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孟施主主持公道。”他一个出家人,自然不好指责秦夫人。孟天楚替他出面训斥了秦夫人,正合他意。
  孟天楚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夏凤仪道:“你怎么出去这么半天才回来?”
  “看戏去了,真有意思!”孟天楚笑道。
  飞燕好奇地问道:“看戏?这深山古庙里,哪来的什么戏?”
  夏凤仪白了孟天楚一眼,对飞燕道:“他存心说笑罢了,就你老实,还问他作甚!”
  孟天楚笑了笑,没再说话,刚才他出去寺庙后面茅厕方便完了回来,正好看见秦夫人进了大雄宝殿,马上就猜想到她在自己和张振禹那里吃了瘪,肯定是去招惹小和尚虚松去了,便跟上去瞧瞧,心想,人家小和尚出家不容易,别被这风流少妇给坏了修行。
  他捅破了斋房窗户纸,见秦夫人果然正在勾引小和尚,本准备出声搅了她的好事,可见虚松既然丝毫把持不住,看来与佛无缘,也就懒得出声,正要离开时,看见玄音从大雄宝殿方丈屋里走了出来,朝他合什施礼之后,静悄悄走到斋房门口,却不进去,听着他们里面说话。
  看见方丈露面,孟天楚来了兴趣,他倒想看看这老和尚怎么对付小和尚。所以孟天楚站在门口静观其变,直到小和尚跑出来挨了当头一棍。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好告诉夏凤仪她们两的,所以孟天楚没说。
  孟天楚拿了《大明律》坐在桌边开始抄写研读。夏凤仪和飞燕坐在床边,低低的声音说着话。
  半个来时辰之后,夏凤仪道:“我困了,天也不早了,明天咱们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孟天楚这才放下手中毛笔,笑呵呵道:“行啊,娘子,那咱们就早点歇息吧。”
  只见飞燕依旧坐在床沿边上没动弹,孟天楚好奇地问道:“咦,飞燕,你不回房间,难道想和我们睡一起吗?”
  “不……不是啦……”飞燕有些不好意思,和夏凤仪两人互望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我和少奶奶想……想出去方便……可这深山里黑古隆冬的……”
  孟天楚明白了,凑过身去,低缓而神秘地说道:“听说这古寺庙后面的树林里,经常能看见一个怀抱着不停啼哭的婴儿的白衣女子,在树林间独自行走……”

上厕所

  夏凤仪和飞燕都啊了一声,抱在一起,夏凤仪颤声道:“你别吓人好不好?”
  “我没吓你们啊,是真的,你们两没去斋房吃饭不知道,刚才在斋房,我们还都听到了有婴儿哭呢……”
  这句话直把两人吓得面无人色,飞燕哆嗦着说道:“就是……刚才……刚才我们在这里也听到了……是婴儿哇哇的哭声……”
  夏凤仪打了飞燕手臂一下:“吓死人了,你还说!”
  孟天楚哈哈大笑:“别听他们的鬼话,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嘛!”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肘:“好,本少爷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好了,我护送你们去,在外面守着你们,这总不会害怕了吧?”
  飞燕喜道:“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这点小事不用谢的,等我为你们办了大事的时候再谢吧。”
  “大事?”飞燕习惯性一撇嘴,“你能办什么大……嘻嘻,飞燕说错了,少爷很厉害的,一定能办大事的。先谢谢了!”
  孟天楚瞪了她一眼,心想,幸亏你改口快,要不然把老子惹毛了不管你们,让尿憋死你们这两个小娘皮!
  孟天楚拿起桌子上的油灯,一手挡住风护住***,小心翼翼往外走,夏凤仪和飞燕两人虽然还很紧张,可现在毕竟有了一个大男人在一旁,胆气也壮了许多,加上又憋得不行了,便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寺庙后面走。
  路过秦逸云夫妻住的房间时,听到房里有说话声:“奶奶,那您歇息着,我回屋睡觉去了。”听这声音,是他们的小丫鬟霁雯。
  孟天楚随意抬眼往窗户上望去,只见那屋里油灯照耀下,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剪影。
  就听到秦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听声音好像充满了无奈。孟天楚有些好笑,秦夫人勾搭自己和那翩翩书生张振禹,都没得手,又去勾搭小和尚虚松,却被方丈玄音破坏了,难怪她心情不好。
  寺庙的茅厕在寺庙后面几十步远的围墙边上,孟天楚一直护送他们到了茅厕前面,这才将油灯给了她们两,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们,别担心,没事的,真有鬼来,我抓回去当宠物养!”
  飞燕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还说!非要吓死我们你才心甘啊!接过油灯,前面照亮,和夏凤仪慢慢走进了茅厕。
  孟天楚不好意思听人家方便的声音,往回走到大雄宝殿旁,从这里能看见茅厕里亮着的灯光。
  他靠在墙边上,心想,这会儿有根烟抽就好了,唉,穿越到了古代,别的什么电啊电脑啊网络啊倒也罢了,连香烟都没有,真是不舒服。哼,老子在现代社会戒不了烟,专门跑到这古代戒烟来了,够牛逼吧!
  孟天楚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厕所方向传来夏凤仪带着哭音的呼唤:“相公~!”
  原来,她们两方便完出来,不见孟天楚,还以为孟天楚是不是被那抱着婴儿的女鬼给掠走了呢,故此惊叫。
  孟天楚急忙招手叫道:“嗳!凤仪!飞燕!我在这呢!”
  夏凤仪和飞燕这才舒了一口气,两人小心呵护着那盏油灯,慢慢走到孟天楚身边,飞燕惊恐之下,还是禁不住板着脸嗔道:“你……你怎么跑这么远,不是说好了在茅厕外面等我们吗?”
  孟天楚笑道:“我……我真要站在茅厕外面,岂不是唐突美人吗?”
  “什么唐突美……”飞燕顺口说道,随即想到,这的确有些不方便,哼了一声,挽着夏凤仪的手往回走。
  正在这时,茅厕后面的松树林里,忽然传来几声阴森的婴儿啼哭之声:哇~!哇哇~!
  孟天楚顿时感到头发直竖,后脊梁虽然紧靠着大雄宝殿的墙壁,却依旧感到凉飕飕的。仿佛有人在身后向自己脖颈吹气一般。
  虽然他是搞法医的,曾经多次独自在阴冷的解剖室或者太平间里进行尸体解剖。对他来说,尸体只不过是生命完结之后的载体,是物体,和手中的手术刀并没有两样,所以,无论尸体如何高度腐败甚至白骨化,对这些看得见摸的着东西他不会害怕,但是,对于无形的神秘恐怖事件,他同样会和一般人一样感到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人类对无法认知的世界的敬畏。
  飞燕吓得一抖手,手中的油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熄灭了。夏凤仪更是吓得一声惊呼,不由分说紧紧抓住了孟天楚的手臂,几乎是缩在他的怀里,浑身哆嗦着。
  见她们两吓成这个样子,孟天楚反倒不那么害怕了,轻轻拍了拍夏凤仪的手,眼睛依旧紧张地盯着婴儿哭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瞧瞧!”
  “别……!别去!”夏凤仪哆嗦着说道。
  “没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没有鬼魂的。”孟天楚努力要挣脱夏凤仪手,却被夏凤仪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挣脱不开。
  孟天楚心想,这夏凤仪生性高傲,对自己顶替的那登徒子孟少爷十分的瞧不起,若不是吓得狠了,断不会抓住自己的手的,当然,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夏凤仪对自己的坏印象。
  飞燕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不害怕,说道:“是啊,少爷说得对,说不定这婴儿哭,是附近的村民故意搞鬼作弄我们。”
  孟天楚随口说道:“不是,刚才寺庙的小和尚虚松说了,这附近方圆数十里都是深山密林,除了他们这座小庙,没有人家居住的。”
  孟天楚不解释倒还罢了,这一解释,更让二女毛骨悚然,而此刻,那婴儿好像更来劲了,凄厉的啼哭一声比一声大,而且,那声音正慢慢朝他们靠近了过来。二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哆嗦成了一团,连逃走都不会了。

喝酒

  正在这时,又听到大雄宝殿里,方丈玄音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孽障,还不快快离去~!”
  这断喝声音沉猛,远远送出,听到佛号,那婴儿啼哭之声嘎然而止,留下的,只是冷风吹过松树梢发出的哗哗声。
  听不到婴儿的凄厉哭泣声,夏凤仪和飞燕这才感到魂魄慢慢回到了身上,夏凤仪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紧紧抓着孟天楚的手臂,俏脸微微一红,急忙松开,飞快地瞥了孟天楚一眼。心想刚才自己害怕缩进他的怀里,他倒没有趁人之危揩油,倒有几分君子风范,不由心中多了几分好感,甚至开始心中嘀咕自己以前是不是以偏概全,忽视了他也有好的一面。
  飞燕刚才把油灯抖落地上灭了,周围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见,飞燕搀扶着夏凤仪要摸索着往回走,这时,就见前面屋角一亮,秦夫人的小丫鬟霁雯手里端着一盏油灯,向他们走了过来,说道:“孟少爷、夫人,奴婢给您们照亮。”
  飞燕很高兴:“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帮我找一下油灯。”
  在霁雯的油灯照亮下,飞燕找到了自己的油灯,借霁雯油灯的火点燃了,照着亮往回走。
  孟天楚跟在她们身后,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对面厢房有人叫道:“嗳!孟公子,能否赏光过来一叙?”
  孟天楚抬眼一看,只见对面厢房门口站着书生张振禹,在向自己招手,手里还端了个小酒盅,看见孟天楚,扬了扬手中的酒盅。
  孟天楚大喜,心想,这深山古寺里还有酒喝,哈哈,真是爽,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品尝到酒的香味了。
  虽然孟天楚还算不上一个酒鬼,但平日里倒还喜欢喝上两杯,很喜欢那种喝个半晕之后飘飘欲仙的感觉。忙对夏凤仪道:“娘子,我去瞧瞧他叫我干什么。”
  飞燕哼了一声:“还能干什么?没看见他手里的酒盅吗?在寺庙佛祖面前喝酒,当心佛祖责罚你们。”
  孟天楚可不相信什么佛祖责怪,现在看见酒了,就算喝完之后佛祖真要责罚,那也是后事。
  夏凤仪微微一蹙眉:“相公,这地方的确不是饮酒之所,能少喝就少喝,早点回来歇息吧。”
  孟天楚笑呵呵点点头,忽然凑过身去,低声说道:“那我早点回来歇息,是不是能不睡地上呢?”言下之意,当然是要与夏凤仪同床而眠。
  夏凤仪淡淡一笑:“行啊,你不喜欢睡地上的话,那我睡地上好了。”说罢,转身往屋里走去。
  孟天楚嘟哝了一句:“我……我说笑的了,等一会你把被子放在地上,我回来免得打扰了你啊。”
  夏凤仪没有回答,带着飞燕,款步袅袅进了屋里。
  孟天楚急忙跑过天井,来到张振禹身前,笑道:“张兄,叫在下有何贵干?”
  张振禹道:“你我一见如故,本来有心邀请孟兄到酒肆一醉,无奈山高林深,只有这深山古庙,好在小弟行囊里还有几盅上好花雕和一些干鱼仔、酱鸭子之类的下酒小菜,猜孟兄也是酒中仙客,特冒昧邀请共谋一醉如何?”
  孟天楚面露喜色,忙道:“那敢情好,只不过……这是寺庙清静之地,咱们在这里喝酒吃肉,会不会有些亵渎神灵呢?”
  张振禹笑道:“原以为孟公子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也落了俗套,也罢,那孟公子就请回吧。”酒盅往身后一背,转身踱方步往屋里走。
  孟天楚有些尴尬,自己原本客套一句,没想到这张振禹认了当了真,倒显得自己有些假了。忙道:“张兄等等!”
  张振禹转身过来,满脸不悦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嘿嘿干笑了两声:“张兄切莫在意,小弟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其实,小弟从来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这酒喝了也就喝了,难不成佛祖还会把咱们领回去当宝贝吗?再说了,刚才那鬼婴儿又在寺庙后面乱哭,把我娘子吓得魂飞魄散的,也没见佛祖帮咱们将它轰跑,真是屁用都没有!”
  张振禹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笑道:“是啊,这寺庙的确有些邪门,刚才那鬼婴儿哭泣,我在这里听了,都有些害怕呢。更别说她们女流之辈了。既然这寺庙的菩萨不眷顾咱们,咱们也就不用在乎他了,孟公子请!”
  孟天楚闻到酒香,倒也不客气,迈步走了进去。这间厢房安排给张振禹,因为他单出一个来,所以单独住了一间,隔壁是商贾贺旺和孟天楚的老仆人老何头两人住。
  张振禹的厢房中间摆了一张四方桌子,上面放着几碟菜肴,是酱鸭子、凉拌猪耳朵、干鱼片、茴香豆之类的下酒菜,几盅二两装小酒盅整齐地放在桌子上。
  孟天楚笑呵呵坐下,拿起一盅酒:“哈哈,看来张兄也是经常外出之人,时刻都备有吃喝的。”
  张振禹笑道:“是,小弟四处游学,陌生他乡之地道路不熟,经常错过宿头,故此行囊中总是备有些吃喝,免得亏了自己。”
  孟天楚眼睛都笑眯了:“张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好!那咱们今天就喝个痛快!”
  张振禹低声道:“喝痛快是不行的了,毕竟这是寺庙,咱们声音低一点,别扰了人家的清休才好。”
  孟天楚连连点头,说道:“咱们要不要将隔壁老何头、贺旺贺掌柜和秦逸云秦掌柜也叫来,一起喝热闹呢?”
  张振禹脸色一沉,嗤地一声冷笑:“商贾白丁,如何能与我等共桌吃酒,没得污了我的视听!”
  孟天楚心想,这翩翩公子还真是自视清高,不过,古代文人都是这德性,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看不起劳动人民,整个一穷酸!

秦夫人之死

  既然酒肉是人家的,自己也不好坚持,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张振禹,自己拿了一杯,笑道:“既然如此,那可就多谢了,能够在这深山古寺里,与张兄偷偷喝酒吃肉,倒也是件趣事,来,敬张兄一杯!”
  张振禹客套了两句,两人一起举杯干了。
  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闲聊着,倒也舒坦,半个时辰过去了,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喝掉了两三盅酒。
  张振禹笑道:“小弟内急,上个毛房。”
  孟天楚有些微醉,笑道:“张公子,当心哦,那毛厕后面松树林里,有一个怀抱婴儿的白衣女鬼,当心她抓你去给那孩子当免费老爹,哈哈哈。”
  张振禹也跟着哈哈大笑:“真要那样,倒也好了,张某正好尚未娶妻生子,这一下可就两全了。哈哈!”说罢,摇摇晃晃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孟天楚起身去关房门,一眼看见秦逸云从寺庙外面慢慢往院子里走,忙低声把张振禹叫住:“张兄,既然遇到了秦掌柜,何不将他也叫来,三人喝,图个热闹嘛,秦掌柜为人倒也不俗。”
  张振禹点了点头,他也喝大了,外面凉风一吹,胃里不由一阵翻腾,捂着嘴摇摇晃晃冲到屋角,弯下腰扶住墙干呕起来。
  孟天楚忙高声叫道:“秦掌柜,请过来!”
  秦逸云答应了一声,小跑着过来,脸上笑容满面,似乎有什么事情很开心。
  孟天楚望了一眼张振禹,正要邀请秦逸云进屋喝酒,就在这时,就听到古庙后面茅厕方向传来一声惊恐万状的女子的呼喊声:“啊~!不好了!少奶奶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孟天楚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少奶奶?这古庙里只有两个少奶奶,一个是秦夫人,一个就是自己的假娘子夏凤仪,刚才喊这话的声音离得远,听不真切究竟是丫鬟飞燕还是霁雯在喊。
  没等孟天楚反应过来,秦逸云已经听出那呼叫声是他的丫鬟霁雯,惊呼了一声:“娘子!”转身奔去。
  张振禹直起腰,擦了擦嘴道:“怎……怎么回事?”
  这时,毛厕方向霁雯依旧在嘶声喊道:“快来人啊!奶奶死了!”
  这下子孟天楚听清楚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夏凤仪。虽然夏凤仪主仆二人对自己很刻薄,几次三番讥讽侮辱自己,但那也是因为自己顶替的那个孟少爷的缘故,倒不是这二女的本性。但听说是秦夫人,也是心头一凉,尽管秦夫人风流成性,可对自己还真不错,尤其是还曾经帮自己免了当众脱裤子的侮辱,这份情一直记在心里。
  这思绪奔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孟天楚便跟着秦逸云冲出了房门,直冲向寺庙后面的毛厕。
  住在一旁厢房的老何头和贺旺贺掌柜也听到了呼喊,披上衣服出了房门,问张振禹发生了什么事了。张振禹摇摇晃晃还没回答,又听到厕所方向霁雯的凄厉叫喊:“快来人啊!奶奶吊死了!”老何头和贺旺互望了一眼,拔腿就往厕所方向奔去。
  孟天楚跑得最快,后发先至,很快超过了前面的秦逸云,第一个赶到了毛厕边上。
  只见小丫鬟霁雯面无人色,正站在厕所旁边,浑身发抖。
  孟天楚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我上茅厕,这才发现奶奶……,奶奶吊在厕所房梁上……”
  孟天楚冲了进去,借着窗户外透进的星光,朦朦胧胧看见一个女子,被一段麻绳吊在厕所一根横梁上,绳结在脖颈左侧,压迫她的头部往右侧偏斜,歪着脑袋吊着,两脚离地一尺来高,裤子被褪到脚踝处,露出赤裸的小腿,下身被衣裙遮挡,从裤子褪下情况来看,应该是赤裸的。
  他急忙冲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腰腿,往上抬起,希望能缓解上吊女子颈部的压力,同时仰头一看那女子脸庞,果然正是秦夫人。
  正在这时,秦逸云已经赶到,悲呼一声,也跑过去抱住秦夫人的腰,不停喊着娘子,哭泣摇晃着。
  孟天楚怒道:“你别乱摇,快去找刀子来割断绳索,看看还有没有救!”
  秦逸云这才慌慌张张跑出厕所,正好迎面遇到闻声赶来的提着灯笼的方丈玄音等众人。
  小和尚虚松一见秦夫人吊死在厕所房梁上,顿时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惊恐叫道:“鬼!是那女鬼!……是那女鬼索命来了!”
  就在这时,就听到厕所后面松树林里,隐隐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很轻,象是哭诉,又像是得意的笑。
  夏凤仪和飞燕见那吊死的秦夫人,已经惊恐万状,又听到那婴儿隐隐的啼哭声,更是吓得相互紧紧抱在一起直发抖。
  方丈又宣了一声佛号,那婴儿哭泣这才嘎然而止。
  老何头他们要进来帮忙,孟天楚急声道:“站住!都不要进来!别弄乱了现场!”
  众人急忙后退。
  孟天楚道:“你们谁有刀子?”
  夏凤仪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了一柄精巧的小剪刀进来递给了孟天楚,孟天楚心中一凛:这小娘皮怀里藏一把小剪刀干什么?肯定是时刻提防着自己,生怕自己强暴了她!我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
  孟天楚一把抢过剪刀,狠狠瞪了她一眼。
  夏凤仪脸一红,她当然知道孟天楚这一眼因为什么,她情非得已嫁给了孟天楚,自从新婚之夜开始,她就一直怀揣这把小剪刀,其实,她藏这把小剪刀的目的不是孟天楚所想的用来和孟天楚拼命,而是迫不得已的时候用来刺颈自杀的。若不是此刻为了救人情况紧急,她断不会让孟天楚知道她怀里一直藏着一把小剪刀的。
  孟天楚用小剪刀从绳索中间剪断,将尸体放了下来。
  
一无所获

  吊死的人,如果怀疑被谋杀,要解开绳索放下尸体,最好是从中割断,而不能解开脖颈上的绳结,因为凶手捆绑脖颈的手法和方式,常常是侦破案件的重要线索,也是将来与口供对照,证明犯罪的重要证据。
  如果需要抢救时,也要避开绳结处剪断脖颈上的绳索,对于房梁上的绳索部分,能够不移动的,最好不要移动,因为凶手在房梁上系绳索时,可能会留下很多有价值的线索。
  孟天楚将尸体放在地上后,发现捆脖颈的绳套是活结,忙用手松开,如果秦夫人还活着,不用割断绳套也不影响呼吸。
  孟天楚先探了探秦夫人的鼻息,将耳朵贴在秦夫人胸脯上听了听,然后伸两指按住秦夫人的颈侧静脉,心中一沉,秦夫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估计凶多吉少。随手将那小剪刀递给夏凤仪,冷冷一笑:“娘子,把剪刀收好,说不定以后用得着。哼!”
  夏凤仪接过剪刀,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可此刻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转身退了出去。
  孟天楚看见门外有灯光,对秦逸云道:“你别乱动尸体,我去拿灯来,仔细检查。”说罢出门,看见方丈玄音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便要了过来,又让玄音再去点几盏灯来,然后提着灯笼进了厕所。
  来到尸体旁,一手轻轻翻开尸体的眼帘,一手将小灯笼举在尸体头面部上方左右移动,秦夫人的瞳孔对光已经没有反应,用手指将瞳孔挤变形后,不能恢复,说明中枢神经系统机能已经停止。抓起她的手,紧压手指,指端没有青紫淤血,说明血液循环也已经停止。
  孟天楚摇了摇头,低声对秦逸云道:“尊夫人已经死了。”
  秦逸云顿时爬在尸体上呼天抢地痛哭起来。
  孟天楚道:“秦兄,先不要悲伤,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尊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自己上吊还是被人谋杀。如果是被人谋杀,那就要报官缉拿真凶,替尊夫人报仇!”
  秦逸云身子一颤,点头道:“孟公子所言极是,现在……现在怎么办呢?”
  “现在深更半夜的,山路难行,恐怕只能等天亮才能去报官了,但如果拖到天亮,假如尊夫人死于他杀,恐怕罪犯会借机脱逃,恕在下直言,在下对侦破案件素有研究,或许可以帮上忙,如果秦兄信得过,在下愿效棉薄之力,查清尊夫人死因,如果是他杀,立即侦破此案缉拿凶手,同时天亮派人下山报官。你看如何?”
  秦逸云曾经写信推荐孟天楚去当刑名师爷,所以,估计他对破案刑名事务应该有所研究,当下点点头:“好,那就拜托孟公子了。”
  孟天楚让秦逸云拿着灯笼,自己先对秦夫人尸体进行了大致的外表检查。
  秦夫人脖颈上那根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已经不见了,孟天楚将丫鬟霁雯叫进来,问她秦夫人睡觉的时候,项链是否脱过,霁雯说秦夫人那串项链从不离身,连洗澡睡觉都不脱。
  孟天楚想起来了,在斋房的时候,秦夫人自己也曾说过这话。看来,有图财害命的嫌疑。
  除了尸体颈部绳索缢痕外,头部和身体各处没有明显外伤痕迹。厕所里不方便进行尸体详细检查,与玄音方丈商量之后,决定将尸体抬到大雄宝殿侧边的一间厢房里进行检验。
  秦夫人事先并没有流露出自杀的意图,也没有足以让他自杀的事情发生,如果真要自杀,一般会选择在卧室上吊,而不会选择在厕所。所以,上吊自杀的可能性很小,意外事件也不可能,那么,他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当然,最后需要法医检验来认定。因此,孟天楚决定先进行现场勘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痕迹。
  孟天楚拿着小灯笼,仔细对厕所里的情况进行查勘。
  这古寺当年香火比较旺盛,所以这茅厕修得比较大,分男女两边。砖木结构,青瓦盖顶,厕内有好几个蹲位,之间有齐腰矮墙相隔。
  由于古寺后来闹鬼,僧侣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除了偶尔抄近路路过的路人之外,也没什么香客,不过,两个和尚还是经常进行打扫,所以厕所里还是很干净的,没有什么蜘蛛网或者灰尘。当然,也就没有能够在地面发现足印。
  蹲位之间的矮墙上,也没有发现什么足印之类的痕迹。
  孟天楚很是失望,也很遗憾,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法医物证勘察箱,要是早知道这样,带一个足迹静电提取仪来,说不定就能发现足印,从而找出凶手来。
  地面、矮墙都进行了仔细察看,没有什么发现,就只剩下房梁了。
  捆尸体的那根横梁是最下面一根,孟天楚踩上矮墙,头部便刚好与横梁平行,也就可以看见横梁上的情况。
  举着灯笼照了一下,顿时心头一沉,捆绳索的这根横梁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伸手在上面一抹,在灯笼下看了看,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照了照其他横梁,也是如此。
  孟天楚将玄音和虚松两个和尚叫进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和尚除了念经之外没事干,所以每天一小扫,五天一打扫,每五天就要将古庙彻底打扫一遍,包括厕所,除了房顶的瓦片不扫之外,房梁也要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吗,房梁你去打扫什么呢?现在好了,啥痕迹都没留下。
  孟天楚还不死心,让老何头将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拿来,取出磁性指纹刷,在房梁上小心刷了一遍,可一枚指纹都没刷出来!
  理论上讲,手指按过的地方,就会有指纹留下,但是受物体特性和检测方法手段等因素影响,并不是留下指纹的地方,都能检测出指纹来。
  孟天楚接着检查横梁,没有发现绳索的摩擦痕迹,横梁上的绳结是个一般的死结,没有什么线索意义。
  孟天楚很是沮丧,现场勘查完了,什么都没发现,完了。

尸检

  孟天楚让秦逸云将尸体抱到大雄宝殿一侧厢房里,进行尸体检验。厢房里除了秦逸云之外,其余人员全部回避,都等候在大雄宝殿里。
  秦夫人裙子里的长裤果然被脱到了膝盖处,也不知道是她方便的时候自己脱掉的,还是凶手企图奸淫时脱掉的,又或者是为了通奸脱掉的。
  孟天楚脱掉了尸体的衣裙,从法医物证勘察箱里取出温度计,测量了尸体的肛温,尸斑仅仅在四肢末端刚刚出现,颜色很浅,符合垂直立位吊死的尸斑分布。尸僵也仅在下颌部轻微出现。
  绳索是普通的小指粗的麻绳,缢型为侧位,着力点在颈部右侧,绳套为普通活结。缢沟位于甲状软骨与舌骨之间,颈侧面略呈水平位,绕颈项向上斜行,在左侧颈部向上提起,下深上浅,皮革样表皮剥脱,上缘充血。
  索沟只有一道,除此之外,颈部没有发现其他扼掐痕迹或者勒缢痕迹,没有发现用其他方法杀死之后伪装上吊的迹象。
  头面部淤血、颜面青紫肿胀,眼结膜、颜面皮肤、牙龈粘膜有散在的出血点,口腔流涎。
  对尸体其他部位进行检查,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初步结论是绳索压迫颈部,导致呼吸闭塞并血液循环障碍机械性窒息死亡。
  孟天楚又对秦夫人阴部进行检验,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接着,他提取了秦夫人的阴道内容物,如果能从中找到精液,又排除是秦逸云的,那就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这是最理想的破案线索。
  但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孟天楚让秦逸云先回大雄宝殿,自己拿着阴道内容物检材和法医物证勘察箱,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关上门,先进行了精液确证试验,结果为阴性,证明阴道内容物并没有精液存在,又拿出微型显微镜,进行镜检观察,也没有发现精子!
  这就说明,这段时间秦夫人没有进行过性行为,甚至连他夫君秦逸云都不让来真格的,也难怪秦逸云会与小丫鬟霁雯偷腥了。
  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体液斑痕物证,没有任何可以看见破案曙光的直接线索!
  原以为这个案子发生在除了死者之外只有十个人的古寺里,范围小,应该很简单,不知道是罪犯太狡猾,还是运气太好,反正什么犯罪线索都没有发现。
  没有线索,又怎么破案呢?
  看来,只能用中国传统的侦破手段“摸底排查”(老外叫推理)了。
  孟天楚回到大雄宝殿,寺庙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殿里。在几盏昏暗的油灯和灯笼的照耀下,大殿里朦朦胧胧的。孟天楚站在大殿上,环视了一下众人,沉声说道:“秦夫人死了,被人吊死在厕所里。现在才三更天,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天亮之后才能下山报案,为了避免凶手逃走或者继续行凶,也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在衙门捕快到来之前,孟某受被害人的夫君秦掌柜的委托,负责缉拿凶手……”
  贺旺嗤的一声冷笑:“你负责?你是知县大老爷还是六扇门神捕?凭什么你负责?”
  孟天楚也冷笑了一声:“鄙人乃杭州仁和县刑名师爷!在当地衙门派人来接管此案之前,本人受被害人家属所托,暂时负责侦破此案,贺掌柜认为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非常不妥!”贺旺掸了掸衣袍前襟,“就算你是杭州什么仁和县刑名师爷,杭州离这好几百里路,再怎麽也管不到这里来,照我看,得立即向当地衙门报告,让他们来侦破此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哦?贺掌柜为何惧怕孟某当即进行查案呢?莫非心中有鬼?”
  贺旺脖颈一横:“你说啥?我有鬼?刚才我好好在房里睡觉,听到外面鬼喊鬼叫的,爬起来看看,才发现这骚娘们吊死了,关我屁事!”
  “谁能证明你一个人好好在屋里睡觉?”
  贺旺一指老何头:“你的老仆人能证明,当时他也在屋里睡觉来着。”
  孟天楚望向老何头:“你能证明吗?”
  “我……”老何头瞧了瞧贺旺,说道:“我一上床就睡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的,中途是否出去过,我睡得很死。我说的是真话,少爷。”
  孟天楚笑道:“这就对了,贺掌柜,谁能保证你不会趁我家仆睡着了,偷偷溜出去,趁秦夫人上厕所之际,吊死了他呢?”
  “你血口喷人!”贺旺吼道,手指孟天楚:“我可警告你,你再敢污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哦?”孟天楚一声冷笑,慢慢走到他身前,好整以暇盯着他:“贺掌柜,我就污蔑了你了,你要对我怎样?”
  贺旺瞪着眼睛,伸手一掌推向孟天楚,孟天楚右手闪电般扣住他的右手掌外缘,猛地一拧,左臂竖桥在他右肘部一砸,一招拧掌压肘擒拿,将贺旺压贴在地上。抬左脚踩住他后肩,拧着他的手臂,冷笑道:“小样!还敢动手?”
  这招擒拿干净利落,贺旺被制服在地动弹不得,手都要被拧断了,一个劲求饶。
  孟天楚大学就读的刑警学院专门开设有擒拿格斗课程,刑警队里也没少练,平素又喜欢体育运动,加上这孟少爷的身体也比较健壮,这贺旺又不会什么武功,所以孟天楚制服他还是比较轻松的。
  孟天楚听他求饶,这才将他放开,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否则,我将你作为重要嫌犯,直接捆起来送交当地衙门处理!”
  贺旺揉了揉肩膀,虽然不敢再顶撞孟天楚,但嘴里兀自嘀咕道:“我没有杀秦夫人……我为什么要杀她呢?”

摸底排查

  孟天楚冷笑道:“贺掌柜,自打秦夫人一进这寺庙,你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秦夫人脖颈上那串珍珠项链,晚上在斋房里吃饭的时候,你还特意询问过秦夫人那串珍珠项链的价值。我当时见你瞪着那串项链,眼珠子比那珍珠还圆呢!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心动过。而秦夫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她脖颈上那串项链,已经不翼而飞了。贺掌柜,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贺旺张口结舌,涨红着脸道:“我……只是见她脖颈上那项链好看……,我可没动过坏心思,再说了,这世界上让我动心的东西多了了,难道我都要去图财害命吗?”
  “我现在还没有肯定是你图财害命偷的,不过,你有这样的作案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据,你有重大犯罪嫌疑,所以,在案件没有查清之前,你要敢乱说乱动,我就把你捆起来,明白了吗?”
  所谓强权就是真理,贺旺打不过孟天楚,也站不住理,所以根本没人帮他,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贺旺只好点点头,但嘴里还是嘀咕了一句:“反正不是我杀的……,要说嫌疑……在座的每一位都有!”
  “你这句话说对了!”孟天楚道,“秦夫人在这深山古寺被人吊死,而这古寺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所以,凶手就在咱们在座的十个人中间!我、我娘子夏凤仪、丫鬟飞燕、家仆老何头、秦逸云秦掌柜、丫鬟霁雯、张振禹张公子、贺旺贺掌柜,还有方丈玄音和小师父虚松。嫌疑人一共十个!”
  小和尚虚松哆嗦着说道:“还有一个……”
  孟天楚奇怪地转头望向他:“还有谁?”
  “寺庙后面松树林里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女鬼……”
  这话刚说完,一阵阴风吹进大殿,将油灯吹得***摇曳,忽明忽暗。夏凤仪、飞燕和霁雯三个女的,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缩成一团。
  坐在门口的书生张振禹急忙起身,将大殿的两扇大门关上。
  方丈玄音道了声佛号:“虚松,孟公子正在查案,不得胡言乱语。”
  虚松急忙合什答应,嘴里却嘀咕道:“我说的是实话嘛,肯定是那女鬼干的。”
  孟天楚道:“世间根本就没有鬼魂,鬼魂之说,恐怕只是有心人有意散布的谣言,好混水摸鱼,嫁祸给鬼!”
  方丈道了声佛号:“孟公子,你这话可是针对贫僧说的?”
  孟天楚合什道:“方丈大师不必对号入座,在下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
  秦逸云道:“孟公子,你还是开始侦破调查吧,旁人的话不必理会太多。”
  孟天楚笑道:“好,要侦破这件案子,首先要确定被害人的死亡时间,由于这个时间非常短,就算从我最后一次见到死者算起到现在,也就半个来时辰,由于时间很短,没办法根据尸体现象确定出准确的死亡时间,只能推出一个时间段,终点就是霁雯在厕所发现尸体,起始点则是最后一个人见到死者的时间。在座各位,谁最后一个看见死者?应该是霁雯吧?霁雯,你先说说你最后看见你们***情形。”
  霁雯已经有些吓傻了,说道:“从斋房回来,我和奶奶坐在房里说话,奶奶好像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说一会话发一会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奶奶说他困了想睡,我便服侍奶奶睡了,然后我就也回房睡了,对了,我出门来的时候,正好与孟公子你们遇到,我还帮你们点了灯。”
  孟天楚想了想,忽然转头问秦逸云:“秦掌柜,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秦逸云身为被害人家属,忽然被负责破案的孟天楚查问这个问题,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我当然是在房间里啊,我和我娘子还有霁雯我们三个在房间里说话呢。”
  “那后来我路过房间的时候,怎么只看见两个投影呢?”
  “你路过房间的时候……?”
  霁雯道:“老爷,孟少爷说的就是奶奶要睡觉,我离开房间出来,正好遇到孟少爷和夫人他们上厕所的时候。”
  “哦……”秦逸云点点头,“那我倒没注意,当时我很困了,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打着盹,也没注意,呵呵,孟公子只看见两个投影?”他娘子死了,他刚才还很伤心的样子,可此刻已经看不出来了,说话间还干笑了两声。
  孟天楚心想,你娘子死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难怪你心情挺好,点了点头:“是的,窗户上只有两个人的投影!”他两眼直勾勾望着秦逸云。
  “那就见了鬼了,我明明在屋里,怎么会只有两个投影呢?”
  霁雯道:“老爷,您斜靠在床头,您的投影印不到窗户上的了。”
  秦逸云道:“是啊?我真没注意,当时我困得很!”
  孟天楚又问道:“后来呢?尊夫人睡觉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睡了吗?”
  “睡了!不过,我刚睡下没一会,就感到肚子痛——肯定是那青菜豆腐不干净,这个破庙,什么都是破的!——那时候我娘子已经睡着了,我就轻轻起床要上毛房,可想起寺庙后面有鬼婴儿哭,心里害怕,就跑到寺庙前面松树林里方便去了。完了之后回来反倒没了睡意,就跑到霁雯房间里和她说话,对吧?霁雯。”
  “嗯,是的。那时候飞燕姐姐在隔壁还没回来。”霁雯的脸有些红晕。
  孟天楚心想,这两人肯定在房里搂搂抱抱偷情,又道:“那就奇怪了,发现尸体的时候,你好像是从寺庙外面进来的,当时我还叫你过来喝酒。”
  秦逸云道:“嘿嘿,没错,我和霁雯说了一会话,肚子又痛起来了,又想上毛房,又跑到寺庙前面松树林里方便去了。你叫我的时候我刚好方便完了回来。”

方丈

  孟天楚问霁雯:“那时候你在哪里?”
  霁雯道:“我?老爷出去方便的时候,我也上厕所,就发现奶奶吊死在厕所里了。”
  “嘿嘿,你倒不怕鬼哦?”孟天楚笑道。
  “我……我不敢在外面方便……”
  孟天楚心想,这倒是,如果有厕所,女孩子还是愿意上厕所的。怕羞是女人的天性嘛,不像男人,公共厕所随身带。孟天楚转头问飞燕:“你一直没有回房吗?”
  飞燕道:“没有回去,我一直在少奶奶房里和她说话呢。一直到发现秦夫人死了。”
  孟天楚点点头:“这么说来,最后一个见到秦夫人的是秦掌柜,那时候距离发现尸体大概有半个时辰(即现在的一个小时左右)。还有谁在这半个时辰内见过秦夫人?”
  众人纷纷摇头。
  孟天楚道:“这么说来,秦夫人应当在距离现在的半个时辰之内被杀的。下面,我要用排除法来发现真正的凶手。咱们都说说自己在过去的这半个时辰都干了什么,有谁可以作证。我既然挑的头,那我就先说。这半个时辰我一直在张公子房里喝酒说话。我去张公子房里,有我的娘子和丫鬟飞燕可以作证,对了,当时霁雯也在,她应该也看见了我去张公子房里。对吧?”
  霁雯点点头:“我看见了,当时张公子在对面厢房,拿了一个酒盅叫你去喝酒。”
  “多谢霁雯据实作证!那之后,我一直和孟公子在一起喝酒,中途我们两都没有出去过,最后孟公子正要出去方便的时候,刚开门出来,就听到霁雯喊秦夫人死了。”孟天楚转身对张振禹说道:“我说得没错吧?张公子。”
  张振禹点头道:“正是,我可以作证,当时孟公子一直在我房里,在发现尸体之前,都没有出去过。”
  “谢谢!”孟天楚环视了一下众人:“好了,我找到了证人证明秦夫人被杀时,我不可能在犯罪现场—当然,张公子也相应地有我作证,也有不在场证据。我们两暂时可以排除犯罪嫌疑。下面,各位按照我的样子,都找出证人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凶杀现场。”转头望向夏凤仪:“娘子,为了公平起见,你先说吧。”
  “我?”夏凤仪迟疑了一下,“你去张公子房里之后,我和飞燕回到了我们卧室,我……我害怕那松树林里抱着婴儿的那女鬼,生怕又听到婴儿哭声,你一直没回来,我一个人……不敢睡,所以让飞燕陪我说话等你回来。后来听到霁雯叫喊秦夫人死了,这之前,我和飞燕一直在房里,哪里都没有去过。”
  孟天楚点头道:“很好,你们两有不在场证据,暂时可以排除犯罪嫌疑。”
  贺旺嘀咕道:“她们两是主仆二人,如何能相互作证呢?”
  孟天楚道:“刚才霁雯也说了,飞燕一直没有回房间,也是旁证啊。而且,目前只是简单排除,并非说排除的就一定不是罪犯,没有排除的就一定杀了秦夫人。如果贺掌柜也能找到证人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那说出来,同样可以排除。”
  “我说了啊,我当时就在房间里睡觉,老何头可以作证啊。反正睡觉的时候看见老何头,醒来的时候也看见老何头,他不愿意为我作证,我也不替他作证,要有犯罪嫌疑,咱们两都有!”
  孟天楚眼望老何头:“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是否能证明贺旺当时在屋里睡觉?要据实说。”
  “少爷,我的确不知道他是否出去过,走了一天路,很累,我吃完饭回来,很快就睡了,一直到听到霁雯喊秦夫人死了,我才爬起来,真的不太清楚贺旺是否睡觉,是否出去过。”
  贺旺冷笑道:“好啊,你既然不肯给我作证,那咱们两都有嫌疑,把咱们两抓去衙门好了。”
  老何头两手一摊:“我说的是实话嘛,涉及到人命,总不能信口雌黄。”
  孟天楚道:“行了,这就是说,你们两都没有时间证人证明你们两不在犯罪现场,那好,你们两都归于重大犯罪嫌疑人之列。”转头望向方丈玄音:“方丈大师,对不起,您也得说说您有没有证人?”
  方丈玄音微微一怔:“我?阿弥陀佛!孟公子说笑了。贫僧乃方外之人,不杀生乃佛门第一戒,贫僧出家数十载,连荤腥都没粘过边,更别说杀生了,如何能杀了秦施主呢。”
  “这侦破案件排除法就得一个一个排除,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否则,排除法推理的基础就站不住脚,推理也就没有了说服力。所以,还请方丈大师谅解,说一说这半个时辰,您在哪里?有谁可以作证?”
  小和尚虚松忙道:“孟施主,我师父自幼出家,严守清规戒律,为什么要杀秦女施主呢?他并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书生张振禹也道:“在下也认为方丈大师不可能杀人,他能在这深山古寺里苦苦修行那么久,钱财、女色,都不可能动摇他的皈依佛门的信念,因此,从动机上就可以排除。”
  孟天楚笑了笑:“动机排除?嘿嘿,有些动机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虽然方丈大师在这破烂的深山古寺里出家许多年,按道理不会因为钱财而杀人。但是,杀人的动机,却不只有贪财和贪色!”
  “那还有什么?”张振禹疑惑地问道。
  “多了,比如为了维护佛门清誉,秦夫人风骚迷人,就曾勾引过张公子你啊,说不定也勾引过方丈呢?可能存在情杀或者奸杀啊。还有,她曾在斋房里勾引戏弄过虚松小师父,还与虚松约好到寺庙前松树林里苟合。没想到,这一切都被方丈大师发现了,当时我也在场,亲眼所见方丈大师盛怒之下,用棍棒打了虚松的脑袋,来了个当头棒喝。我说的没错吧?方丈大师?”

动机

  “阿弥陀佛!”玄音点了点头,单手合什,口宣佛号。
  “那又怎样?能说明什么吗?”张振禹问道。
  “至少能说明玄音方丈对听松寺十分在乎,不愿意秦夫人污了寺庙,所以,保不定一怒之下就此杀人。”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张振禹苦笑道。
  “离谱?很多杀人动机看上去本来就很离谱,因为杀人本来就是偏离正常人的伦理道德规范的,而凶手的杀人动机当然也会偏离道德规范,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这个动机都算离谱的话,那很多案子都没办法理解了,我就见过很多更离谱的杀人动机,说出来你们都不信!”
  “哦?”张振禹可不知道孟天楚穿越过来之前,是刑警队法医,各种形形色色的案件见得多了,所以不免半信半疑,说道:“那你说两个我们听听。”
  孟天楚道:“比如以前我遇到的一个案件,夫妻两个平时很和睦,可就因为他娘子睡觉之前不喜欢洗脚,他夫君说了很多次,娘子就是不听,经常为此争吵。那天睡觉前两人为这件事又一次发生争吵,丈夫一气之下,顺手拿了个镰刀,把他娘子的脖颈割了几刀将其杀死,然后伪装自杀。”
  夏凤仪有些奇怪,低声和飞燕嘀咕道:“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飞燕也低低的声音道:“谁知道他呢,整天干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在这里胡吹大气。”
  张振禹皱了皱眉:“就为不洗脚就把人给杀了?”
  “那当然!”孟天楚没有注意她们主仆二人的小声嘀咕,继续说道:“还有为了吃炸酱面还是打卤面发生口角杀人的,听说过吗?嘿嘿,所以说,有些杀人动机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而在凶手看来,却足够引发他的杀人恶念。”
  贺旺还是禁不住嗤的一声笑道:“那你是说,玄音方丈就为了秦夫人调戏他徒弟,坏了佛门清修就杀了人了吗?”
  张振禹也摇头道:“别的动机有可能,唯独这个动机,我看不可能,玄音方丈出家本来就是为了修得正果,如果他杀秦夫人也是为了维护佛门清誉,杀生可是犯了佛家第一大戒,那他还修个什么佛,出个什么家呢?此动机与彼动机相互矛盾,怎么都说不通。”
  贺旺幸灾乐祸地笑道:“对极对极!要说玄音大师因为别的动机杀掉了秦夫人,到也情有可原,可要说是为了维护佛门清誉就杀人,真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孟天楚道:“我也没说玄音方丈就一定是为了这个杀人啊。”
  贺旺讥笑道:“那还为什么?为了女色?为了钱财?”
  “听清楚了,首先,我没有肯定玄音方丈就是杀人凶手,这只是排除法的需要,第二,和尚为了女色、钱财、仇恨等杀人的案件,也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并不是每一个和尚都是严守清规戒律的,就算他原来守戒,并不代表就一辈子不会犯戒!要不然,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酒色和尚这一说;第三,孟某现在正在查案,你再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我就对你不客气!”
  贺旺已经吃过孟天楚的一次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赶紧闭嘴。
  玄音方丈道了声佛号:“孟施主所言妙含禅理,贫僧受教了,贫僧愿意坦言相告,这半个时辰里,贫僧一直在禅房打坐。”
  “多谢大师理解,协助孟某查案!”孟天楚施了一礼,“那大师这半个时辰里在做什么?可有人能证明您没有作案时间?”
  小和尚虚松急声道:“我能替我师父作证!他每天这时候都要在禅房打坐,一直到四更天才安歇。天天如此!”
  “那今天呢?今天你看见了吗?”
  事关人命,虚松倒不敢乱说:“我……我已经睡了,没……没看见……”
  玄音摇头道:“贫僧孤身一人在禅房打坐,并无旁人在场作证。”
  孟天楚道:“那就是说,玄音大师并没有不在场证据,所以,目前依然归于犯罪嫌疑人之列。”
  张振禹听了,禁不住摇了摇头:“孟兄,小弟始终觉得,将玄音大师列于犯罪嫌疑人,十分不妥。”
  孟天楚笑了笑没有理张振禹这茬,望了一眼玄音方丈:“孟某还有一件事十分好奇,需要向大师查问。”
  “孟施主请说,贫僧一定知无不言。”
  “当年吊死在贵寺后面松树林里那孕妇,究竟是何许人?与大师可有瓜葛?”
  方丈脸色微微一变,白眉毛动了动,低沉的声音道:“贫僧……贫僧并不认识……只是过路的女子……”
  孟天楚察颜观色,觉得方丈玄音并没有说实话,摇了摇头,说道:“方丈,如果孟某猜想不错,方丈应该与这女子颇有渊源。”
  “没有……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玄音合什道。
  张振禹道:“孟兄,你追究这陈年旧事做什么呢?难道与本案有关吗?”
  孟天楚笑了笑:“要说有关,当然有关。如果这陈年旧事是方丈大师的一段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隐情,甚至是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偶然被秦夫人撞见,嘿嘿,难保方丈大师不会杀人灭口!”
  张振禹一愕,转头望向玄音方丈,只见他依旧低着头,默念佛号,可眼眶上的两道白眉却禁不住轻轻颤抖,显然方丈此刻内心正如翻江倒海一般,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逸云问道:“大师,孟公子所言是否属实?”
  方丈玄音依旧低着头,沉道:“贫僧与那吊死的孕妇并不相识。孟公子臆断了……”
  孟天楚冷声笑道:“好,既然方丈大师不肯说,那这件事暂时先放下,将方丈大师作为重点犯罪嫌疑人,咱们继续排查。”
  秦逸云盯着方丈大师道:“还查什么,肯定是我娘子无意中知道或者撞破了这老和尚的丑事,被他杀了灭口,将他扭送见官!大刑之下,他一定会招的!”

出家人不许说谎

  孟天楚摇头道:“此事不妥,其实方丈大师方才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所谓方丈大师与以前吊死在寺庙后面松树林里的孕妇有关联,秦夫人撞破方丈的隐秘之事而被杀人灭口,的确只是我的臆断,尚无证据印证,所以,方丈大师也只是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的嫌疑人而已。还是继续排查吧。”
  秦逸云听孟天楚这么说了,也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真的要每个人都查一遍吗?”
  孟天楚道:“案件侦破就是这样,必须对有可能实施犯罪的人进行逐一排除,谁都不能免除,这行话叫作‘摸底排查’,是一种推理侦破手段。”
  飞燕撇了撇嘴,又小声和夏凤仪嘀咕道:“尽吹牛!”
  夏凤仪眼望孟天楚,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离开京城头一天晚上,我听我爹说,他那天曾帮助顺天府推官狄大人解决了一起疑难案件,还了一个稳婆的清白。当时我怎么都不相信。”
  飞燕显然对孟天楚的成见很深:“想想他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就知道他没这能耐,老爷这么说,根本就是为了宽你的心,让你安心跟他过日子,故意编出来哄你的!”
  夏凤仪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嗨!反正他真会破案也好,吹牛也罢,对小姐来说都无所谓,反正咱们一年后就离开他了,管他的呢!”
  夏凤仪轻轻叹了口气:“说的倒也是,但愿他真有破案本事,有这一技傍身,不愁吃穿,也能另外讨上一房媳妇,真正成家立业,将来咱们离开也就心安理得了。”
  她们主仆二人在一旁小声嘀咕的时候,孟天楚正在继续查案。
  孟天楚接着问小和尚虚松:“小师父,这半个时辰,你在哪里呢?”
  “我?我刚才说了我在睡觉啊……”虚松眼神有些闪烁。
  孟天楚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不对吧?你在哪里睡的?”
  “在……在我禅房里啊……”虚松到底年轻,又是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一说谎,脸顿时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哦?”孟天楚笑了笑,“小师父的禅房在哪里呢?”
  虚松指了指大雄宝殿一侧的一间禅房:“在那,我师父禅房的旁边……”
  孟天楚走过去,推开房门往里看了看,冷笑道:“嘿嘿,小师父床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的,难道小师父睡觉从来不盖被子的吗?”
  虚松的脸顿时煞白,支吾道:“我……这……”
  孟天楚猛地转身,盯着虚松冷冷道:“说罢,你是怎么杀死秦夫人的?”
  “不不……不是我……!小僧乃出家之人,怎么会杀生呢!”
  “出家之人?”孟天楚一声冷笑,“出家之人会对人家妇人上下其手?会与人家妇人相约松树林相会吗?”
  虚松额头冒汗,低首哆嗦道:“那是小僧……小僧一时迷糊,已经被我师父点醒……”
  “那好!”孟天楚走上前,一把抓住虚松的胳膊,强拉到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像前,朗声道:“既然你声称你已经被点醒,依旧是佛门弟子,那就不能说谎话,现在你当着佛祖的面说说,这半个时辰你跑哪里去了?——提醒你,说谎话将来要下拔舌地狱的!”
  虚松跪在蒲团上,偷偷抬眼望了望佛祖庄严宝相,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急忙低下头。
  “好了,你说吧,你当时究竟在什么地方?”
  方丈玄音宣佛号道:“虚松,据实禀告,不得隐瞒!”
  虚松道:“是,我没有在禅房睡觉,我出去了。”
  “去哪里了?”孟天楚追问道。
  “去……去院子里四处走走!”
  “你撒谎!”孟天楚冷冷道,“你自小在这古寺出家,每五天就要将寺庙彻底打扫一遍,这里的一砖一瓦你都一清二楚,今晚上又不是什么十五中秋或者月朗星稀,看你这样子也没有什么雅骨,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这时候你跑到院子里散步,岂不是脑袋有病吗?”
  “我……我真是去院子里散步来着。”
  “嘿嘿,散步是没错,只不过不是看风景,而是另有企图吧?”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那你都去了哪里?都看见了什么?有谁为证?”
  “我……我看见……我……”在孟天楚步步紧逼追问下,虚松的后脊梁已经冷汗直冒,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作答。
  “哼!你分明是去偷窥秦夫人,见秦夫人独自一人上茅厕,企图与秦夫人做那苟且之事,只不过,秦夫人只是故意挑逗戏弄于你,并不真心要与你私通,你见通奸无望,又怕秦夫人告发你,便下毒手勒死了她,然后将尸体悬挂在厕所房梁上,伪装成上吊自杀,为了进一步混淆视听,还故意说是女鬼索命杀的。真相就是如此!对吧?”
  “不……我没杀秦夫人……,我真的没杀她啊!我只是在……在她后窗想……想找机会和她说说话……”
  “不是吧?”孟天楚冷笑,“你其实没有被你师父点醒,你依旧惦念着秦夫人和你的松树林之约,这才到她后窗,想约她出去。对吧?”
  “我……我……我一时糊涂……”虚松到底不善于说谎,被人说穿了心头的想法之后,一时慌了神,也不知道如何狡辩,甚至想不到要狡辩。
  以前秦夫人还活着的时候,秦逸云低三下四没个脾气,现在秦夫人死了,他胆子也壮了,听了虚松这话,再也按耐不住,铁青着脸走上前,狠狠一脚将跪在蒲团上的虚松踢倒:“你这秃驴!竟然敢打我娘子的主意,还是什么出家人,真是猪狗不如!”
  这一脚正中虚松鼻口,嘴唇也破了,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歪坐在蒲团旁边,话也说不出来了。

激情戏

  秦逸云还要再踢,被孟天楚拦住了:“秦掌柜,别激动,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还有什么可查的,真相已经大白,就是这秃驴垂涎我娘子美色,逼奸不成,这才愤而杀人。将他扭送衙门,将这淫窝一把火烧了!”
  虚松慌忙道:“不……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他嘴唇被踢破,肿起老高,说话含糊不清,忍着痛兀自努力为自己分辨着。
  孟天楚道:“你把你这半个时辰前后事情都说一遍,我自有决断。”
  虚松含含糊糊说道:“我师父打了我一棍之后,我收拾好碗筷洗完了,回到禅房,坐了一会,心里……心里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便想出去……出去找秦女施主……,我偷偷来到她后窗,里面亮着灯,窗户上能看见两个人影,我不敢靠近,但也不想回禅房睡觉,便从旁边围墙缺口出到寺庙旁边,想绕到寺前的松树林里,想等等看她会不会来赴约……”
  孟天楚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痴心不改,明明知道秦夫人是故意戏弄于你,根本不会前来赴约,更何况已经被你师父撞见,她就算再没脸皮,这时候也不会再来和你幽会的,你还何苦在那里痴痴等候呢?你这样,还出的什么家哦!”
  方丈玄音道:“阿弥陀佛!孟施主指点得是。虚松,你屡犯色戒,说明你六根未净,与佛无缘,明天一早,你就还俗下山去罢。”
  “师父!”虚松跪爬几步,来到玄音身前,连连磕头,额头撞着青石板地面咚咚有声,“师父!虚松父母双亡,蒙您收留,出家为僧,听松寺就是徒儿的家,徒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师父慈悲,留下徒儿吧。”
  可无论虚松如何哭泣求恳,玄音只是闭目摇头,低声念诵佛经,不再理会虚松。
  孟天楚心中有些恻然,这虚松到底年轻,面对人生第一大诱惑临身,的确难以抵御,不过,既然没有清净之心,这出家也就没甚么意思了,所以也不相劝。
  虚松见师父将他赶出山门之心已决,留下无望,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孟天楚见他哭得伤心,还是忍不住说道:“虚松,你屡犯色戒,虽然身披袈裟,可你的内心却装满了凡尘俗事,剃光了脑袋又有何用?如果你真心皈依佛祖,就该首先让你的心出家,只要你的心出家了,至于这身体躯壳,在寺庙也好,在闹市也罢,终会修得正果的。又何必苦苦留恋这听松寺呢?”
  玄音微微展开眼睛,望着孟天楚,双手合什道:“孟施主深悟佛理,妙语连珠,贫僧佩服!”
  孟天楚呵呵笑了笑,心想,自己懂个屁的佛理,刚才那些话现代社会里随便哪部电视剧里,只要涉及到和尚尼姑的,都会这么说上两段,想不听都不行,愣往你耳朵里灌,自己只不过照葫芦画瓢罢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虚松听了孟天楚这话,这才收了眼泪,可猛然叫他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毕竟心中苦楚,两眼无神跌坐在地上,不知何去何从。
  孟天楚道:“好了,这出家还是还俗的事情咱们不管,还是回到这件命案上来吧。虚松,你有杀人动机,又没人能够证明你案发时不在犯罪现场,所以,截至目前,你的犯罪嫌疑最大。你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出家,那得看你能不能洗脱这一次的犯罪嫌疑。”
  虚松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还牵连到这起命案中还没脱罪呢,如果不能洗脱自己的罪责,别说出家了,连脑袋都保不住。想了想,把心一横,说道:“有人能证明我不在场!”
  “哦?”孟天楚有些意外,问道:“谁啊?谁能证明你不在场?”
  “秦掌柜袁施主!”
  秦逸云一愕:“我?……我给你证明?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我在松树林里等秦女施主的时候,看见了你了的,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只要我说对了,就能证明当时我一直在寺庙外!”
  秦逸云脸上微微一红:“我怎么没看见你?——我就没去寺庙前的松树林啊,你怎么会看见我?”
  虽然秦逸云及时改口,但前面的话还是泄露了他当时就在寺庙前的松树林里。
  孟天楚转头望了秦逸云一眼,笑了笑,继续问小和尚虚松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小心地进了松树林,果然远远看见前面松树林间有个人影晃动,我心中一喜,以为是秦夫人在那里等我,急忙小心翼翼掩了过去,靠近了一看,这才发现,那人影不是秦夫人,而是秦掌柜秦施主。”
  “他没发现你吗?”
  “没有,他正朝着寺庙山门口里张望,而我是从寺庙旁边缺口出去,绕道来到这寺庙前的松树林里的。我在旁边,所以他没看见我。”
  “他当时在干什么?”孟天楚其实已经猜到了,微笑着问道。
  “他……他脱光了衣服,光着身子在一棵树后面,往寺庙里望……”
  夏凤仪和飞燕听了这话,都羞红了脸,扭过头去。唯有霁雯脸色煞白,脸上满是惊恐地望着虚松。
  秦逸云急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没有!”
  虚松知道这件事是证明他不在凶杀现场的最好证据,事关自己的脑袋,他可不敢谦虚,一骨碌爬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说道:“我没胡说,当时那人就是你,你在距离山门十多步远的一棵大松树下,光着身子没穿衣服,山门里的灯光照出来,我能看见你的脸。”
  秦逸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抡起拳头恐吓道:“你……你再胡说!”

怨恨

  虚松后退了一步,举起手臂护住脑袋:“我没说谎,你等了一会之后,好像很失望似的,又穿好了衣服,然后进了寺庙山门里。我也正要进寺庙,就见你从寺庙院子里又跑了回来,兴高采烈的样子,来到刚才的松树林里,又脱光了衣服。接着,我就看见你的丫鬟跟着出来了,和你抱在一起,你们两就在草地上……”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秦逸云吼叫扑向小和尚虚松。孟天楚急忙一把将他拉住:“秦掌柜,虚松的话虽然揭露了你的隐私,但却能证明你当时不在犯罪现场,他是你的人证,你要废了他,谁来给你做证呢?再说现在秦夫人已经不在了,就算别人知道你与霁雯的事情,又有何妨?”
  秦逸云本来要拼命挣脱孟天楚的控制,一听这话很有道理,顿时停止了挣扎,自己与自己的小丫鬟私通,这在外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尤其是自己娘子的贴身丫环,本来就是老爷的通房大丫鬟,就是要与老爷那个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以前只是怕秦夫人这个母老虎,现在母老虎死了,也就不用隐瞒了。
  想到这里,秦逸云道:“好,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是和我丫鬟霁雯在寺庙外松树林里亲热。”
  霁雯听了这话,又是羞涩又是惶恐,听说自己与老爷亲热的时候,这个小和尚还在一旁看免费激情戏,又有些气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孟天楚对秦逸云道:“虽然涉及到你的隐私,但事关人命,只好得罪了,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秦掌柜你。”
  秦逸云很大方说道:“没关系,你尽管问好了。”
  孟天楚道:“你们一直在那里吗?”
  “是的!我这半个时辰一直和霁雯在寺庙前的松树林里亲热。”
  “可你刚才说你和霁雯是在飞燕她们房间里说话的。”
  “我说了谎。”秦逸云笑了笑,“我和霁雯是在寺庙前面亲热的,刚才孟公子你说得对,反正我和霁雯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今后这件事情也不用再隐瞒了。”秦逸云见霁雯脸色不好,知道这件事委屈了她,便走了过去,拉住霁雯的手说:“我和霁雯早就好了,以前也一直想纳霁雯为妾,只是我娘子不准我纳妾,只得苦了霁雯。”
  霁雯听了这话,眼圈也红了。
  秦逸云索性搂住了霁雯的肩膀:“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袁某不仅要纳霁雯为妾,还要将霁雯填房续弦做我的原配!”
  霁雯身子轻轻一颤,抬泪眼望着秦逸云:“老爷……这话当真?”
  “当然!那么多人听着呢!回到苏州,老爷我要将你明媒正娶接过门,做我的娘子!”
  “嗯~!谢谢老爷!”霁雯抽噎着吸了一下鼻子,满脸幸福望着秦逸云。
  一旁的书生张振禹冷笑一声:“秦掌柜,提醒你一句,你娘子的尸首还停在旁边的厢房里,你就在这里打算着怎么续弦了,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过分?”秦逸云恨声道:“我娘子她才过分呢,我更名改姓入赘她秦家以来,她是如何欺辱我的,你们想都想不出来!别的不说,这一路之上,孟公子应该也看出了一二,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她又是如何当着我的面戏弄勾引别的男人,包括你张公子。你们只知道我现在做的过分,你们又可曾想过她以前是如何过分的对待我?”
  张振禹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那一直闭着嘴不敢说话的贺旺这下子却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因为你娘子对你狠毒,所以你杀了她,一来再不用受这奴隶的苦,二来可以娶你的心上人,三来可以全取秦家家产,一石三鸟,好主意啊好主意!”
  秦逸云脸色一变:“贺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帮助孟公子尽早抓住真凶,还我等清白之后明日一早好赶路,我还要忙着去做生意呢。”
  秦逸云道:“你说我杀了我娘子?嘿嘿,你别忘了,刚才这小秃驴虚松已经帮我们证明了,案发之时,我和我丫鬟霁雯一直在寺庙外松树林里呢,我们有证人做证的。”
  这话倒也对,贺旺一时找不到破绽,便只是冷笑着不作声。
  孟天楚却道:“秦掌柜,你们两和虚松还有一些问题还没查清楚,所以你们三个人暂时还不能排除犯罪嫌疑。”
  “还有什么问题?”秦逸云有些迷惑,“孟公子,你该不会也怀疑是我杀了我娘子吧。”
  孟天楚道:“我前面已经说了,排除法就是要一个一个排除,刚才贺掌柜也说了,你的确有杀你娘子的理由,也就是说你有作案动机,只是作案时间,你和丫鬟霁雯与虚松能够相互证明,但是,这也只是证明了其中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搞清楚,这段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看看是否足以排除你的嫌疑。所以你也需要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秦逸云望了望其他人,又望了望丫鬟霁雯,这才将目光满脸不解地回到了孟天楚的脸上:“孟公子,你别忘了,你这刑名师爷可是我推荐的。”
  “没错,我很感激,虽然你推荐我只是想堵住我的嘴,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帮助了我,所以我还是很承你的情。”说罢,孟天楚躬身施了一礼。
  秦逸云脸色微微缓和下来:“那你这是……”
  “我现在在调查这件案子,如果真凶真的不是你秦掌柜,你大可不必紧张,但也不应该回避,因为你有犯罪嫌疑,你不在我面前洗脱,天一亮,官府衙门捕快来了,你依旧要向他们说清楚的,所以这些问题你回避不了。你应该知道,你刚才已经表露了对你娘子的憎恨,所以你杀人的动机最充分,也最有可能引起捕快的怀疑。衙门捕快的提问恐怕就不象我这么和风细雨,弄不好,可是要先打板子在问话的,一旦认定你是嫌疑犯,是可以进行刑讯逼供的,秦掌柜,我倒想知道,你能扛得住几次刑讯逼供?”

撒泡尿的工夫

  秦逸云知道孟天楚说得都是实话,脸色顿时煞白,刚才自己已经说出了自己在秦家受的苦,也表达了对娘子的憎恨,这些人可都听在耳朵里,别的人不说,单单是那贺旺,为了脱罪,到时候恐怕还会添油加醋一番,那可大大的不妙。倒不如尽早协助孟天楚查出真凶,洗脱自己的罪责。
  想通此节,秦逸云强笑道:“那好吧,孟公子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一定配合。”
  孟天楚笑了笑,说道:“问题很简单,不过,案件查到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所以,这个问题要一个个单独询问。秦掌柜,我现在要先询问小和尚虚松,现在请你暂时与你丫鬟霁雯分开数步远,背对背不能说话,否则我只能认为你们在串供,明白了吗?其他人帮我监视。”
  秦逸云点点头,走出几步远,背对着霁雯,霁雯也转过身去。
  孟天楚这才对虚松说道:“小师父,你跟我来!”
  孟天楚将虚松带进放着秦夫人尸体的房间,关上房门,让虚松站在秦夫人尸体旁,自己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低低的声音问道:“虚松,你看他们亲热看了多久?”
  “我……”虚松脸通红,低下头不敢看孟天楚,支吾道,“一直看……一直看到他们穿好衣服回寺庙……”
  “他们谁先回去的?”
  虚松依旧低着头:“是……是那小丫鬟先回去的,过了一小会,那秦掌柜就跟着回去了。接着就听到那小丫鬟喊秦夫人死了。”
  孟天楚心中一动:“这一小会有多久?”
  “也就前后脚,撒泡尿的功夫吧。”
  孟天楚心想,很显然,这么点时间,不够用来从寺庙前穿过院子到寺庙后的厕所再将秦夫人吊死。而且,霁雯身材瘦小,单打独斗不是秦夫人的对手,根本不可能将秦夫人吊死。更何况秦夫人身上没有明显抵抗伤,说明并没有发生搏斗。
  孟天楚让虚松出去,又将秦逸云叫了进来,先问道:“根据虚松所说,你第一次在松树林外脱光了衣服,是在等霁雯吧?”
  “是,霁雯说两个人一起出去容易引起人注意,让我先去寺庙外松树林等她,我担心时间久了我娘子醒来不见我会怀疑,所以我才……我才先脱光了衣服等她。”
  孟天楚暗笑,这小子倒很会节约时间,问道:“那你又为何不等了,要回去呢?”
  “我等了一会霁雯还没来,估计她可能有什么事情走不开,这才穿了衣服往回走,刚进寺庙院子,就看见霁雯从她房里出来,我这才赶紧回了松树林。紧接着她就来了,然后我们就亲热起来。”
  孟天楚又问道:“那你们完事之后,谁先回去的?”
  秦逸云回答道:“我们穿好衣服,霁雯说我们最好错开回去,免得引起别人怀疑,所以她就先回去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回去的。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你和张公子你们两站在对面厢房门口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了,接着就听到霁雯喊我娘子死了。”
  这话与虚松的吻合。孟天出让秦逸云出去,将霁雯叫进了房里关上门,先问了前面的过程,霁雯所说与秦逸云吻合,孟天楚这才问后一个问题:“你们谁先回去的?”
  霁雯说:“我先回来的,我发现***房门是开着的,我进了房里发现床上也是空的,我就猜想奶奶是不是上茅厕了,便来到茅厕,就看见奶奶吊死在房梁上了……”说到这里,霁雯轻轻地抽噎着哭了起来。
  三人的说法是一致的。虽然秦逸云有可能与霁雯事先已经串供,但不可能与虚松串供,因为他就不知道虚松当时在一旁偷窥。他二人的话与虚松的相吻合,说明所言属实。
  孟天楚心想,自己陪同夏凤仪和飞燕上厕所,回来遇到霁雯,那时候秦夫人在房里,自己进了张振禹屋里,霁雯进飞燕房里放了油灯,秦逸云睡下片刻就出来到外面与霁雯私通,根据小和尚虚松的证言,秦逸云和霁雯一直在寺庙前的松树林里,一直到后面发现秦夫人死亡为止,三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夏凤仪、飞燕、小和尚虚松、书生张振禹、秦逸云、霁雯都没有作案时间,都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老方丈玄音、贺旺和老何头三个人没有时间证人,这三人中,谁是凶手呢?
  老何头是孟天楚家的老家仆,孟家家道中落,沦落道寄人篱下的地步,这老何头都没有离开过,真正算得上孟家贫贱不能移忠心耿耿的仆从,不可能为了一根项链就作出杀人越货的勾当。所以,老何头从动机上基本可以排除。
  方丈玄音如果真要对那根价值不菲的项链动心,他就不会数十年枯守这深山古寺,老早就下山去了,张振禹说的没错,玄音见财起意杀人的动机几乎不存在,为色杀人更不可能,别说这秦夫人只是略有几分姿色,更多的是风骚,换个绝色美女,恐怕也难动这老和尚的心。要是他还迷恋女色,早就还俗娶媳妇去了。所以,老和尚玄音的作案嫌疑,从动机上也基本可以排除。
  老和尚还有一个动机,就是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秦夫人撞破,而不得已杀人灭口。可是,老和尚对这一点一直守口如瓶,现在又没有相应的证据证明存在这样一个秘密,不能根据以前有个女的在寺庙后面吊死,就认为肯定与老和尚有关,在没有证据支持的情况下,这仅仅是猜想,这种猜想目前找不到线索进行查证。所以,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动机,暂时可以排除。
  所以,综合排除了各种动机,老和尚从动机上暂时可以排除于嫌疑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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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名师爷 2 【作者】:沐轶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97812 bytes) () 03/11/2010 postreply 16:06:55

挺好的破案故事非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女人来。 -PuppyHappy- 给 PuppyHappy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9/2010 postreply 14: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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